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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8 15: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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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马克·吐温 著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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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百万英镑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百万英镑试读:

百万英镑(美)马克·吐温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百万英镑/(美)马克·吐温(Twain,M.)著;刘瑞婷改写.—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ISBN 978-7-305-12346-7Ⅰ.①百… Ⅱ.①马… ②刘… Ⅲ.①短篇小说-美国-近代-缩写 Ⅳ.①I712.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3)第254808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 邮 编 210093网  址 http:www.NjupCo.com出 版 人 左 健丛 书 名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书  名 百万英镑原  著 (美)马克·吐温改  写 刘瑞婷责任编辑 丁 杰 蔡冬青照  排 江苏南大印刷厂印  刷 北京北方印刷厂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9.375 字数171千版  次 2014年1月第1版 2014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2346-7发行热线 025-83594756 83686452电子邮箱 Press@NjupCo.comSales@NjupCo.com(市场部)*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目录CONTENTS

百万英镑

竞选州长

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

一个真实的故事

与移风易俗者同行

我给参议员当秘书的经历

他是否还在人间

神秘的访问

中世纪的骑士故事

被偷走的白象

大宗牛肉合同的事实

火车上吃人纪闻

三万元的遗产

名师导读百万英镑

我二十七岁那年,在旧金山给一个矿业经纪人当雇员,对股票交易的情况颇为熟悉。虽然我在社会上是独自一人,但是,我相信凭借着聪明机智和诚实守信,我能最终走向成功。因此,我对自己的前途充满自信。

每周星期六下午,股市收盘之后,我就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了。我通常会驾驶一条小帆船在海湾里遨游,借此消磨时光。有一天,我冒险行驶出海湾,导致被风浪带到了大海上。随着夜幕的降临我逐渐陷入恐慌,幸好一艘开往伦敦的双桅帆船把我救了起来。这艘双桅帆船正在进行一次远程航行,那时风浪很大。船上的人让我当一名普通水手,以工作代替船费。当我抵达伦敦时已经衣衫褴褛,口袋里只剩一美元,仅够我支付二十四小时的食宿。那之后的二十四小时,我既没东西吃,也没地方住。

第二天早晨十点左右,我饿着肚子,狼狈不堪,在波特兰街拖着脚往前走,正好一个小孩由保姆牵着从我身边经过,他把一只美味多汁的大梨扔到了阴沟里,那梨只被咬过一口。不用说,我停住脚步,用贪婪的目光盯着那沾满泥污的宝贝。我垂涎欲滴,仿佛整个生命都在祈求它。但是,每当我想走过去拾起它时,总会有过路人看着我,似乎看出我的企图,所以我只好挺直身体,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假装根本没有在意那只梨。这样的情形一再重复,导致我一直没法把梨拿到手。后来我简直被弄得无可奈何,正打算不顾一切颜面,硬着头皮去把它拿到手的时候,我的背后突然推开一扇窗,一位先生从里面说道:“请进来吧。”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仆把我带到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那儿坐着两位年长的绅士。他们让仆人离开,让我坐下。我看到他们刚用完早餐,桌上还留有一些残羹冷炙,这几乎让我无法克制自己。但没人请我去品尝它们,我只能尽力忍住那难以忍受的食欲。

原来,不久以前那里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我对那件事一无所知,直到过了很多日子我才知晓,但现在我就先告诉各位吧。原来那两兄弟在几天前对一个问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辩,最后同意采取打赌的办法解决,那是英国人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

诸位应该记得,英格兰银行有一次为了用来与某国进行一笔政府间的交易而特意发行了两张面额为一百万英镑的钞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只用了其中的一张,并将其注销,而另外一张则被保存在银行的金库里。在这兄弟俩的一次闲谈中突然想到:如果有一个非常聪明并且诚实的外乡人漂泊到伦敦,在当地没有朋友,身上除了那一张百万英镑之外没有一分钱,而且他又无法证明那张钞票归他所有,那么他的命运会怎样。哥哥认为他会饿死,弟弟则不那么认为。哥哥说他不可能把那钞票拿到银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兑现,因为那样他会立马被拘捕。他们争论不休,直到后来弟弟说愿意拿出两万英镑来打赌,赌那个人至少可以靠那张百万英镑维持生活三十天,而且不会因此而坐牢。哥哥同意打赌,于是弟弟到银行买回了那张钞票。你看,那是十足的英国人作风,他们豪迈极了。弟弟口授了一封信,由他的秘书用优美的字体写了出来,然后兄弟俩就在窗口坐了一整天,等待一个合适的人选,好把信交给他。

他们看到许多人经过,有的面孔诚实但不够聪明;有的虽然聪明但又不够诚实;也有两个条件都符合的,但面孔的主人又不够穷;要么虽然够穷,但又不是外乡人。总是有那么一点不足之处,直到我的出现,他们才认为我符合所有的条件。他们一致同意选用我,就这样,我才会站在那里,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叫进去。他们开始向我提了一些关于我问题,不久他们就知道了我的来历。最后他们告诉我,说我符合他们的要求,能帮助他们达到某一目的。我表示我对此感到由衷的高兴,并询问是什么任务。于是他们中的一位递给我了一个信封,说我可以在里面找到说明。我刚要拆开信封,他却让我带回住所再仔细去看,不必那么轻率。我感到莫名其妙,想要再和他们讨论一下这件事,但被他们拒绝了。于是我只有告辞,心里很委屈,感觉受到了侮辱,因为他们分明是拿我当笑料,但我却不得不容忍,因为在当时的处境中,我是无法对有钱有势的人的轻蔑表示愤慨的。

现在我再想去拾起那只梨,当着众人的面把它吃掉,可是它已经不见了。所以,因为这件倒霉的事,我失去了那份食物,一想到这个,我对那两人厌恶感就有增无减。当我走到再也看不到那幢房子的地方,就立刻拆开了信封,看到里面居然装着钱!说实话,当时我对那两人的看法立马就改变了!我片刻不耽误地把信和钱塞进背心口袋,直奔最近的一家廉价饭店。啊,我那一顿吃的呀!最后,直到我再也吃不下的时候,才缓缓掏出那张钞票,摊开看了一眼,差点把我吓晕过去。(1)五百万美元呀!我一下子脑袋直发晕。

我愣在那,看着那张钞票直眨眼,足足过了一分钟,我才慢慢缓过神来。然后我首先看到的是饭店老板,他看着那张钞票,也被吓呆了。他露出羡慕不已的神情,可那样子好像手脚已经不能动弹。我心中立刻盘算一番,决定采取唯一可行的办法。我把那张钞票递到他面前,毫不在意地说:“请你找钱吧。”

