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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6 21:2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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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雅各布斯等

出版社:测绘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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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奇异故事

世界奇异故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世界奇异故事作者:雅各布斯等排版:小不点出版社:测绘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4-1ISBN:9787503038860本书由北京博采雅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  少年的噩梦日/天树征丸一

夏日,阿一奔跑在大雨滂沱的黄昏中。

雨不期而至,没带伞的阿一被淋透了,而木屐的带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断掉,狼狈的他想跑也跑不了。然而更令人着急的是,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之前吃太多西瓜的原因,肚子在此刻也闹起了脾气,开始狠命痛起来。“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阿一被窘境点起了怨恨的火苗。

搞到如此狼狈是因为阿一受到了处罚。原来,现在正是暑假,阿一和美雪、堂妹一起收到了剑持警部的邀请,请他们来家乡游玩,而剑持太太也带孩子们来了。所以今天,一大伙儿人聚在一起打扑克。

打扑克自然有输赢,而堂妹提出最终的输家必须帮大家买饮料的建议,就当作是处罚。不巧,阿一手气欠佳输到了底,只能由他来做这跑腿的差事。“唉,太倒霉了!我怎么会输给那群小家伙?主要是抓鬼牌这种玩法就是拼运气,但我运气一直不好,如果是玩‘心脏病’或者‘51’这种比拼实力的玩法就好了……”

阿一手提着一袋子饮料,独自发着牢骚,趿拉着鞋走在人迹稀少的小路上。

走了一段时间,他实在无法忍受腹痛,只好蜷缩着蹲在地上。“真令人崩溃!反正在这儿不会被人看见,不如就去旁边的草丛里……”

想着这些,阿一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杂木丛,再往里走貌似是岩石断崖,而崖下可以看到一栋木屋,隐约亮着橘黄色的光。“那边好像有一栋别墅?”

既然亮着灯,一定有人住在其中。

下雨的时候敲开陌生人的家门借用厕所的确是件令双方都难堪的事,但这总比随意在室外解决要好得多。想到这里,阿一更是下定了决心,沿着小路走向那栋木屋。二“打扰一下,可以开下门吗?”阿一一边敲门一边喊着。

门顷刻开了,门缝里是一张长发女子的脸。“你是哪位?”

女子用手梳理着头发,慵懒地问道。“很抱歉,但我着急用厕所!”

话没落音,阿一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玄关,如同前来推销产品的销售一般心急。“哎?等一下,你……”

顾不得跟女子说太多,阿一已经忍不住了,一边道歉一边冲向屋里。“厕所在哪儿?”阿一急得满头大汗。

女子看他确实很着急,立刻指着走廊尽头,说道:“走到尽头。”

阿一如同看到救星般急速冲了过去,一边关厕所门一边解裤子,掀起马桶盖便坐了上去。

过了一阵子,解决完的阿一走出厕所,发现外面竟站着三个女人。“你是谁?”其中的一个短发女子双手抱胸问道。她眼角微微朝上,样子倒是好看。“你擅闯别人家的别墅,一股脑儿冲进厕所,也太缺乏教养了吧。”女子补充道。“对呀,我还以为有人进来抢劫呢!”刚开门的长发女子也跟着附和。

刚才阿一忍受着剧烈的腹痛,一心想着进厕所,这才发现那位长发女子竟也非常漂亮。“实在抱歉!刚才确实太急了……呵呵……”阿一试图通过笑声打破尴尬的氛围。“你打乱我们的事了。唉,又要重来。再不快点弄就来不及了,雨要停了。”

第三个女子也说话了,她烫着米粉发型。

和其他两个女子比,这个女子脸色显得有些白,但身材非常好。

也就是说,这三个女孩子都很漂亮,年龄看起来二十四五岁。

阿一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笑着问道:“抱歉啊,你们在干什么?是在做饭吗?不如我来帮忙怎么样?”

三个女人无奈地面面相觑,又同时叹了气。“我们才不是在做饭。我们在施法——降灵术!”短发女子语气不客气地讲道。“降灵术?”阿一完全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对呀,”长发女子解释道,“就是招魂。那些灵异节目里不是经常播出这样的事吗?”

这时,短发女子拽住阿一,猛地将他拉进了隔壁房间。

进入房间,阿一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这个房间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连一把椅子都没有,然而在正中间,是好几支巨大的蜡烛围成的圆圈,而圆圈之中,是一只死掉的兔子。咒符也被贴在了窗户和窗户之间。

阿一一下子呆住了,只听烫着米粉发型的女子解释道:“通过蜡烛可以判断出亡灵是否出现,听说如果招魂成功,即使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蜡烛上的火苗也会晃动的。死兔子是我们跟不远处的农家要来的,因为死动物散发出的臭味可以招魂。而窗户和门上必须贴上咒符,这是为了防止其他魂魄进来。如果不贴,其他无关的灵魂以及一些恶灵会进来的,那样就会相当麻烦。”

这时阿一才意识到眼前的三个女子并没有开玩笑。

想着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阿一大笑起来:“那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不打扰各位了。”话还没说完,阿一就转身朝门口走去,然而,却被长发女子挡住了道路。“不行!你没看到门上已经贴好咒符了吗?我们准备的咒符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如果你现在出门,就得撕下这张咒符,那样会失效的。”“哎?百合,这么快你就贴上去啦。小朋友,真抱歉,看来你只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招魂了。”短发女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啊……太抱歉了,但我可以离开吗?我真的非常害怕这种东西。”“不行呢,谁让你刚才那样冒失地闯进来呢?坐下吧!雨停之前,我们必须把‘那人的灵魂’给找出来。”“别这样!”“算了,小梅,看他那可怜样子,让他走吧,我们改天再来好了。”米粉发型的女孩子说道。看来,三个人中只有她比较正常。

不幸的是,小梅并没有答应:“不可以小樱,你对男人总这么心软。为了咱们的友情,今天必须找到真正的凶手。咱们早就商量好了呀!和那个时候一样,今天也下着大雨,所以今天招魂一定会成功。嗯……冒失鬼,坐过来,我们马上开始招魂。”

阿一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地板上。

这个小梅真不容小觑,看起来弱弱小小的,没想到如此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估计她是她们一行人的核心吧。

留着米粉发型的女子小樱,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快到当时事件发生的时间了。”小樱看着手表说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阿一不解。“一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凶杀案。”长发女子名叫百合,她缓缓说道,“那件案子的嫌疑人,就是我们三人。当时的我们,都在事件现场。”三“什么?你们仨涉嫌杀人?”阿一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忍不住发起抖来。“对呀,想不到吧?呵呵……”百合冷笑着答道,用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阿一被三个女人围在了中间。房间内已是阴森一片,不知何时灯被关掉了,只有蜡烛发出的微弱烛光。面对诡异的气氛,阿一忍不住猛吞口水。“当时的死者是我们几个人的网球教练。”小梅接着说道。“我们三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因为都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们三个一直像亲姐妹一样相处。无论是上学、参加社团还是毕业之后踏入社会工作,都没有分开过。理所当然地,也一起参加了网球俱乐部。不过……”小梅突然不再说下去,面露烦恼之色,甚至有些焦躁,她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小樱接着她的话说了起来:“不巧,我们又同时对教练抱有好感。”

说罢,她看了看百合与小梅。小梅右手正拿着打火机点香烟,左手叉在腰上。

于是小樱接着说下去:“我们的教练曾是一名职业网球手,叫作须藤,以前还拍过宣传海报,你听说过他吗?”“啊,我知道。那张海报上他是两只手一起握住球拍,打左边飞来的球,对吧?”

