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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斯威夫特

出版社：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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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列佛游记试读：

原著者简介

乔纳森·斯威夫特是英国著名的作家、诗人、政论家，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讽刺文学大师之一。1667年，他出生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一个贫困家庭，基本上由叔父抚养成人。1682年，乔纳森进入著名的三一学院，在学校里他只对历史与诗歌表现出极大兴趣，其他科目一律不喜欢，毕业时还是经过“特别通融”才拿到了学位。1686年，他继续在三一学院里攻读硕士。两年之后，因为英军入侵爱尔兰，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迫使乔纳森前往英国寻找出路。

接下来是对他具有重要影响的十年。这十年里，乔纳森通过亲戚的关系，成为穆尔庄园坦普尔先生的私人秘书。坦普尔先生是一位修养极好的哲学家与政治家，给他起到极好的导向作用。受到这位良师益友的影响，乔纳森在穆尔庄园的十年里，完成了早期的两部讽刺作品《一桶水的故事》和《书的战争》。

乔纳森回到爱尔兰以后，在1710-1714年间积极投身政治运动，受到当时英格兰的高压统治。1720-1725年这段政局动荡的岁月里，他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文学作品《格列佛游记》。1726年，此书以主人公自述的口吻匿名出版，一周之内即销售一空，二次印刷后又在三周之前售完一万册。这部作品被后人赞为“18世纪讽刺艺术的一座高峰”，乔纳森借此一跃成为当时英国最杰出的讽刺小说家。如今200多年过去，《格列佛游记》已被译成几十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

晚年的乔纳森因为亲人离世，自己又疾病缠身，内心十分孤独。他将自己积蓄的三分之一用于各种慈善事业，用另外三分之一的收入为弱智者建起一所圣帕特里克医院。1745年10月，这位讽刺大师在黑暗与孤独中与世长辞，终年78岁，他的遗体最后被安葬在圣帕特里克大教堂。

导读 讽刺小说的发轫之作

具体写法上，斯威夫特借鉴了航海冒险小说的叙事模式，非常注重情节幻想性与现实真实性之间的有机融合。不仅如此，为了增加真实感，作者添加了许多真实的细节，极大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格列佛游记》1726年问世之后，立即震惊了英国社会，震动了世界文坛。就连伏尔泰、拜伦、高尔基、鲁迅等世界大文豪也都对之推崇备至。

如今，时过200多年，《格列佛游记》不仅没有为时世风尘所湮没，反而更为光彩熠熠。它的足迹早已遍及整个世界，在不同文化、肤色的读者眼中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第一章 小人国的故事

第一节·遭遇海难

我叫格列佛，出生在英国诺丁汉郡的一个穷苦人家。我们家有五个孩子，我排行第三。十四岁那年，父亲送我到剑桥大学的意曼纽尔学院读书。

三年后，我又被送到伦敦有名的外科医生詹姆斯·贝茨先生那里做了四年学徒。虽然当时我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但我还是找一些家教帮我补习了一些关于航海和数学的科目。因为我一直梦想去航海。

可没想到，毕业后，我的航海梦真的得到了实现！贝茨先生推荐我到“燕子”号商船去做外科医生，这样我跟着商船多次出航到地中海的东部利凡特和其他地方。后来，我还曾跟随另外两艘船做外科大夫，数次航行到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

这些航行让我挣了些钱，也读了很多书。旅行途中，每回靠岸，我都会考察当地的风俗与人情，学习他们使用的方言。我的记忆力很好，几年下来，还真学到了不少语言呢。

后来，我听从了大家的劝告，决定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便在老师贝茨先生的帮助下，定居伦敦，开始行医，接着又结了婚。

然而，贝茨先生逝世后，一切都变了样。首先，我没有几个朋友；其次，我又不愿意昧着良心行医，结果就是我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于是，我便干脆决定继续出海去！后来，由于出了点事情，我开始厌倦了航海生活，就决定继续待在家里给人看病，可惜我的收入一直没什么起色。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羚羊”号船主威廉·普利查德船长要到南太平洋一带航海，他聘请我到他的船上工作，并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而我正想换换运气，便开心地接受了。

五月四日，我们的大船从布里斯托尔出发了。

沿途非常顺利。然而，就在十一月五日那天，天气突然变得阴沉多雾，大船不小心撞在礁石上，被撞得粉碎。只有我和六名水手幸运地死里逃生，跳上了救生艇。我们齐心协力地朝外面划去，然而，划了一阵子后，就没了力气，只好听任海浪的摆布。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阵狂风吹过，一下子把救生艇掀翻了，我浮上了海面，却看不到我的同伴们。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凶多吉少了。

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在海里拼命游。不知道游了多久，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我感觉海水没那么深了，就努力着伸长双腿去试探。嗯，海水果然很浅，不久，我的脚竟然能探到海底了！

我在海里走了一英里多路，终于来到岸上。这时大约是晚上八点多钟，海边一片荒芜。我顺着海边一直往前走，走了大约半英里，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房屋和居民的影子。

这时，我又累又困，天也已经有点黑了，我干脆仰天躺在了草地上。这里的草非常短，软绵绵的，躺在上面真舒服啊！我很快就睡着了。据我估计，我这一觉睡了八九个小时，因为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东方升起。我想伸伸懒腰，从地上爬起来，却动不了，我扭了扭脖子，天呐！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还有头发都被细细的线绑在地上！我还感觉到从胳肢窝到大腿，也有几根线绑着。因为我是仰卧着，只能朝上看，太阳慢慢地毒了起来，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听见旁边有一阵嘈杂的声音，可我躺着的姿势，唉，除了天空，我什么都看不到！

渐渐地，我平静下来，稳住心神。嗯，我听到周围有嘈杂的声音，还感觉似乎有什么活的物体在我身上蠕动，是的，它从我的左腿慢慢前移，一直来到我的胸口，走到我的下巴前。好吧，我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努力朝胸口一望，天呐！是一个小人！一个身长只有大约六英寸的小人！他手中拿着弓箭，背后还背着弓箭袋。

我大吃一惊，忍不住喊了起来。我的喊声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吓得这个小人和他背后约四十个小人扭头就跑。后来他们告诉我，有几个人慌慌张张从我的腰部向下跳，竟然摔伤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小人走过来，冲我发出了尖锐的喊叫声。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么躺着我很不舒服，于是，我使劲挣扎起来。不一会儿，我就挣断了左臂的绳索，接着，又一用力，把左边的头发也解放了出来。这样我就能转动头部，左右张望了。

小人们全吓跑了，他们一边继续冲我刺耳地尖叫，一边朝我发射了一百来支小箭，全刺在我的身上，就像针扎一样。我用左手挡着我的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这下可坏了，我的动作招惹来那些小人们更猛烈的攻击，箭像雨一样朝我飞来。还有人想用矛刺我的腰身，幸好我穿着的一件皮背心，替我挡去了这些灾难。

我想还是躺着别动，等晚上他们都走了再想办法脱身吧。于是，我安静了下来。没想到那些小人们反倒不肯安生了，他们敲敲打打，闹腾了一个多小时。我看到他们飞快地在我脑袋旁边建了一座高台，大约四英尺多高，上面可以容纳四个小人，然后又在旁边搭了两三副梯子，显然，这是为了方便显贵人物站在上面演讲。

那个显贵人物是个中年人，带了三个随从，站在高台上冲我喊话。他表现出一副十足的演说家派头，冲我喊叫了一阵，似乎有很多威胁的话，又似乎许下了许多诺言。我尽量态度恭顺，因为我实在饿得无法忍受了。

我把手指放在嘴边，尽力表现出我饿了，想吃东西的模样，终于，那位显贵人物看懂了我的意思，命人拿吃的给我。

那些小人们非常聪明，立刻忙忙碌碌地在我身边竖起几副梯子，又有一百多个小人拿着装满肉的篮子，挨个倒进我的嘴里。那些肉味道都很好，只可惜块头太小，比百灵鸟的翅膀都要小，我一口就可以吃下两三块。他们不停地给我送肉、送酒，显然，对我超大的食量，他们感到十分吃惊。

那些小人们似乎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巨大的人物，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在我身上走来走去。我克制着把他们一个一个抓下来的愿望，心想，他们这么破费地招待我，我应该以礼相待才对。

过了一会儿，一位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来了。他拿着盖了玉玺的文件，态度坚决地冲我喊了十分钟。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用可以自由活动的左手做了几个手势，告诉他，我想获得自由。

那位大臣很聪明，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不过，他也打手势，告诉我必须要把我当作俘虏运走，交给皇帝处置。但是，我可以享受到美味的酒和肉，受到很好的待遇。

我可不想做这些小人的俘虏，于是，我又拼命挣扎起来。可那些箭都还扎在我的肉里，已经起了疱，他们的人数也增加了好几倍，一时之间我还真有些无可奈何。于是，我向钦差打手势，随便他处理。

钦差很高兴，和颜悦色起来，命令手下帮我在伤口上涂上油膏。真是神奇，片刻之间，那些箭伤全部好了。

我吃饱喝足了，箭伤也好了，顿时感到精神了许多，刚想做些什么，突然觉得头脑昏沉，就睡了过去。原来他们早在酒里放了一种催人入睡的药水，真是一群聪明的小人啊！

摆在小人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把我这个庞然大物运回都城。这对那些小人们一点都不觉得困难，因为这个国家的国民都是十分出色的数学家，他们的机械学已经发展到了非常完善的程度。他们的皇帝更是一个崇尚科学的人，他拥有好几台装着轮子的机器，可以运载很多沉重的物体。瞧，五百个木匠和机械师马上动手建造最大的机器了，这是一座木架，离地面三英寸高、七英尺长、四英尺宽，装有二十二只轮子。

不久，一阵欢呼声响起，机器做好了！他们把机器推到我身边，和我的身子平行。然后，他们搭起八十根柱子，用绷带把我的脖子、手、脚和身子都捆绑好，再把绳索的一头用钩子钩着绷带，另一头绑在木柱顶部的滑车上，九百个壮汉一起动手拉绳索。不到三个钟头，就把我抬到了车上。当然，他们干这些活的时候我统统不知道，我已经睡得昏昏沉沉，这些细节全都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

路上一连走了将近四个钟头，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把我弄醒了。原来，半路上车子需要维修，就在停车的时候，有两三个年轻小伙子因为好奇，爬到我跟前，仔细观察我的睡态。其中一个卫队军官把他的短枪深深地伸进了我的左鼻孔，我感到像茅草拨弄般发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醒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的两边分别站了五百名士兵，他们一手拿火把，一手拿弓箭，随时准备朝我射击。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城门，皇帝和所有的官员都出来迎接。他们把我关在一座他们暂时不用的古庙的大厅里。这座古庙的大门有四英尺多高、两英尺宽，我可以很方便地爬进爬出。

御用铁匠从窗口引入九十一根链条，又用三十六把挂锁挂在我的左腿上，这些链条像我们的表链一样，但非常结实。当他们感觉我逃不掉了之后，就砍断了所有捆绑我的绳子。我终于可以站起来，来回走动了。

锁着我左腿的链条约有两英尺长，我可以在这个范围内自由活动。这些链条离大门不远，我还能爬到庙里去，挺直了身体睡觉。

在这座庙的对面有座塔楼，约五英尺高，皇帝带领着朝中的显贵们就站在那座塔上，远远地观看我的风采。不过我根本看不到他们。这些都是我后来听人讲的。

大约有十多万市民出城来看我，尽管有层层士兵护卫着，还是有数以万计的小人们顽强地冲过封锁线，想顺着梯子爬到我的身上。后来，皇帝不得不发布了一个告示：严禁这样的行为，违规者处死。

于是，我在这片陌生的地方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第二节·惨成俘虏

等我心情平静得差不多了，便试着站起来朝四周看看。不得不承认，这儿的景色可是够赏心悦目的，左边的城市，就像舞台上的城池布景一样精美，而整个地方就像无穷无尽的花园，圈在里面的土地，像一个个大约四十英尺见方的花坛，在田地和田地之间还夹有一些精致的树林，即使最高的树也不到七英尺。

你一定奇怪，在这个地方，我在哪儿大便呢？这也是后来有不少人质疑我的地方。现在，我解释一下。没错，开始的时候，我不得不把我住的地方当成了厕所，因此当我有便意的时候，就爬到屋里，关上门，直走到最里面，把大便解决掉，当然了，这实在令人尴尬。后来，我就学聪明了，早早地就爬起来，在外面还没有人的时候就解决掉，为此，他们还专门派出两个人负责每天拉走我的大便。

没过多久，皇帝就耐不住好奇心，跑下塔楼，骑着马朝我跑来，而皇后和王子、公主们在许多女官、侍女的陪同下，坐在稍微远一些的轿子里观看我。

皇帝的那匹马，毫无疑问，受过专门的训练，可是，当它看到我像一座山一样在它面前走动，还是吓得前蹄悬空着立了起来。附近的侍从吓得马上跑了过来，好在皇帝是个出色的骑手，他依然牢牢地坐在马上，等侍从勒住了缰绳，他才神态自如地下了马。

皇后和王子、公主们也吓得跑了过来，站在皇帝身边。穿着华丽的他们，看上去，就像地上铺了一条绣满了金人银人的裙子。

皇帝下马之后，手拿宝剑，带着既惊讶又赞美的神情，在我脚镣长度以外的地方，绕着我转了一圈，还不住地上下打量。而我为了更方便地看清楚他，就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和他的小人臣民们比起来，这位皇帝的身材要高大一些，身材十分匀称，容貌也雄健威武——茶青色的皮肤，鹰钩鼻，薄嘴唇，面相既坚毅又端庄。皇帝穿着简朴，样式奇怪，有点像亚洲式的，又有点像欧洲式的，头上戴了一顶饰满珍贵珠宝的黄金顶盔，盔顶上还插着一根漂亮的羽毛。他为了自保而拿着的那把宝剑，有三英寸左右长，剑柄和剑鞘是金的，上面镶满了闪亮的钻石。

皇帝和他的随行们不时和我说话。皇帝的声音尖细，却很清晰，我即使站着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我希望能直接和他交谈，就尽量用我所知道的各种语言来回答他，其中包括德语、荷兰语、拉丁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通行于地中海一些港口地区的混合语等等，但是，很遗憾，我们彼此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在我们谈话过程中，皇帝还命令他的仆人们送酒送菜来款待我。其中，有二十辆肉车装满了肉，十辆酒车中的每一辆都装着十小陶罐酒。不过，在我看来，分量还是太小了，一辆车上的肉只够我两三大口的；而一辆车的酒都倒在一起，才够我喝一口的，总之，没多久我就把所有的酒肉吃光喝尽了。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皇帝带着皇后、王子、公主，还有官员们回去了。为了防止群众对我做出无礼或者恶意的举动，皇帝还留下了一支强大的警卫队，大约有几十个人。但是，有些人根本无视警卫队的存在，壮着胆子，急不可耐地挤到了我身边。