这下他才恢复正常,接二连三地向我道歉,说他没办法换开这张钞票,我想塞给他,可他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他愿意看着它,一直看着它,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可是却又竭力避开它,不敢触碰它,仿佛它神圣不可侵犯,世间凡人不配触摸一般。我说:“十分抱歉,我很不愿意给您造成不便,可是我不得不麻烦您。请给我找钱吧,除了这张,我身上没有零钱了。”

但是他说这不要紧,他很乐意把这个小数目记在账上,等下次再付。我说我可能近期都不会再来这,可他说那也无关紧要,他可以等。他还说,我可以随时光临并且品尝任何菜肴,继续赊账也没问题。他表示他不会因为我性格诙谐,在服装上故意和大家开玩笑就不认为我是个有钱人。这时另一位顾客走了进来,饭店老板暗示我收起那张怪物,然后一路鞠躬将我送出门。我马上就向那幢住宅跑去,希望能在警察逮捕我之前找到那两兄弟,纠正刚才他们造成的错误,请求他们帮我解决问题。当时的我紧张极了,虽然这事并不完全归咎于我,但是,我很了解人们的脾气,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把一张一百万英镑的钞票当成一英镑给了一个流浪汉时,是不会责怪自己眼花的,他们只会大发雷霆地责备那个流浪汉。我走近那座住宅时,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因为那里很安静,我相信错误还没被发现,这使我心里踏实了不少。我按了门铃,依旧是那位仆人走出来,我说我要见那两位先生。“他们走了。”仆人的口气高傲而冷漠,正是他那一类人的口吻。“走了?去哪儿了?”“去旅行。”“可是去了什么地方?”“我想是去大陆。”“大陆?”“是的,先生。”“是往哪个方向去的,走的是哪条路?”“这我可说不清,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至少一个月,他们说。”“一个月?!啊,这可糟了!你好歹帮帮我,我好写封信给他们。这事太重要了。”“这个我真的没办法,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先生。”“那么我无论如何要见见他们的家人。”“家里的人也都走了,出门好几个月了,我想是去了埃及和印度。”“朋友,出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想他们天黑前会回来的。请你告诉他们一声好吗?说我已经来过这里,并且还会再来的,直到这件事纠正过来,让他们不要着急。”“如果他们回来了,我会转告他们的,但是我估计他们不会这么快回来。他们说你一小时内会来这打听什么事情,说让我告诉你,一切都没有出错,他们会准时回来等你。”

于是,我只好打消念头,离开了那里。这一切是多么令人费解啊!简直把我弄糊涂了。他们说会“准时”回来是什么意思?啊,我忘了那封信,也许信里会说明一切。于是我把信拿出来看。信上是这样写的:您是一位聪明又诚实的人,这可以从您的脸上看得出

来。我们猜测你很穷,而且是个外乡人。信封内有一笔钱,

是我们借给您的,期限是三十天,没有利息。期限到时,请

回到这里来谈谈事情的经过。我是借您来打一次赌,如果我

赢了,您就可以获得我职权范围内能授予的任何职位,当然

所谓任何一个职位,是指任何您证明自己熟悉并能胜任的职

位。

信上没有签名,没有地址,没有日期。

这下可惹上大麻烦了!我现在是了解了之前事情的原委,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情。对我而言,那完全是一个深奥难解的谜题。我对他们玩的把戏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我走进一个公园坐下来,试图思索出一个答案并考虑如何应对。

想了一个小时,我推理出以下结论:

也许那两个人是想要帮我,也许他们是想要害我,这一点是不确定的,随它去吧。他们是想要耍一个花招,或者使一条诡计,或者进行一次试验,我也没法断定是什么,随它去吧。他们拿我来打一次赌,但赌什么也无从知晓,随它去吧。这样一来,无法确定的部分被排除了,剩下的部分就是明确的,是有根有据的,是确定无疑的。如果我要求英格兰银行将这张钞票存入所有者的账户,他们会照办的,虽然我不知道所有者是谁,但是他们应该知道。可是他们会问我这张钞票是怎么得来的,如果我说实话,他们肯定会把我送进疯人院;而如果我撒谎,他们就会把我关进监狱。假如我试图去任何地方把这张钞票存进银行,或是用来抵押借款,那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所以无论我是否情愿,我都不得不肩负这一重担,直到那两个人回来。这张钞票对我毫无用处,就像一堆尘土那样对我毫无用处,然而,我在行乞度日的时候,必须好好保管它。即使我想把它送给别人也送不掉,因为无论是正直的公民还是拦路抢劫的强盗都绝不会接受它。那两兄弟的利益是绝对安全的,即使我把钞票丢了,或者把它烧了,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损失,因为他们可以让银行止兑,银行就不会让他们损失一分钱;然而我却要白白受一个月的罪,既没有工资,又没有好处。除非我帮其中一个人赢得赌注,不管赌注是什么,并且获得他们承诺给我的职位。我是很乐意担任那种职位的,像他们那种人,在他们职权范围内的职位是值得接受的。

我开始反复地想那个职位。我的期望越来越高,薪金一定是优厚的。过了这个月就要开始了,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顷刻之间,我感到十分愉悦。我开始在街上闲逛,当看到一家服装店时,不禁渴望脱去这身褴褛的衣服,换上一套整齐像样的衣服。我买得起衣服吗?不行,除了那张一百万英镑的钞票外,我身无分文,所以我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开。但没过多久,我又不由自主地走了回来。那阵强烈的诱惑折磨着我,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我在那家店门口来回走了五六次。

最后,我还是屈服了,我不得不如此。我走进店内,向一位店员询问是否有做得不合身,被顾客拒绝接受的衣服。那位店员一声不吭,只向另一人点点头。我向他所指的那人走过去,他也一言不发,对着另外一人点点头。我向那个人走过去,他说:“我马上就来。”

我一直等到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才将我带到后面的一间房里,去翻找那堆客人拒收的衣服,然后给我挑了一套最差劲的。我穿上那套衣服,它并不合身,而且一点也不好看,但它是新的,而我又急于需要一套衣服,所以我没有挑剔,只是颇为胆怯地说:“请问是否可以通融一下,我过几天再来付款。我没带零钱。”

那家伙摆出一副鄙视的神情,说:“哦,是吗?我就知道你没带。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就只会带大面额钞票。”

这句话顿时把我惹恼了,我说:“朋友,你不能单凭一个外乡人的穿着来判断他的身份。这套衣服的钱我完全出的起,只是不愿意让你们为难,怕你们找不开一张大额钞票罢了。”

他听了这些话,态度虽然转变了一点,但仍旧带着一点儿高傲的语气说:“我并没有得罪你的意思,但如果你想教训人的话,我想告诉你,你不该凭空武断地认为我们的店找不开你的大面额钞票。恰恰相反,我们找得开!”