阿一一边说一边做出了动作,百合看起来没精打采地说:“你的意思是双手握拍法吗?”“没错,那个广告是乌龙茶广告,对吧?”“是咖啡广告。”抽烟的小梅答道。“啊抱歉,呵呵,我个人比较喜欢乌龙茶。”阿一解释道。

三个女子并没有跟着阿一笑,反而都盯着阿一,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百合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她说:“反正我们三个人都喜欢他,所以我们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样好了。这个你能明白吧?当时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这样的尴尬情形,在那之前,我们三个人就像亲姐妹,可之后却很糟糕……再后来,凶杀案就发生了。”“对啊,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小梅插话道。“你们确定凶手就在你们之中?”阿一疑惑道。

小樱答:“根据当时的情况应该如此,但并没有人愿意认罪。所以我们今天重回这里,因为今天是他的忌日。我们想试着用降灵术招回他的魂魄,这样就可以真相大白了。而且我们三个小时候就对招灵这样的事情感兴趣,也成功招回过不少人与动物的灵魂。”“原来是这样。”阿一说道。

小樱突然抿嘴笑起来:“快听,须藤的灵魂来了。”她做出屏息凝听的样子。

阿一不禁紧张起来,僵硬地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啊哈哈……怎么可能会有声音……”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树木劈开般“咔嚓”的声音,阿一吓了一跳,可另外三个女人却显得很期待。“他来了。”百合说道。“刚才是拉普现象,可以被看作灵魂出现的证据,须藤就在我们附近。”小梅看起来十分开心,“太棒了,今天很顺利!趁雨还没停,我们快开始吧!”

阿一却对这样的发展不能认同。

虽然阿一之前被卷入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杀人事件中,但每起案件都合乎唯物理论和科学道理,只有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解释,而他也是在场各位之中最害怕的那一个。

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待下去了。

阿一突然站了起来,说:“稍等!各位可不可以先跟我说一下案发的具体情况?”“告诉你?”小樱一脸不信任地问道。

小梅不爽地回答:“告诉你又如何?你这种小毛头能怎样?如果事情当真那么简单那早就……”“别这么说嘛!”阿一抢话道,“我爷爷可是日本第一的名侦探金田一耕助哟!”“什么?难道……不会吧!”小樱面露惊喜之色,显然她非常喜欢金田一耕助。“我也曾帮警方解决过不少案子呢……”“还不错哟,”百合打断想要继续说下去的阿一,“那就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你吧,短时间内雨应该还不会停。”“不可以!他是陌生人,不能告诉他!”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小梅持反对态度。

百合冷言相对:“小梅,真的是你杀了他吗?所以你害怕真相被拆穿?”“并没有!凶手难道不是你吗?那天明明是你提议须藤独自留在这里,我们三人分头出去购买食材的。”“不要吵了!”小樱看起来很伤心,“我们果然不该再来,其实不管谁是凶手,我都不介意,我是抱着我们三人和好如初的想法才来这里的……”“小樱,你不要冠冕堂皇地这么说,你这样的态度更值得被怀疑。”小梅丝毫不留情面。

百合也站到小梅一边,说:“当初是你租的这栋别墅吧?其实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杀害须藤的吧?”“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小樱擦掉眼角的泪,“当时买菜的时候,我按照清单买回了菠菜、西洋香菜,还有莴苣,但百合你呢?你说肉卖光了没买到,小梅你也没买回马铃薯和青葱,带回来的反而是青椒和胡萝卜。这是为什么?”“你们不要吵啦!根本吵不出结果!跟我说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吧,为了爷爷的名声,我也会查出真凶的!”“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告诉你吧。”小梅将当天的具体情况告诉了阿一。四

去年8月15日,四个人一起来到这栋别墅。大家是以接受网球训练的名义而来的,实际上三个女人却要打响一场爱情争夺战。

当天傍晚,三人按照约定分头去买食材,而须藤就在这段时间被杀了。因为突降大雨,几个人在路上都有所耽搁,而当她们回到别墅时,才发现须藤已经倒在厨房的血泊之中,一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我第一个发现尸体。”小梅说罢浑身颤抖了一下。她跟阿一招了下手,示意随她去厨房看看。

小梅扔掉烟蒂对阿一说:“尸体就在你站的位置。”“啊?”阿一吓得赶忙后退一步。

小梅继续冰冷地说道:“他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睁得很大,而瞳孔已经混浊,应该是死去一段时间了。不过,他当时的姿势很奇怪。”“姿势?”阿一示意小梅说下去。“他右手里还有鸡蛋,而左手里是饭瓢。”“鸡蛋和饭瓢?”这令人感觉意外,阿一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觉得很是滑稽。

但眼前的三个人,依旧非常严肃。“当时尸体的姿势是怎样的?”阿一问道。“不好说。”小梅朝四下张望了一下,百合看出她想要纸笔,立马递了过来。

百合开始在纸上画图。这时,阿一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与小梅、小樱相同,三个女人戴了一模一样的戒指,看来,应该是须藤送的。“当时他的姿势大概是这样的。”百合将画递给阿一。“对,右手抬得比较高。”小梅补充道。

小樱也点头肯定。

画面显示须藤的右手举着鸡蛋,而眼睛看向鸡蛋,左手拿着饭瓢,放在后脑勺之后,饭瓢的圆形部位朝外。“鸡蛋放在右手里,左手握住饭瓢,小梅小姐……”“什么事?”“须藤当时拿鸡蛋和饭瓢的姿态,手握得紧吗?”“非常紧!鸡蛋险些碎掉。”“我明白了。”“你知道真相了?”小梅问道。

阿一咧嘴笑起来,“对啊,”然后环视了三人之后说,“我知道事件的经过了。”“死者想要通过这个姿势给我们留下信息。”阿一解释说。“信息?”小梅表示不明白。“对,这就是‘临死前的遗言’。从须藤紧握鸡蛋和饭瓢的情况来看,说明这是他个人的意志,那么是为什么呢?应该是想用这种姿势表明真凶是谁,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奇怪姿势。”“用鸡蛋和饭瓢向我们暗示谁是凶手吗?难道是凶手喜欢做饭的意思?”百合话音未落,就看向小樱。