当我坐在房门口的时候，有几个人竟然很无礼地朝我射箭，其中有一支箭射在我的左眉上，差点儿射中了我的左眼。

队长下令捉住其中六个比较猖獗的小人，并把他们捆起来交给了我。我用右手一把把他们全部抓住，把五个人全放进我的上衣口袋里，至于第六个，我拿起他的时候，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装出一副要把他活活吃掉的样子。

这个可怜虫马上吓得尖叫起来，而队长和卫队的人也露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尤其是当看到我掏出了小刀，神情更是痛苦万分。不过，我马上就让他们放心了。因为我很快割断了捆住他的绳子，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他迅速地跑开了。接着，我把其他人也一个个从我口袋里放了出来。我看得出来，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对我这种宽宏大量的表现都非常感激。这对我以后的遭遇也有很大好处，因为皇帝后来得到了对我十分有利的报告。

到了傍晚，我勉强钻进屋里，睡在地上，真是很不舒服啊！

就这样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在这期间，皇帝下令给我做一张床。于是，他们计算了我的身长，然后用车运来了六百张小床，把一百五十张床连接在一起，其余的也这么连接好，最后叠成四层。老实说，这个床刚够我躺下的，而且，这跟睡在硬石头上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他们随后又用同样的方法给我准备了床单、毛毯和被子，对于一个像我这样习惯了艰苦生活的人，这也算很可以的了。

毫无疑问，我的到来引起整个王国的震动。无数个富人、闲人和好奇的人全都丢下了手头的工作，跑来看我，乡村差不多都变得空荡荡了，以至于有官员担心再这样下去，将既无人种地，也没有人管家，整个国家都会瘫痪了。最后，皇帝不得不下令：第一，凡是看过我的人都必须马上回家；第二，只有缴纳税款，并经过朝廷批准的人才能走近我的房子。据说，因为这个，官员们征收了好大一笔税款。

同时，皇帝还召开了好几次紧急内阁会议，如何对待我可是他们面临的头等大事。他们既怕我挣断铁链逃跑，又担心我吃掉太多的粮食和酒肉而给他们造成饥荒。有几次他们甚至已经决定饿死我，或者用毒箭射死我。但是，他们又考虑到，我死后这么个庞大的尸体所发出的臭气会在京城引起瘟疫，也许还会流行全国。这些都是后来和我交好的一个高官亲口告诉我的，他参与了这几次会议。

就在其中一次会议中，原来负责保护我的警卫队队长向皇帝报告了我是如何放过那六名罪犯的事情。显然，我这一仁慈的举动博得了皇帝和各位官员们的好感。他们决定留下我。

这位皇帝虽然平时也是主要靠自己领地上的收入生活，只有遇到什么重大事件，比如战争，才会向百姓征税。但是，为了能让我吃饱喝足，他还是破例颁下了一道旨意：凡是京城附近的地方，每天都必须给我提供食物，其中包括六头牛、四十只羊以及相应数量的面包、葡萄酒和其他酒类。

皇帝又指令六百个人专门给我当差，并且在靠近我门口的两边，给他们搭了帐篷住。他还下令，要三百个裁缝，照着他们本国的式样，给我做一套衣服。此外，皇帝还命令他的官员们要经常在我面前训练他的御马，以及贵族们和军队的马匹，使它们尽早对我习惯起来。而所需的费用都从国库里调拨。

同时，皇帝命令该国六位最伟大的学者教我学习他们的语言，有时候皇帝也亲自来教我。老实说，我在学习语言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只过了大约三个星期，我就可以和他们进行简单地交谈了。我第一个要向皇帝表达的愿望，就是希望还我自由。我只要见到皇帝就跪在地上念叨个不停。

皇帝终于对我起了怜悯之心，他劝我再耐心一点，然后答复我。首先我要宣誓与他及他的王国和平相处；其次，我必须经过长期的考验，而且他必须召开内阁会议，征得内阁官员们的同意，才能释放我。

接着，他又说，要是他命令官员们搜查我的话，希望我不要见怪，因为像我这样一个巨人，如果随身携带着和我相配的武器，无论对他，还是对他们的国家，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我的配合，官员们根本办不到这件事情。因此，他向我保证，他们不会侵占我的物品，而且当我离开的时候，一定会一件不少，原物奉还。

我连忙连说带打手势地回答道：“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保证陛下满意。”我随时准备把衣服脱下来，把口袋都翻出来给他们检查。

于是，皇帝派出了两个负责检查的官员。他们随身带着钢笔、墨水和纸张，准备把他们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仔细记录下来。除了一个秘密口袋外，我把这两个官员分别放进了我的其他每一个口袋里，任由他们检查。在我那个秘密口袋里，有一副眼镜、一架袖珍望远镜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东西无关紧要，所以我以为没必要一一搜查，而且我还担心，要是我交了出去，说不定会被他们搞坏或者弄丢了。

过了约一个小时，这两个官员终于检查记录完了，他们请求我把他们放出来，好让他们向皇帝报告。

这份调查清单足有几大页。两个官员拿着它大声地向皇帝朗读了一遍。老实说，如果不是对这些东西十分熟悉，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谨遵我们无上伟大的皇帝陛下的旨意，我们对“巨人山”（“巨人山”是他们给我起的绰号）的口袋进行了仔细而认真地检查。首先，我们在“巨人山”上衣的左边口袋里，看到一个连盖子都是银制的大银箱。我们试着打开去里面检查，却打不开，后来“巨人山”自己把它打开了，于是，我们就派了一个人跨了进去，结果，里面有一种好像尘土一样的东西，一下子散发出来，不但淹没了他的膝盖，还弄得我们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他的右边口袋里，我们发现了一块很大的，足可以给皇宫的大殿做地毯的粗布。接着，在他背心的右边口袋里，我们发现了一大捆用一根粗壮的缆绳扎着的、白白的薄东西，一层层地叠在一起，有三个人这么大，上面还写着一串一串的黑色图形，我们用手掌比了一下，每一个差不多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在我们看来，这可能是他们的文字。而在“巨人山”左边那只袋里，有一部很奇怪的东西，它有二十根长长的柱子，就像皇宫前的栏杆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还散发出和“巨人山”头发差不多的味道，我们估计，那是“巨人山”用来梳头的东西。他的马裤右边和左边各有一个大口袋，里面放着一样的东西——都是一根固定在一块坚硬、粗大的木头上的铁柱子，有一人多高，是空心的，旁边还伸出几块奇形怪状的大铁片，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的马裤右边还有一个稍小的口袋，装着一些大大小小、又圆又扁的板子，好像是金属的，有白色的，也有黄色的，又大又重，我们两个分别试了一下，根本搬不动，我们猜白色的像是银子，黄色的有点像金子，如果是金子的话，那么它的价值可就大了。此外，里面还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两根形状不规则的黑柱子，它们都镶着一块巨大的钢板；其中一根柱子看上去是一件完整的东西；而在另一根柱子的顶端有一样又白又圆的东西，大小和我们的两个头差不多。“巨人山”告诉我们，他一般是用其中的一件剃胡子，用另一件切肉。还有两只口袋，我们进不去。“巨人山”说它们叫“表袋”，在右边表袋外悬着一条巨大的银链，底端拴着一部很神奇的机器，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当“巨人山”把链子上拴着的东西拉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球形的东西，东西的一半是银，一半是透明的物质；透过它，我们可以看见一圈奇怪的图形，想去摸一下，手指却被那层透明的物质挡住了。他把那机器放到我们耳边，只听见它发出好像水车一般的声音。我们猜想这可能就是他所崇拜的上帝，因为他对我们说（如果我们理解正确的话，他表达得很不清楚），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要看看它，还说他一生中的每一次活动都由它来指定时间。从左边的表袋里，他还掏出一张可以开合的大网，足可以让我们的渔夫使用，实际上这是他的钱包。我们在里边也找到几大块黄色的金属，很可能也是金子。此外，我们在他腰间还看到了一条腰带，看起来，像是用一种很大的猛兽的皮制成的。腰带的左边挂了一把五人高的大刀，右边挂有一个皮囊，里面还有两个小袋，其中的一只装了些和我们脑袋一样大小、很重的球，要使很大的劲儿才能拿得起来；另一只装有一堆黑色颗粒，个儿倒是不大，也不重，我们一手可抓起五十多个。以上就是我们在“巨人山”身上搜查情况的详细清单。他对皇帝陛下的命令很尊重，对我们很有礼貌。签名盖章：克莱弗林·弗利洛克马尔西·弗利洛克陛下荣登皇位的第八十九月初四日

皇帝和他的官员们认真地听完了清单，又商量了一阵，最后，他们决定要求我交出一些东西。

首先，他们要求我交出的是挂在我腰带左边的腰刀，于是，我就连刀带鞘一起拿了下来。当时，皇帝已经命令护卫他的三千个士兵，远远地四面围住我，持弓搭箭，随时准备向我放箭。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因为我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皇帝身上。

皇帝命令我拔出腰刀。这东西虽然受过海水的浸泡，有点生锈，但是猛一看，还是寒光闪闪的。当时，正值烈日当空，我拔出腰刀舞来舞去，刀光耀得他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士兵们都吓得乱喊乱叫起来。他真是一位伟大的皇帝，很了不起，有勇气，不但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害怕，而且还大声命令我把腰刀放回去，然后尽可能轻地扔在地上。

接着，皇帝要的东西是放在我右边的大口袋里，有一人（当然也是他们的人了）多高的“一根空心的铁柱子”，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袖珍手枪。我抽了出来，尽量向他说清楚它的用途，并根据皇帝的要求，演示一下。不过我担心声音太响会震坏他们，就没敢装进去铅弹，只装进去了一些他们形容为“一堆黑色颗粒，个儿不大也不重，我们一手可抓起五十多个”的火药。上帝保佑！即使在海洋中，由于皮囊的保护，这些火药也没被水浸过，还能使用，要知道，对于航海的人，这是多么重要啊！

我先关照了皇帝，开枪的时候声音有点大，不过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他们的。然后，我朝天放了一枪。结果，卫士们比看见我的腰刀吓得更厉害，有几百人干脆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好像给震死了一样。至于皇帝呢，虽然没倒下，但还是过了大半天才恢复了神智。

按照他们的要求，我把两把手枪和弹药袋都交给了他们，不过，我提醒皇帝，千万不要让弹药袋靠近火，因为即使一点点火星，就会引起爆炸，把他的皇宫轰上天去。

接着，我把手表也交了出去。我向皇帝解释道，这是我的表，我通过它就可以知道确切的时间。

皇帝对此大感兴趣，很想好好看看这东西。于是，他叫两个身材最高的卫士像英国赶货车的马夫抬酒桶一样，用一根棍子把手表抬在肩上，向他展示。我看得出来，由于表连续不断地发出声音，还有时针和分针的一长一短，使皇帝大为惊奇，他马上征询旁边学者们的意见，虽然我不太懂他们的话，但是，显然，意见是各种各样的，因为其中有两个学者甚至争执了起来。

随后，我又分别交出了“和他们皇帝宫殿里的地毯一样大”的手帕、装着九个大金币和一些小金币的钱包、小刀和剃刀、梳子和鼻烟壶、日记本等。

结果，他们讨论了一番后，就用车把我的腰刀、手枪和弹药袋都运到了国库，同时，把其余的东西全都还给了我。

第三节·渴望自由

由于我太想早点恢复自由了，你知道，这样被拴着实在不舒服，而且让我有一种罪犯的感觉。因此，我采取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讨好他们，先是努力学会了很多当地的语言，抓住一切机会和当地人交流，慢慢地，当地人不再怕我了，有时我躺在地上，就会有五六个小人跑过来，要求我摊开手掌，让他们在上面跳舞。发展到最后，这个国家的许多小男孩、小女孩都敢在我的头发里面玩捉迷藏的游戏了。显然，和蔼又善良的我已经渐渐博得了这个国家上上下下的好感。

慢慢地，皇帝也开始更频繁地招待我了。有一天，皇帝甚至邀请我观看几种他们国内的精彩表演。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绳上舞蹈。这是一种让人在一根白色的细绳子上表演的舞蹈，绳子大约是两英尺长，离地面有十二英寸高。

不过，这种舞蹈不是谁都愿意表演的，因为往往会发生一些不幸的事件。比如：我就亲眼见过两三个跳舞人跌断了胳膊和腿。而那些既不是出身贵族，又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非常乐意表演这种舞蹈，因为借此他们很可能在朝廷中获得一官半职。他们也从小就接受这种训练。而一旦有一位大官因为死亡或失宠而空出位置，那么，就会有五六个这种候选人去乞求皇帝，请求让他们给皇帝陛下，还有文武大臣们表演一次绳上舞蹈。在他们中，谁要是跳得最高，又没跌下来，谁就能得到那个官职。

有时候，大臣们也常常奉命给皇帝表演一下这个舞蹈。为了使皇帝相信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领，他们往往还会表演更高难度的动作，这就难免会跌下来，有的人还跌过两三回，即使是大家公认跳得最棒的财政大臣佛利姆奈浦也不例外。据说，有一次，要不是皇帝的椅垫恰好摆在地上，减轻了他跌下来的冲力，他的脖子准会被折断。

不过，财政大臣跳得还真是棒，我亲眼看见他可以在一根拉直了的，比任何一位大臣使用的都至少要高出一英寸的绳子上跳舞。另外，我还曾见他在一根绳子上固定着一块木板，然后在木板上连翻了好几个筋斗，那根绳子只有英国普通的货物打包绳那么粗。

其次，跳得最棒的，在我看来，只有我的朋友内务大臣瑞尔德里沙了，其余官员们的本领大致差不多。

此外，还有一种神奇的技艺，即使我航海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据说，这种技艺只有在重要礼庆节日的时候，才会专门表演给皇帝、皇后和大臣们欣赏。

表演场地就是皇宫大殿，要求非常严苛，每一个表演者都要表演和前面的人完全不一样的技艺。至于奖品，是非常受他们欢迎的紫、黄、白三根六英寸长的精美丝线，我早就发现，宫里许多大人物的腰带都是这种丝线。

表演开始了，有时候，皇帝拿住木杖的这一头，首相拿住那一头；也有时候，由首相一个人拿着；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皇帝亲手拿着一根棍子，尽量让它和地面平行，随心所欲地把它抬高，或者放低，而那些表演者就随着棍子的升落，一个接着一个地，要么直接从棍子上面跳过去，要么干脆从棍子下来回爬上几遍。