我把那张钞票递给他,说:“啊,那太好了,我向你道歉。”

他笑着接过钞票,那是一种绽放在整个脸上的笑,其中还有褶纹、皱纹和螺旋纹,就仿佛你把一块砖扔进池塘后的水面。紧接着,就在他瞟了一眼那张钞票的瞬间,那笑容僵住了,变得毫无光彩,就如你在维苏威火山坡的平地上看到的那些已经凝固起来的波纹状、蛆虫般的熔岩。我从没见过笑容会那样停滞住,而且一直僵化在脸上。那人站在那,手里拿着那张钞票,紧紧地看着它,老板赶忙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他轻松自在地说:“喂,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缺了什么?”

我说:“没什么问题,我在等他找钱。”“喂,喂,把钱找给他啊,托德,快把钱找给他。”

托德回答道:“把他的钱找给他!说得倒轻巧,老板,你自己来看看这张钞票。”

老板看了一眼,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然后一下子就钻进那堆被顾客拒收的衣服里来回翻动,同时在自言自语,十分激动地说:“把一套那么糟糕的衣服卖给一位脾气古怪的百万富翁!托德是个傻瓜,十足的傻瓜,老是做出类似的事。他永远分不清一位百万富翁和一个流浪汉,这会把所有百万富翁都赶跑的。啊,这套才是我要找的。请脱下那些衣服,先生,把他们都扔到火里去吧。请穿上这件衬衫,还有这套衣服。这才是您需要的,又素净,又气派,又雅致,简直就像公爵那样高贵。这原本是一位外国亲王定做的,或许您认识他,先生,就是哈利法克斯公国尊贵的殿下。因为他的母亲病危,所以他不得不把这套衣服留在这儿,另外做了一套丧服,可后来他的母亲并没有死。不过没关系,我们不能让所有事情都按照我们的……我的意思是,都按照他们的意思安排。您看!裤子很合身,漂亮极了,先生;再试试这件背心,啊,也很合适!再穿上这件上衣,我的天哪!您瞧瞧,好看极了!真是十全十美啊!全身都棒极了!我一辈子还没做过这么成功的衣服呢。”

我也表示很满意。“好极了,先生,好极了。我敢肯定,它可以暂时对付着穿一穿。但您等着瞧我们照您的尺寸做出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吧。喂,托德,把本子和笔拿过来,赶紧记下。腿长,三十二……”我还没来得及插话,他就已经把我的尺寸量好了,并吩咐定制燕尾服、便装、衬衫以及其他各式衣服。

后来,我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就说:“可是,老板,我不能定做这些衣服,除非您能无限期地等我付钱,或者现在就给我换开这张钞票也行。”“无限期!您说得太委婉了,先生,太委婉了。应当说永远等下去才对,先生。托德,抓紧时间把这批订单赶出来,然后把它们送到这位先生的公馆里去,可别耽误时间,让那些小主顾先等等。记下这位先生的地址,过几天……”“我快要搬家了。我之后再来把新地址留给你们吧。”“您说得对,先生,您说得对。请您稍等,我送您出去,先生。再见,先生,再见。”

哈,你难道还想不出此后发生的事吗?我自然是不由自主地去买任何我想买的东西,然后让他们找开那张钞票。不到一周,我已经备置了舒适生活中所需要的各种奢侈品,并住进了汉诺佛广场的一家高级豪华酒店。晚餐我在酒店吃,但早餐我还是会去哈里斯的小饭店,就是在那,我曾经用那张百万英镑钞票吃了我的第一顿饭,而这也给哈里斯带来了好运。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坎肩口袋里装着张百万英镑钞票的外国人是那家饭店的保护神。凭这一点就足够了。原本只是个朝不保夕、勉强度日的小买卖,一下子名声大噪,顾客蜂拥而至。哈里斯十分感激,就常常主动把钱借给我花,还不许我拒绝。于是,我这样的一个穷光蛋就有钱任意挥霍,过着富人的生活。虽然我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暴露,然而我已经下水,就只能接着游,否则就会被淹死。

你看,我的处境其实滑稽可笑,可正是因为有那种大难即将临头的预感,使得事情呈现出了它严峻和悲惨的一面。每到夜里,黑暗中,悲剧的部分就占据上风,总是在警告我,威胁我,弄得我只能在床上苦苦呻吟,辗转反侧。可是,天一亮,悲剧的部分就渐渐淡去,而我又变得得意洋洋,简直是快乐到了晕头转向、如醉如痴的地步。

那也是自然的,因为我已成为世界第一大都市中的有名人士之一,这让我颇为骄傲,并不是那么一丁点得意,是十分得意。只要你拿起一份报纸,不论是英格兰的,苏格兰的,还是爱尔兰的,都能看到一两则关于“坎肩口袋里装着百万英镑的人”的报道,介绍一些他最近的活动或谈话。

最初,关于我的这些报道被列在《人物琐闻》栏目的最后,之后,我被列在了勋爵之上,再后来,被列在男爵之上。就这样,随着名声的增长,地位也在逐步上升,直到升到最高位置,并且从此保留在那个位置。我超越了所有王室以外的公爵,除英格兰大主教之外的所有宗教界人士都在我之后。但请注意,这些都算不上名誉,直到那时,我不过是一个风头人物。后来发生了一件令我一举成名的事——犹如骑士受封号的盛典——刹那间将易被废弃的废铁般的虚名幻化为永不变质的黄金般荣誉:《笨拙》杂志刊登了形容我的漫画!是的,现在我是真正的成名了,我的地位已经被肯定。虽然仍旧会有人拿我开玩笑,但是玩笑中却是含有敬意的,不再那么放肆,那么粗野了。人们会对我微微一笑,不再会对着我哈哈大笑了。我受那种待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笨拙》将我画成一个身穿破布的人,正在讨价还价地与伦敦塔(2)的卫兵做一笔小生意。啊,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从前从未被人注意到的年轻人,在突然之间,随便说句什么话,立马就会被人们四处传播;随便到哪儿走动一下,就会听到人们相互转告:“看啊,他走过去了,那就是他!”吃早餐的时候,也会有一大群人围着你;在歌剧院的包间中一露面,就会有无数观众的望远镜集中在我身上。啊,我简直一整天都沉浸在这种荣耀中。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知道吗,我甚至还保留着我那套破烂的旧衣服,偶尔穿着它外出,为的是要再享受一下以前的那种乐趣。我会去买一些小东西,如果受到店主的侮辱,我就会拿出那张百万英镑的钞票,把那些家伙吓得半死。但是我的这套把戏玩不下去了,那本杂志已经把我的那套服装弄得尽人皆知,只要我穿着出门,很快就会被大家认出来,然后一大群人尾随着我。如果我想要买什么东西,还没等我向店主掏出那张钞票时,他们已经请我赊购店里的任何商品了。