小樱连忙否认,“我没有杀他,如果是这样的思路的话,凶手是小梅,因为她除了煎蛋和煮饭什么饭都不会做。”“哪有!我还会煮拉面和咖喱!须藤的意思是带鸡蛋来的人才是凶手!那不就是百合吗?”“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是凶手!”“你们都错了,死者的留言并非这个意思,想一想他的身份。”“身份?”小梅思索起来。“对,须藤曾经在网坛叱咤风云,所以他才想到这样方式的留言,鸡蛋和饭瓢与什么比较相像?你们想一想。”阿一继续解释道。“我明白了!是网球还有球拍!”小梅终于明白了阿一的意思。“没错,鸡蛋的意思是网球,而饭瓢,则是球拍。”“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确实有道理。”百合肯定道,“不过我们每人都和网球有关系啊,也都带了网球用具过来。”“问题不只在这两方面,还在于须藤当时的具体姿势,他用哪只手握的鸡蛋?又用哪只手握的饭瓢?从这张图来看,他是右手握鸡蛋而左手持饭瓢。此外,他的姿势……”

阿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图,死者看起来注视着鸡蛋和右手,左手放在后脑勺的位置,并握着饭瓢。“我知道了!须藤这是在发球!”百合呼叫道。“没错,这是左撇子的发球动作。但我记得从须藤那张海报来看,他并非左撇子。所以,须藤的做法是为了告诉大家,凶手是左撇子。”“左撇子……”三人中的两人同时望向另一个人。

阿一继续分析道:“刚才阿梅点燃香烟用的是右手。”阿一一边说一边回想之前阿梅左手掐腰、右手点烟的动作。“百合画图也用的是右手。”百合当时是用左手压住的纸,转而右手拿笔画画。

那么还剩一个人。

阿一凝视着她,她正用左手梳理自己的头发,并看了看右手腕上的表。“凶手就是你,将手表戴在右手上的人,小樱!”

小梅和百合不约而同惊讶地叫了出来。

小樱呆立在原地,双眼噙满泪水。

阿一并没有等小樱回应,说“凶手正面将刀刺进须藤的胸口,所以须藤知道真凶是谁。但凶手并没有等须藤完全死去就跑了,倒地后的须藤挣扎着想要留下信息,但此时的他已经非常虚弱,最终他想起了凶手的特征。对一个网球教练而言,学员打球的姿势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小樱,我的猜测对吗?”“对,你说得没错。”小樱终于有了回应。“小樱,你怎么会杀害他?你难道不是非常喜欢他吗?”小梅无法理解。

小樱慢慢地摇头,说:“不,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但小梅你和百合那么喜欢他,为了迎合你们,我才装作喜欢他的样子。”“什么?”百合发问。

小樱擦掉眼泪,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只是喜欢和你们争风吃醋的感觉而已,因为我最在乎你们啊!但我们的友谊被那个男人破坏了。我恨须藤,所以才杀了他。”

听到小樱的话,小梅与百合惊讶得说不出话。

小樱接着说:“那天买菜时,我碰到了菜农,于是直接买好了自己需要买的食材,比你们都回来得早。没想到回到别墅后,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跟我说:‘现在只剩你和我了,我不想看你们三人为我争风吃醋,所以你们每人我都送了一枚戒指,但其实我最想送给你。’他虚假的模样令人感到恶心。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每个女人都臣服于他。但我不可能忘记正是因为他,我们自小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没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比愤怒,心中蹿起无名怒火,而当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菜刀已经在他的身体里了……”

小梅突然将手放到小樱的肩膀上,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什么?”小樱与百合齐声惊讶道。“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他,不过我并不讨厌他。一开始,我也只是为了迎合你们才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夺战,可谁想之后便无法脱身……”“原来你们也是这样……”一直没说话的百合开腔了,“我和你们一样,一开始也只是附和,没想到之后和小梅吵了起来,其实那之后我一直很后悔。”

说到这里,三个女人不约而同蹲在了地上,彼此依靠啜泣着。

阿一不禁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的呢?”风流的网球教练就在这弄人的机缘下死于非命。阿一想要悄悄走出房间,突然被叫住了——“金田一,对吗?”是小樱叫住了阿一。“对。”

此时的小樱满脸都是泪水,“真的非常感谢你,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不可能回报你了,但请允许我真诚地对你表示感谢。”“没事,你能这么想已经足够了。”阿一连忙回应,他提起满是饮料的塑料袋,“不过一定要去自首。”

小樱并没有答话,淡淡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而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五

天气已经放晴,阿一走在乡间小路上。但奇怪的是,虽然方才暴雨瓢泼,但现在的地面却很干燥,吹在脸上的风也感觉不到雨后的气息。方才的雨,就像是梦一场。“女人的想法实在太奇怪啦。”

阿一还在回味方才的所见所闻,在想着要不要告知警方,但说的话,应该从何谈起呢?正想着,阿一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金田一!”“阿一!”

顺着声音,阿一发现是剑持与美雪朝他走了过来,两人都身着和服,索性也不再想方才的事。

阿一突然想到今天是盂兰盆节,过一会儿不远处的小学里会举行盂兰盆舞大会,大家之前约定了晚上要过去狂欢的。“大叔、美雪,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阿一朝他们跑过去。

美雪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说:“当然是来找你啊!不是说好去买饮料的吗?怎么买了这么久!我们都非常担心你。”“抱歉抱歉!我应该给你们打电话的。刚才不是下雨了嘛,我去躲雨了,就那边的别墅里。刚才的雨好大呀!”“刚才下雨了吗?”“哦……可能就这一片下雨了吧。”“地上明明很干啊。”“嗯……确实……不过刚才真的雨好大的!也许是地本身太干,将水都吸收掉了吧。”“怎么会?明明一朵云都没有,丝毫没有下过雨的迹象。而且,你身上也是干的呀。”

听到美雪这样说,阿一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被淋湿。又想了想,觉得即使在异常炎热的夏天,下过雨的地也不可能干得这么快。

阿一突然联想到什么,吓得浑身冰冷。“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我也不会跑到那边的别墅去躲雨,而且还在那里麻烦人家借用了一下厕所……”“你说什么?别墅?”剑持警部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是指崖下的木屋?”“没错没错,你们可以去问那里的人嘛,她们也能帮我证明刚才是下了雨的。”“等下,阿一,那边一直都没有人的呀。”“什么?”“差不多就在去年这个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不幸造成泥石流,结果那栋别墅就被掩埋了,去那里游玩的四名游客也不幸丧命。但警方调查却显示其中的那名男性在泥石流之前已经被人杀掉了。”“那个时候我正在休假,警局找我来帮忙。根据当时勘查的情况,凶手应该就是其余三名女性之一,但因为她们也都不幸丧命了,所以这起案件也不了了之。这么说的话,那栋别墅现在应该已经是废弃的危房了。哎?阿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其实,刚才剑持还没说完,阿一已经傻掉了,他没法相信今天的所见所闻。