等表演结束了，他们会评判出前三名，标准就是表演得最敏捷、跳和爬的时间最长。第一名会赢得紫丝线。第二名、第三名会分别获得黄丝线和白丝线。胜利者往往像宫里的大官们一样，马上把丝线来回在腰上围上两道。

为了早点获得自由，我也在一直绞尽脑汁地讨好皇帝，终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一直以来，军马和皇帝的御马每天都奉命被带到我面前走几圈，现在它们已经不怕我了，有些甚至还直接走到我的脚边，如果我把手放在地上，骑手们就放马跳过去。有一次，皇帝狩猎队的一个猎手，甚至纵马从我穿着鞋袜的脚上跳了过去！

于是，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即用我的手帕做原料设计一个平台，让骑手们在上面进行现场军事演习。

设计平台费了我好大心思。首先，我请求皇帝给我十几根约两英尺长的稍粗一些的木条。后来听说，这事儿让皇帝的森林管理官员费了很大劲，他用了六个伐木工人驾着六辆由八匹马拉着的马车，才带回了这些木条。我相信，这些木条已经算是他们森林中的大树了。

我把其中的九根牢牢地插在地上，构成一个两英尺见方的四边形。又在四边离地约两英尺的地方，横着绑上四根。接着，我把手帕系在比横木条矮出五英寸的地方，尽量把手帕从四面拉紧，绷得像一面鼓似的。

等把这一切搞定了之后，我就请求皇帝，下令一支由二十四人组成的精骑兵，连同指挥官一起到这个平台上来演习。皇帝答应了。

于是，我把他们连人带马一个个地拿到平台上。他们一上台就迅速分成两队，在队长的指挥下，射箭、击剑、逃奔和追击、攻打和撤退，样样都有模有样，充分显示了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皇帝高兴极了，一连几天，他都命令重复进行这样的军事演习。有一次，他还让我把他送到台上，亲自去指挥。他甚至还费尽了口舌说服了他那文静贤淑的皇后，让她坐在轿子里，而我把她的轿子拿起来，放到离平台不到两码的地方，亲眼看看演习的实况。

其实，我一直有点忐忑不安，祈祷上帝，不要让我的手绢在演习中破裂。也别说，还真发生过一件危险的事情，一个骑兵队长骑着的那匹马，性子十分暴烈，把我的手帕踹破一个窟窿，结果马腿滑了进去，随后马自己翻倒了，队长也摔在了地上。我立刻连人带马一起扶了起来，用一只手堵住破洞，一只手把他们拿到地上。虽然那匹马扭伤了左肩胛骨，幸运的是，队长却没有受伤。这也真是我的运气好！后来，我又补好了手绢，但是再也不敢让他们在上面进行演习了。

有一天，就在我用这种技艺应酬朝廷的时候，皇帝收到一件紧急报告，说是有人在骑着马走近我原先被俘的地方时，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家伙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形状很古怪，中间鼓起，圆圆的边，有一个人那样高，大小和皇上的寝宫一样。

开始他们担心又来了一个怪物，就绕着它走了几圈，然后用叠罗汉的办法，爬到了顶上。结果发现，顶上是平坦的，用脚一踩，里面是空的。很显然，不是活的，他们就揣测这恐怕是“巨人山”带来的东西。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用五匹马就可以把它拉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打心眼里高兴，因为我马上猜到他们指的是我的帽子，我还一直以为我把它掉到海里了呢。我立即很高兴地向皇帝说明它是什么和干什么用的，并请求皇帝吩咐他们把它送来给我。

第二天，几个车夫果然把我的帽子运来了。至于他们拉来帽子的方式，真是相当棒！他们首先在帽边不到一英寸半的地方打了两个洞，又安上两个钩子，然后用一根长绳把钩子系在车辕上，就这样给我拖来了。幸好这里的道路平坦光滑，又只有半英里长，帽子虽然破旧了一些，但没受到多大的损伤，还能戴。

这事儿完了没两天，皇帝又想出了一个玩乐的办法，真是个精力旺盛的皇帝啊！他命令我分开双腿，牢牢地站在地上，然后由他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集合一支由三千步兵和一千骑兵组成的军队，然后步兵二十四人一排，骑兵十六人一排，再一起擂鼓扬旗，手持长枪从我的胯下走过。

我要说的是，一直以来，我没有放弃过要回我的自由，为此，我连续不断地上了很多奏章。皇帝终于被我打动了，他觉得我是忠心的，无害的，于是，便召开了内阁会议进行讨论。我在这个国家的所作所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因此，除了那个总是一脸阴沉的海军大臣，大家都一致同意释放我。这个海军大臣深得皇帝信任，也通晓国事，好在最后大家也说服了他，不过，海军大臣还是坚持，要由他亲自起草一个文件，提出一些条件，而我必须遵守这些条件才能恢复自由。我当然答应了。

海军大臣由两位副大臣和几位显要人物陪着，亲自把文件交给我。而皇帝也特别赏光，亲自参加了整个仪式。于是，我又一次地俯在地上，表示了对皇帝的感恩。皇帝也非常通情达理地让我站起来，并嘱咐了我几句。

我想大家一定对这份文件很好奇，就尽量原汁原味地把它翻译了出来。如下：高尔伯斯脱·莫马仑·依芙莱姆·歌尔达洛·谢芬·木利·乌利·古，利立浦特国至高无上、举世无双的皇帝陛下，脚踏大地、头顶太阳，身高超过人类的万王之王，头一点，全球君王双膝颤抖，和蔼如春、温暖如夏、丰饶如秋、恐怖如冬。现在，吾皇陛下，向不久前来到本天朝国土的“巨人山”提出如下条款，“巨人山”须庄严宣誓并遵守执行：一、如果没有我国的护照，“巨人山”不得擅自离开本土。二、没有得到命令，不准擅自进入首都；如经特许，居民应该在两小时前接到通知，保证闭门不出。三、“巨人山”只可以在我国的主要大路上行走，不能随便在牧场或农田上行、坐、卧、躺。四、“巨人山”在上述大路走动时，要绝对小心，不得践踏我国百姓及其车马；不经我国百姓本人的同意，不得将他们拿到手里。五、如果朝廷有急事，需要赶快办理，“巨人山”应连人带马装入口袋，专差负责运送。六、“巨人山”应和我国联盟，反对不来夫斯库帝国上的敌人，并用全力毁灭现在正准备侵略我们国家的敌人舰队。七、在空闲的时候，“巨人山”要帮助工匠抬运巨石，建造大公园园墙以及其他皇家建筑。八、“巨人山”要用沿海岸线步行的计算方法，在两个月内，呈交我国疆域周长精确测量报告一份。最后，“巨人山”如果郑重宣誓遵守上述各条，他每天即可得到足以维持我国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国民生活的肉食与饮料，可随时谒见皇帝，同时享受皇帝的其他恩典。我皇登极以来第九十一月十二日于伯尔法勃拉克宫。

他们宣读以后，就要求我发誓。这些条件中有几条比如第五条和第七条，我实在不喜欢，因为它们使我看起来很像个奴隶；因此我打定主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是决不会屈从的。

现在为了获得可贵的自由，我不得不对这些条件宣誓，我先是按照自己国家的方式，然后按照他们国家规定的方式宣誓。他们的方式很奇特：用左手拿住右脚，把右手的中指放在头顶，大拇指放在右耳的耳尖上。并且签上了名字。

我的脚镣马上给卸掉了。

我终于完全恢复了自由。

第四节·为皇帝效劳

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阴沉的海军大臣给我设了一个局，至于什么局，先卖个关子，以后再说。

话说，我获得自由之后，首先说出了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请求皇帝允许我参观他们的首都。皇帝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特别嘱咐我不得损害居民和房屋，并下了布告，要求各位居民为了自己的安全，尽量留在房间里，不要到大街上游荡。

因为担心我的外套下摆会碰坏他们的屋顶和房檐，我脱下了外衣，只穿了一件短背心，小心翼翼地出发了。

我注意到，围绕首都的城墙高二点五英尺，至少有十一英寸厚，因此即使在上面驾驶一辆马车也很安全。每隔十英尺，城墙上有一座坚固的城楼。

我轻轻地跨过雄伟的西门，侧着身子走过了一条五英尺宽的主大道。这座城市是标准的正方形，每边城墙长五百英尺。两条（包括我走过的那条）大街十字交叉，将全城一共分成了四个部分，而皇帝的宫殿就位于全城的中心，两条主要大街的交会之处。附近的小街小巷都是十二至十八英寸宽，我走不进去，只在经过的时候望一眼。全城可容纳五十万人。房子有的高三层，有的高五层。商店、市场都有，百货齐全。

皇宫是一座宏大的建筑，外面围着的墙有两英尺高，墙和里面的建筑物隔开二十英尺远。我得到皇帝的允许，跨过这道墙。因为墙和宫殿之间的地方很宽敞，所以我可以很容易地从各个方面去观看这个宫殿。外面的大殿有四十英尺见方，里面还有两座宫殿。最里面的那座是寝宫，我很想看一看，却发现非常困难，因为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去的大门只有十八英寸高、七英寸宽。外殿的建筑至少有五英尺高、四英寸厚，虽然是用坚硬的石头砌成的，看起来也很坚固，但我还是担心跨过去可能会碰坏建筑。

虽然皇帝很想马上让我看看他豪华富丽的宫殿，可我当时却没有能够办到。事实上，我整整花了三天才看到他的宫殿。

那三天，我先在离城约一百码的皇家公园里，用小刀砍下了几棵最大的树木。接着用它们做了两个大约三英尺高，经得起我体重的凳子。

等皇帝又一次下了通告以后，我拿着这两个凳子，再一次朝皇宫走去。

到达外殿旁边后，我就站在一个凳子上面，把另一个举过屋顶，轻轻地放到第一座和第二座宫殿之间八英尺宽的空地上。这样一来，我从一张凳子到另一张凳子，就很方便地跨过外殿，随后，我又用一根弯木棒把一个凳子勾上去。

用这个巧妙的方法，我一直走到内殿，侧着身子躺下来，把脸贴近他们特意打开的那几个窗口，瞧见了一座最华丽的寝宫。天哪！你都想象不到它有多精致、多富丽又有多可爱。

我还看到皇后、王子、公主们，还有他们左右陪侍着的仆人们。他们都好奇而友善地看着我，皇后还很和蔼地对我微笑，又从窗口伸出一只手来，让我亲吻。我感到十分荣幸。

就在我参观过皇宫不久，有一天早晨，皇帝的内务大臣，一个很和善很精明的人，只带了一个随身侍从，来到我居住的地方，恳求和我好好谈谈。由于他在我要求恢复自由的时候替我说了不少好话，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按照他的要求，我把他拿在手上开始了和他的谈话。这场谈话足足持续了几个小时，内务大臣先是恭喜我恢复了自由，然后又告诉我，要不是因为朝廷目前面临着困境，我想这么快被释放出来恐怕没这么容易。他的谈话也让我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和平昌盛、人民生活富足的国家，其实既有内忧又有外患。

下面是我根据记忆整理的和内务大臣的详细谈话：“你一定发现了，我们国家有很多人有的鞋跟比较低，有的鞋跟高一些，其实，这是两个敌对的帮派，起源于约七十多个月前。他们根据鞋跟的高低，分为‘低跟派’和‘高跟派’，平时这两个派别既不在一起吃喝，也不互相说话，事实上他们一直在钩心斗角，内斗不已。虽然据说‘高跟派’最合古法，但不论怎样，英明神武的皇帝更偏向我们‘低跟派’的，他自己的那双鞋跟就比大臣们的鞋跟至少还要低一个‘都尔’（一个‘都尔’约等于一英寸的十四分之一）。皇帝决定，政府部门里的官职只有‘低跟派’的人可以担任，同时，也只有他们可以封官晋爵。据我们估算，‘高跟派’的人数比我们多，但是这个我们并不担心，因为权力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唯一担心的是太子殿下可能会倾向于‘高跟派’，因为我们已经清楚地发现他的一只鞋跟比另一只要高些，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至于外患，就是目前我们面临着战争的威胁，我们国家的全称是利立浦特帝国，而挑起战争的是世界上另一个大帝国——不来夫斯库帝国，它几乎和我们一样强大！至于你所说的，世界上还有其他国家和地区，住着和你一样高大的人类，我们的学者们对此十分怀疑，他们计算过了，你一个人就能吃掉我们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利立浦特人的肉食与饮料，这是我们最伟大的数学家根据你和我们的身高的比例计算出来的。因此，像你这样的，即使只有一百个，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我们国家的粮食、水果、蔬菜全都吃光。并且，我们六千个月的历史记载，除了提到我们这两个大帝国以外，也没有提到过其他国家。因此，他们认为你很可能是从月亮上或是一颗星星上掉下来的。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这两个国家为什么打了三十六个月的仗还没有打完。战争其实是由吃鸡蛋应该从哪一端打破引起的。

在历史上，我们吃鸡蛋的老办法是敲碎比较大的那头。但是，现在这位皇帝的祖父在小时候，有一次吃鸡蛋，照老办法敲，却不小心割破了一个手指头。这样一来，他的父亲（当时的皇帝）十分生气，就颁发了一道圣旨，命令全体臣民，吃鸡蛋要敲碎比较小的那头，凡是违令的都要受到严厉处罚。人民对这条法律十分不满。根据历史记载，因此发生过六次叛乱，造成一个皇帝牺牲了，还有一个丢了皇位。据估计，一共有一点一万人宁死也不肯从小的那头敲蛋。而且每次叛乱后，总有一些逃亡者（即‘大头派’）逃到了我们的邻国——不来夫斯库帝国。

其实，这个帝国的皇帝和大臣们对我们的这条法令也十分反感，他们不但一直在煽动叛乱，收留逃亡者，还经常派遣特使到我们国家来劝说皇帝，说我们违背了伟大的先知拉斯特洛格在《布兰德克拉尔》（即他们的《古兰经》）第五十四章中的一条基本教义‘一切真正的信徒应在他们觉得方便的一端打破鸡蛋。’要求我们废除这条法令。可哪端才是方便的呢？在我看来，似乎只有听凭个人的良知了，或者由皇帝自己来决定。

然而，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两个国家的仇是结定了。我国的那些流亡者，在不来夫斯库帝国皇帝的支持下组成军队，向我国发动了这场一直延续三十六个月的战争，中间各有胜败。在此期间，我们一共损失了三万名精锐的海陆军，还有四十艘主力战舰以及许多比较小的兵船。不过，据我们估计，敌人受到的损失比我们还多一些。最近，据我们的间谍汇报，他们又建立了一支庞大的舰队，随时有可能袭击我们国家。皇帝非常信任你的英勇和力气，所以才命令我来告诉你这件事。”

