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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7 21: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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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鲁德亚德·吉卜林 著,霍彦京译

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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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与海

少年与海试读:

少年与海

第一章 Chapter One

第二章 Chapter Two

第三章 Chapter Three

第四章 Chapter Four

第五章 Chapter Five

第六章 Chapter Six

第七章 Chapter Seven

第八章 Chapter Eight

第九章 Chapter Nine

第十章 Chapter Ten

版权信息书名:少年与海作者:(英)约瑟夫·鲁德亚德·吉卜林著;霍彦京译出版方:哈尔滨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5ISBN:9787548445623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少年与海第一章 Chapter One

大客轮在起伏的波涛里穿梭,一路鸣笛向周围的捕鱼船队发出警告,以免发生碰撞。船上的防风门敞开着,迎接来自北大西洋的雾气。“切尼那小子是船上最大的麻烦,”一个身穿粗呢外套的男人“砰”的一声关上门,说道,“不能让他留在这儿。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德国人伸手取了一块三明治,一边咀嚼,一边嘟哝:“我知道这类人。美国佬全是这德行。我告诉你,你应该带一些鞭子,放你船上。”“哼!那小子也没啥大坏处,他只是个可怜的家伙。”从纽约来的男人慢吞吞地回答。他全身舒展躺在垫子上,面前是湿漉漉的天窗。“打他小时候起,他家人就拉着他在各家旅馆跑来跑去。今儿早上,我跟他妈聊了会儿。那太太挺漂亮,但她凡事都由着儿子。那小子要去欧洲上学。”“还没开始上学呢,”蜷缩在角落里的费城男人说,“那小子每月的零花钱就有200美元,他跟我说的。他还不到16岁。”“铁路。是他爸的,对吗?”德国人问。“没错。铁路、矿山、木材,还有船运。老头在圣迭戈有自己的摊子。在洛杉矶也有。他有6条铁路,太平洋沿岸一半的木材都是他的,他老婆只管花钱就行。”费城人懒洋洋地继续说。“她说西部不适合她,她只是跟着儿子神经兮兮地到处跑。我估计她是想搞清楚什么能让她儿子感兴趣。佛罗里达、阿迪朗达克、莱克伍德、蒙大拿、纽约,来来回回转个不停。他现在可不是听别人差遣的小跟班。等到从欧洲念书回来,他会变成一个让人恐惧的家伙。”“他家老头怎么不专门照管他?”穿着粗布尼外套的人问道。“老头正在忙生意。我估计他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过几年,他会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好可惜。因为要是能好好管教一下,那孩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好好管管,好好管管!”德国人咆哮着说。“砰”的一声,门又开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大约15岁光景,嘴角叼着抽了半截的香烟,斜倚在门口。那张蜡黄的小脸使他显得并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从他的表情里透露出来的是犹疑不决、虚张声势和非常低级的小聪明。男孩穿着鲜红色的上衣,灯笼裤,红袜子,脚上穿一双骑行鞋1,后脑勺上扣着一顶红色的法兰绒帽子。他吹了一声口哨,扫了同伴一眼,然后高声叫喊道:“喂,外面的雾很大。你们听,那些渔船在我们周围吱哇乱叫。要我说,如果我们能撞翻一艘的话,是不是很好玩?”“哈维,关门,”纽约人说,“带上门,出去。这儿不欢迎你。”“谁能拦住我?”男孩故意回答,“你给我买的船票吗?马丁先生。我想我应该和站在这儿的其他人一样吧。”

他从棋盘上捡起几粒骰子,左右手来回抛着玩儿。“喂,先生们。无聊死了。咱们来玩扑克吧?”

没人搭理哈维。他继续抽着烟,一个劲儿地抖腿,用脏兮兮的手指敲击桌子。然后,他掏出一卷钞票,好像要数钱一样。“你妈下午怎么样?”有人问,“中午饭那会儿我没看到她。”“我估计在她的头等舱里。一到海上她就晕船。我打算给那女服务生15美元,让她帮忙照顾我妈。我能不下去就尽量不下去。因为每次穿过管家的配餐室时,总觉得那是个神秘的地方。嗨,这是我第一次在海上航行。”“哦,哈维,别给自己找借口。”“谁找借口了?先生们,这是我第一次出海。除了第一天我有点晕船外,我一点都不难受,先生们!”说着,他伸出不示弱的拳头,蘸湿手指,继续数钱。“哦,你真是个大人物,有什么都能从你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出来。”费城人打了个哈欠,“要是你能不这么莽撞的话,你肯定能成为你们那儿的优秀人才。”“我知道。我是美国人—— 以前,将来,一直都会是。等我去了欧洲,我会证明给他们看的。呸,烟没了。我可不能抽手推车上卖的烟。哪位有纯正的土耳其烟?”

轮机长微笑着走进来,面色红润,浑身湿漉漉的。“喂,麦克,”哈维兴奋地叫起来,“我们去撞一艘船吧,怎么样?”“要懂点规矩,”麦克严肃地回答道,“小辈们像往常一样尊重长辈,长辈们也会领情。”

角落里传来低低的窃笑。德国人打开烟盒,递给哈维一根闪闪发光的雪茄。“小朋友,这才是适合你的东西。”他说,“你试试,然后你就会觉得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哈维点燃这支不怎么可爱的香烟,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到了成人的世界。“再来点猛的才能把我干倒,”哈维说。他并不知道自己点燃了劣质的东西,一支“惠灵雪茄”。“我们现在看到的不就是吗?”德国人说,“麦克•唐纳德先生,我们到哪了?”“还在附近一带,沙菲尔先生。”轮机长说,“今晚我们就能到大浅滩。不过,总体来说,现在我们周围都是捕鱼船队。我们已经和三艘小渔船发生过擦碰,中午撞掉了一艘法国船的桅杆。或许可以说,这真是一次亲密的航行。”

德国人看着哈维满眼泪水,问道:“喜欢我的雪茄吗?”“不错,够味儿。”哈维挤出几个字来。“我猜,我们慢下来了,是吗?我得出去看看大雾是什么情况。”“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德国人回答。

哈维踉踉跄跄地翻过甲板,跑到最近的栏杆旁。他非常难受,但是他看到甲板上的服务生正在收椅子。他在众人面前夸口说自己不晕船,所以他的骄傲使得他只能跑到二等舱船尾的龟背甲板上,这里空无一人。他爬到甲板边缘处,紧挨着旗杆的地方。这时,他一瘸一拐地更难受了。惠灵雪茄,汹涌的波涛,耳边的噪音,拧成一团,像要把他的心掏出来一样。哈维的脑袋昏沉沉的,两眼直冒金星,身体似乎变轻了,两只脚在海风中飘荡。由于晕船,他几乎虚脱了。海浪卷起客轮,将哈维抛起,翻过栏杆,摔在光滑的甲板上。接着,一个低浪打过来,像母亲的手一样把哈维揽入臂弯。或者可以说一把将哈维拉起,顺势扔进海里。深蓝色的大海包围了哈维,他很快便进入了沉睡。