大约在我成名后的第十天,我按照外侨的职责去拜会美国公使。他用符合我当时情况的热情接待了我,责备我不应那么晚才去,并说我唯一能够取得他谅解的办法就是那天晚上去参加他的宴会。原来有位客人病了,空出了一个席位。我接受了邀请,然后我们开始闲谈。从谈话中我才知道他和我父亲从小就是同学,后来又同在耶鲁大学读书,直到我父亲去世前,他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让我一有空闲就到他家里去,我当然是非常愿意的。

说真的,我不仅愿意去,而且还很高兴。一旦事情败露,或许他有办法可以挽救我,使我免受彻底的毁灭。我虽然不知道他能怎么办,但他应该会想出办法来。现在已经过了那么久,我不敢冒冒失失地把秘密向他毫不隐讳地吐露,我在伦敦的这段奇遇,如果在一开始就遇到他的话,我会立刻向他说明的。不,现在我可不敢说,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陷得不能冒险向一位新交的朋友吐露一切的程度了,虽然在我看来,自己并没有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因为,你看,虽然我借了很多钱,但我总是很谨慎地量入为出,我是说不超过我的薪金。我当然还不知道我将来的薪金有多少,但是我有充分的根据可以估计大概有多少。那就是,如果我让那人赢了那场赌注,就可以任意选择那位富翁职权范围内所能提供的任何职位,只要是我能胜任的,而我肯定能胜任,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至于他们打的赌,我也不担心,我一向是很走运的。说到薪金,我估计每年六百至一千英镑。就算第一年是六百英镑,此后逐年增加,直到后来因为我的才干得到证实而提高到一千英镑。目前我的负债还只相当于我第一年的薪金。很多人都想把钱借给我,但我都用各种借口谢绝了他们,所以,我现在所欠的债务中,只有三百英镑是借款,其余三百英镑则是支付生活的费用和赊购东西所欠的钱。我相信只要我谨慎节俭,第二年的薪金就够我度过这一个月其余的日子,而我的确有特别注意这一点。只要这个月一结束,我的雇主从外地归来,一切就恢复正常了,因为那时我就可以马上把两年的薪金分期还给我的债主们,然后立即开始工作。

那晚的宴会十分愉快,共有十四人参加。肖尔迪奇公爵和公爵夫人、他们的女儿安妮·格雷斯·埃莉诺·塞莱斯特、德·波恩夫人、纽盖特伯爵和伯爵夫人、奇普赛德子爵、布莱斯凯特爵士和爵士夫人、几位没有头衔的男女宾客,公使和他的夫人和小姐,以及他女儿的一位来往密切的朋友,那是一位二十二岁的英国姑娘,名叫波琪娅·兰厄姆。我在两分钟之内就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我不戴眼镜就能看得出来。此外还有一位客人,是个美国人——我把原本打算留在后面说的故事给说出来了。当时,在客厅里的客人一面准备享受大餐,一面冷淡地看着迟到的客人。仆人通报了又一位来宾:“劳埃德·黑斯廷斯先生到。”

黑斯廷斯刚做完例行的礼节,一眼就看到了我。他立即热情地向我伸出手,但刚准备和我握手时却突然停住,露出一副窘态说:“对不起,先生,我还以为我认识您呢。”“啊,你当然认识我了,老朋友。”“不。难道您就是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坎肩口袋里揣着钱的怪人’吗?没错,就是我。你尽管叫我的外号,我已经习惯了。”“嗯,嗯,嗯。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我有一两次看到你的名字和那个外号连在一起,可我从没想到人家所说的那个亨利·亚当斯是你。半年前,你还在旧金山给布莱克·霍普金斯当雇员,拿固定薪水,还时常熬夜加班。为了额外津贴,帮我整理和核对古尔德与柯里矿业扩展公司的单据和统计资料。真没想到你来了伦敦,成了一位百万富翁,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啊!啊呀,《天方夜谭》里的故事又出现了。伙计,这简直让我无法理解,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给我点时间,好让我混乱的脑子可以平静下来。”“事实上,劳埃德,你并没有比我更糊涂。我自己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哎呀,这事真叫人惊奇,是不是?你还记得我们在旷工饭店那一次吗,离今天正好三个月,那次我们……”“不对,是喜临门饭店。”“对,确实是喜临门饭店,深夜两点多去的,苦干了六个小时,然后到那里吃了排骨,喝了咖啡。当时我劝你同我一起到伦敦来,并愿意替你请假,承担所有费用,只要生意能成功,还可以分给你一些利润。可是你不愿意听我的,说我不会成功,说你不能中断那里的工作,等将来回去,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熟悉那些业务。可现在你却到这儿来了。这是多么的奇妙!你怎么来的,究竟是什么让你交上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好运?”“啊,那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说来话长……简直可以说是一段传奇。我会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月结束?”“那还有半个多月呢。让我这样一个有好奇心的人等那么久,实在是太难熬了,提前一个星期吧。”“那不行。以后你会知道原由的。你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他愉悦的神情立刻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说:(3)“你真是个预言家,哈尔,真正的预言家。我真希望我没来,现在我不想谈这件事情。”“可你非谈不可。等我们离开这儿的时候,你一定要随我一起,今晚你就住在我那,把全部经过都告诉我。”“啊,真的吗?你是认真的?”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这真让我感激不尽啊!在经历了一切人情世故之后,我居然又一次从别人的语气和眼中感受到了人情味,并还表示出对我的关心。天哪!我恨不能跪下给你道谢。”

他使劲握着我的手,然后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地准备入席就餐,不过筵席还没有开始呢。照例,某种情况出现了,那就是可恶的英国人陋习——无法解决席次的问题,就无法开始筵席。英国人每到赴宴之前,总是吃饱了再去,因为他们知道可能要冒的风险。可是谁也不会去提醒一个外乡人,导致那些外乡人走入圈套。