听完后，我马上请求内务大臣代我奏明皇帝：“虽然我是一个外国人，不便干涉贵国内部的党派纠纷，但是为了保卫他和他的国家，我愿意冒生命的危险，抵抗一切侵略者。”

第五节·轻松一战扬威名

不来夫斯库帝国位于该国的东北方，是个岛国，和利立浦特帝国只隔了一个八百码宽的海峡。

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求我们的前线侦查员查清楚敌人的舰队所在处，得知他们就藏在一个秘密的港湾里，准备起风时就入侵利立浦特帝国。我从最有经验的水手那里了解到，海峡中心的最高水位是大约六英尺，其他地方最多不过四英尺。这个深度对我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同时，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避免公开抛头露面，以免敌人发现我。同时，皇帝也把我当作他的秘密武器，除了严禁国内任何人和不来夫斯库帝国有任何往来，违令者将被处以死刑以外，还严禁所有的船只驶出港口。因此，我相信，敌人一直没有得到有关我的任何情报。

经过深思熟虑，我相信自己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案，可以夺取敌人的整个舰队，便汇报给了皇帝。皇帝一听，十分高兴，马上给我颁发了一份委任状，在战争期间，凡是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遵从。

我走到不来夫斯库帝国的东北海岸，在一座小山后面趴了下来，拿出我的袖珍望远镜，瞭望停泊在港中的敌人舰队，发现它们是由大约五十艘战舰和许多艘运输舰组成的。

我回去马上下令他们制作一大批最结实的缆绳和铁条，每根缆绳同英国的货物打包绳差不多粗，铁条的长短粗细则和英国的编织针一样。然后，为了更保险一些，我就把三根缆绳搓成一股，接着，又把三根铁条绞在一起，顶头弯成钩形，就这样，弄好了五十副带钩子的缆绳。

带着这些特制的缆绳，我又一次走到东北海岸，脱掉外衣、鞋子和袜子，然后，我只穿着件皮背心走下海去。这时候距离涨潮大约还有半个小时，我需要尽量抓紧时间，于是，我便踩着海底的沙子迅速地向前走，中途在水深的地方还游了大约三十码，不到半小时，我就到了敌人舰队的所在地。

一看到我，敌人立即吓得魂飞魄散。差不多有三万人争先恐后地跳下船朝岸边游去，我根本不管他们，直接拿出我带钩子的缆绳，每一个钩子牢牢地钩住一只船船头的孔里。

就在我忙着做这件事的时候，回过神的敌人马上凶猛地拿起箭，一刹那，箭像黄蜂一样朝我射来，有许多射中了我的手和脸。虽然有点疼，但我并不在意，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射到我的眼睛，那我可就惨啦！

好在我马上想起了我没有让他们搜查的那个秘密口袋，里面还有一副眼镜呢。我马上取了出来，牢牢地戴在鼻梁上，嘿嘿，这下可以安心干活了。当然，期间，敌人一直没有停止放箭，好多箭还射到了我眼镜的玻璃片上，造成了损伤。相对于我完好的眼睛来说，我也满足了。

没用多长时间，我就用钩子把所有的船只都套上了，又把所有的绳头扎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然后我拿起绳结开始拉。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可船只还是一动也不动，我绕着舰队好奇地观察了一番，原来，这些船都下了锚，我马上放下绳结，果断地掏出小刀割断了系着铁锚的所有缆绳。这时，敌人更疯狂地朝我射起箭来，光我的脸和手上就中了两百多支箭。不过，我顾不得这些，拿起绳结，拖起五十艘最大的敌舰走了。

不来夫斯库帝国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看见我割断所有铁锚的缆绳，还以为我只是想让船只散开，或者互相冲撞。然而，当发现我拉着整个舰队朝海峡对面走去，他们马上就明白我想干什么了。他们发出一种极为悲伤绝望的叫声，简直无法形容。

我一走出他们的箭程之外，便停了下来，把扎在我手上和脸上的箭找出来，拔掉，敷上一些我刚来时他们给我擦过的那种药膏。然后，我摘下眼镜，打算等海潮退去一些，再带着我的战利品涉过海峡中段。

就这么等了约莫一个钟头，我拉着整个舰队朝对岸走去，而皇帝带着全体大臣一直站在岸边，着急地等候着我这趟冒险的结果。

刚开始，由于水淹到了我的胸部，他们没有看见我，只看到许多船只排列成一个半月形，整整齐齐地向前移动。当我走到海峡中途的时候，他们更郁闷了，因为我只露了个脑袋在水面上，他们更加看不到我了。皇帝甚至断定，我已经淹死了，敌人的舰队正排列成一种作战队形朝他们发动进攻。

可是，不久他就放心了。因为我越朝前走，海水就越浅，不一会儿，我的上半身就露出了海面，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是我把整个舰队拉回来了！

这实在是个非常辉煌的战果！我又骄傲又激动，一走到了他们可以听见我喊话的地方，便举起系住舰队的绳结，高喊起来：“皇帝万岁！皇帝万岁！”

岸边也沸腾起来，这位伟大的皇帝亲自迎我上岸，当场封我做“那达克”，这可是他们最高的荣誉称号，同时，用尽了一切赞美的话来欢迎我。

然而，这事儿到此并没有结束，很快，我发现，皇帝的野心迅速膨胀起来，也许帝王们的野心都是无穷无尽的。他在和我的交谈中，暗示希望我能另外找个机会把不来夫斯库帝国剩余的舰队也都拉到他们的皇家港口；然后，直接攻占不来夫斯库帝国，再派一个官员去做总督，把不来夫斯库帝国变成他的一个省，此外，还要消灭“大头派”的所有流亡者，命令所有的人都从小的一头敲蛋；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世界上唯一的、神圣无比的帝王。

我并不同意皇帝的这个计划，更不愿意因为别人救了我的性命，就沦为人家的帮凶，让一个自由、勇敢的民族成为另一个民族的奴隶。

于是，我便从政策和正义各个方面找出很多理由，竭尽所能地想劝服皇帝，并毅然公开地做出了决不主动侵占不来夫斯库帝国的声明。显而易见，我的意见和声明触怒了皇帝。唉，功劳再大在皇帝眼中又能算什么，一旦你对他的野心有不同意见，再大的功劳，他都会视而不见。

于是他召开了内阁会议，进行讨论。虽然还有一些聪明的大臣也同意我的意见，但是敌不过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他们十分嫉妒我立下的功劳，不时地挑拨是非，向皇帝不断地说我的坏话，皇帝对我的印象就更坏了。这是我后来从一个好朋友那儿知道的。由于我后来曾和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特使们聊天，并打算去拜访不来夫斯库帝国，皇帝和他们还密谋杀死我，当然，他们没有成功，我还活着就是证明。不过这也是我一生之中遇到的最大凶险之一了。

后来还有一件事促使了皇帝无视我的功劳，并痛下杀手。

那是在我立下这次大功的三个星期后，不来夫斯库帝国派来了一个有六个使臣、大约五百个随员组成的正式代表团，来到了利立浦特帝国，恳求签订两国和平协议。

由于我们夺了不来夫斯库帝国的舰队，实为战胜国，因此，不来夫斯库国的人提出的所有的条件都对我们的皇帝有利。所以，很快，双方就签订了和平条约。

和约签订之后，有人私下里告诉那几位大使，说如果不是我坚定的拒绝，他们国家肯定会成了别人的囊中物；而且我还凭借自己当时在朝廷上享有的声望帮了他们不少忙，不然，和平条约也没这么容易签订。

这几位大使阁下对我十分感激，便亲自来拜访我。我也希望多了解一些有关不来夫斯库帝国的情况，便在翻译的陪同下，花了一些时间招待了这几位大使，并在他们的要求下表演了我的大力气、大饭量，使他们无比满意又十分惊奇。

原来，和欧洲任何两个国家一样，这两个帝国的语言彼此差别很大，每一个国家都认为只有自己民族的语言才是最美丽、最动听、历史最悠久的，而对方的语言就像鸟语一样，和自己的相差太远。他们甚至还编了不少笑话来嘲笑对方，歌颂自己的民族语言。就像这次缔结和平条约的时候，不来夫斯库国的人就在利立浦特帝国皇帝的强硬要求下，不得不使用利立浦特帝国的语言递交国书并致辞。实际上，他们两个国家经常进行商贸来往，而且为了增长见识，了解异域风土人情，还互派贵族及富家子弟到对方国家留学。后来，我在拜访不来夫斯库国的时候，也发现这两个国家的名门望族，以及住在沿海地区的商人、海员基本上都会说两国语言。

在交谈中，这几位大使不断地恭维我，赞美我的高大、智慧和力大无穷，还代表他们的皇帝陛下邀请我到他们的国家去参观。对此，我十分感兴趣，就请求他们代我向他们的皇帝致敬，并且告诉他们，我在回到自己祖国之前一定要去晋见他们的皇帝的。

这样，后来在一次谒见我们的皇帝时，我请求他准许我前去拜会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他虽然答应了，可我看得出来，实际上他是十分不高兴的。

当时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后来有个人悄悄告诉我，财政大臣和海军大臣向皇帝密报了我和那几位大使交谈的情况，说我在大使面前兴高采烈地表演了我的神力，而且计划去拜访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这说明我对皇帝陛下并不是完全忠心耿耿的！再加上前段时间，我拒绝了帮助皇帝夺得不来夫斯库帝国，皇帝对我就更不满了。

不过我敢说，对于这种说法，我绝对问心无愧，因为我并没有和那几位大使进行秘密的谈话，相反，我们的会面都有利立浦特帝国的翻译人员在场。这也是我头一次感觉到皇帝和大臣们对我怀有戒心。

过了不久，又发生了一件灾难。没错，无论对我，还是对皇帝的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来说，这都是灾难。

一天夜里，皇后的一位侍女不小心睡着了，打翻了灯，接着火势蔓延，皇后的寝宫燃起了熊熊大火！人们慌忙拿起水桶准备救火。可是，火势太猛了，眼看着皇后寝宫就要被烧成废墟了。

突然，有几位聪明的大臣想到了我，马上坐上最快的马车，朝我的住处赶来，还叫上几百个人——他们担心自己的声音不够响亮吵不醒我，一起在我的门口喊叫起来，同时，又有人命令众人给我让开道路。这真是一群心思缜密的小人啊！

我听说后，连忙爬了起来，连上衣都没顾得上穿，只穿着一件皮背心，就朝皇宫小心翼翼又急急忙忙地走去。好在月明星稀，我差不多能看得清道路，中途没有踏伤一个人。

等到了皇后的寝宫，我发现救火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梯子和水桶等救火工具。可惜，那些木桶只有大针箍那么大小，而且水源离这里还有点远，因此，即使人们把一桶接一桶的水以最快的速度递给我，但是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猛，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突然，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条“妙计”。我昨晚喝了好几大车当地的美酒，这种酒不但好喝而且有利尿的作用，而我一觉睡下直到又被吵醒，一直没有小便呢。于是，我马上解开了裤子，冲着皇宫就狠狠地撒了一泡尿。效果相当不错，仅仅过了三分钟，火整个儿都被浇灭了，也避免了皇后寝宫连着的其他皇家建筑葬身火海。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但我没等皇帝朝我道谢，就匆匆忙忙赶回了家，因为我实在有点担心，虽然我是拥有这个国家的最高荣誉“那达克”称号，又救下了花了多年心血建成的皇家建筑，但是，根据这个国家的基本法令，任何人，不管地位多高，只要在皇宫区内小便，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这位英明的皇帝很快派人来安慰我，并告诉我说，他会向司法部下令赦免我的罪过的。然而，我却一直没有拿到赦免证书。

还有一个人让我忐忑不安，那就是皇后。据说，自从火被扑灭后，她一直住在很远的偏宫里，还不准人修复她的寝宫，而且宣称再也不打算搬回到寝宫里去了，还告诉她的侍女，她恨死我了，早晚有一天要狠狠地报复我！让我为我的愚蠢、无知付出代价！

第六节·小人国大考察

现在来说一说我这些日子的生活情况。在这个国家我一共住了九个月零十三天，这真是值得大写特写的一段时日，我甚至打算为这段生活专门写一本书。目前正在考虑书名。

在那儿没多久，为了方便生活，我便经过皇帝的同意，一连用小刀砍下了皇家公园里几棵最大最粗的树木，给自己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后来，由于我的衣服实在太破旧了，他们雇了两百个女裁缝专门给我缝制衬衫、床单和桌布。

为了让这些女裁缝为我量衬衫的尺寸，我干脆躺在了地上。她们一个人站在我的脖子那儿，另一个人站在我的小腿肚那儿，分别紧紧地拉着一根长绳的一头，再由第三个人拿一根一英寸长的尺子来回地量这根绳子的长度。为了让我的新衬衫更合身，她们还要求把我的一件旧衬衫摊在地上做样子。接着，她们又量了量我右手的大拇指，就不再量我的手腕了，因为她们已经发现大拇指的两周就等于手腕的一周。按同样的办法，她们又算出了我的脖子和腰围的粗细。

皇帝又命令大臣们雇佣三百名裁缝专门给我做外套。这次，他们采用了另外一种办法为我量尺寸。先是让我跪在地上，他们靠着我的脖子竖起一架梯子，然后一个人爬上梯子，从我的衣领处垂直放下一根带铅锤的线到地面，这就是我外套的长度了。至于我的腰身和手臂，我要求自己来，这是我完全可以做到的，就不想太麻烦他们了。

当然，他们是在我居住的房子里做这些衣服的，因为我的衣服太大了，他们最大的房子也放不下。

至于他们使用的布料，据说是国内最厚最粗最结实的一种料子，但是，他们仍然不得不把布折成好几层，因为这些布实在太薄太精细了，简直比我们最上等的细麻布都精细透亮。另外，由于这儿一匹布通常只有三英寸宽、三英尺长，因此，为了给我缝制衣服，这些裁缝们不得不把一匹匹的衣料拼接起来，这么一来，做好的衣服就像用同一种料子接成的百衲衣一样。虽然有点怪，但是不能不称赞这些小人的确心灵手巧，把衣服做得十分合身。

在我房子的附近，还有一间间很小的茅屋。皇帝陛下下令划拨给我的厨师们，就带着他们的妻儿老小住在那里。他们的专职就是给我做饭，按规定，每个厨师每顿要给我做两道菜。

到吃饭的时候，我拿起二十名仆人放到桌上，另外的一百名站在地面上侍候，有的端着一盘盘的肉，有的扛着一桶桶的葡萄酒和其他酒类。

当我说“我准备吃饭啦”，桌上的服务员就拿着绳索，像我们在从井里用吊桶往上拉水一样，把食物一个个地往上吊。不过，它们真是太小了，一盘肉只够我吃一口的，一桶饮料也就够我喝一口的。他们的鹅和火鸡，我通常是一口一只；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小家禽，我用刀尖一挑就是二三十只。应该承认，它们的味道远比我们国家的要好，尤其是牛肉，特别值得称赞。我就曾吃到一块牛腰肉，非常美味，我连咬了三口才吃完，不过这是少有的事情。但他们的羊肉却不及我们的好，总之，我将那些肉连骨头什么的一股脑儿吞了下去。