一阵开饭的号角声把哈维惊醒了,他曾经在阿迪朗达克暑期班上学时,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慢慢地,他记起自己是哈维•切尼,溺水而死,但他太虚弱了,想不起所有的事情。他的鼻子嗅到一股新的味道,后背湿漉漉的,全身都是海水。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大海上。因为周围波涛汹涌,好像银色的山脉,他躺在一堆奄奄一息的鱼上,一个后背宽阔、身穿蓝色套头衫的人背对着他。“完了,”男孩心想,“我死了,肯定的,这个家伙掌管着我。”

正当他暗自嘀咕的时候,那个人转过脑袋来,乌黑卷曲的头发里露出一对若隐若现的金环。“哈!现在好点了吗?”他问,“就这样躺着,我把船划得平稳些。”

他飞快地调转摇晃的船头。小船跃起足足有20英尺高,但还是驶入了平滑如镜的海面。不过,这登山般的划船方式并没有打断蓝毛衫的话。“干得不错吧,我说,是我救了你。额,什—— 么?很不错,我说,你们的船又没碰到我,你咋掉下来的?”“我病了,”哈维说,“病了,控制不住自己。”“幸亏我及时吹号,你们的船就偏了一点。我以为你被螺旋桨搅碎当鱼饵了,可你一直漂—— 漂到我这儿了,我把你当成一条大鱼救了上来。这次算你命大。”“我在哪儿?”哈维问。他不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你和我在一艘平底小渔船上—— 我叫曼纽尔。我是双帆船‘我们在此’号上的人,住在格洛斯特。过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呃,什么?”

他好像长着两双手和一颗铁铸的脑袋一样,因为他觉得吹大海螺壳似乎不过瘾,必须站起来,随平底船的摆动,才能吹出刺耳尖利的声音,穿透浓浓的海雾。哈维不记得这样的消遣持续了多久,因为他躺在那里看着雾气缭绕,吓得不轻。他仿佛听到了枪声、号角声和尖叫声。有种比平底船还要大的什么东西,异常活跃,隐约出现在船旁,一时间,许多声音袭来,他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拥挤的黑洞里。身穿油布雨衣的人们给了他一杯热饮,脱掉了他的衣服,于是,哈维睡了过去。

哈维醒来时,听到了船上的第一声早餐铃。他正在纳闷自己的特等舱怎么变得这么狭小。一转头,他看到一间三角形的舱室,只见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巨大的方形横梁,一张触手可及的三角桌占据了从船头到前桅的空间。在船尾,二手普利茅斯壁炉后坐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他长着一张扁平的红色面庞,一双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男孩穿一件蓝色的套头衫,高筒胶靴。地上还有几双同样的靴子,一顶旧帽子,几双破羊毛袜,黑黄色的雨衣在床边摇来晃去。这里的空间非常狭小,像塞满了棉花,散发出阵阵气味。油布雨衣有着自己独特的浓厚气味,再混合着炸鱼味、烧焦的油脂味、油漆味、胡椒味和腐烂的土豆味。不过,所有这些味道都被渔船和海水的味道包围着。哈维看到睡觉的地方没有床单,顿时心生厌恶。他躺在一块肮脏的厚棉布垫子上,鼓鼓囊囊的。而且,这艘船也和蒸汽客轮大不相同,她既不是顺流而行,也不在浪里翻滚,只是漫无目的地漂荡着,傻乎乎地像一匹被缰绳牵着的小马驹。嘈杂的水声在哈维的耳边回荡,船底嘎吱嘎吱作响,周围的一切都让哈维绝望,他小声嘟囔着,不由得开始想妈妈。“好点了吗?”男孩咧嘴笑着问道,“来点咖啡吗?”他端着满满一锡罐咖啡,加了些糖浆在里面。“没有牛奶吗?”哈维看了看漆黑的双层床,似乎期待着那里能有一头奶牛。“哦,没有。”男孩回答,“要到大约九月中旬才能见到。咖啡还不错,我做的。”

哈维默默喝了咖啡。男孩递给他满满一盘脆脆的炸猪肉,哈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还没晾干你的衣服。我猜衣服有点缩水。”男孩说,“它们的样式跟我们的不一样—— 一件都不一样。你翻个身看看有没有受伤。”

哈维又是伸胳膊又是蹬腿,但说不出哪里有伤。“很好,”男孩高兴地说,“收拾好,上甲板去。爸爸想见你。我是他儿子。他们都叫我丹。我还是厨师在船上的助手,干一些别人都觉得脏的活儿。自从奥托掉下船后,船上除了我没别的男孩。他是唯一的荷兰人,大约20岁。风平浪静的,你怎么从船上掉下来了?”“哪有风平浪静?”哈维闷闷不乐地说,“刮了一阵大风,我又晕船。我估计肯定是从栏杆上翻下去的。”“昨天只有点儿微风,昨晚也是。”男孩说,“不过,在你看来那就是大风啦—— ”他低声说,“待久了,你就会明白。快点,我爸等你呢。”

和其他倒霉的年轻人一样,哈维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对他发号施令—— 从来没有。至少不久前是这样。跟他说话,人们得拖长了语调,有时候还得眼泪汪汪、苦口婆心地讲“听话”的好处和理由。切尼太太总是担心伤害哈维的心灵。也许这就是她整天坐立不安,紧张到虚脱的原因。哈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迫于任何人的压力而变得着急。于是,他说:“如果你爸着急要见我,他可以自己下来啊。我想让他立刻带我去纽约,他会得到报酬的。”

丹瞪大了眼睛,这个玩笑让他兴奋不已。“嗨,爸爸,”丹扯着嗓门冲前甲板的船舱门大声喊,“他说您要是着急见的话,就亲自下来见他。听到了吗?爸爸。”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哈维从没有听过从胸腔里发出的这样浑厚的声音:“别胡闹,丹,让他过来。”

丹暗自窃喜,扔给哈维一双变形的骑行鞋。甲板上传来的声音让这个男孩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一想起自己和父亲的财富,以及回家的路程,他渐渐地感到些许宽慰。毫无疑问,这次获救将使他成为伙伴中的英雄。他爬上陡峭的楼梯,来到甲板上。在船尾差点被一堆杂物绊倒。在通往后甲板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身材矮胖的小个子男人,胡须刮得干干净净,长着两道灰色的眉毛。夜色降临,浪涌远去,留下平静无垠的大海。远处地平线周围点缀着十几艘渔船的白帆。它们中间露出几个小黑点,那是几艘已经出海的平底船。纵帆船抛了锚停在海上,主桅上挂着一面三角帆。船上只有一个男人留在房顶上—— 他们把船舱叫作“房子”,船上再没有其他人了。“早上好—— 我应该说,下午好,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小鬼。”小个子男人招呼道。“早上好,”哈维回答。他不喜欢被人叫“小鬼”。作为一个溺水者,他期待能得到同情。他的脚不管什么时候沾了水,他的妈妈都会痛苦不堪,但这个水手好像并不在乎。“现在,让我们听听。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你都非常走运。你叫什么名字?你打哪儿来(我们猜有可能是纽约)?要到哪儿去(有可能是欧洲)?”