当然,这一次也没谁上当,除了黑斯廷斯,我们以前都有过参加宴会的经验。幸好在公使邀请他的时候已经向他说明,由于考虑到英国的习惯,主人并不会准备筵席。每位男士挽着一位女士,排队走进餐厅,因为这是例行的一个程序,但就是在这发生了争执。肖尔迪奇公爵想要第一个走,去坐首席。他认为他的头衔高于公使,因为公使所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而不是国王,但我坚持我的观点,坚决不肯让步。

在杂谈栏目中,我被列在所有非王族的公爵之上,那么我就有理由要求坐在他的席位之上。我们争执得很激烈,但各抒己见,问题无法解决。后来他试图用他的出身和祖辈来炫耀,而我猜到了他的底牌(4)(5)是征服者,于是我就拿亚当将他顶回去,我说我的姓氏说明我是亚当的直系后裔,而从他的姓氏以及近代的诺曼底血统可以看出他只是一个支系。于是我们又排着队走回客厅,站在那儿吃了一份沙丁鱼和一份草莓,各人自行找个伴,站着吃。这种情况下,席次问题争得并不那么激烈,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各自抛一枚先令,赢的人先品尝,然后其次的两位再猜,之后又是另外的两位,这样依次轮流下去。吃(6)完东西后,摆开桌子,我们一起玩克里比奇,六便士一局。英国人从来不会为了消遣而玩牌的。如果他们不能赢钱或是输钱他们是不会玩的,虽然他们并不在乎输赢。

那天玩得十分愉快,至少我和兰厄姆小姐肯定如此。我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一手牌里如果有了两个以上的顺子,我连分数都计算不清;而当我打出一张分数多的好牌时,竟然没有发现,又翻出入局前的第一张牌,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输掉的。幸好那姑娘也是如此,你看,她的心情和我一样,所以我们一直没法杀出局,也无心考虑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只是感到很快乐,其他的一切都无心过问,也不愿意被人打扰。我对她直说——我当真对她说了——说我爱上她了。她呢?哈,她羞得头皮都红了,可是她喜欢听我那样说,她亲自对我说的。啊,我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快乐!每次我插上一只记分牌时,总是会像写信那样加上一句附言,而她每次插上一只记分牌时,也会和我一样,就像在回信一样。我甚至在说完“再多加两分”后,总要补上一句:“你长得真漂亮!”而她只说:“十五点得两分,再十五点得四分,再十五点得六分,再有一对得八分,再加八分满十六分……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她边说边从睫毛下面瞟着我,多么娇媚和调皮啊。啊,那实在是太美啦!

我对她绝对坦诚,我告诉她,除了她听说的那张百万英镑的钞票,我一文不名,而且连那张钞票也不属于我所有。这话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我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几乎让她笑坏了,我并不明白究竟哪一点让她觉得好笑,但当时就是那个情形。每过半分钟,就会有另一个情节让她乐不可支,我不得不停下一分半之久,好让她重新平静下来。啊,她都把自己笑瘫了——真的,我从没见过她那种笑法。我的意思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一个痛苦的故事,一个人不幸、烦恼和恐惧的故事,竟然会产生那种反应。她能在没有什么事情值得高兴的时候居然这么高兴,让我就更加爱她了。你明白吗,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我也许不久之后就需要这样的一位妻子。当然,我对她说,我们必须等两年,等到我的薪金足够承担我们的开支。可她对这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我在开支上谨慎一些,千万不能让第三年的薪金受到威胁。然后她开始有点担心,担心我是否把第一年的薪金定得过高了。这想法很有道理,所以不免使我的信心减退了一些,不像从前那么有把握,可这让我想到了不错的主意,我当即把它坦率地说了出来。“波琪娅,亲爱的,到时候我去见那两位先生的时候,你愿意陪我一同去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可……以,陪你一起去,我可以给你壮壮胆。可是,你觉得那样合适吗?”“嗯,我也不知道那样做是否合适……老实说,那恐怕不太合适,可你要知道,你去不去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那么我决定去,不管是否合适。”她热情豪爽地说,“啊,想到我能对你有所帮助,真是开心极了。”“你是说帮助吗,亲爱的?啊,那完全是要依靠你。有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迷人的姑娘陪我一同去,我就可以把薪金的要求抬得很高,让那两个好心肠的老头儿破了产还不好意思拒绝我们呢。”

啊!真希望你能看到当时她脸上泛开的红晕,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出幸福的光芒。“瞧你这张会捧人的嘴多么甜!你说的没有一句老实话,不过我还是愿意陪你一起去。也许可以让你知道,别指望他人用你的眼光来看人。”

我的疑虑消除了吗?我的信心恢复了吗?单看这件事,你就可以判断:我马上就暗自把第一年的薪金提高到一千二百磅了。可是我没有告诉她,我要留到以后给她一个惊喜。

回去的路上,我心神恍惚,黑斯廷斯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我们走进我的客厅,他热烈地赞叹我那些各式各样的舒适陈设和奢侈用品时,我才清醒过来。“让我在这站一会儿,我要把它们看个够。我的天,这简直就是一座宫殿,完全是一座宫殿啊!一个人所希望得到的,这里应有尽有,包括令人惬意的炉火,宵夜也准备好了。亨利,这不仅让我具体地明白到你有多富有,还让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有多穷!瞧我多么穷,多么倒霉,一败涂地!”

真叫人丧气!这种话说得我不寒而栗,他的话把我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意识到,自己站在一块半英寸厚的地壳上,脚下就是一座火山口。我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我的意思是说,这之前我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现在,天哪!欠了一身债,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一个可爱的姑娘的幸福与否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所期望的只是一笔薪金,还不能确定能否拥有!啊,似乎它就不会……实现!啊,啊!我简直毫无希望了!无法挽救了!“亨利,只要你从每天的收入中随意省下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啊,我每天的收入!来,先喝下这杯热威士忌,振作一下精神吧。我和你干了这一杯!啊,不行……你饿了,先请坐下……”“我一口也吃不下,没法吃得下。这些天我基本吃不下东西,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痛饮几杯,一直喝到醉。来吧!”“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准备好了吗?劳埃德,趁我调酒的时候,把你的故事说出来。”“我的故事?怎么,再讲一遍?”“再讲一遍?你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还要再听一遍?”“我还要再听一遍?你可把我弄糊涂了。慢着,别再喝那种酒了,你不能再多喝了。”“喂,亨利,你真奇怪。我来这的路上不是已经把经过全部告诉你了吗?”“你告诉我了?”“是啊,我告诉你了。”“真糟糕,我一个字也没听见。”“亨利,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它让我很难受。你在公使那着什么魔了吧?”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于是我老实说出了原因。“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被我给俘虏了!”