据说，我的大食量成了老百姓最喜欢议论的事情，终于有一天，皇帝陛下也听说了。他十分好奇，有一天就带着皇后和年轻的王子、公主来了，准备和我一起分享午餐。

我马上到门口去迎接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皇帝、皇后和王子、公主，以及他们的侍从们全都放在桌子上，然后皇帝带着皇后他们分别坐在了各自的御椅上，和我面对面。交谈了一会儿后，午餐就开始了。侍从们和财务大臣就站在一边侍奉着。我发现，这位财务大臣时不时地看我一眼，酸溜溜地。我懒得理会他，就邀请皇帝吃喝起来，为了让皇帝他们更惊奇，我这次吃的比平时还要多。

我知道，这位财务大臣虽然平时总装得对我十分友好，实际上却对我十分不满。虽然他在朝廷的地位比我的要高，但由于当时我的称号是“那达克”，比他要高一级。这次，皇帝带着皇族亲自和我共享午餐，他更嫉妒了，于是就抓住一切机会向皇帝打小报告，说目前国家的财政状况不佳，我又吃得太多，他命令人计算过，我每天吃下的肉食与饮料足够一千七百二十八个利立浦特人吃的。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花掉皇帝陛下一百五十多万“斯普鲁格”了（这是他们最大的金币，大约有我们缝在衣服上做装饰用的小金属片那么大）；再这么下去，我早晚会把皇帝陛下吃破产，因此，皇帝应该一有适当的机会就把我打发走。

不过，当时皇帝陛下对我还十分有兴趣，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我继续住在那个大房子里，贵族们也时常来拜访我。

每当他们来访问我的时候，我总是在得到仆人的通报后，立刻走到门口，向他们问好，然后很小心地用双手捧起马车和马，放在一张桌子上。为了防止出事，我在桌子周围安了五英寸高的活动桌边。我的桌上往往同时有四辆坐满客人的马车，我那时就坐在椅子上，脸朝着他们，和他们愉快地谈天说地，告诉他们很多我的航海故事，也知道了他们国家的好多奇闻逸事。在这种谈话中，我度过了好多个愉快的下午。

总之，在这段时间，我的日子过得比较安定，还发现了不少奇闻怪事，比如说吧：

当地人一般身高不超过六英寸，而其他的动物、植物也都有着与之相称的比例。例如，即使最大的牛马，身高也只有四五英寸，羊的高度是一点五英寸上下，鹅大约有一只麻雀那样大小。这样推算下去，按照我的眼力，最小的东西几乎是看不见的。但是，大自然十分神奇，它能让小人国的人看清楚一切东西，虽然瞧得不远。

我曾见过一个厨师捉住一只百灵鸟，那只百灵鸟没有普通苍蝇大，厨师还打算把这只百灵鸟的羽毛拔光，然后用它做汤喝。还有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根我看不见的丝线穿过了我看不见的针眼。这都说明他们对近处的东西看得很清楚。在皇宫花园里，最大的树木也只有7英尺高左右。我伸出拳头就能够得着树顶。其他许多植物的大小也可以按照同样比例推算出来，读者尽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

他们的学术十分发达。至于他们写字的方法更是特别，既不像欧洲文字的从左到右和阿拉伯文字的从右到左，也不像中国古代文字的从上到下，更不是从下到上，而是斜着从纸的这一角一直写到那一角。

他们举行葬礼的时候，更是奇怪，是把死人的头直接朝下，倒着埋。因为在他们看来，过了一万一千个月之后，所有的死人都要复活，在那个时候，大地会颠倒过来（他们以为地球就像大饼一样，是扁平的），所以照这样埋法，他们一活过来，就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好了，不用再想办法爬起来了。当然，在他们当中，一些有学问的人认为这种说法是荒谬的，可是这种风俗习惯还是照样保持下来。

这个帝国还有一些很特别的法律，几乎和我亲爱的祖国的法律完全相反。老实说，我对这些法律并不反感，相反，我希望我们最好也能实行。

比如，在利立浦特的裁判厅里塑着有六只眼睛的正义女神像，表示正义女神处事谨慎，思虑周全。女神右手拿一袋金子，袋口开着；左手拿一柄宝剑，剑却插在鞘中，这表示相对于惩罚来说，正义女神更喜欢奖赏。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所有政府行为的两个重点是赏与罚。但是，除了在利立浦特之外，我还没见过有任何一个国家能真正实行了。相反，我们的法律只有刑罚没有奖赏。这实在是个大缺陷。

在利立浦特帝国，任何人只要能拿出充分证据，证明自己在过去的七十三个月内一直严守国家法律，就能根据其地位、生活状况的不同，从专用的基金中，领取相应的一笔款子，同时还可以获得“守法者”的荣誉称号，享受一定的特权，不过，这种称号不能传给后代。

在这儿，一切背叛国家的罪行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不用担心有诬告的问题，因为他们会郑重地开庭审判。在庭上，只要被告能够证明自己根本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完全是清白的，原告立刻就会被处死。同时，无辜的被告还可以从原告的财产或土地中获得四项赔偿，这四项赔偿包括：因为这件事而损失的时间、经历的危险、监禁的痛苦，以及全部的辩护费用。如果原告的财产不够赔偿，剩下的则由朝廷负担。此外，皇帝还要公开向全城颁发通告，宣布被告无罪，并赐予被告一些物品。

利立浦特人认为，一个人只要多加小心，再加上有点一般的常识，就不会被偷走东西。可是对于背信弃义、处心积虑只想欺诈对方的流氓无赖来说，一个诚实的人很容易就会上当受骗。由于人们必须进行各种各样的买卖活动，因此，如果没有相应的法律对其进行制裁，或者允许、纵容这种欺诈行为，那么，诚实的人就会永远吃亏，这将会助长坏人的歪风邪气，时间长了，人们就会互相欺诈，再也不相信对方。因此，欺诈是一种比偷窃更为严重的犯罪，对于欺诈的人，他们只有一种处罚方式，那就是——处死！

在利立浦特，皇帝只选用相信上帝和具有高尚品德的人为社会、公众服务。相对于才能，他们更注重人的品德。在他们看来，管理公共事务并不是件顶困难、顶神秘的事儿，只要一个人具有正义、真诚、自我约束等美德，加上经验和善良的心，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就都能为人民服务。相反，如果一个人有才无德，一肚子坏水，那他的才能再高也没用，任用他管理公共事务，说不定他还会凭借着自己的才能，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然而，遗憾的是，上面我们谈到的法律都是利立浦特以前的法律制度，是我从和他们贵族的谈话中得知的。从当今皇帝的祖父（就是那个勒令大家从小头打鸡蛋的皇帝）开始，这些人越来越陷入了腐败、党派之争中，他们凭借着在绳子上跳舞、在御杖上下跳跃或爬行就可以获取高位、赢得恩赐和荣誉勋章等。

关于父母亲和子女责任的一些观念，他们也和我们不同。在他们看来，不能让父母亲来教育他们的子女，而子女对父母也没有赡养义务。

事实上，他们在每个城镇都办有公共学校，只要父母从事的职业不是农民和工人，他们必须缴纳一定的金钱，把已满二十个月的孩子送去学校接受培养和教育。那儿有经验丰富的教师，他们将按照不同的要求训练孩子们。当然，根据等级和性别的不同，他们的学校又分了好多种。我先来谈谈男校的情况，再谈女校。

接收贵族男孩的学校里，有专门负责管理教育他们的教师和助教，还有照顾小孩子的仆人们。这些教师都是专门选拔的，他们无一不是品行端正、博才多学、受人爱戴。这些仆人是不准和孩子们说话的，凡是和孩子们说话，或孩子们和他们说话的，都会受到惩罚。男仆们主要负责帮四岁以前的孩子穿衣服，不过，只要这个孩子过了四岁，不管身份有多高贵，都得自己穿衣。老年的女仆人负责做最粗贱的活儿。

在这儿，孩子们将受到崇尚荣誉、热爱祖国、勇敢大方、谦虚谨慎、富有仁慈等方面的培养教育。他们的衣食简单朴素，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及两小时娱乐活动（包括身体锻炼在内）之外，他们都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一年当中，父母只准看望自己的孩子两次，每次都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在此期间，做父母的也不能偷偷地给孩子带玩具、糖果之类的礼物，或者和孩子说悄悄话。当然，在一位教师的监督下，他们在见面和分别的时候，可以吻一下自己的孩子。

同样，也有一些专门接收一般绅士、商人、做小买卖和手艺人子弟的学校，他们的管理方式和贵族男校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商人的孩子长到大约十一岁的时候，就得放出去当学徒，而贵族子弟则会继续留在学校里直到十五岁（相当于我们的二十一岁），只是最后三年，管教得会比较松一点。

在女校里，出身贵族的女孩子所受的教育并没有因为性别不同，而和男孩子有很大的区别。不过，她们在五岁之前，是由整洁端庄的女仆替她们穿衣服的，每次同时还会有一位教师或助教在场，她们严禁这些女仆给孩子们讲一些恐怖、愚蠢的故事，违反的话，也是要受罚的。等孩子过了五岁，就必须自己穿衣服了。

此外，女孩子并不像男孩子那样做很剧烈的运动。她们研究学问的范围也要小一些，还要学一些家政方面的道理，这些都有利于她们长成又懂道理又和蔼可亲的女孩子。等她们到了十二岁，父母或监护人就会来领她们回家，在他们看来，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可以结婚了。女孩子在和同伴们分别的时候，无不泪流满面。

还有一些学校，专门接受一些来自等级较低的家庭的女孩子。孩子们学习各种适合她们不同身份等级的工作。打算当学徒的九岁就可以离开了，其余的要留到十一岁。

至于农民，则把孩子放在家里自己养，由于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耕种田地，因此他们的教育对公众来说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不过等他们到了年老多病的时候，会有养老院来照顾养活他们，总之，在这个国家中没有一个乞丐，也没有乞丐这个行当。

这个帝国还有一些很特别的法律和风俗。

可是，后来我没有机会继续考察下去了。因为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我就要大祸临头了。

第七节·逃往不来夫斯库

事实上，早在我拒绝皇帝的野心和用尿浇灭了皇后寝宫的大火后，我就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也许灾难马上就会降临到我头上了。但是我总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这也和我地位卑微，不了解朝廷的多变有关。总之，灾难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还要狠毒。

就在我正准备去朝见不来夫斯库帝国皇帝的时候，有一天傍晚，朝廷里有一位地位显赫的人物（有一次，他大大惹怒了皇上，在皇上准备处罚他的时候，我曾替他说过情），坐着一顶关得严严实实的轿子，悄悄地来到我居住的地方。他甚至没有通报姓名，只说要见我。

我马上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等他把轿夫给打发走后，我立即将这位大官连轿子一起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吩咐一个心腹仆人，如果有人来访，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最后，闩上大门，像平常一样，把大官和轿子一起放到桌上，而我就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经过一番寒暄之后，我看他的神情十分不安，就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说，他想告诉我一件事，与我的荣誉、生命都有极大的关系。“也许你不知道，”他说，“为了你的事，最近内阁召开了一次极为秘密的会议，但直到两天前皇帝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你应该清楚，差不多你一到这里，海军大将就十分敌视你，后来就更恨你了，经常向皇帝打你的小报告。不过，他起初为什么恨你我也不知道。后来我知道是因为你一举夺走了不来夫斯库帝国的整个舰队，迫使他们签订了对我们十分有利的和平条约，这使得他这个海军大将颜面无存。因此，在皇后的支持授意下，他游说财政大臣、陆军大将、掌礼大臣和大法官一起，准备了一份弹劾书，指控你犯有叛国和其他大罪。”