哈维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大客轮的名字,并且简单讲了这次的事故,还反复强调必须立刻把他送回纽约,到那里他的爸爸会回报他们,要多少都行。“嗯,”哈维说完以后,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男人却无动于衷,“我不觉得哪个人或者哪个孩子是特殊的。竟然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从船上翻下来,更不能接受什么晕船的借口。”“借口!”哈维叫道,“你以为我从大客轮上掉到你这艘又小又破的船上是闹着玩吗?”“我不知道你说的闹着玩是什么意思,小鬼。不过,我要是你的话,上帝知道,我可不会这么说这条救命的船。第一,这是冒犯教义的。第二,你让我很恼火。—— 你好像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格洛斯特‘我们在此’号的迪斯科。”“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哈维说,“当然,我很感激你们救我。不过,我想让你明白,越早送我回纽约,你越能拿到更多的报酬。”“意思是—— 现在?”迪斯科竖起乱蓬蓬的眉毛,瞪大温和的蓝色眼睛,充满疑惑地看着哈维。“好多好多钱,”哈维很高兴,终于吸引了迪斯科的注意力,“货真价实的美元。”他把手伸进口袋,微微腆起了肚子,这是他表现自己显赫地位的一种方式。“今天你把我救上来,这是你这辈子干得最棒的一件事。我是哈维•切尼唯一的儿子。”“他挺受欢迎的。”迪斯科冷冷地说。“你要是不知道谁是哈维•切尼的话,或者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现在就掉转船头,我们赶快回去。”

哈维认为,美国大部分土地上的人都在议论或嫉妒他爸爸的财富。“保不准我会,也不会。收起你的肚子,小鬼,你的肚子里全是我的食物。”

哈维听到丹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假装在前桅处忙着干活。哈维羞得满脸通红。“我们会给你报酬的,”他说,“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到纽约?”“我不经常去纽约,也不知道波士顿。也许九月左右的时候我们会到达东部海角。听你说起你爸—— 很遗憾,我没听过他的故事—— 也许他会给我10美元,也许一个子儿也不给我。”“10 美元!什么,你瞧,我—— ”哈维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那卷钞票。不过,他掏出来的只有一小包湿透的烟卷。“这可不是合法的钞票,对肺不好。扔下船去吧,小鬼,再找找。”“钱被偷了。”哈维愤怒地哭喊起来。“这样,你得等你爸来酬谢我了?”“134美元—— 全被偷光了。”哈维激动地翻着口袋。“把它们还给我。”

一丝奇怪的神色掠过迪斯科冷峻的脸庞。“小鬼,你拿着134美元干吗?”“这是我的一部分零花钱—— 每个月都有。”哈维觉得这样说会让他们惊讶不已,虽然没那么直接。“哦,134美元是他零花钱的一部分—— 只是一个月的!你掉到海里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吧?这么说吧,你可能撞断了一根柱子,就像‘东风’号上的老哈斯金一样。”迪斯科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在舱口跌倒了,然后一头撞上了主桅—— 硬邦邦的。大概3个星期以后,老哈斯金都坚持说那是一艘袭击商船的战舰。于是,他宣布要向塞布尔岛开战,因为那个岛属于英国,而且离浅滩又远。后来的航程里,他们把他缝进睡袋,只露出脑袋和脚。现在,他在埃塞克斯的家里成天玩那些破布娃娃呢。”

哈维气得差点噎住,可迪斯科还在继续安慰他:“很遗憾,我们为你感到可惜—— 这么年轻。我想,我们都不要再提那些钱了。”“你当然不会提了,就是你偷的。”“随你怎么说。要是这样能让你舒服的话。现在说说回去的事吧。就算能回去,我们也不会那么做。你现在不适合回去。我们刚到大浅滩,自己干活挣面包吧。我们没见过一个月能拿50美元的人,更别说零花钱了。运气好的话,九月的第一个星期能在什么地方靠岸。”“可—— 可现在才五月,不能因为你要捕鱼,我就干等着什么也不干吧。我告诉你,没门儿。”“说对了,没错。没人让你什么都不干。奥托在拉阿沃尔掉下船了,有一大堆你能干的。我怀疑他是在刮大风时没抓牢,掉进海里的。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回来否认了。既然你来了,显然,这是上帝在帮我。不过,我想你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干,对吧?”“上了岸,我保证让你们都兴奋起来。”哈维恶狠狠地点点头,低声抱怨着,含糊不清地冒出一句“海盗”。迪斯科听到这句差点笑出来。“只顾说话,我差点忘了。别多嘴。既然上了我们这艘船。那就瞪大眼睛,听丹的吩咐,帮他做事。我会给你工钱,虽然你不值那个价—— 不过,我会给你—— 一个月十块五吧。到航行结束时,差不多能拿到三十五块吧。干点活儿能让你的脑袋舒服点。至于你爸、你妈和钱的故事,以后再说。”“我妈在那艘大客轮上。”哈维的眼睛里满含泪水,“现在就带我去纽约。”“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女人!不过,等你回去的时候,她会忘掉这一切的。我们这艘船上有8个人,如果现在就返航的话—— 这可是一千多英里—— 我们会错过捕鱼季。就算我同意,船上的其他人也不会答应。”“可我爸会摆平这事的。”“他可能会,我不怀疑他会试着那么做。”迪斯科说,“可是,一个捕鱼季可以维持8个人的生计。到九月你见到你爸的时候肯定安然无恙。去吧,去帮丹。就像我刚才说的,一个月十块五。当然,吃住都和我们一样。”“你意思是我还得洗锅,刷盘子?”哈维说。“还有别的事情。没人允许你这么大声说话,小鬼。”“我不!我爸会给你足够的钱,能买得起这艘小破船。”—— 哈维在甲板上跺着脚说—— “你要是能把我安全带到纽约,他会给你10倍多的钱。而且—— 而且——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从我这儿拿走了134美元。”“什么—— ?”迪斯科铁青的脸沉了下来。“什么?你很清楚那是什么。不仅如此,你还要我干低贱的粗活。”哈维对自己用的这个形容词非常满意—— “干到九月。我告诉你没门儿,你听到没?”

哈维言辞激烈地训斥迪斯科时,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主桅顶端。“闭嘴!”迪斯科终于开口,“出于我的责任考虑,我对你自有安排。这是我的决定。”

丹悄悄站了起来,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哈维。“别再惹我爸生气了,”他恳请道,“你已经有两三次说他是贼了。从来没人敢这么说他。”“我不!”哈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根本不理会丹的建议,迪斯科依旧在一旁沉思。“好像有点儿不友好,”迪斯科终于开口了,他扫了哈维一眼,“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小鬼。要是我把你的胆汁打得喷出来,你可别怪我。搞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了吗?给纵帆船上另一个男孩打下手,每月给你十块五—— 包吃住—— 为了教你学东西,也为你的健康考虑。明白不?”“不!”哈维说,“带我回纽约,要不然我让你—— ”

他记不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躺在船舷上的漏水口处,捂着流血的鼻子,迪斯科平静地低头看着他。“丹,”迪斯科对儿子说,“我看到这个男孩时,并没有仓促地去判断。你以后也绝不能被草率的判断所误导。丹,现在我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显然被自己那番上等生活的话给迷惑了。他给我的名字不一定是真的,他说的别的话也一样。—— 至于掉下船的说法,我也半信半疑。你对他好点,丹,我给你的工钱是他的两倍。他的脑子完全糊涂了,干点活儿让他清醒些吧!”