忽然,阿一发现自己本已断掉的木屐带居然已经完好如初了。

而离开那栋别墅时,小樱真诚的话语如同钟声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再次回响:“我不可能回报你了,但请允许我真诚地对你表示感谢。”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的原因吧,阿一才做了这令人恐惧的白日噩梦。第二章猴爪英/W•W•雅各布斯

寒冷潮湿的夜晚渐渐笼罩拉博诺姆维拉镇,小客厅中炉火熊熊,厚实的窗帘垂到地上,一对父子正下着棋,已是满头白发的母亲在一边织着毛衣。

父亲原本胜券在握,却不慎将棋子推入危急而不必要的险境,这致命的一步使得棋局大反转,一旁的母亲也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毛衣活儿品评起来。“起风了。”怀特先生看着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暗自希望儿子没有发现这个错误,然而为时已晚。“我听着呢,”儿子冷酷地审视着棋盘,一面伸出手指说道,“将军。”

怀特先生踌躇不决的手停在棋盘上方,说道:“这样的天,简直不会相信他能来。”

儿子却不理会父亲的话语,继续说道:“将死!”“住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真是糟糕透顶!”怀特先生突然发起脾气来,高声喊叫着,“四周一片荒芜,泥泞又偏远,简直糟糕透了,庭院里的路跟条水沟一样,外面的马路简直跟条河差不多。真不知道人们怎么想的,大概觉得这马路上就这么两座房子出租,他们就觉得这无关紧要!”“别介意,亲爱的。或许下一局棋你就赢了。”他的妻子安慰道。

怀特先生默默瞥了一眼互换眼神的妻子和儿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得意的笑容隐藏在稀疏的灰胡子里。“他来了。”大门砰地一响,沉重的脚步向房门迈来,儿子赫伯特•怀特说道。

老怀特殷勤地站起来,急忙过去开门,对来客表示欢迎,来人也回了一句问候。来客跟着老怀特走进屋里,当这一个又高又壮、面色红润、眼睛小而亮的男人走进房门时,怀特夫人轻轻地咳嗽发出啧啧声。“这位是莫里斯军士长。”怀特先生介绍说。

军士长友好地挥了挥手致意,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怀特夫人热情地拿出威士忌和酒杯,把黄铜小水壶放在炉子上。

小酌了几杯酒,军士长眼里放出光彩开始侃侃而谈。怀特一家三口热切地注视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在椅子上耸了耸肩,谈起自己所见识过的异域风景、英勇的事迹、战争、瘟疫以及陌生的民族。“想当年他刚走的时候还只是个货栈里的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快看看,这都十一年了。”怀特先生向妻儿点着头说道。“他看上去没受多少创伤。”怀特夫人礼貌地说。

怀特先生继续说道:“我倒是想亲自去趟印度,你们知道的,就是去瞧瞧游览一番。”“我觉得去哪儿都好,就是千万不要去印度。”军士长摇了摇头,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想看看那些古老的寺庙、游方僧人还有各色杂耍的人。”怀特先生说,“前不久的时候你跟我谈起猴爪什么的,那是怎么个东西,莫里斯?”

军士长一听猴爪两个字,赶忙打断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至少没什么值得听的。”“猴爪?”怀特夫人好奇地说。

军士长忙说:“也没什么,嗯,也许它有点像巫术那种东西。”

屋子里的三位听众急切地朝前靠拢。军士长心不在焉地把空杯子放到嘴唇边,意识到杯中已无酒,又默默将它放下。屋子的主人立刻凑上去帮他把酒杯满上。“看看吧,”军士长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衣袋里摸索着,“这就是一个平常的小爪子,已经干巴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了。”口袋里的东西被掏了出来,展示在三人面前。怀特夫人已经嫌恶地缩回了身子。儿子赫伯特好奇地将东西接了过来放在手上仔细地端详起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老怀特从儿子的手中接过爪子,左右翻看了一遍又把它放在了桌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为它念了一道咒语镇压它,”军士长激动地说道,“这位云游僧人是一个神圣的人,他为了向人昭示命运主宰所有人,凡是抗拒、干预命运的人,不幸与厄运就会降临在他们身上。这神秘的僧人用符咒镇住了这猴爪,让三个人,每人都能用它来实现自己的三个愿望。”

军士长神情严肃庄重,三位听众突然发觉自己轻微的笑声有些突兀,对于他们的轻视,军士长显然有些不满。“那么,您为什么不提三个愿望呢?”赫伯特机智地问道。“我提了愿望。”军士长平静地回答道,用一种长辈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冒昧青年,但随即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怀特夫人接着问道:“您的三个愿望都实现了吗?”

军士长沉默了片刻,举起杯子说道:“是的。”杯子触碰到他坚实的牙齿,发出极不舒服的声音。“还有别的人许过愿吗?”怀特夫人又问。“有,第一个许愿的人实现了自己的三个愿望,我不清楚他许下的前两个愿望是什么,但我知道他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是死亡。所以我才得到了这个猴爪。”

军士长的回答神情严肃,语调沉重,众人默不作声,屋里安静起来。“既然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三个愿望,那么这个猴爪你也没有什么用了,”老怀特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你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军士长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我原先也想过要卖掉它,但想想这不合适。首先,别人都不相信这是某个神秘的精怪尾巴,他们总是怀疑它的真实性,想先试一试它是否灵验再给钱。再者,这东西造成的危害已经够大的啦。”“那要是你再提出其他三个愿望,它还会替你实现吗?”老怀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军士长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他猛地拿起桌上的猴爪,放在眼前仔细地思索着,突然将它扔到了壁炉之中。老怀特惊叫了一声,急忙把它从火堆中抢了出来。“还是把它烧掉更好。”军士长郑重地说。

老怀特赶忙说:“莫里斯,如果你不要它,那就把它给我吧。”“不,我不能给你。”军士长固执地坚持着,“我已经选择将它投入火中销毁,你现在要留下它,那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负责。你还是像个聪明人一样做个明智的决定,把它扔到火里去烧掉!”

老怀特摇了摇头,不理会军士长的话,反而更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猴爪,问道:“我该如何许愿?”“只要用右手举起这猴爪,然后大声地许下愿望。”军士长回答说,“但我警告你,你这样做的后果会非常严重。”“这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似的。”怀特夫人不以为是地站起来去准备晚餐,“你不觉得可以祝我长出四只手来吗?”