他激动地朝我跑过来,我们相互握手,拼命地握了又握,直到把手握痛。我们一起走了三里路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讲他的故事,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他也没有责怪我。他只是坐下,把他的故事从头到尾重新讲了一遍。概括起来,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他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到英国,原本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他获得了一项“限期优先购买权”,可以将古尔德与柯里矿业扩展公司出售给“勘矿者”,售价超出一百万的那部分归他所有。他曾多方努力,没有放过任何他知道的线索,试过所有正当合法的手段,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钱,但是却没有一个资本家愿意理会他,而他那购买权的期限在这个月底就要满了。总而言之,他失败了。这时他突然跳起来大喊道:“亨利,你能救我!你能救我,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能救我。你肯救我吗?你愿意救我吗?”“告诉我怎样救,你直接说吧,朋友。”“给我一百万美元和我回国的路费,我把那限期优先购买权转让给你。你可别拒绝,千万不要拒绝我啊!”

我感到很难受。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劳埃德,我自己是个穷光蛋!完全不名一文,而且还欠了债。”可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让人激动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于是我咬紧牙关,极力镇定下来。直到我变得像个资本家那样冷静。然后我用生意人的沉着语气说:“我愿意救你,劳埃德……”“这样一来我就得救了!上帝永远保佑你!如果有朝一日……”“让我把话说完,劳埃德。我决定帮你的忙,但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因为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冒了那么多的风险,照你说的那样对你不公平。我并不需要买矿山,不用那种办法,我也能让我的资本在伦敦这样一个商业中心周转,这是我在这里就一直采用的办法,现在我也要这么做。我当然了解那个矿山的情况,知道它巨大的价值,如果有谁想要买它的话,我可以为他担保。你可以无限制地用我的名义去兜售,在两个星期之内以三百万现金卖掉,赚来的钱我们平分。”

你肯定难以想象当时的情景,要不是我把他绊倒在地,用绳子捆起来的话,他那种狂喜中乱蹦乱跳,肯定会把那些家具都弄成柴火,我那儿的东西都会让他给毁了的。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躺在那里,说:“我可以用你的名义!你的名义!简直无法想象!这些阔绰的伦敦佬们会蜂拥而至,抢购那份股权的!我走运了,我从此走运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

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伦敦已经闹翻天了!我整日无所事事,只用待在家里,对所有来探寻的客人说:“没错,是我叫他让你们来问我的。我知道那个人,也了解那座矿。他的人格是无可非议的,那矿的价值比他开的价更高。”

与此同时,我每天晚上都在公使家里和波琪娅一同度过。关于矿山的事,我一句也没有向她提起过,我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我们只谈论薪金,除了薪金和爱情,不谈任何其他的事;有时候谈爱情,有时候谈薪金,有时候既谈薪金,又谈爱情。啊!公使的太太和小姐对我们的事十分关心,她们千方百计不让我们受到干扰,并让公使蒙在鼓里,不让他怀疑我们的小花招,看她们俩有多可爱!

当那个月末尾,我在伦敦银行已存有一百万美元,黑斯廷斯也有那么多。我尽量将自己打扮得讲究些,乘着车从波特兰街上的那幢房子门前经过,从那情景上看,我断定那两位先生已经回来了。于是我赶往公使的住所接我心爱的人,然后和她原路返回,一路上尽情地谈论薪金问题。她非常兴奋和激动,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我说:“亲爱的,凭你的美貌,要是我提出薪金的要求比每年三千英镑少一个便士,那都是罪过呀。”“亨利,亨利,你这样会把我们毁了的。”“千万别担心。你只用保持那副神气就行,一切有我在,我们会如愿以偿的。”

结果,一路上我不得不给她鼓励。她不停地劝告我说:“啊,请你记住,要是我们把薪金提得过高,那说不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到时候我们根本无法谋生,我们会遭到什么结局呢?”

依旧是那个仆人将我领进去。那两位老先生都在家。他们看到那位伴我同去的天使般的美人时显得很吃惊,但是我说:“请别见怪,先生们,她是我未来的内助和终身的伴侣。”

于是我把她介绍给他们,并且直呼他们的名字。这并没有使他们感到惊讶,他们知道我会查姓名地址簿。他们让我们坐下,对我很客气,并很热心地使她消除局促不安的感觉。然后我说:“两位先生,我现在准备谈事情的经过了。”“我们很乐意听。”给我写信的那位先生说,“因为现在我们可以判定我哥哥艾贝尔和我打的赌谁胜谁负了。你要是帮我赢了,就可以得到我职权范围内的任何职位。那张一百万英镑的钞票还在吗?”“这就是那张钞票,先生。”我把它递给了他。“我赢了!”他大喊起来,在艾贝尔的背上拍了一下,“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哥哥?”“他居然安然无恙,我输了两万英镑。当时我是绝对不相信有这种事的。”“我有一些事情要说,”我说,“可是说来话长。请你们允许,我以后再来把我整个月的经过详细地说一遍,我保证值得一听。现在请你们看这个。”“啊,怎么!二十万英镑的存款单,这是您的吗?”“是我的。是我在三十天里巧妙地利用你们借给我的那笔贷款赚来的。我只是用那张钞票去买一些小东西,然后让店主找钱。”“哎呀,这可真了不起!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老兄!”“这算不了什么,我以后可以说明原委,可别认为我在信口开河。”

现在轮到波琪娅吃惊了。她睁大眼睛,说:“亨利,那真的是你的钱吗?难道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我的确撒谎了,亲爱的,但是你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她把嘴一撅,说:“别那么肯定,你真是个淘气鬼,居然这么骗我!”“哦,你一会儿就会把它忘了的,宝贝。你看,这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我们走吧。”“等一等,等一等!还有那职位的问题呢。”赌赢的那位先生说。“这个吗,”我说,“我非常感谢您,但是我现在不打算要一个职位了。”“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可以挑一个最好的职位。”“再一次向您表示我衷心的感谢,但即使再好的职位我也不想要了。”“亨利,我替你感到难为情。你应该向这位热心提供职位的先生表示感谢,我可以为你代劳吗?”“当然可以,亲爱的,只要你更能比我表示感谢。让我看看你的本领吧。”