迪斯科神色凝重地走进船舱,那是他和其他水手睡觉的地方。只留下丹安慰那个可怜的三千万家产的继承人。

1 骑行鞋,又称自锁鞋,骑自行车的专用鞋。其鞋底有金属锁扣,骑行时,正好和自行车脚蹬吻合,接触后,金属扣会自动卡在脚蹬上,防止颠簸或快速骑行时,脚从脚蹬上滑落发生危险。第二章 Chapter Two

雨下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落在满是油污的地板上。“我警告你,”丹说,“爸爸平时不像今天这么暴躁,你真是活该。哼!你不该那么说话。”哈维还在双肩起伏,啜泣抽搐着。“我明白那种感觉。爸爸第一次打我,就是这个样子,那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那是我第一次出海。当时我很难过,而且很孤单。我明白。”“就是,”哈维咆哮道,“那个男人要么疯了,要么喝多了,我—— 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别那么说我爸,”丹小声说,“他一喝酒就发火,而且—— 好了,他跟我说你是个疯子。你怎么想到说他是贼的?他是我爸。”

哈维坐起来,擦了擦鼻子,讲了那卷找不见的钞票。“我没疯,”他反复强调,“只是—— 你爸从没见过比5美元还大的钞票,我爸一个礼拜就能买下这艘船,绝对没错。”“你不了解这艘船的价值。你爸爸肯定有很多钱。他的钱是哪儿来的?爸爸说疯子没真话。你说啊。”“他有金矿,还有其他的生意,在西部。”“我在书上看过这样的买卖。也是西部?他是不是骑着漂亮的小马驹,拎着一把手枪,就像马戏团表演一样?人们都说那是狂野的西部。我听过他们的马刺,笼头,都是货真价实的纯银。”“你真是个大笨蛋!”哈维尽管不高兴,但还是被丹逗乐了,“我爸从来不骑什么小马驹,他出去的时候会坐车。”“什么?运龙虾的车?”“不,当然是他自己的私人专列。你长这么大,见过私人专列吗?”“司兰汀先生有一辆,”丹小心翼翼地说,“我见过它在波士顿停车场放着,三个黑鬼推着跑(丹的意思是在擦玻璃)。不过,司兰汀先生拥有长岛的每条铁路,人们都这么说,还说他买下了半个新罕布什尔,建起一排栅栏,里面养着狮子、老虎、熊、水牛、鳄鱼之类的东西。比曼先生是个百万富翁。我见过他的车,懂吗?”“人们说我爸是几百万富翁。他有两辆私人专列。一辆以我的名字命名,叫‘哈维’号;另一辆是我妈妈的名字,叫‘康士坦茨’号。”“等会儿,”丹说,“爸爸从来不让我发誓,但我想你应该可以。在我们继续往下说之前,我希望你敢发誓,要是说谎的话就会不得好死。”“当然敢。”哈维回答。“还不够。你得说‘我要是说了假话,我就不得好死。”“要是我说的哪个字有假,”哈维说,“我立马死在这儿。”“包括那134美元和这些事儿?”丹问,“我听见你和爸爸说的了。我看你要是说谎的话,就会被大海吞下去,就跟约拿2一样。”

哈维气得满脸通红,急着为自己申辩。丹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有自己的判断力。十分钟的盘问后,他深信哈维并没有撒谎—— 没多少假话。而且,还有那些最可怕的誓言,那是丹自小就知道的。哈维坐在船舷的漏水口处,红着鼻子,兴奋地讲述着一件又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闻。“天哪!”当哈维骄傲地列举了一系列关于“哈维”号的事迹以后,丹终于发自内心地赞叹起来。接着,他那宽阔的脸盘上露出一丝喜悦,不禁咧开嘴调皮地笑了起来。“我相信你,哈维。爸爸这辈子终于做了一次错误的判断。”“当然,他错了。”哈维一边说,一边早已想好了如何报复。“他肯定会发疯的。爸爸最讨厌判断失误。”丹仰面躺下,用手拍着大腿说,“喂,哈维,你可别把这事说出去。”“我可不想再挨打。不过,我会找机会报仇的。”“我还从没听过谁敢和爸爸算账。但是,他肯定会再打你,他越犯错越揍你。不过,金矿和手枪—— ”“我可从没提过手枪一个字”,哈维插嘴道,因为这关系到他的誓言。“对,你没说过。两辆私家专列,还有,一辆是用你的名字命名,一辆是你妈妈的。还有一个月200美元的零花钱。不愿为挣一个月十块五而被打进漏水口。这可是本次捕鱼季最大的收获。”丹忍不住笑起来。“那我没错吧?”哈维以为找到了同情自己的人。“你错了,大错特错!你在我旁边待着,跟着我干。或者你会抓住机会的,我也会支持你,帮你的。爸爸一般都会尽力帮我,因为我是他儿子。他讨厌被惯坏了的人。我估计你今天非常生他的气,我也经常像你这样。不过,爸爸是一个正直能干的人,所有捕鱼船队的人都这么说。”“这就是你说的公正,是吧?”哈维指着自己红肿的鼻子说道。“那没事儿,不就是让你流了点血吗?爸爸是为你好。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要是认为我爸、我或者是这艘船上的任何人是贼的话,我是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的。我们不是靠码头为生的普通人。我们是渔夫,我们在一起出海捕鱼已经6年多了。这点你别搞错了!我跟你说过,我爸不允许我发誓。他说那是些没用的誓言,还会揍我。我给你晾衣服时,不知道你兜里有什么,我没注意看。但是我要说清楚,像你刚才发誓那样,我和爸爸都没有拿你的钱。你被带到船上后,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见过你,我们对你的钱一无所知。这就是我要说的,明白?”

流淌的血显然让哈维的脑袋清醒了,也许海上的孤寂也起了作用。“说得对,”哈维迷惑不解地低下头,说道,“好像有个人救了我,没让我淹死,我应该感谢他。丹。”“哦,你真是摔晕了,傻瓜。”丹说,“这里只有我和爸爸见过你。那个厨子不算。”“我也许应该想到,那笔钱就是那么丢了的,”哈维自言自语道,“而不应该把见过的每个人都当成贼。你爸爸呢?”“在船舱里。你又想找他干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哈维说完,东倒西歪地走下台阶。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是一直在嗡嗡作响。通往船舱的路上挂着一只钟,在轮舵那里一眼就能瞧见。迪斯科坐在巧克力色的船舱里,忙着在记事本上写什么东西,嘴里还不时地使劲咬着手中的黑色大铅笔。“我刚才表现得很不好。”哈维很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温顺地说话。“现在又怎么了?”船长问,“又把丹骂了一顿吗?”“不,我要找你。”“听着呢。”“嗯。我—— 我来这儿是要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哈维飞快地说,“我快要淹死的时候,有个人救了我—— ”他咽了一口唾沫。“哎,你要这么说,就像个男子汉了。”“他没告诉我名字。”“说得对,说得对。”迪斯科露出了干巴巴的诡异的笑容。“所以,我是来说对不起的。”哈维又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迪斯科慢慢从他坐着的储物柜上站了起来,伸出足足有11英寸长的大手。“我觉得刚才那样做对你的意识有好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从甲板上传来吃吃的窃笑。11英寸长的大手紧紧握住哈维的手,握得他从手一直麻木到胳膊肘。“我们会对你好的,小鬼。我觉得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责任不完全在你。赶紧去干活儿吧,你会平安无事的。”