老怀特把这神秘的猴爪从衣袋里拿出来,怀特夫人的话逗得他们一家三口哈哈大笑,军士长却惊恐地抓住老怀特的胳膊,警告说:“你要是非要用这东西许愿,那就说些实际点的愿望。”

老怀特把猴爪放回了口袋,摆好桌椅,邀请莫里斯军士长入席。晚餐期间,这猴爪的事简直被遗忘了,大家再次沉浸在军士长奇妙的印度之旅中的第二部分冒险经历。

晚饭过后,军士长急匆匆地告辞,去车站赶末班火车。

赫伯特送走了客人,关上门,转身对家人说道:“如果这猴爪的故事比不上他刚才说的那些事儿那么真,那咱们从这东西上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怀特夫人盯着丈夫的脸问:“我说亲爱的,你拿了他的猴爪,就没想过要补偿他些什么东西作为交换?”

老怀特有点脸红,急忙掩饰道:“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他已经不要这玩意儿了,我倒是想让他拿走,可是他逼我扔掉。”“我觉得这故事挺可信的。”赫伯特装出害怕的模样,“我们就要发大财了,我们也能过上富贵权势幸福的生活,父亲,快许个愿当皇帝,那你就再也不用怕老婆了。”

赫伯特一说完立马躲到桌子后面,他的母亲怀特太太已经气呼呼地拿起沙发套追赶着打他了。

老怀特并没有把儿子的胡话放在心上,又一次将猴爪从口袋里拿出来,将信将疑地看着:“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在我看来,我想要的都已经拥有了。而莫里斯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它能给我带来些什么呢?”“如果能让咱们家这破房子欠的那些钱还清,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不对?”赫伯特一手搭在父亲的肩上出主意。“那好吧,就许个愿,要200英镑钱这样就足够还清这房子的欠款了。”老怀特为自己轻易相信这样的故事而感到羞愧地讪笑着。像莫里斯说的那样,老怀特举起自己的右手,儿子配合地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却偷偷朝母亲使起了眼色。怀特夫人激动地坐在钢琴边,随手弹了几个跳跃的和弦。“我许愿能得到200英镑!”老怀特大声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愿望。

钢琴奏出一连串的音符伴着这一个清晰的愿望,却被老怀特一声毛骨悚然的惊叫声打断,儿子和妻子赶紧跑到他身旁。“动了!它动了!”老怀特一脸惊恐看着被自己扔开掉落在地板上的干瘪东西,“我许愿的时候它动了!像一条扭动的蛇!”

赫伯特伸手把掉落的东西捡了起来放在桌上:“然而我可没看到什么钱,我敢打包票我永远也不会看见什么200英镑。”

怀特夫人默默地搀着老怀特,安慰道:“亲爱的,你这是幻觉而已。”

老怀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没事,没有受伤,只是它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一家人重新在壁炉边坐下,父子俩各自抽着烟斗,没有人再说起许愿的事。一股沉闷异常的情绪笼在屋中,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响,老怀特又紧张地颤抖了一下。

临睡前,赫伯特向父母道晚安,说道:“我希望明早你们就会在床上发现一大袋硬币刚好200英镑,搞不好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躲在柜子顶上看着你们把这不义之财据为己有。”

赫伯特独坐黑暗之中望着慢慢熄灭的炉火,渐熄的火苗中冒出一张张人脸,一张比一张恐怖,在面目可憎的猿猴脸中,赫伯特惊恐得说不出话,想找水来浇灭这诡异狞笑的火苗,伸手却抓到了桌上的猴爪。赫伯特连忙甩开,颤抖着躲进房间睡觉去了。

天终于亮了,又是新的一天,赫伯特在阳光中简直要嘲笑昨晚胆小的自己。那个干瘪的猴爪静静躺在柜子上,没有人相信它的魔力。“亲爱的,看来这200英镑不会有了,当过兵的人总是爱胡说八道,就算是真的实现了,这么点钱又怎么会有什么害人的事。”怀特夫人淡淡地说着。“也许天上会掉馅儿饼也说不定。”赫伯特轻浮地说着。“不不。莫里斯说,有些事总是自然而然地发生,而人们总把祈求到的结果当成巧合。”老怀特说。“可能你说得有道理,那在我下班回来之前你们可别独吞那笔钱。”赫伯特从餐桌边站起,“要是这笔钱把你们变成贪得无厌的人,我立马和你们断绝关系。”

怀特夫人听着赫伯特的玩笑,微笑着把他送出门,看着他走远。

回到餐桌前,怀特夫人忍不住取笑轻信别人胡话的丈夫。邮差敲门,送来裁缝的账单,她忍不住打听那个军士长的事,向邮差抱怨他又爱喝酒又爱胡言乱语地吹牛。

午餐时,怀特夫人津津乐道说:“等赫伯特回家,肯定会有很多新鲜的话题跟我们聊的。”

老怀特一边给自己倒啤酒,一边说道:“那玩意儿真的在我手里动了,我可以肯定。”

怀特夫人没有搭话,因为她发现有个陌生人正盯着自家的房子,焦躁地在外面踱来踱去似乎准备敲门进来。怀特夫人敏锐地注意到陌生人穿着考究,一顶崭新的丝质礼帽,这让她联想到昨晚许愿的200英镑。

陌生人一直在踱步,三次在门口停下,却又走开。终于,他鼓起勇气似的推开门,沿着小道走进院子。

怀特夫人早已注意到他,赶忙将自己的围裙解下,压在坐垫下面,将这个心神不宁的陌生人领进了屋里。一身气派的陌生人心事重重地看着她,怀特夫人为自家的寒酸致歉,随后便一直耐心地等着他先开口道明来因。

踌躇良久,陌生人终于开口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我从莫乌-麦金斯公司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赫伯特出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怀特夫人预感到有些不妙,她屏住呼吸忍不住追问。

老怀特忍不住打断道:“亲爱的你别急,别急着下结论,这位先生不会带来什么坏消息的。对吧先生?”