她朝那位老先生走过去,一下子坐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对准了他的嘴唇亲吻。这时两位老先生都哈哈大笑起来,而我却被吓呆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波琪娅说:“爸爸,他说不要你职权范围内的任何职位,我听了感到很难过,就像……”“宝贝,他是你的爸爸吗?”“是呀,他是我的继父,是世上最亲爱的继父。那天在公使家里,你不知道我的家族关系,对我谈起了爸爸和艾贝尔大伯的把戏如何使你烦恼和着急的时候,我为什么会乐得哈哈大笑,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这时,我当然就该把话老实说出来,不再开玩笑了,于是我开门见山地说:“哦,我亲爱的先生,我现在要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您的确有一个职位需要我来填补。”“说出来吧。”“当您的女婿。”“好吧,好吧,好吧!可是你要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干过这个差事,所以你也没法推荐你在这方面的优点,来符合合同的条件,所以……”“那就试用我吧!啊,就试用一下吧,我请求您答应!只要让我试用三十年,或四十年,如果……”“啊,好吧,那就这么办吧,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把她带走吧。”

快乐吗,我们俩?翻遍整本大辞典,你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足以形容那份快乐的词语。一两天之后,伦敦的人们知道了我用一张一百万英镑的钞票在一个月中所经历的奇遇以及最后的结局,他们是否会把这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否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呢?我想说,是的。

波琪娅的爸爸将那张助人为乐的钞票拿到英格兰银行兑现,然后由银行注销了那张钞票。银行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了他,而他在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赠送给了我们。此后我们为它配了一个相框,把它挂在我们家中最神圣的地方,因为它给我带来了波琪娅。要不是它,我当时就不可能留在伦敦,就不会到公使家里,也就不会遇到她。所以我总这样说:“没错,它是一张百万英镑的钞票,它流通以来只使用过一次,而这一次我只不过花了十分之一的价就将它买下了。”1893年(1) 当时一英镑约合五美元(2) 伦敦塔从前是一个囚禁重要政治犯的监狱。(3) 主人公的昵称。(4) 1066年诺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国之后,号称“征服王威廉第一”,这里是指那位公爵暗示他是威廉的后裔。(5) 亚当是《圣经》上所说的人类始祖。(6) 一种纸牌游戏。竞选州长

几个月以前,我被独立党提名为纽约州州长候选人,与约翰·丁·史密斯和布兰克·丁·布兰克两位先生竞选。我总的认为,与这两位先生相比,我有一个显著的优势,那就是:我的声誉很好。从报纸上就很容易看出,即便他们曾经知道保持一个好的名声意味着什么,但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近几年来,他们显然对各式各样可耻的罪行习以为常了。但是,当我还在暗自赞美自己的长处,并因此沾沾自喜的时候,我那愉悦心情的深处却被一股不愉悦的污秽潜流“搅浑”,那就是:我不得不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人拿来与那些人相提并论,混为一谈。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后来,我写信给我的祖母,谈到了这件事。我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信。她在信中说:你生平从来没有干过一见令人羞愧的事情,从来没有。

现在你去看看报纸吧——你去看一看,去了解一下史密斯

和布兰克这两位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考虑是否愿意把

自己降低到他们的水平,和他们一起公开竞选。

这正是我内心的想法啊!那天晚上,我整夜都没有睡着,事已至此,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既然已经被卷入到这场战斗中,那就一定要战斗到底。早餐时,我无精打采地翻看着报纸,忽然看到下面这段报道,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那样惊慌失措过。作伪证罪——既然马克·吐温先生现在是州长候选人,

那么也许他会放下架子,来解释一下:一八六三年,他在交

趾支那瓦卡瓦克,如何被三十四个证人证明作伪证。他那次

作伪证的动机,是要从当地一个贫苦的寡妇及其无依无靠的

儿女手中夺取一块贫瘠的香蕉园,那是他们失去亲人之后,

唯一的依靠和生活来源。无论是为他本人,还是为那些支持

他的选民,吐温先生都应该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他是否会

出面澄清呢?

当时我差点被气晕过去!竟然会有这样恶毒伤人的诬蔑。我从来就不曾见过什么交趾支那!什么瓦卡瓦克,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至于香蕉园,我不知道它和一只袋鼠有什么区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被弄得不知所措。那一整天,我都是在混沌中度过的。第二天早晨,同一份报纸上刊登了这么一条新闻,其他的我都没办法注意了:耐人寻味——大家应该注意到了,吐温先生对于交趾

支那伪证案一事保持了耐人寻味的缄默。

在此后的竞选活动中,每当这份报纸提到我时,都不使用其他名号,唯一的称呼就是“臭名昭著的伪证制造者吐温”。

紧接着,是《新闻报》刊登的这么一段。虚心向新任州长候选人请教是否可以向等待给他投票的

民众解释一下,他在蒙大拿时的那件小事:和他同住一间屋子的同伴们遗失了一些小件的贵重物

品,后来这些东西都在吐温先生身上或是他的“行李箱”(他用来包裹随身物品的报纸)中找到了。后来,大家为了

给他一些善意的忠告,就给他浑身涂满柏油、粘上羽毛,用

木杆将他抬走,并让他空出他在那间房屋里所占的位子。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可以解释一下吗?

世间还有比这更居心恶毒的事情吗?我从来没有到过蒙大拿。

从此以后,每当谈到我时,这份报纸就习以为常地把我叫做“蒙大拿的小偷吐温”。

我开始对报纸有了戒心,只要一拿起来,就觉得提心吊胆,很像一个人想去睡觉时,总担心毯子下面会有一条蛇。我又看到一段:谣言被揭穿了!根据五点区的迈克尔·欧弗兰纳根先生

和水街的启特·柏恩斯先生以及约翰·亚伦先生三人宣誓的陈

述,现已证明,马克·吐温先生在他那篇无耻的报道中,诬

蔑我们崇高的领导人布兰克·丁·布兰克已故的祖父,说他因

拦路抢劫而被处以绞刑。这是毫无根据的诽谤,是纯属恶毒

的造谣。像这样毁谤竞争者,玷污他们的家族高贵名声的无

耻手段,竟能让他博得政治上的成功,这实让人心寒。当我

们想到这种卑鄙的谎言对死者清白无辜的家属和亲友带来痛

苦时,激动得几乎要把受辱的公众召唤起来,对诽谤者施行

不受法律制约的报复行动。然而,不!我们要让他遭受良心

的谴责。尽管这样,如果公众让义愤的怒火占了上风,在愤

怒之下对这位诽谤者加以人身伤害的话,那么,对在这件事

情上犯错的人,陪审团是不能给这些人定罪的,法院也不能

对他们进行任何处罚。

末尾那句巧妙的话发挥了它的作用,当天夜里,就有一群“受了侮辱的公众”冲进我的房间,把我吓得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从后门逃出去。那些人义愤填膺,捣毁了我的家具和窗户,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把能带走的财物都带走了。但是,我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我从来没有诽谤过布兰克先生的祖父。不但如此,直到那一天,我从来没有听人向我提起过他,也从来没有向别人提到过他。