哈维回到甲板上时,耳根通红。丹说:“你的脸都白了。”“我没觉得。”哈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听见爸爸说的了。每次爸爸说不去想别人的不好时,爸爸就是对他让步了。他讨厌自己判断失误。呼!呼!一旦爸爸做出什么决定,他宁可在英国人面前流血,也绝不会改变想法。很高兴,事情都解决了。爸爸说不能送你回去,他是对的。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 捕鱼。再有不到半个小时人们就回来了,就跟鲨鱼追着一条死鲸鱼一样。”“为什么?”哈维问。“当然是为了吃晚饭啊。你的胃没有咕噜咕噜地提醒你?你要学的还真不少呢。”“我想我也饿了。”哈维暗自哀伤,看着头顶混乱的绳索和杂物。“这艘船真的很棒。”丹没有明白哈维的眼神,热情高涨地说,“特别是等我们把主帆放下来,把所有的鱼都抹上盐的时候。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干活儿。”他指着两根桅杆间漆黑的空隙处,那里是打开的主舱口。“那是干吗的?空空荡荡的。”哈维说。“你,我,还有其他人,都得来把它装满,”丹回答,“那是放鱼的地方。”“活的?”哈维问。“哦,不。它们都是死鱼—— 直挺挺的—— 用盐去腌。储藏室那儿有成百上千桶盐,我们都没地方放行李了。”“可是,鱼在哪里呢?”“它们在海里,只要虔诚祈祷它们就会上船来。”丹引用了渔民的谚语说道。“昨晚捞起你的时候,你身上带着40多条鱼。”

丹指了指船尾的甲板前面用木围栏围成的鱼舱。“等他们回来时,咱俩要用水把鱼冲干净。今晚,鱼舱会装满的。我见过船上堆满了等着加工的鱼,吃水都下降半英尺了。我们站在桌子前忙活,困得差点把自己当鱼给剖开了,累得都快睡着了。瞧,他们现在回来了。”丹的目光越过低矮的舷墙,看到六七艘平底渔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向他们驶来。“我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大海,”哈维说,“真漂亮。”

夕阳照在海面上,将其映成了粉紫色。金色的阳光照在角落的木桶上,桶里的鲭鱼泛起蓝色和绿色的条纹。视线所及的每艘纵帆船似乎都在用看不见的绳子拖着自己的平底小渔船前进。小船上的黑色人影像装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大家的收获都不错,”丹眯着眼睛说,“曼纽尔的船都没地方再装下一条鱼了。他的船被压得像睡莲叶子一样低。“哪个是曼纽尔?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认出他们来。”“最南边的最后一艘船。昨晚就是他发现你的。”丹一边指向曼纽尔,一边说,“曼纽尔划船像葡萄牙人,你认不错。他的东边—— 从划船姿势就能看出来—— 是宾夕法尼亚。一眼就能看出来,船上装满了小苏打。宾夕法尼亚的东边—— 看!他们连成一排—— 隆起的肩膀,那是长腿杰克。他是戈尔韦人,住在南波士顿。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而且他们擅长划船。往北,远处点儿—— 你一会儿就能听到他的歌声—— 那是汤姆•普拉特。他以前参加过战斗。他在‘旧俄亥俄号’战舰上待过,那是我们的第一艘军舰—— 他只说合恩角的事儿,其他的从不多说一句,除了唱歌的时候。不过,他捕鱼确实很有一套。听!我说什么来着?”

一阵悠扬的曲调从北方驶来的平底船上悄悄飘过来。哈维听到歌曲大概是关于什么人的手脚冰凉,接着又唱道:“打开航海图,寂寞的航海图

相逢在哪里

头顶乌云密布

脚下雾气缭绕”“满满一船,”丹笑呵呵地说,“要是他唱‘哦,船长’,那也说明他捞了不少鱼!”

小调还在继续:“现在,送给你,哦,船长

我虔诚地祈祷

永远不要埋葬我

不论是在教堂还是修道院”“这是汤姆的两个拿手好戏。他明天会告诉你关于‘旧俄亥俄号’的故事。看到他身后那艘蓝色平底船了吗?那是我叔叔—— 我爸爸的兄弟—— 要是大浅滩有什么倒霉的事的话,当然都会轮到索尔特叔叔。你看他划得多慢。我用我的工资和提成打赌,他是今天唯一一个被蜇伤的——蜇得还不轻。”“什么东西蜇了他?”哈维饶有兴趣地问道。“大部分时候是海草莓。有时候是海南瓜,还有时会是海柠檬和海黄瓜。对,他的胳膊肘以下都被蜇过。这个人算是倒霉到家了。现在,咱俩该用绳子和滑轮把他们拉上来了。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说从出生到现在一指头的活儿都没干过,听起来有点儿可怕,是吧?”“不管怎样,我打算学着干活,”哈维坚定地回答道,“这是全新的开始。”“把钩子拿过来,在后边。”

哈维抓起一根绳子,从主桅的钢索上取下悬挂着的长铁钩。丹从他的千斤顶上拉下另一只钩子。曼纽尔划着满载而归的平底船,来到纵帆船旁边。这个葡萄牙人露出闪亮的笑容,哈维后来才真正理解了这种笑容。他手持短柄鱼叉,开始把鱼扔到甲板上的围栏里,大叫道:“231条。”“把钩子扔给他,”丹说道。哈维把钩子扔到曼纽尔的手中,他把钩子扔到平底船头用绳子围起来的索圈里,勾住丹的滑轮,抓住把手环,顺势攀上了纵帆船。“拉!”丹大叫,哈维照做了。他惊奇地发现平底船轻松地升起来了。“抓住,船还没落在桅顶横杆上!”丹笑着说。哈维不敢松手,船停在了头顶的半空中。“低头,”丹又叫道。哈维低下头时,丹用一只手扶着这只轻便小船,直到它稳稳地落在主桅后面。“它非常轻,正好能坐下一个人。在海上航行有很多门道。”“啊哈!”曼纽尔伸出褐色的手,说:“现在好多了?昨晚我捕鱼时发现了你。现在,轮到你捕鱼了。嗯,怎么样?”“我—— 我非常感谢。”哈维结结巴巴地说道。他那只可怜的手又可怜巴巴地伸进了口袋,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钱可给了。当他深入了解曼纽尔后,他才明白一个小小的错误就会让这个人心神不定,浑身发烫。“用不着谢我,”曼纽尔说,“我怎么会让你在大浅滩上漂荡呢?现在你也是渔夫了。—— 嗯,怎么样?哦,啊哈!”说着,曼纽尔前后扭动身子,把身上的东西都解了下来。“我今天还没清理渔船呢,太忙了。那些鱼扑得太快。丹尼,我的孩子,帮我清理一下。”

哈维立即走上前。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为这个人做些什么。丹把拖布扔给哈维。哈维倚着平底船笨拙地擦洗鱼群留下的黏液。不过,他是诚心诚意地在干活。“把脚踏板掏出来,它们滑进凹槽里了,”丹说,“擦干净,放下去。千万别一脚踩下去,除非你希望这艘船坏掉。那是长腿杰克。”