这段话听得我稀里糊涂，我马上打断了他，说我只有功没有罪。可是，他请求我不要打断他，让他接着说了下去：“为了报答你的大恩，我拼了我的脑袋，替你打听到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并且弄来了一份弹劾书的副本。我现在就念给你听听——对‘巨人山’的弹劾书第一条大皇帝陛下在位时就曾制定过一项法令，规定凡在皇宫范围内小便者，一律处以死刑。而‘巨人山’公然违反该项法令，以扑救皇后寝宫火灾为借口，竟敢当众在皇后寝宫撒尿，其居心叵测，忤逆不忠，形同恶魔野鬼。第二条‘巨人山’曾把不来夫斯库的皇家舰队俘获，押到我国港口。以后，皇上又命令他去夺取敌人所有的船只，杀光‘大头派’的流亡者。而‘巨人山’居功自傲，竟然像伪善的叛徒一样，借口不愿违背良心，摧残无辜人民的自由和生命，公然违抗尊贵威严的陛下的旨意，请求陛下免除上述任务。第三条不来夫斯库帝国的大使前来求和，‘巨人山’居然去帮助、安慰和讨好那些大使，他明明知道这些人是我们国家的敌人，最近还在和我们作战。第四条‘巨人山’仅仅得到皇帝陛下的口头许可，就准备去拜访不来夫斯库帝国。他实际上抱有谋叛之心，企图去帮助、安慰和煽动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而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就在不久前该国皇帝还公然与我伟大的皇帝为敌，向陛下宣战。“还有一些其他条款，但就这几条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把要点念给你听了。“在你的这宗弹劾案的几次讨论中，我不得不说，皇帝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你的功劳，希望能减轻你的罪名，尽可能地保住你的性命。但是，财政大臣和海军大将却坚持要处死你，而且还要你死得又痛苦又丢脸。他们提议，秘密命令你的几个仆人把毒汁偷偷地洒到你的衬衣上，这样一来，你就会发狂，抓烂自己的皮肉，非常痛苦地死去。他们还要趁着黑夜给你的住所放一把火；再由陆军大将率两万士兵，用毒箭射你的脸和手。陆军大将也赞成这些意见。总之，在这些日子里，大多数人都对你不满。“关于此事，皇帝还令内务大臣说说自己的看法。内务大臣认为自己一向是你的忠实朋友，他说他发言有偏护你的嫌疑。但是，作为皇帝陛下的臣子，既然皇帝要他说，他也就愿意坦率地谈谈自己的看法。他也承认你的罪行的确很大，不过还是有可以宽恕的地方。他劝告皇帝，一个君王最值得人赞美的美德是仁慈，皇帝陛下也正以仁慈、大度而受天下百姓爱戴。因此，他主张皇上饶你一命，只下令刺瞎你的两只眼睛就可以了。他认为你的眼睛即使瞎了，也并不会影响到体力，对皇上还是有用处的。再说，如果你眼睛瞎了，你将看不到危险，勇气会倍增，他还举例说，因当初你不就是因为担心眼睛被射瞎，再没有回去拉回敌人剩余的战舰吗？“但是，这个建议几乎遭到全体内阁阁员的坚决反对。海军大臣忍不住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说，他就觉得奇怪，内务大臣怎么胆敢主张保全一个叛徒的性命。他又说，为了国家，你的功劳就更加重了你的罪。你一不满意，就会用你能够夺取敌人舰队的那种体力，把敌人的舰队送回去。而且既然你撒泡尿就可以将皇后寝宫的大火扑灭，那么用同样的方法，下次你就可能淹没整座皇宫。他认定，你骨子里面就是一个‘大头派’。因此，他坚持控告你是叛徒，并且要求处死你，马上。“财务大臣也是同样的意见。他指出，为了供给你的吃穿用，皇帝的财政已经出现了赤字，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了。从长远来看，刺瞎你的双眼不是个好办法，相反，也许还会使祸害加重。他还举出了一个例子，那就是家禽被刺瞎眼睛后的情形，很明显，家禽被刺瞎之后，反而吃得更多，长得更肥。哦，你不要说法律有没有明文规定，神圣的皇帝和内阁阁员就是你的审判官，他们凭着各自的良心完全可以认为你有罪，这就足以判你死刑了，并不需要法律条文作为依据。“但是，皇帝陛下下定了决心，反对把你处死。他仁慈地说，如果大家觉得仅仅弄瞎你的眼睛，这个刑罚太轻了点，还可以再施加一些其他刑罚嘛。这时，你的朋友内务大臣又一次要求发言，他说，既然财务大臣认为供养你的花费太大，完全可以在刺瞎你的眼睛以后，逐渐减少你的食物和饮料，而你因为吃不到足够的食物，会缺少营养，渐渐衰弱下去，只要几个月，你就会饿死。到那时，你的体重会大大减轻，尸体发出的臭气也就不会有太大危害了。并且等你一咽气，他们可以马上派出五六千个老百姓把你的肉一一从骨头上割下来，用货车运走，埋得远远的，免得污染空气。至于你的骨架，可以留下来放到博物馆里，来宣扬伟大皇帝陛下的仁慈、善良。而这个过程估计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会议最后决定就这么办。现在皇帝已经严令，要求财务大臣秘密准备执行一步步将你饿死的计划，还把弄瞎你眼睛的判决写在了弹劾书中。“估计最多再过三天，内务大臣就会携带着弹劾书到你家里来，向你宣读对你的最终判决，随后还要告诉你，你之所以没有被处死，而仅仅被判处弄瞎眼睛，正是仰仗了皇帝陛下以及大臣们的宽容、善良与恩典。皇帝陛下相信你一定对这个判决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躺在地上，在二十名御医监督下，让士兵们把非常尖利的箭射入你的两只眼珠子里。“现在，请你好好考虑到底应该怎么办吧。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现在必须悄悄地回去。”

等这位大臣走后，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我心里充满疑惑，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我毫不怀疑这个计划的可能性，我只是不明白，皇帝陛下和大臣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一直号称是我“最忠实的朋友”的内务大臣会在背地里弹劾我？为什么他们向我处以如此严酷的刑罚，还自以为宽容大度？皇帝陛下不是才赐给我最高荣誉“那达克”吗？

一开始，我想，就去受审吧，对弹劾书上说我的那几条事实我不否认，但我的确没有叛国的想法，也没有做过，也许他们会再考虑一下，同意把施加于我身上的刑罚减轻一点。但是，我很快就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这么好说话。

我又想干脆极力反抗，反正我现在有自由，又有体力，而这个国家又这么弱小，皇帝陛下即使调来所有的军队也很难制服我，我完全可以用些石块，轻轻松松地把皇宫砸得粉碎，捏死皇帝和皇后。然而，又一想起皇帝曾给我的恩典和荣誉，我曾对皇帝陛下发过的誓言，我马上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最后，我左思右想，终于做出了决定，既然现在皇帝对我这么不近情理，那就让起誓书上的一切义务见鬼去吧。我既要保全我的眼睛，也要获得自由。

皇帝陛下曾经许可我去拜见不来夫斯库皇帝，我打算利用这个契机。于是，趁着三天期限还没到的时候，我写了一封信给我的朋友内务大臣，告诉他，根据皇帝陛下的许可，我决定当天早晨就到不来夫斯库帝国去。根本不等收到内务大臣的回信，我就走到停泊舰队的海边，抓住一艘大军舰，在船头上系了一根缆绳，拔起船锚，脱掉衣服，把衣服连我挟来的被单一起放到船上。随后，我拖着船，有时涉水，有时游泳，到达了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家港口。

那里的百姓对我闻名已久，他们早就盼望看到我了。因此，一听说我来了，他们马上派了两名向导带我前往他们的首都——不来夫斯库。我把这两个人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一直走到离城门不到两百码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我让他们把我到来的消息通报给一位大臣，告诉他，我就待在城门外等候皇帝的命令。

过了大约有一个钟头，我得到回报，说是皇上带着皇后、王子、公主，还有大臣们一起出城迎接我来了。我马上上前迎了过去，走了大约一百码，就碰到了皇帝他们。皇帝和他的侍从人员都下了马，皇后和贵妇们也下了车，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表示了他们对我的热烈欢迎，我一点也看不出他们看到我这么个大块头有什么惊惶或忧虑的样子。

我躺在地上，吻了皇帝和皇后的手。我告诉皇上，我是得到我的皇帝的许可，实践诺言来的，能来拜见这样一位伟大的君王，我十分荣幸。我愿意替他效劳，这如同对自己的皇帝一样。当然，关于我失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我想，我到那时为止，都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而皇帝陛下估计也不会公开他们的密谋，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啦。

第八节·误打误撞离开了小人国

在到达不来夫斯库帝国的三天后，出于好奇心，我常常在这个岛的东北海岸上散步。突然，离岸大约一点五英里远的海面上，我发现了一样东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翻了的小船。我十分惊喜，马上脱掉鞋袜，涉水大约走了两三百码，发现那东西被潮水冲得更靠近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真是一条小船！我猜，它很可能是被大风暴从一只大船下吹下来的。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它是上天的恩赐！

于是，我马上回到城里，请求皇帝把他剩下来的二十艘较大的军舰，以及三千名水兵，还有国内最粗的绳索，越多越好，全都借给我。我把借到的一部分绳索紧紧地拧在一起，交给了舰队。然后，让这支舰队绕道驶出海面，而我就抄近路回到原先发现小船的海边，发觉潮水推得它靠岸边更近了。

当那些军舰来到的时候，我已经脱光衣服，涉水走到离小船不到一百码的地方，接着又游到小船的跟前。水兵们把绳子的一头扔过来给我，我把绳子的一端捆在小船船头的小洞上，另一端绑在一艘军舰上。可是，我很快发现，这样做用处不大，由于水比较深，而我的脚根本够不到水底，没办法继续工作下去。

我只好又游到小船后面，一边划水，一边尽量用一只手把小船往前推。好在有潮水帮忙，不久，我就可以把下巴颏露出水面，踩着海底了。

休息了两三分钟后，我继续向前推，一直到海水刚够到我胳肢窝的地方。最费力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我又拿出一些其余的绳子，它们是我事先放在一艘军舰上的，我用这些绳子的一头先绑住小船，再用另一头绑住给我帮忙的另外九艘军舰上。

真是老天开眼，这时正是顺风，水兵们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一直到达离岸不及四十码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等到潮水退去，我走近小船，在两千人用绳子和机械的帮助下，我给小船翻了个身，发现它只受了一点损伤。我让舰队和水兵们先回去，然后决定马上修理它，总之，在这么个国家里，所有的工具都那么小，所有的材料都那么精细，你可以想象我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好在凭借着我的决心和毅力，我终于用了十天做了几把桨，然后把小船划进了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家港口。

等我到了那儿的时候，只见人山人海，他们看见了这么大一艘船，都十分惊奇，大声喊叫起来。

我告诉皇帝，这艘船是我的福星，我很幸运得到了它，它可以载我到别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带我回到我的祖国。

我恳求皇帝下令给我提供一些修船的材料，并且发给我离境许可证。皇帝开始并不同意，他苦苦劝了我好久，被我左劝右劝，最后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已经离开利立浦特这么久了，怎么没有听说利立浦特帝国的皇帝给不来夫斯库帝国来过什么关于我的紧急信件呢？

后来有人偷偷地告诉我，原来，开始，利立浦特帝国的皇帝根本没想到我会知道他的计划，一直以为我只不过是根据他的许可，到不来夫斯库帝国去拜访他们的皇帝去了，过了几天还会回去呢。他决定等我返回的时候再实施他们的计划。

然而，左等右等，一个月都快过去了，我还没有回去，他才觉得大事不妙，担心我很可能是叛逃了！于是，他同财务大臣那一帮人商量了之后，就派了一个重要官员，携带着我的弹劾状的副本来到了不来夫斯库帝国。

这个使臣奉命向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说明他们的皇帝是如何的宽大、如何的仁慈，在我犯下了滔天大罪之后，只判处刺瞎我的两只眼睛，而我却逃避制裁，叛逃出国。他又说，如果我在两小时内不赶回去的话，他们伟大的皇帝就会取消我“那达克”的荣誉头衔，同时宣布我是叛国犯。后来，这位使臣还说，为了保持两国的和平友好，希望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命令他们的士兵把我的手脚绑起来，送回利立浦特，接受叛国罪的处分。

经过了三天的考虑，不来夫斯库帝国的皇帝又和大臣们商量了之后，给利立浦特帝国的皇帝回了一封信，说：“您也知道把‘巨人山’绑住送回去是根本办不到的。不过，皇兄你尽可以放心，已经在海边发现了一艘大船，完全可以载他出海，我已经下令给我的臣民们，让他们在‘巨人山’的帮助和指导下把船修好。也许过不了几个星期，‘巨人山’就会离开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养他的费用了。”

使臣带着回信回利立浦特去了，至于利立浦特的皇帝和他的大臣对这件事又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不来夫斯库皇帝把整个经过都告诉了我，他说，虽然我以前夺走了他的舰队，但在签订和平协议的时候，我也帮过他不少忙，他对此是非常感激的；并且悄悄地表示，如果我愿意为他服务，他会尽力保护我。尽管我很相信他的诚意，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太信任他们，只要有可能，就尽量不和皇帝、大臣们打交道。于是，我向不来夫斯库皇帝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同时恳求他的宽恕。同时，我告诉他，既然上天赐给我一艘能把我带走的船，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决心去海上冒险，我十分不愿意两位伟大的皇帝和帝国因我而不和。皇帝考虑了一下，最终答应了。

我还发现，无论皇帝还是他的大臣们对我的决定都十分满意，大部分人甚至巴不得我早点走，都很爽快地给我帮忙。

他们替我雇了五百个工人。在我的指挥下，工人们给我的船做了两张帆，他们选出十三块最结实的亚麻布，并把它们密密地缝在一起。

做缆绳的时候尤其麻烦，我需要找出当地最粗最结实的绳子，把它们每十根，每二十根，每三十根地编成一根根缆绳。

船锚这个问题实在令我头疼，最后决定用一块大石头来代替它。于是我在海边找了好久，终于发现一块合适的大石头。

我还请求皇帝赐给我三百头牛的脂油，我用它们的一部分来涂船身，其余留作其他用途。

我还砍了皇家森林里几棵最大的树木，用来做船桨和船桅。当然，这些都是在工人们的大力协助下进行的，我做成粗胚以后，他们帮我一一进行了精加工。

大约一个月过去了，终于，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立即动身找皇帝告别。皇帝很高兴，带着皇族和大臣出了宫，为我举行了很烦琐的饯行仪式。我趴在地上，亲吻了皇帝、皇后和王子们的手，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皇帝赐给我五十只钱袋，每只钱袋里都装有两百个他们国家的钱币。他还送给我一幅他的全身画像，我把它藏到一只手套里，防止弄坏。

此外，我在船上装上了这儿的一百头牛、三百只羊，很多的面包、饮料以及四百名厨师才做出来的熟肉。我又随身带了六头活母牛和两头活公牛、六只活母羊和两只活公羊，打算带回祖国去繁殖。为了在船上喂养它们，我又带了一大捆干草和一袋谷子。其实，我本来还想带走十二个本地人，可皇帝怎么也不答应这件事。他命令人对我的衣袋进行了仔仔细细地搜查，同时，要求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决不带走他的任何臣民，就是他自己想去也不行。

终于，一切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在一七○一年的九月二十四号清晨六点钟，我离开了这个奇异的国家，开船出发了。

我向北航行了约四里格远的路，海上吹起东南风。傍晚六点钟，我在西北方向约半里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岛。

我继续朝前航行，最后在岛的背风一面抛锚停了下来。这个岛好像是个无人荒岛。我吃过一些东西就早早地休息了。由于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担心自己会落入虎口，睡眠状况一直不怎么样，现在终于脱身了，我觉得十分放松，很快就睡着了。这真是一个好觉啊！等我醒来，只过了两小时，天就大亮了。

吃完早饭，我靠着袖珍指南针的指引，继续开船，按照昨天所走的航路前进。这天的天气真不错，万里无云，又恰好正遇着顺风。

我航行得十分顺利，一路上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我终于有了发现——一艘帆船正朝着东南方行驶。据我推测，当时离开不来夫斯库帝国已经有二十四海里了。这是一艘真正的船！终于见到和我一样的人了，我快乐得无法形容，马上冲着它大喊大叫，但是船上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也没有人对我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我已经离这艘帆船很近了。由于这时候风也小了很多，我立即扬帆急速前进。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艘帆船终于发现了我，就升起旗子，放了一枪，然后放松了风帆慢慢行驶。就在九月二十六日傍晚五六点钟，我追上了它。看见船上的英国旗，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我把牛、羊都装进上衣口袋里，然后带着我全部的货物上了船。

这是一艘英国的商船，经过北太平洋和南太平洋，由日本回航。船长叫约翰·毕得尔，是位有礼貌而且十分优秀的海员。船上大约有五十个人。在这里，我还遇见了一个名叫彼得的老朋友。

当我告诉他我从哪儿来和看到了什么的时候，他震惊了，随后以为我是说疯话。当我把黑色的牛羊从衣袋里拿了出来，他大吃一惊，这才相信我说的话。我又让他看了不来夫斯库皇帝赏我的金币、皇帝的全身像和其他珍奇的东西。我送给他两只钱袋。我还答应在我们到英国以后，送他一头怀孕的母牛和一只怀孕的绵羊。