陌生人沉默片刻,低声道:“实在非常抱歉。”“到底出了什么事?”怀特夫人几乎要尖叫起来。“出了很大的事,不过他没有受到一点痛楚……”陌生人低着头,轻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感谢上帝啊!”怀特夫人下意识地祈祷上帝,却突然理解了什么,惊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还没等她彻底理解这话的意思,从另一个人躲闪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恐惧得到了可怕的证实。她屏住气息,转向智力比较迟钝的丈夫,老怀特已将颤抖而衰老的手放在她手上。屋里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他被卷进了机器。”陌生人低声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是的。”老怀特无知无觉地重复着,“卷进了机器。”

他怅然若失地凝视窗外,下意识地紧握住妻子的手,就像四十年前他们表达爱意时的动作一样:“他一个人走了,离开了我们,这简直难以接受。”

陌生人咳嗽了几声,站起来同样看着窗外,继续说道:“公司对你们失去亲人表示真挚的同情,我也请求你们的原谅,因为我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得听命于他们。”

然而陌生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怀特夫人双目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呼吸细微,而老怀特先生的神情如同第一次投入战斗的军士长一般。“我要说明的是,莫乌-麦金斯公司不为此事承担任何责任,”陌生人继续说道,“公司也不承担任何义务,但是考虑到赫伯特为公司效命,公司愿意赠送你们一笔款项作为补偿。”

老怀特松开妻子的手,站了起来,目露凶光地看着陌生人,干裂的嘴唇发出两个音:“多少?”“200英镑。”

老怀特仿佛没有听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虚弱地笑了笑,朝着虚空伸出手去,接着又将那堆东西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

在离家约两英里的地方,夫妻俩埋葬了他们最爱的儿子,然后回到这个寂静幽暗的房子。

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怀特夫妇还在等待着,希望能减轻心中无尽的痛苦。

一星期过去了,老怀特在睡梦中醒来,伸出手来一摸,妻子不在床上,屋子里一片漆黑,妻子压抑的哭声从窗边传来。老怀特默默听着。“亲爱的快回来,别着凉。”老怀特轻柔地安慰着。“我们的儿子正在更冷的地方。”怀特夫人又哭了起来。

渐渐地,哭泣声消失了,床上的暖意让老怀特昏昏欲睡,他忍不住打起盹来,甚至睡着了。“爪子!”妻子一声疯狂的尖叫声把老怀特惊醒,“猴爪!那个猴爪!”“什么?哪儿?什么事?”老怀特惊恐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妻子从窗边跌跌撞撞地跑到床边,带着平静的口吻说道:“我要那个猴爪,你没有毁掉它吧?”“当然没有,它就在客厅的餐具柜子上,你问这个做什么?”老怀特回答说。

妻子哭笑不止,忍不住俯身亲吻他的脸,说:“我现在才想起它来!为什么我原来就没有想到!为什么你也没有想到?”“想到什么?”老怀特迷惑地问。“愿望!我们还有两个愿望!我们只许过一个愿望。”妻子回答说。“那一次难道还不够吗?”丈夫愤怒地吼道。“不不,我们再许个愿,快去把它取来,我们许愿让儿子复活过来!”妻子得意地叫喊起来。

老怀特艰难地推开被子,双腿颤抖着为妻子疯狂的念头感到恐惧:“上帝啊,你疯了吗!”“快把它拿来啊,拿来许愿啊,我们的儿子,我的儿子!”妻子喘着气疯狂地叫喊着。

老怀特划了一根火柴,颤颤巍巍地点燃蜡烛:“快回到床上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怀特夫人固执地说道,“为什么第二次不会实现?”“那只是巧合。”老怀特结巴着回答。“快去拿过来,拿来许愿!”妻子激动地叫喊着,把老头儿往门边推。

一片黑暗中老怀特慢慢走下楼,摸索到客厅里,然后又摸索到餐具柜。猴爪就在这个柜子上,他感到恐怖,怕愿望说出来,也许真的会让肉体残破的儿子在他面前出现,让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老怀特紧张得找不到门,气都喘不上来了。他眉间全是冷汗,他绕着桌子墙壁慢慢摸索,最终发现自己在小过道上,手里拿着那厌恶的猴爪。

他最终摸索着进屋的时候,妻子的脸好像变了。那张脸苍白、充满期待,仿佛那脸上有种可怕的表情。恐惧揪住了自己的心脏。“许愿!”她顽固地叫嚷着。“这真是愚蠢邪恶!”他带着发颤的嗓音说。“许愿!”他妻子又一次大声叫道。

他不得不举起右手:“我许愿让我的儿子复活!”

那猴爪砰地掉在地板上,他颤抖着看着它,哆哆嗦嗦地倒在椅子上。怀特夫人带着炽烈热切的眼神,走向窗口掀起帘子。可怜的怀特先生感到周身一片冰凉,怀特夫人正不停地往窗外窥视。烛台里的蜡烛头快要烧尽了,烛火慢慢烧到烛台边缘,火苗不断地在天花板和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直到烛火猛烈地闪出一个大火花熄灭为止。猴爪的失灵,让老怀特感到说不出的宽慰,他爬到床上,一两分钟以后妻子默默地上了床。没有任何话语,两个人静静听着钟表声嘀嗒嘀嗒响个不停。

楼道深处传来嘎吱一声响,一只老鼠吱吱叫着急急跑过墙根。

屋子里实在太黑了,漆黑的幻境让老怀特觉得不能忍受,他鼓足勇气掏出火柴划了一根,慢吞吞地下楼去取蜡烛。

刚走到楼梯,火柴的微光熄灭了,他又划了一根,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老怀特凝神屏气地听着,手中的火柴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敲门声再次响起,老怀特惊恐地逃回卧室,转身关上门。

正在这时,第三声敲门声响彻整座房子。

怀特夫人尖叫起来:“是什么声音在响?”

老怀特抖得停不下来,结结巴巴地回答说:“耗子——一只耗子,我下楼的时候在我身边跑过。”

妻子不理会老怀特的解释,静静坐在床边仔细倾听着,一道重重的敲门声又一次回荡在房子中。“赫伯特!”怀特夫人激动地尖叫起来,“是赫伯特,一定是他!”她跳起来奔向门口,但丈夫已经牢牢攫住她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她,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想干什么?”“是我的儿子,是赫伯特!”怀特夫人拼命挣扎着要去开门,“赫伯特来了,两英里的路让他走得有点久,快别抓着我了,让我去给他开门!”

老怀特又气又怕,浑身颤抖:“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放他进来!”“难道你害怕自己的孩子吗?”怀特夫人哭喊着,挣扎着,“让我去开门,赫伯特,妈妈来给你开门!”

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急。妻子一个扭身挣脱了老怀特的束缚,老怀特跑到楼梯口哀求着妻子不要开门,追了几步,妻子还是飞快地奔向了门口。

老怀特听见铁锁被拖开的声音,插销慢慢地从插孔中被拔出的声音,妻子喘着粗气的声音喊着他:“你快下来!这门闩我拖不开!”