闪闪发光的鱼从旁边的平底船滑进围栏里。“曼纽尔,你拿好钓具,我摆桌子。哈维,去清洗曼纽尔的船。长腿杰克的船就在曼纽尔的船上面。”

哈维抬头望去,头顶还有一艘平底船。“看上去就像印度方块,是吧?”丹看着一艘一艘的船在头顶上方摞起来,说道。“船下水时就像鸭子一样,”长腿杰克的下巴上长着灰色的胡子。这个大嘴巴的戈尔韦人像曼纽尔刚才那样,前后扭了扭身子。迪斯科高亢的声音从天窗飘了出来,人们甚至还能听到他咬铅笔的声音。“149条半,倒霉,迪斯科,”长腿杰克说,“我只有拼了这条老命才能装满你的口袋。预定计划没完成,葡萄牙人赢了我。”

又一艘平底船停靠过来,一条条鱼纷纷跳进鱼舱。“203条。瞧瞧这些客人!”说话的这个家伙比戈尔韦人的块头还要大,他的脸上有一块紫色的刀疤,从左眼斜着劈下来,直到右嘴角,看起来很奇怪。

哈维不知道还需要干什么。每一艘平底船落下时,他都会去擦拭,拉出脚踏板,放在船底。“他干得不错。”脸上带着伤疤的汤姆认真地注视着,有些惊讶。“干活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打鱼法—— 先随便拿起绳子的一头,上面都打上活结—— 另一种是—— ”“我们在‘旧俄亥俄号’上干活的方式!”丹插嘴道。他用一块长板轻轻碰了一下汤姆的膝关节,“躲开,汤姆,我要摆桌子。”

说着,他便将木板的一端用力塞进船舷的缝隙中,迅速弯腰,躲开来自这个好战男人的回击。“他们在‘旧俄亥俄号’上也这么做,丹,明白吗?”汤姆笑着说。“我猜他们都是斜眼,因为他们没找到回来的路,而且我知道,如果某人还不让开的话,他就得去主桅杆上找他的靴子了,往前!我忙着呢,没看见吗?”“丹,你在船上躺一天了。”长腿杰克说,“你一点都不尽职。我敢肯定,一个星期你就能把我们的货物管理员给带坏。”“他叫哈维,”丹挥动着两把奇形怪状的刀子,说道,“用不了多久,他就抵得上波士顿五个挖蛤蜊人了。”他把刀子优雅地放在桌上,歪着头看了看,对这一结果非常满意。“我看那是42条,”船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接着,一阵哄堂大笑过后,又一个声音说道:“我的运气来了。因为我捕了45条,不过我被蜇惨了。”“42还是45,我弄不清了。”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宾和索尔特叔叔在数鱼,这比马戏团都热闹。”丹说,“你瞧着吧。”“进来—— 进来!”长腿杰克大喊,“孩子们,外面全湿了。”“42,你说的。”索尔特叔叔说。“那我再数一遍。”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

两艘小船一起划回纵帆船的旁边。“你怎么那么有耐心!”索尔特叔叔在后面划着船,突然拍打起水花,嚷嚷道,“哪有你这样的农民,竟然来打鱼,害得我都输了。”“对不起,索尔特先生。我是因为胃痉挛才上船的,我记得是你劝我来的。”“你和你那紧张的消化不良应该淹死在鲸鱼洞里。”矮胖的小个子索尔特叔叔咆哮道,“你又招惹我了,你说到底是42还是45?”“我没记住,索尔特先生,让我们数数。”“别指望它会是42,我数的是45。”索尔特叔叔说,“你仔细数了吗,宾?”

迪斯科走出船舱,用威严的语气说:“索尔特,你现在立马把鱼扔上去。”“爸爸,别管他们。”丹低声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索尔特辛苦地忙活着,一条一条地叉着数。长腿杰克大声喊道:“他妈的真是太逗了!”另一条平底船上的小个子男人在船舷上刻下一连串记号。“这是上个礼拜捕的。”他一边说,一边伤心地抬起头,看着食指刚刚挪开的地方。

曼纽尔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丹。丹迅速冲向船尾的滑车,身体尽量靠在船舷边。曼纽尔让平底船迅速向前移动,丹用钩叉钩住船尾的绳子。其他人一起使劲拉起绳索,将船靠拢—— 连人带鱼全拉了上来。“1,2,4—— 9,”汤姆•普拉特盯着鱼,认真地数着,“47条,宾,不错啊!”丹把宾从船尾拉起来,拖到堆满鱼的甲板上。“停下!”索尔特叔叔大喊,拍着腰说,“停下,我搞不清自己有多少条鱼了。”

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就被抬到船上了,和宾一样的待遇。“41条。”汤姆•普拉特说,“索尔特,你竟然输给了一个农民,就这样还算个水手吗?”“肯定没数对,”他踉踉跄跄地爬出鱼舱,“我都快被蜇成马蜂窝了。”

索尔特叔叔厚实的双手肿胀起来,变成斑驳的浅紫色。“一些同行会发现海草莓根,”丹指着刚刚升起的月亮说,“如果他们像我一样,必须下去打捞的话。”“还有别的,”索尔特叔叔说,“岸上的肉吃多了就会变懒,开始嘲笑自己人了。”“你们坐下!坐下!”甲板上传来一个声音,这是哈维从未听过的。迪斯科•特鲁普、汤姆•普拉特、长腿杰克和索尔特听到后继续往前走。小个子宾解下方形的绕线轮和缠绕在一起的麻绳;曼纽尔四肢伸展,躺在甲板上,丹跳进鱼舱,哈维听到他在用锤子敲打木桶。“索尔特,”他说,“马上就要吃饭了,然后我们得去加工鱼。你可以把鱼扔给我爸。汤姆•普拉特和爸爸一起装船,你能听到他俩吵架。我们是第二队,你,我,曼纽尔和宾—— 这艘船上最年轻最帅的。”“那有什么用?”哈维说,“我饿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嗯,今晚的饭还不错。虽然爸爸的那些兄弟很烦人,但雇了个好厨师。今天收获不小,是吧?”他指着堆满鳕鱼的鱼舱说,“曼纽尔,你那儿的水深是多少?”“二十五英寻,”葡萄牙人迷迷糊糊地回答,“今天撒网又快又准。改天我表演给你看,哈维。”

年长的人们还没回来,月光开始慢慢洒在寂静的海上,根本无须厨子大喊“第二队”,丹和曼纽尔便走下船舱。桌子前面坐着的是汤姆•普拉特,最沉着缓慢的老人之一,他已经吃完饭,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哈维跟着宾坐下来,前面摆放着一盘鳕鱼的杂碎、猪肉丁、薯条和一块热面包,还有一些浓烈的黑咖啡。他们饿坏了,却一直等着,直到宾夕法尼亚庄严地祷告完。然后,他们才埋头吃起来。这时,丹端起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哈维感觉如何。“很饱,但还能塞一片。”

厨子是一个像煤炭一样黑的大块头黑人。和哈维所见过的黑人不同,他不爱说话,只是心满意足地笑着,比画着,示意人们多吃一点。“瞧见没,哈维?”丹用叉子敲打桌子,说道,“就像我说的那样。最年轻最帅的男人们——我,宾,你和曼纽尔—— 我们是第二队,第一拨吃完我们才能吃。他们都是老家伙,又小气又能吃。得先让他们的胃口高兴,所以他们先来吃喽,可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对吧,大厨?”