一路上还算顺利，我只碰到一件不幸的事情，就是船上的老鼠拖走了我的一只羊，把它吃掉了。后来我在一个洞里发现了那只可怜的羊的骨头，可惜，羊肉全被啃光了。至于其他的牲畜都被安全地带上岸。不过，在这么长时间的航行中，多亏了船长给了我几块饼干，我拿来研成粉末，和上水，当作它们日常的粮食，不然，它们都会饿死了。

一七○二年四月十三日，我到达了英国，回到了自己的家。我很快发现，这些小小的黑牛和黑羊很受欢迎，好多人专程来看它们，于是，我在英国的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到处展览它们，当然，我也赚了不少钱。平时我总是担心它们吃不好，因此总是寻找一些细嫩的草给它们吃。结果我发现，它们一点也不挑食，吃得很好，繁殖力也不错，尤其是黑羊，在我最后卖掉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生了好多的小羊。

我在家只住了两个月，就待不住了，我非常渴望新的冒险，于是，我卖掉了这些黑牛和黑羊，用赚的钱给妻子买了一所好房子，又留下了一笔钱当生活费。而我自己，在和妻子儿女告别后，就带了一部分现款、一部分货物，登上了一艘三百吨的到印度去的商船“冒险”号。我准备继续航海去，希望航行归来，有更多的发现，还能够赚更多的钱。

第二章 大人国游记

第一节·误闯大人国

我们非常顺利地到达了非洲南部的好望角，然而，就在我们上岸取淡水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船身有一个漏洞，船长当机立断，要求我们卸下货物，在那儿度过冬天。

这期间很平静，除船长得了一场病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到了将近三月底，船修好了，船长的病也好了，我们又开船前进。一路上还算顺利，但是，当我们的船到了马达加斯加岛北面的时候，遇到暴风的袭击，而且这股暴风越来越猛，一连刮了二十天，把我们远远地赶离了原定的航线。

后来，风势慢慢平息下来，我们终于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可是，船长让我别高兴得太早，说根据他的经验，还会有大风的，我们要检查一下船上的货物是否拴得牢固，做好一切准备。果然，第二天，大海就像变了脸一样，又吹起了猛烈的南方季节风，海面上掀起了汹涌的波涛。我们马上收起了一部分帆。

据我估计，这是一场十分凶猛的风暴，直把我们向东驱赶了大约一千五百英里的路程，因此，连最有经验的水手也说不出我们当时是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好在我们的粮食很充足，船还算得上结实，水手们也都很健康，可是淡水非常缺乏，要知道，这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于是，我们决定冒一次险，让船尽可能沿着航道扬帆前进。就这么走了几日。

突然，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七○三年六月十六日，一个水手爬上中桅杆，向远处眺望，突然高兴地大叫起来，原来他发现了陆地。

十七日，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条狭窄的陆地一直延伸到海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港湾，但是水很浅，对于我们这条百吨以上的船来说，根本无法停泊。我们便决定在离这港湾一英里的地方抛锚停船。船长派出十二名带着武器的水手，拿着水桶等工具，乘小艇去找淡水。我很想到岸上游览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就请求船长允许我和他们一起去。

然而，上岸以后，我们既没发现有河流、泉水，也看不见人迹。没办法，水手们只好就在海岸边来回寻找，看看是不是有淡水。而我独自一人在另一边走了大约一英里，发现这地方没有草也没有树木，全是岩石。我看不见任何可以满足我好奇心的东西，开始感到厌倦，就掉头往港湾走去。

突然，水手们一个接一个地飞快跳上小艇，像被恶鬼索命一样，拼命地朝大船划去。我正准备冲他们大声喊叫，忽然，我闭上了嘴——我看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差不多和我们普通教堂的尖塔一样高的巨人正跨着大步，在海水中飞快地追赶他们，水还不到他的膝盖。

不过，由于小艇离他比较远，附近海底又到处是尖锐的岩石，所以这个大怪物一时还没追上小艇。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连忙转身顺着我刚刚走过的路逃去，接着我爬上了一座陡峭的小山，从山上，我差不多可以看到这个地方的景色。我发现，这似乎是一片麦田，大约快到收割的时候了，麦子长得至少有四十英尺高。更让我奇怪的，是一种看起来很常见的草，它们大约有二十英尺高。

我发现了一条大路，走了过去，当时我以为这是条大路，但实际上在本地人看来，它只是麦田里的一条小径。我在这条大路上走了大半天，却什么也看不到。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我才走到这块田地的尽头。那儿围着一道至少有一百二十英尺高的篱笆。至于树木，就更高大了，我几乎看不到树梢，就更估算不出它们到底有多高了。在这块田地和另一块田地之间有一段台阶。我数了一下，台阶一共有四级，在最高一级上面还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不过，我知道，我是根本爬不到这个台阶上的，因为每一级都有六英尺高，而最上面的那块石头的高度则超过二十英尺。

我正在篱笆间努力寻找一个缺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个巨人，正从旁边那块田上朝着台阶走来，这个人的身材和我看到的那个在海里追我们小艇的人同样高大。我估计他一步就能跨差不多十来码那么远。

我又惊又怕，连忙跑到麦田里躲藏起来。我看见那个巨人站在台阶顶上，回头看着他右边的那块田，又喊叫起来，那声音比喇叭里发出的声音还要大好几倍，我起初还以为是打雷呢。这时候，有七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巨人向他走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镰刀，每把镰刀都大约有我们的六把那么大。

我猜这七个人是他的用人或者雇工，因为这七个人的衣服明显没有他的好，而且很听这个人的吩咐。这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我躲藏的麦地里，开始收割麦子了。

为了躲开他们，我用尽了我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然而，由于麦秆之间的距离有的不到一英尺远，我很难挤过去。尽管这样，我还是努力朝前走，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就这样，我一直走到一个地方，那里的麦子都被风雨吹倒在地上，麦秆东倒西歪地相互交叉着，我根本没办法从里面爬过去。落在地上的麦芒又硬又尖，戳穿我的衣服，扎到我的肉里，疼极了。就在这个时候，后面那些割麦的人离我已经不到一百码了。我累坏了，也绝望了，就躺在地上，心想干脆就这么死掉算了。

然而，我一想到我的妻子这么年轻就要成为寡妇，还有我的孩子，马上就要成为孤儿了，心里就难过万分。突然，我又想起了小人国，我不就像小人国的一个人孤单单地待在我们国家之中吗？听说，人类的身材越高大就越野蛮，第一个捉住我的巨人会不会把我当成一个好吃的东西一样吃掉呢？我越想越怕，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这时候，一个割麦子的巨人已经走到离我躺着的田垄不到十码的地方，我担心他再走一步就会一脚踩到我，或者他的镰刀把我砍成两段。因此，当他正打算继续朝前走的时候，我立即用尽力气大叫起来。那个巨人把脚往前移动了一点，朝下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我，他的神情好像看见了一只奇怪的小动物，想捉住它，又怕被它叮或咬伤一样。总之，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我的腰，把我拿到离他的眼睛不到三码的地方，好在我知道他只是想更清楚地看看我，所以我尽量保持冷静，即使他把我提到了离地约六十英尺的地方，我也不敢挣扎一下，唯恐他把我丢了下来，如果那样，我肯定会被摔死的！

我所敢做的，只是两手合拢，仰望着太阳，做出一副可怜相，并且低声下气地，用可怜巴巴的声调，说了几句求饶的话。我真怕他随手把我扔到地上，就像我们对待一个讨厌的动物一样。

好在我运气不错。他虽然不懂我的话，但是他起码看起来很喜欢我的声音和姿态，开始把我当成宝贝了；同时，又听见我的发音清楚，觉得非常奇怪，就拿着我左看右看。可是，我却忍不住哼哼了起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还是流下眼泪，主要是他的拇指和食指把我捏得太痛了。

我低着头左看右看，努力想使他明白，我被他捏得很难受，很痛苦。他似乎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他立刻随手提起衣服的下摆，把我轻轻地放在上面，兜着我到他的主人那儿去了。我开始猜得没错，他的主人就是我第一个在麦地里看见的那个人，是一个富有的农场主。

这个巨人用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向他的主人说了好多话，我猜他是汇报发现我的过程和我的奇异之处。因为那个农场主立刻接过我，拿起一个和我们的手杖一样粗的麦秆，挑起了我衣服的下摆，认真地看了起来，也许他以为我的衣服就是我的皮肤呢。他又吹开了我的头发，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接着，他把所有雇工都喊了过来，说了几句话，我后来才听说，他是问还有没有人看到像我这样的小动物。

接着他把我轻轻地平放在地上，让我趴着，然后召唤工人们全都围着我坐了下来，仔细地观察我。趴着并不舒服，我马上翻身站了起来，但我并不想他们误会我会逃跑，于是，我在他们附近慢慢地来回走。

然后，我走到这个农场主跟前，摘掉帽子，向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接着，我双膝跪下，举起两手，眼睛望着上面，拼命大声地说了几句话。我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金币，恭恭敬敬地献给他。他伸手接了过去，拿到眼前去看是什么东西。后来，他又拿出一个棍子似的别针把金币拨来拨去。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搞不清楚我给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我做手势要他把手放在地上。我打开钱袋，把所有的金币（一共有二三十枚小金币和六枚西班牙大金币）都倒在他的手心里。然而，他只是舔湿了小指头，捡起一个最大的金币，又捡起第二个看了看之外，再没有做什么了，看起来他好像完全不懂得这是些什么东西。他对我做了一个手势，要我把这些金币重新装好收起来。我先后给了他几次，他都不肯收，我想最好还是先收起来吧。

现在，毫无疑问，这个农场主已经相信我是个有理性的动物了。他试图和我谈话。他的声音就像水磨在上水一样，同时，他还把耳朵凑近距离不到我两码的地方，我也用了好几种语言，尽量大声地来回答。可是这都没有用处，我们互相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后来，他打发雇工们继续回去割麦子，而自己从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在我看来，那个手帕就像我卧室里的地毯一样），叠成双层，铺在左手上，再把手平放在地上，手心朝上，朝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到上面去。

我想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他，逃也逃不掉。于是，我马上顺从地跨了上去，当然，这个我很容易就做到了，因为他的手还不到一英尺厚。我又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就直挺挺地躺在手帕上面。这是个很细心的巨人，因为他为了更安全起见，就用手帕的其余部分裹住我的身体，还小心翼翼地让我的头露了出来。就这样，他把我带回了家。

一进房门，他就把他的妻子喊了过来，想让她来看看我。然而，他的妻子马上尖叫一声，回头便跑，就像英国妇女看见一个难看的癞蛤蟆或蜘蛛一样。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我举止斯文，而且很听她丈夫的指挥，就放了心，渐渐喜欢起我来了。

这时候大约是正午十二点左右，仆人把饭送了进来，只有满满一大盘肉，装在一个直径大约二十四英尺的盘子里。

一起吃饭的有带我回家的农场主和他的妻子、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祖母。他们坐下以后，农场主把我放在离他不太远的桌子的一角上。我从桌面上向地面看去，估计这个桌子足有三十英尺高。我非常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尽量远远地离开桌边。

农场主的妻子切下一小片肉，又弄碎了一点面包，摆在一个碟子上，然后把它放到我的面前。我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就拿起我的刀叉吃了起来，这使得他们非常高兴。女主人叫女仆再拿来一个三加仑的小酒杯，斟满了酒，递给了我。

我就像捧着酒桶一样，捧起了这个杯子，然后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尽量大声地用英语说：“为夫人的健康干杯！”然后，我喝了一大口。开始我还担心这种酒的味道差，结果发现这酒的味道有点像我们的淡苹果酒，并不难喝。大家见我这样，开心极了，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我却差点被这阵闹哄哄的声音震聋了。

接着，我的男主人（后来我一直这么称呼男农场主）做了一个手势，要求我走到他用来切面包的碟子旁边。由于我一直心神不宁，担心自己的命运，因此就在走着的时候，一不小心绊上一块面包皮，脸朝下跌了一跤，幸好没有受伤。我马上爬了起来。看见这些好人都显出很关心的样子，为了表示我并没有跌坏，我马上拿起帽子（我为了表示有礼貌，一直把我的帽子夹在胳臂底下）摇了摇，喊了三声“万岁”。

然而，就在我朝我的主人走去的时候，他最小的儿子，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十岁左右的顽皮孩子，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两条腿，把我高高地提在半空中，晃动起来，当时差点把我吓晕了。他的父亲赶快把我从他手中抢了下来，还“啪”地在他左脸上抽了一记耳光。我觉得这一记耳光足以打倒欧洲的一队骑兵。接着，我的主人又命令他的儿子马上离开桌子，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我记得我们在小的时候总喜欢捉弄麻雀、兔子、小猫、小狗等小动物。我担心那孩子记恨我，将来也会这么报复我。于是，我立即冲着我的主人跪了下去，指着孩子，打起了手势。我努力想让我的主人明白，我希望他能饶恕他的儿子。

他很惊讶地看着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孩子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我走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我的主人也拉过他的手，要他轻轻地摸摸我，表示他和我和解了。

大家又接着吃饭了。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闹哄哄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主人的宠物猫跳到了她的身上。这会儿，女主人正一边抚摸它一边给它喂东西吃呢。而我听到的声音就是这只猫打呼噜的声音。虽然我只看到了它的头和一只爪子，但我估计，这畜生要比我们国家的一头公牛大三倍。

其实，我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离这只面目狰狞、可怕的猫有五十多英尺远，但我还是担心它会扑过来抓住我。好在女主人比较善良，一直紧紧地抱住它。结果并没有危险，因为后来主人把我放在离它还不到三码远的地方，它却似乎对我没一点兴趣，连看都没看我。

在这么多年的航海经验中，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在猛兽面前逃跑或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它就肯定会来追你或者攻击你。因此，我打定主意，在这个危险关头一定要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于是，我大胆地在这只猫的面前走了五六趟，最近的时候离它还不到半码远。结果，这只猫好像怕我似的，它把背弓起，发出了低沉的叫声。

过了一会儿，又有三四只狗进了屋子。这在农场主家里是常有的事，其中有一只狗抵得上我们的四只象；还有一只更高一些，不过身体没有那么大。不过，我一点也不怕它们。

就在午饭快吃完的时候，保姆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走了进来。这孩子一看见我，马上尖声喊叫起来。那声音足可以传五英里那么远。他像普通小娃娃那样，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话，但意思很明白，就是看上了我这个“新玩具”，要拿去玩玩。