老怀特没有理会妻子的叫喊,他拼了命地趴在地上四下里摸索着寻找那个猴爪,只要能在敲门那东西进来之前找到就行。猛烈的敲门声还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里回荡,他听到刮擦声,妻子正费力地想要打开门。就在这一瞬间,他摸到了那个遗落的猴爪,老怀特举起胳膊,疯狂地说出了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急促而剧烈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余音仍在屋中荡漾,椅子被拉了回来,房门打开了。一股子冷风穿了进来,怀特夫人发出一声漫长的、高声的、痛苦而失望的号叫。老怀特鼓起勇气跑到她的身边,紧接着跑出门外。

只有闪烁的街灯,静默地照射着荒凉的马路。第三章与画中人同行日/江户川乱步

那是一个多云又温暖的天气,当时,专门去看海市蜃楼的我正从鱼津返回。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很期待海市蜃楼的美丽,但是,当我真的和成千上万的人一起站在海边,真的亲眼看到它的时候,又不免被它的宏大所震撼。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日本海——灰色的,很宁静,就像一个哑女;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能登半岛的森林——模糊,巨大,就像显微镜下的黑虫子。

其实,海市蜃楼就像是一场大气电影,只不过,整场影片中,没有背景,没有音乐,登场的只是奇形怪状的乌云、宝塔、火车、杉树林……它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幻化成不同的形状,忽远忽近,神秘非凡。

不过,它似乎真的具有一种令人发狂的魔力。

不然,我怎么会记不清是否在某年某月去过鱼津呢?

不然,我怎么会一直疑惑着,那件事到底是我编造出来的、毫无根据的幻想,是一场梦,还是——那个抱着一幅画的人是个疯子呢?

说到那个神秘的男人,我是在开往上野的火车上遇到他的。

当时大概傍晚六点,我从鱼津上的火车,因为那个二等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车厢里显得空荡荡的。所以,我刚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他。

因为脸长腿长,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头黑发梳得很整齐,乍一看,会让人觉得他很潇洒,最多不过中年。

但是,一个中年人的脸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深深的皱纹呢?一个中年人又怎么会穿着我们父辈年轻时才流行的那种黑色窄领、垫肩的老式西服呢?我有点疑惑。

不过,疑惑仅仅也是疑惑。路上,我们一直默默无言,相安无事,直到夜幕即将来临的时候,这种平衡才渐渐被打破。

他突然站了起来,从车窗上取下了一幅画,用一块黑色的包袱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多么生动的画啊!他为什么要把它从包裹里取出来,还反过来挂在车窗上呢?我好奇地向他那边张望。

也真是巧,把东西包好后,他也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四目相对,他冲我害羞地笑了一下,我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虽然视线偶尔出现交集,但几乎每次,双方都会觉得不自然,不约而同地避开。

就这样,火车经过了几个小站,车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全世界的生物都被毁灭了,仅留下我和他,还有这间小小的车厢。

回想起来,这确实令人有些费解。一路上,除了他之外,我没见过别的乘客,也没见过服务员和列车长。

我不禁有点害怕。可奇怪的是,我越是怕他,越要逼自己靠近他。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终于站了起来,向他走去,大大咧咧地坐到他对面的座位上。

可是,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我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打量他。和我不同,他似乎早有准备,见我盯着他看,他大大方方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包裹,冲我招呼道:“是为了这个吗?”

我愣住了。“你是想看这东西吧?”见我没说话,他又重新问了一遍。“能给我看看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的话。要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可以。我一直在想,你一定会对它有兴趣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了包袱,把那张布贴画正着挂到了车窗上。

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了什么,只匆匆地看了一眼,我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之后,才又睁开眼睛。

真的很奇妙,它的背景以蓝色为主,风格类似于献给神社、庙宇的匾额的那些画——重重叠叠、错落有致的房屋;简单明了的青色榻榻米和天棚,像是准备给歌伎用来表演用的那样。在整幅画的左前方,是粗糙的黑色窗棂和同色调书桌。

背景之中,嵌着两个精心制成的、一尺左右的人像。一个是穿着老式黑天鹅绒西服、酷似我眼前这个人的白发老人。另一个是美艳绝伦的少女,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老人正襟危坐,少女粉面含羞地依偎在老者的膝上,就像是戏剧里面的色情场面。

这种组合确实很神奇,但是,这还不足以让我感到“奇妙”。

与粗糙的背景相比,布贴部分做得简直太好了。白纪做成的脸相当有立体感,细细看去,完全可以分辨出每一道细小的皱纹;至于他们的头发,似乎是用真头发一根一根粘成的;老人的西服上,缝线和纽扣都相当整齐。少女穿着飘逸的火红绉绸,双峰高耸,曲线柔和,肌肤白嫩;指如玉葱,指甲更像贝壳般晶莹剔透。要是用放大镜的话,一定还能找出毛孔和汗毛来呢。

这实在是布贴画中的极品,一定出自名家之手。但是,只凭这个,也不足以让我感到“奇妙”。

从背景上剥落的颜料和人物身上褪色的衣服来看,这应该是一幅老画了。但是,虽然经过了时间的流逝,整幅画依旧生命力十足,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

所以,我觉得,似乎,这画中的人物是活的。他们就像神仙一样,可以长生不死。但是,和神仙又有点不同,他们似乎没有来去自如的自由。“啊!你好像能明白。”老人看到我惊异的神情,如遇知音,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把本来背在肩上的黑色皮箱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拿出一个老式棱镜双筒望远镜,递给我。“你用它再看看。不行,这儿太近了,往后退几步。对,就站那儿。”

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急速膨胀的好奇心吧,我毫不犹豫地听了老人的话,站起身,离开座位,往后退了五六步。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老人还特意迎光举起了画。

那个望远镜长得很蠢笨,是我小时候经常在眼镜店里看到的样式。它似乎是三四十年前的舶来品,和老人的那件西服一样,完全可以被收进博物馆当文物。

这么古老的东西,可得多加小心。我颇为爱惜地摆弄了一会儿,熟悉了它的结构之后,才举到眼前,想欣赏那幅画,没想到老人忽然凄厉地大叫了一声。吓得我手一抖,险些把望远镜掉到地上。“不行!不行!反了!不能反着看!不行!”老人瞪着眼睛,脸色苍白,连连挥手。“确实,我弄反了。”因为急着欣赏那幅画,我并没有过多在意老人的表情,只是随口应道,然后拿正了望远镜,迫不及待地看起画来。

真奇怪,拿反了,正过来就好了嘛!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我实在不能理解老人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对准,调整焦距……慢慢地,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一个真人大小的姑娘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在镜头中,她的胸部突然被放大了数倍,占满了我的全部视线,就像全世界都被浓缩在了这里一样。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那种瞬间的震撼,那感觉有点像海女们某一瞬间的动作。她们潜入海中时,因为光线的原因,往往会被晃动的蓝色水波弄得朦胧、发白、扭曲。但是,这所有的幻影,都会在猛地跃出海面时,清晰真切地消失。

真的难以想象,我居然在那个老望远镜中看到了一个奇妙世界——活力四射的美艳少女和穿老式西服的老人奇怪地生活在一起。虽然偷窥是很不礼貌的,无奈我当时真的已经身不由己。

在我通过望远镜看的时候,少女的胸口忽然剧烈地起伏着,就连原本苍白的脸颊也飞起了一片桃红,她害羞了吗?