厨子点点头。“他不会说话吗?”哈维低声问,“没怎么打过交道。我们也不太了解。他的舌头本身就有点奇怪。他来自布列塔尼角岛,那儿的农民操一口苏格兰家乡音,他也是。布列塔尼角岛全是黑人,人们都是在打仗时逃过去的,所以说话都像农民—— 气呼呼地像在吵架。”“那不是苏格兰话,”宾夕法尼亚说,“那是盖尔语,我在书上见过。”“宾读过的书不少。他说得大多数都对—— 除了数鱼—— 额?”“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吗?你爸不检查就直接认定?”哈维问。“什么?当然。有什么必要为一堆老鳕鱼说谎呢?”“有人就谎报过,”曼纽尔插嘴道,“他每天都在说谎。5条,10条,25条,或者更多。”“在哪儿?”丹说,“那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安圭拉岛的法国人。”“啊!西海岸的法国人不算。显而易见,他们不识数。如果你碰到他们的软钩,哈维,你就会明白。”丹极为鄙视地说, “每次穿衣服,只多不少。”

长腿杰克大喊着走出舱门,“第二队”立刻爬了上去。

月光下,桅杆和索具的影子随着一直悬挂着的三角帆在起伏的甲板上来回翻滚;船尾的鱼堆像流淌的银子一样倾泻下来。鱼舱里传来了踩踏声和抱怨声。迪斯科•特鲁普和汤姆•普拉特在盐箱之间来回走动。丹递给哈维一只长柄草耙,把他领到粗木桌靠船舱的一侧,索尔特叔叔拿刀柄不耐烦地敲打着,脚下放着一桶盐。“你负责把鱼扔给舱口处的爸爸和汤姆•普拉特,注意别让索尔特叔叔扎到你的眼睛,”丹飞快地跑到鱼舱,说,“我在下面递盐。”

宾和曼纽尔站在齐膝深的鳕鱼堆里,迅速挥舞着小刀。长腿杰克戴着手套,旁边放着一只篮子,面朝桌子和索尔特叔叔。哈维盯着长柄草耙和鱼桶。“嗨!”曼纽尔大喊。他弯下腰,拎起一条鱼,一根手指卡住鱼鳃,另一根手指去抠鱼眼。然后,他把鱼放在桶边,用闪闪发光的刀刃,从鱼的喉部切到鱼尾,发出撕裂的声音,又在鱼鳃两侧各切一刀,然后把鱼扔到长腿杰克脚下的篮子里。“嗨!”长腿杰克戴着手套,握着一把勺子,挖出鳕鱼的内脏,扔进篮子里。然后,他又用另一只扳手和勺子将鱼的脑袋和内脏清理干净。空膛的鳕鱼滑向索尔特,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撕裂声再次传来,鱼的脊骨便飞出船舷了。被取了内脏的无头鱼敞开肚皮,被扔进鱼桶,海水飞溅,哈维看得目瞪口呆。第一声大吼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鳕鱼像活着一样在众人手里滑行。过了很久,哈维回过神来,不再琢磨这不可思议的娴熟技艺。这时,他的鱼桶已经满了。“扔!”索尔特头也没回地咕哝道。于是,哈维一次两三条地把鱼扔进船舱。“嗨!一捆一捆地扔,”丹说,“别散开!索尔特叔叔是船上的剥鱼能手。仔细看,学着点!”

确实,胖大叔动作敏捷,好像在争分夺秒地切割书页一样。曼纽尔半蹲着,弯下腰,仿佛一尊雕像,但他的两条长胳膊还在不停地捞鱼。小个子宾辛苦地坚持着,但显然很疲惫。有一两次,曼纽尔想找机会帮他,但又不能停下自己手中的活儿。曼纽尔突然大吼一声,因为他的手指被法式鱼钩给钩住了。这些钩子是用柔软的金属做成的,用完后还能再次使用。不过,鳕鱼经常会逃脱软钩,又在其他地方被逮住。这也是格洛斯特船队看不起法国人的原因之一。

粗盐抹在生肉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砂轮在旋转—— 刀子碰撞鱼桶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拧断鱼头的咔嚓声,鱼肚和内脏飞溅的啪嗒声,索尔特叔叔的刀子划刻鱼骨的咔咔声,湿漉漉的空膛鱼落在鱼桶里的扑通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

一个小时后,哈维恨不得全世界都停下来。因为鳕鱼比想象中的要重。由于长时间投掷,他的后背生疼。不过,当他想到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参与劳动时,顿觉自豪不已,只能装作平静地坚持着。“喂,刀子!”最后,索尔特叔叔叫道。宾迅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赶到鱼堆旁。曼纽尔扭动腰身,舒展筋骨。长腿杰克靠着船舷。厨子走了过来,像个黑色的影子一样一声不吭,收拾好一大堆鱼骨和鱼头,然后离开了。“鱼头早餐和海鲜浓汤。”长腿杰克咂咂嘴说。“哎,刀子!”索尔特叔叔又重复道。他的手里握着扁平的,弯曲的切割工具。“看看你的脚下,哈维。”丹朝下喊。

哈维看到6把匕首插在舱口里侧的系索耳上。他把刀子递给大伙儿,又把钝的那些拿了回来。“水!”迪斯科•特鲁普说。“把筐给我,还有长柄勺,哈维,快点。”丹说。

不到一分钟哈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长柄勺,里面装着褐色的液体,看着不怎么新鲜,尝起来却像果汁一样。迪斯科和汤姆•普拉特喝过后,下巴都要酸掉了。“这是鳕鱼,”迪斯科说,“它们不是大马士革无花果,汤姆•普拉特,更不是银条,自打一出海,我已经告诉过你不止一次了。”“这件事说了7个捕鱼季了。”汤姆•普拉特冷冷地回答道,“放整齐就是放整齐,就算堆放压舱石都有对有错,要是你见过把400吨的铁放进—— ”“嗨!”曼纽尔大喊一声,众人立刻开始干活,直到鱼舱空了才停下来。等到把最后一条鱼扔下来的时候,迪斯科•特鲁普和他的兄弟摇摇晃晃地到船舱里去了;曼纽尔和长腿杰克继续前行,只剩汤姆•普拉特独自等了好久才溜回舱口,最后也消失了。不到半分钟,哈维就听到船舱里鼾声震天,他双眼无神地望着丹和宾。“丹尼,我比上次表现得稍好了点。”宾说话的时候,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我该帮着清理的。”“你用不着心存愧疚,”丹说,“去睡觉吧,宾,你没必要干孩子们的活儿。拿一只桶过来,哈维。哦,宾,把臭鱼篮子倒干净再睡。你能坚持会儿吗?”