唉，天下的母亲总是无原则地纵容孩子，女主人竟然把我送到他的面前。这孩子立马拦腰把我抓住，举起我就往嘴里塞。我急中生智，忙大喊了一声，吓得这个小顽皮赶紧把我丢掉，大哭起来。

要不是女主人赶紧用围裙接住我的话，我肯定就摔死了。为了哄孩子高兴起来，保姆马上拿起了系在孩子腰身上的拨浪鼓摇了起来，这个拨浪鼓里面是空的，只装了几块大石头，保姆一摇，它就发出了很响亮的声音。不过，这一切都白费力气，没办法，保姆只好使出最后一招——给他吃奶。

吃完午饭以后，主人又要出去监督他的雇工了。临行前，他认真地嘱咐妻子一定要小心照顾我。这是我从他的声音和表情上看出来的。我太累了，很想睡觉。这一点，细心的女主人很快就看出来了，她轻轻地拿起我，把我放在她自己的床上，还拿出了一条干净的白手帕当被子给我盖上。但那手帕比我们军舰上的主帆还要大，而且还粗糙些。

很快我就睡着了，这一觉我大约睡了两个钟头，我梦见自己和老婆、孩子待在家里玩耍，别提多开心了。然而，当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个两三百英尺宽、两百多英尺高的大房间里，躺在一张二十多码宽的床上。

想想梦里的美好和现实中的悲惨遭遇，我更加伤心了。这时，由于女主人要出去料理家务，就把我锁在屋子里了。我想上厕所方便一下，但是床铺离地足有八码那么高。我根本没法爬下床，我想大声叫喊，又一想，这家人都在厨房里，我睡的这房间离厨房又那么远，即使我喊破喉咙估计他们也听不到，我还是省省力气吧。

突然，有两只像我们的大猎狗那么大的老鼠沿着床柱子爬了上来，在床上东闻闻西闻闻，有一只几乎跑到我的脸上来了。我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抽出腰刀严阵以待，准备和它们对决。这两只可恶的畜生比猎狗还要机灵、凶猛，它们竟敢对我两面夹攻，其中一只抬起前爪抓住了我的衣领。然而，还没等它伤害我，我就一刀捅了过去，剖开了它的肚子。它很快倒在了我的脚下。而另外那一只看见同伴这恐怖的下场，吓得掉头就逃。然而，就在它逃走的时候，我还是狠狠地给了它一下子，使它的背受了伤，身上直淌血。

这桩厮杀结束以后，我在床上慢慢地来回溜达，想让呼吸平静下来，恢复恢复精神。真险啊！如果我睡前解去了腰刀，那一定会被它们撕成碎块，吞吃掉了。我量了一下死老鼠的尾巴，发现只差一英寸就有两码长了。我本来想把它扔下床去，却没有力气了，只好让它躺在那儿淌血。过了一小会儿，我发现这只老鼠还有一口气，就抽出腰刀在它的脖子上猛砍了一下，彻底结果了它。

没过多久，女主人进来了。她看见我全身是血，连忙跑过来拿起我，左看右看。我用手指指死老鼠，笑着给她比画，告诉她我没有受伤。女主人马上把我放在桌上，又叫女仆拿火钳夹起死老鼠，扔到窗外。我抽出我那把全是血的腰刀给她看了看，她很惊讶地看了一会儿，又还给了我。我用上衣的下摆揩了揩腰刀上的血迹，接着将它插进了刀鞘。

这时候，我最迫切的就是去上厕所了，而这件事是别人根本无法替代的，可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即使我说出来他们也听不懂）。于是，我努力让女主人把我放到地上，等她把我放在地上后，除了指指门连连向她鞠躬外，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进一步表达我的意思了。最后，这个好心的女人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我要干什么，她用手拿起我，走进花园，把我放在地上。我打手势请她不要看我，然后走到离她约有两百码远的地方，躲在两片树叶之间解决了自己的需求。

第二节·化身农民的摇钱树

我的女主人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是个既懂事既可爱的孩子，还做了一手好针线活，把她的洋娃娃打扮得漂亮极了。

她和她妈妈想办法整理好洋娃娃的摇篮，做了个临时的小床让我睡觉用。摇篮放在一个衣柜的小抽屉里，因为担心有老鼠伤害到我，她们把抽屉放在一块悬空的架子上。

后来，我开始学习当地的语言，没多久，就可以和他们进行简单的交流了，而我的床也被改造得更加方便舒适了。

这个小姑娘非常聪明。她用当地最好的布料，给我做了七件衬衫和一些内衣，但在我看来，这些布实际上比麻袋布还要粗。

她经常亲自给我穿衣服，我的衣服也是由她亲自动手洗的。她还是我的语言教师，我指着什么东西，她就用她本国话告诉我那东西的名称。几天以后，我就可以随意要我想要的东西了。

这个小姑娘总是很温柔，脾气很好，身高还不到四十英尺，在他们国家里，算娇小玲珑的了。她还给我用他们的语言起了一个名字，叫“格里尔特里格”，翻译成英语就是“小矮人”或者“侏儒”。全家人都这样叫我。后来全国也都这样称呼我了。

我得承认，我之所以能在这个巨大的国家里生活下来，最后还成功脱险，主要还得感谢她的关怀和爱护。在这儿我要是不提她的话，实在太忘恩负义了。在我待在那儿的时候，我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我把她叫作我的“葛兰达克利赤”，意思就是“可爱的保姆”。

她十分值得我报答，我也衷心希望我有能力报答她的恩德。尽管我是无辜的，而且也出于无奈，可我总担心她会因为我而失去宠爱。

我到来的消息传到了邻居们那里。很快，我就成为他们的谈资。他们说：我的主人在田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东西，和“斯卜来克努克”（这个国家出产的一种动物，样子很美，身长六英尺左右）差不多大小，长相和人十分相像，而且这个奇怪的小东西也处处模仿人的动作，性情驯良，十分有礼貌，招手即来，挥之即去，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像还会用它自己的语言说话，而且十分聪明，已经学会了几句他们的话。它也用两只脚走路；它的四肢是世界上最纤巧最漂亮的；面孔比贵族家中三岁的女孩子还要白嫩。

我得承认，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事实上，一开始，在我眼中，这些巨人特别难看，皮肤十分粗糙，还有很多大坑，高低不平；面孔也是由多种不同颜色组成的，胡子茬比野公猪的鬃毛还要硬十倍；身上这儿一颗痣，那儿一颗痣，宽得像切面包用的垫板一样；痣上还长着毛，刮下来比扎包裹用的绳子还要粗还要长。

这使我想起我在小人国的时候，当时，在我看来，这些小人们皮肤白皙细嫩，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了。然而，有一次我和那里的一位朋友，也是当地的著名学者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承认，当我把他拿到眼前的时候，他觉得我十分丑陋，而且他从地面往上远看我的脸比近看要光滑、漂亮得多。另一方面，说起朝廷里的那些贵妇人时，他又常常跟我说，这个人脸上有雀斑，那个人的嘴太大，还有什么人的鼻子过大，什么人的眼睛太小，可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有一个农民是我主人的一位好朋友，就住在附近。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他特地前来拜访。我的主人立即把我拿出来放到桌上，我按照他的命令在桌上走路，接着把腰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又放回去。我还向客人敬礼，用他们的语言向他问好，又说欢迎他的到来。当然，这些话都是我的小保姆事先教我说的。

这个人年龄大了，老眼昏花，就戴上眼镜想把我看个仔细。这一戴，却叫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他的眼睛就像从两扇窗户照进房里的满月一样。这一家人弄清楚了我发笑的原因，也一起大笑起来，把这个财迷的臭老头子气得变了脸色。他很快对我展开了报复，给我的主人出了一个馊主意，总之，就我后来的不幸遭遇来说，这么评价他一点也不冤枉！

当时，他把我的主人拉到一边悄悄谈了半天，有时候指着我，我猜到他们肯定要打我什么坏主意了。原来，他劝我的主人在赶集的日子把我拿到邻近的镇上去展览，这样保证可以赚一大笔钱。那个镇子在离我主人家约二十二英里的地方，骑马半个钟头就到了。

这些都是第二天早晨，我的小保姆“葛兰达克利赤”亲口告诉我的，她是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从她的妈妈那里打听来的。

可怜的小姑娘把我抱在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怕那些粗鲁的俗人会伤害我，他们把我拿在手里时说不定会不小心捏死我，或者弄断我的手脚。她又说，我是那么温顺听话，又那么爱惜自己的面子，现在把我拿出去给一帮粗人当把戏耍赚钱，我一定会认为是极大的耻辱。她又说，爸爸妈妈都已经答应了她，“格里尔特里格”是属于她的，可现在她发现他们根本忘了自己的允诺，又像去年那样骗她了。去年他们说送给她一只小羊羔，然而，一等到她的小羊羔长成了肥羊，他们就把它卖给了屠户。

至于我自己，老实说，我并没有她那么担心。一直以来，我都抱着强烈的希望，就是总有一天我会恢复自由的。而且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被人当成把戏到处展览这件事，也是没办法的。试想想，就是大不列颠国王自己，到了这么个国家，处在我的位置上，恐怕也难逃这个不幸吧！

很快，就到了下一次赶集的日子，我的主人听从了他朋友的话，把我装在封得紧紧的箱子里，只留着一个小门给我进出；由于他担心会憋死我，就又在箱子上钻了几个眼，让空气流通。最后，又让他的小女儿——葛兰达克利赤，坐在他背后的马鞍上一起去了邻近的镇子。

多亏了这个可爱的、细心的小姑娘，她把她洋娃娃床上的被褥拿来仔细地铺在箱子里，接着让我躺了下来。由于那马迈一步就有四十多英尺，我在箱子里上下颠簸，就同乘着一艘在大风浪里行驶的船。总之，虽然旅程还不过半小时，我却感觉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我的主人到了一家常去的客店前，下了马。他同客店老板商量了一阵之后，作了一些必要的布置，把我放到了客店最大的房间里的一张桌子上，房间面积差不多有三百平方英尺那么大。我的小保姆紧挨着桌子站在一张矮凳子上，准备到时候一边照顾我，一边指挥我表演。接着，我的主人又雇了一个宣传员到大街上去宣传了一把，说绿鹰客店正在展览一头怪兽，还没有“斯卜来克努克”大，全身上下处处像人，会说几句话，还能表演上百种有趣的把戏，欢迎大家前去捧场。

这消息一传开，很快吸引了很多人。我的主人为了避免拥挤，每次只让三十人进来参观。我按照葛兰达克利赤的吩咐绕着桌子四周走来走去，并向观众行礼致敬，用他们的语言说欢迎他们。葛兰达克利赤也用我能够听得懂的话，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尽量大声地回答。

接着，我举起一个盛满酒的小容器。这个容器是葛兰达克利赤给我当杯子用的，只有他们的针箍那么大，不过对我来说已经算可以的了，我把酒一饮而尽，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又抽出我的腰刀，学着英国击剑家的样子乱舞了一番，又拿着葛兰达克利赤给我的一节麦秆，当长矛耍了一阵。

这一天，我一共为观众演了十二场，还常常被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舞刀弄枪的把戏，累得我差点丢了半条命。

那些看过的人把我的表演说得精彩极了，以至于人们都想冲进来观赏我。我的主人生怕我不小心被人捏死或者打死，断了他的财路，就拿了一些长凳子围在桌子四周，除了葛兰达克利赤，不准任何人进入他设置的圈子。观众只能远远隔开一段距离观看我的表演。

可是，在我表演的时候，有一个该死的小学生拿起一颗榛子对准我的头就扔了过来，差一点儿打中我。我估计它要是打中了我，我肯定会脑浆迸裂，当场死于非命，因为那颗榛子几乎有一个小南瓜那么大。不过，我很满意地看到这个小淘气被痛打了一顿，轰了出去。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我的主人告诉大家，他将在下次赶集的日子再带我来表演。回来之后，主人马上决定给我准备一个更舒适更方便的住所。因为他已经发现，这次表演下来，我的两条腿快要站不住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眼看就要累死了。这次，我至少休息了三天，体力才恢复过来。

然而，我即使在主人家中也得不到休息，因为方圆一百英里内的有身份的人听说我的名声后，都带着妻子儿女赶来看我。我的主人是个相当贪心的人，即使只有一家人来看我表演，他也要按一满屋子的人数来收钱。所以说，虽然我后来没有被带到镇上去表演，可是在我主人家也没有安稳过。有一段时间，一周之内除了周三因为是他们的安息日我可以得到休息外，其他的时间都在表演中度过。

后来，我主人觉得我原本可以替他挣更多的钱，就决定带我到国内各个大城市去做巡回表演。于是，在一七○三年八月十七日，也就是我到这地方后约两个月的时候，我的主人准备好长途旅行所必需的一切东西，又安排好了家中的事务，告别妻子和其他孩子，就带着我和葛兰达克利赤动身前往离他们家约三千英里的首都。

我要说一说我旅行中的新住所，一个新的小箱子！葛兰达克利赤尽可能地把它收拾得很舒服，先是用她所能找得到的最柔软的棉布包住箱子的四壁，又在棉布下面垫了厚厚的几层，还把婴儿的小床放了进去，又给我预备了内衣和其他一些必需品。总之，她尽可能让我感觉到方便舒适。

我主人骑在马上，而他的小女儿坐在他背后，用绳把装着我的箱子系在腰上，抱在膝上。同时，还有一个仆人，骑着马，带着一些行李跟在后面。

我主人有个很完美的赚钱计划，就是沿途只要有市集就让我进行表演，而且，只要有人要求，他还会离开大路走上五十或一百英里到村子上或者大户人家去演出。

一路上我们慢慢地走，一般每天不超过一百四十或一百六十英里。葛兰达克利赤有心照顾我，老是抱怨说马儿把她颠累了，要求休息一会儿。她也常常顺着我的意思，把我从箱子里拿出来，到处看看田野风光，或者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过，她总是用一根带子绑在我的腰上，而她紧紧地抓着带子的另一头。一路上，我们大约过了五六条河，每一条都比尼罗河和恒河要宽，也要深得多，像泰晤士河那样的小溪这儿几乎一条也没有。

我们在路上走了十个星期，中间我除了在许多村子里和私人家里进行表演以外， 还在十八个大城市里举办了大型表演活动。

直到十月二十六日，我们才到达首都。用他们的话说，这个城市位于该帝国的中心，叫作“洛布鲁格鲁德”，意思是“天下第一”。我主人在离皇宫不远的一条主要大街上租下一间大约有三四百英尺宽的大房间，又准备了一张直径有六十英尺的圆桌，为了防止我摔下桌子，还在离桌边三英尺的地方围了一圈三英尺高的护栏，这就是我的表演场所了。接着，他又像平常那样，到处张贴小广告，详细又略带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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