无可厚非,她的胴体真的十分诱人,透过火红的绉绸,我似乎可以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有的迷人气息。真美啊!我一边感叹着,一边贪婪地用眼睛抚遍了她的全身,然后把目光转到了白发老人身上。

虽然因为望远镜的作用,他的脸大得有点变形,但是,和少女一样,他也显得很有生气。只不过,很奇怪的是,除了幸福,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居然还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苦闷表情。刚开始,我以为是我自己的心理在作祟,但后来越仔细看,也就越能清楚地发现,他脸上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一种既悲痛又恐惧的复杂表情。

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牢牢地吸住了我。我像被魇住了一样,放下了望远镜,茫然四顾。

寂静的车厢,醒目的布贴画,神秘的老人,漆黑的窗外,单调重复的火车声……一切如故。似乎只有我,穿越了一个噩梦,重新跌回了现实。“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怪呢!”老人又把画挂到了窗户那里,回到了原位,一边盯着我的脸,一边示意我坐到他对面。“这里太闷了,有点头疼。”我含糊不清地搪塞着他。“他们是活的。”老人探过身子,凑近我,细长的手指在膝盖上不住地敲着,压低声音道。“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的身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将身子贴得更近,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异常小声地问。看那样子,就好像是要宣布一个天大的秘密。

由于火车很吵,他的声音又出奇地低,我担心听错了:“他们的身世?”“嗯,就是他们的身世,尤其是那个老人的身世。”“从什么时候讲起呢,他年轻的时候吗?”那晚,我似乎毫不受控。总是会说一些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话。“对,从二十五岁说起。”“我非常想听。”“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听我说。”老人露出了开心满足的笑容,兴奋地说。

于是,我就这样得知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这老人是我哥哥。他从小就很爱赶时髦,非常喜欢一些外国的小玩意儿。喏,这架望远镜就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花了不少钱,才从横滨的一家旧货店里买来的。据说,它本来属于一个外国船长。”每当提到哥哥时,老人总会看一眼,或者指一指画上的老者,就像在介绍一个坐在自己身边的活人。似乎,他总以为,画中的老人,就是自己还活着的哥哥。不过,很奇怪的是,当时的我并不觉得老人的行为很奇怪,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当时,我们家住在日本桥通三丁目,父亲在浅草十二阶附近开了个商店,卖绸缎布匹,因为顺路,哥哥每天都要去爬那座凌云阁。你有没有去过十二阶?什么?没有?那可太遗憾啦。“所有的一切,都源自这个望远镜。自从有了它之后,哥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茶不思饭不想,一言不发,闷闷不乐,每天都像个公司职员那样早出晚归。家里人都很着急,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但是,不管谁问他去哪里,去干什么,他都置之不理。从外面回来之后,就关上门,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这样,慢慢地,他越来越瘦,精神状态也糟糕透了。怎么说呢?那样子就像害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相思病。大家都很关心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将近过去了一个月之后,我们仍旧一无所获。“于是,时间就这样到了明治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七号,那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天。那天天很阴,上午的时候,哥哥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直到下午,才又背着这个望远镜,穿着他自己缝的、当时还很流行的黑天鹅绒西服出了门。因为实在担心他会出事,妈妈特意交代我,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一定要悄悄地跟在后面。“出门之后,哥哥先是走向了往日本桥方向去的马车铁道。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被他觉察。开始的时候,还是很顺利的。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哥哥竟然预订好了去上野的铁道马车,一到那里,就坐上车扬长而去了。也许你不知道,当时的铁道马车很少,间隔时间也很长,下一趟车根本不可能赶上前一趟车。我束手无策,只好想了又想,用母亲给我的零花钱雇了一辆人力车,继续跟着他。“马车到了十二阶凌云阁的时候,哥哥下了车,进了石门,买了票,进了塔中。原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要来这里。不过,因为当时还很年轻,想法还很不成熟。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一定被这里的妖魔缠住了。“和哥哥不一样,我很不喜欢这里,只在小时候和父亲来过一次。不过,既然哥哥都进去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进。为了避免被他发现,我故意落后了一层。塔里的窗户很小,石阶黑乎乎的,砖壁又厚,总体给人的感觉就像墓穴,冷冰冰、阴森森的。那些年,中国和日本之间又恰好爆发了甲午战争,所以墙壁上挂的全是关于战争题材的油画——狼虎一般的日本兵,血腥残酷的厮杀场面,浑身是血、挣扎不休的清兵,像气球一样挂在空中的头颅……微弱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照在这些血淋淋的油画上,反射着诡异的光线,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我很害怕,但还是尾随着哥哥,战战兢兢地爬到了塔顶。“塔顶只有八角形的护栏,没有墙壁,所以和在塔里不同,站在这里,视线变得很开阔。远远看去,一排一排的房屋就像垃圾堆一样凌乱;品川的炮台小得像个盆景;就连观音堂也变得很低矮;附近玩杂耍的戏棚更像可笑的玩具盒;路上的行人们,也像被压扁了一样,只剩下了头和脚。不过,因为刚才漆黑阴森的环境实在是很吓人,我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时,我才注意到,哥哥正独自一人站在角落处,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着观音堂。虽然塔顶上还有十几个游客在眺望品川的海面,但无论是谁的身影,都没有哥哥的清晰。“我想起了出门前母亲的叮咛,于是大胆地走上前去,碰了碰哥哥:‘哥哥,你在看什么?’哥哥有点惊讶,转了过来,看了看我,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见他这样,我继续问道,‘这些日子,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现在想想,我真应该庆幸当时周围没有外人可以妨碍我们兄弟俩的交流。“哥哥一开始并不想告诉我,但是,也许是因为经不住我的喋喋不休、软磨硬泡,最后,他终于开了口,把一个月来深藏于心的秘密告诉了我。但是,这整件事实在是太离奇了。原来,大概一个月前,当他像往常一样站在这里,用望远镜察看观音堂的时候,无意间在朝拜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清丽脱俗的美貌少女,这女子实在是太特别了,就连以前从来不把尘世女子放在眼里的哥哥,才只看她一眼,便也不由得心如鹿撞,神魂颠倒,一下就喜欢上了她。所以,当时哥哥特别激动,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但是,只那么一瞬,那个女子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了。哥哥特别着急,用望远镜又把观音堂附近的人们都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腼腆内向的哥哥自此对那女子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一发而不可收拾。或许现在很多人听到这些之后,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当时的人都很重感情,由于一次偶遇而情根深种的不在少数。所以,哥哥种种失常的行为,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只为再多看心爱的人一眼,就魂不守舍,寝食难安,这爱情的力量,也未免太伟大了。“哥哥讲完了前因后果之后,再次举起望远镜,迫不及待搜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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