宾提起沉甸甸的篮子,里面装满了鱼的内脏。他把东西全都倒进一个带有铰链盖的桶里,然后,他也离开了船舱。“孩子们,加工完鱼以后,打扫干净。按‘我们在此’号上的规定,好天气时该由你们值班。” 丹精力充沛,冲洗了鱼舱,收起桌子,放在月光下晾干。他用一捆麻絮把刀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他又开始在磨石上磨刀,哈维按照他的安排,把鱼的内脏和脊骨扔下船。

第一桶垃圾扔下去时,溅起的是一个银白色的鬼影,它直直地从油亮的海面上跃起,发出诡异的叹息,像口哨声一样。哈维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向后退,丹却哈哈大笑起来。“逆戟鲸,”丹说道,“来找你要鱼头了。它们饿的时候就会这样跳起来。它们的呼吸声就像从坟墓里发出的哀号,对吧?”烂鱼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白色的柱子一样的身子沉下去时,光滑的水面泛起了油乎乎的泡沫。“你以前没见过逆戟鲸吗?以后出海,这很常见。嘿,船上有个男孩真不错。奥托岁数太大,还有一个荷兰人,他老和我掐架。我倒不在意他满嘴教义,你睡着了?”“困死了,”哈维一边打盹,一边回答。“值班时不能睡觉。站起来,去看看我们的锚灯是不是还亮着。现在该你值班了,哈维。”“呸!能有什么危险?这么好的天气。呼—— 呼!”“爸爸说,这种时候才会出事呢。好天气容易迷糊。可能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艘班轮撞成两截了。然后17名厚脸皮的官员,装出绅士的样子,指手画脚地斥责,说咱们大雾天不点灯。我好心教你,如果你要是再打盹,我就用绳子抽你啦。”

月光见证着大浅滩上千奇百怪的景象,照在这个穿着灯笼裤和毛线衫的瘦削的年轻人身上,他走在重达70吨的纵帆船上,在杂乱的甲板间摇摇晃晃。在他的身后,走着另一个男孩,呵欠连天,一边打盹儿,一边像行刑者一样挥动打结的绳子,不时地抽打几下。

挂着铰链的轮子发出低沉温柔的咔嗒声,三角帆在微风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起锚机嘎吱嘎吱地响。令人头疼的巡逻还在继续。任凭哈维如何反抗,威胁,低声抱怨,最后都哭出来了,可丹还是不松口,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提高警惕有多重要。他用绳子一会儿抽打平底船,一会儿又去抽哈维。终于,船舱里的时钟敲了十下,第十声响起时,小个子宾爬上甲板。他发现两个男孩瘫倒在主舱口处,并排沉沉地睡去了。于是,宾只好把他俩拖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2 约拿,灾星。约拿是《圣经》中的一位先知,因违背上帝意愿给同一艘船上的人们带来厄运,后被抛进大海,海上立刻风平浪静。第三章 Chapter Three

如同40英寻水深般的沉睡后,哈维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人们把一大盘鲜美多汁的鱼片一扫而光—— 这是厨子用昨天晚上收集的鱼块做成的。哈维和丹收拾了锅碗瓢盆,还有老船员们的剩饭。年长的都出海捕鱼了,只剩他俩把猪肉切片,为午饭做好准备,擦拭了船桅,添满油灯,帮厨子加了煤和水,查看了装满战利品的前货舱。美好的一天又来到了—— 温和、轻柔、澄明。哈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

夜里,海上聚集了更多的纵帆船。广阔的海平面上布满了风帆和平底船。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艘看不见船身的大客轮在冒烟,惊扰了大海的蔚蓝。东方,一艘大船正在扬起高贵的风帆,好像给整幅画面拉开一道正方形的裂口。迪斯科在舱顶抽烟—— 一只眼睛盯着周围的船只,另一只眼睛看着桅顶的一面小旗子。“爸爸每当这样陷入沉思,”丹低声说,“都是在为大伙儿盘算。我敢拿我所有的工资和利润打赌,我们马上要抛锚停船了。爸爸对鳕鱼了如指掌,整个船队都知道这一点。看见没,他们一个个都跟上来了,不用特别留意什么,只要一直跟着咱们就行。那是‘里波王子’号,来自查塔姆3。昨晚,她就偷偷跟上了。看见那艘大船了吗?挂着一面新三角帆,前帆上还有块补丁,她是西查塔姆来的。她待不了多久,除非突然走运,自打上一季就这样。她倒不会悄悄跟在后面,什么锚都拖不住她……爸爸像那样吐出烟圈时,他准是在观察鱼群。要是我们现在跟他说话,他会发疯的。上次,我就这么没眼力见儿,他拎起一只靴子就抽我。”

迪斯科往前凑了凑,嘴里叼着烟斗,双眼空洞无神。正如他儿子所说,他正在研究这些鱼—— 凭着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他凝视着在大浅滩徘徊的鳕鱼群。他接纳了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想一探究竟的船队。他觉得那是对他的能力的一种恭维,不过,现在可不欢迎他们。他希望能赶走其他船只,好让自己的船可以单独停靠。因为马上要到维京岛了。这里的鱼群都在狂风暴雨的区域。迪斯科站在一条20磅重的鳕鱼的角度,考虑到了最近的天气、大风、洋流、食物供给以及船上的用度等问题。事实上,这一个小时里,他自己真的已经和鳕鱼融为了一体。终于,他从嘴里取下烟斗。“爸爸,”丹说,“我们干完活儿啦。可以出去一会儿吗?真是捕鱼的好天气。”“别穿鲜红的衣服,也不要烤焦了的棕色鞋子,找点适合他的穿。”“爸爸高兴了—— 事情解决啦。”丹兴高采烈地把哈维拉进船舱。这时,特鲁普把钥匙扔了下来。“爸爸保管着我多余的衣服,都是他给我安排的。因为妈妈说我太粗心。”丹在储物柜里翻腾着,不到3分钟,就把哈维装扮成另一番模样—— 脚穿一双快到大腿的渔民橡胶鞋,身上是一件厚实的蓝色套头衫,胳膊肘还打了块补丁,手上戴了一副手套,头上是一顶防水帽。“现在你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丹说,“快点!”“就在附近,”特鲁普说,“别去船队那边乱跑。要是有人问我下了什么命令,照实说—— 因为你们啥也不知道。”

纵帆船的尾部系着一只红色的小平底船,上面写着“海蒂”。丹拉起船头的缆绳,轻轻扔到船底,哈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边。“你这样是上不了船的,”丹说,“这要是在海上,你早就掉进海里了。要想上船,你得学会把握时机。”

丹装好桨栓,再在横坐板上坐下,看着哈维干活。哈维曾经在阿迪朗达克水域里划过船,样子像女士一样轻柔;不过,轻便的单人桨和短粗的8英尺长的海桨还是有区别的。他们被困在了轻柔的波涛里,哈维开始嘟囔起来了。“快!快划!”丹说,“要是你把桨困在海里,船就会被打翻。这艘船很漂亮吧?也是我的。”

小船非常干净。船艏放着一只小小的锚,两壶水,能探测70英寻水深的棕色细锚绳。在哈维的右手下方,一只马口铁号角挂在楔子上,旁边有一把丑陋的大锤,一支短柄鱼叉,还有一根短木棍。两条绳子上挂着沉重的铅锤和双头鳕鱼钩,它们整整齐齐绕在方轴上,插在船舷上。“船帆和桅杆呢?”哈维问。他的双手已经磨起了水泡。

丹咯咯地笑起来。“你没怎么划过平底船,你得拉桨,但不要那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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