我要顺便说一句,从那以后,只要提到我,上面所说的这份报纸就把我称为“掘坟盗尸犯吐温”。

以下是一条引起我注意的又一篇文章:一位寻欢作乐的候选人——马克·吐温先生原定于昨晚

在独立党的群众大会上作一次诋毁他人的演说,但是他竟然

没有准时出场!他的医生发来电报,说他被脱缰的马撞倒了,

腿上有两处骨折。伤者正痛苦地躺在床上,如此这般,还编

造了一大堆类似的谎话。独立党党员们极力要使人相信这一

托词,故意假装不知道这位堕落的候选人缺席的真正原因。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跌跌撞撞地走

进吐温先生所住的旅馆。独立党党员们有不容推卸的责任,

他们必须证明这个酒鬼不是马克·吐温本人。这下子可悲我

们逮住了!这件事情是无法回避的。民众发出怒吼声,要求

他们回答:“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居然把我的名字与这样不光彩的堕落者连在一起,绝对没有说服力。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尝过一丁点麦芽酒、啤酒、葡萄酒或是任何一种酒了。

现在想来,当我看到自己在那份报纸的下一期上被人始终不渝地称为“酒疯子吐温先生”时,竟然没有感到太过苦恼。尽管我知道,那份报纸会坚持不懈地继续这样称呼我。这种种情况就足以说明,我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这个时候,匿名信开始成为我所收到的邮件中的重要部分。类似这种方式的信件是司空见惯的:那个正在讨饭时,被你从你公馆门口一脚踢开的老太婆

现在怎么样了?波尔·普里

还有这类爱管闲事的人寄来的信件:你做的那些事情,有些是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知道的。

你最好快点掏出钞票,送给下面这位先生,否则我会让你在

报刊上领教他的厉害。汉迪·安迪

这就是来信的大概意思。如果读者喜欢听的话,我可以继续一一列举,直到大家听腻为止。

不久,共和党的主要报纸就给我“判决”,认为我犯有大规模的贿赂罪,而民主党的权威报纸则将一件敲诈案栽赃到我头上。

就这样,我又获得了两个称号:“肮脏的营私舞弊者吐温”和“可恶的行贿者吐温”。

这时,舆论变得愈加沸腾,纷纷要求我回应所有强加在我头上的指控,以致我们党的领导和党报编辑都认为,如果再保持沉默,那我的政治生涯将会结束。仿佛是要让我们党的领导和党报编辑更加紧张似的,第二天的一份报纸上刊登出了下面这一段:看看这个家伙——独立党的候选人依然在保持沉默。

因为他根本不敢辩解。所有对他的指控都有充分的证据,而

他本人意味深长的沉默已经证实了这些罪状,如今,他是永

远不能翻案了。独立党的党员们,请看看你们这位候选人吧!

请看看这位臭名昭著的伪证制造者!这位蒙大拿的小偷!这

位掘墓盗尸犯!这位酒疯子的代言人!这位肮脏的营私舞弊

者!这位可恶的行贿者!睁开眼睛好好地看着他——仔细

地打量一番——然后再决定,是否把你们手中代表公正的

选票投给他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他的罪行为他赢得这一

大堆头衔,他却不敢否认其中任何一个!

我又羞愧又恼怒,要想摆脱这种困境。于是,我开始准备回应这一堆毫无根据的指控,反击对我的栽赃陷害。可是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完成这个工作,因为就在第二天早晨,又有一份报纸再一次恶意中伤,刊登出一个新的恐怖案件,严厉地控诉我,说因为一所疯人院挡住了我看景色的视线,所以就连同里面所有的病人一起烧毁了。这使我陷入了极度的恐慌。紧接着又是一个指控,说我为了夺取叔父的财产而把他毒死了,并严肃地要求我开棺验尸。这么一来简直把我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这还不够,他们又给我加了一个罪名,说我在弃婴收容所当所长的时候,雇用了一些掉光了牙齿,没有工作能力的亲戚担任烹饪工作。我的思想开始动摇了。最后,党派相争的仇恨对我进行无耻迫害终于达到了顶点:几个刚学会走路的衣衫褴褛的小孩,包括各种肤色,被教唆着在一个公开的集会上一起拥上讲台,抱住我的腿,叫我爸爸!

我放弃了,我屈服了,我偃旗息鼓,甘拜下风,我不够资格参加纽约州州长的竞选。于是我提交了申请书,取消了候选人资格,并且满怀懊恼,痛心疾首地在它上面写上:“您忠实的朋友,曾经是个正派人,如今则成为伪证制造者、小偷、掘墓盗尸犯、酒疯子、营私舞弊者和贿赂者马克·吐温。”1870年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一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当时的赫德莱堡是方圆几百里内最诚实、最清高的一个市镇。它高贵的名声从没有被玷污过,并且一直保持了三代人之久,这是它引以为豪的荣誉,这比其他一切财物都宝贵。赫德莱堡迫切地希望能让这份荣耀世代流传,永垂不朽。因此,赫德莱堡就对刚出生的婴儿教以诚实的原则,并在此后的教育阶段,把这一类的教诲作为他们学习的主要内容;并且,在青年人的发育过程中,断绝他们与一切诱惑接触,这为的是让他们的诚实感变得巩固、坚定,成为深入骨髓的品质。附近的那些市镇都羡慕忌妒这种崇高的权威,讥笑讽刺赫德莱堡自以为是的得意心理,认为那是虚荣的象征。虽然如此,在他们的内心,不得不承认赫德莱堡确实是一个诚实可信的市镇。假如有人追问,他们会承认,只要是从赫德莱堡出去的任何一个年轻人,如果他想到外面找一个地位较高的职业,那除了他的籍贯之外,无须其他任何凭证。

然而这一切终究将要一去不复返了,赫德莱堡很不幸地得罪了一位过往的异乡人——或许是无意的,因为赫德莱堡人是十分自满的,不会有求于人,异乡人对他们的意见,当然是无足轻重的。如果当初对这个人留心,也许就会妥善对待,要知道他可是有仇必报的人。在他漫游各地的整整一年里,他一直把委屈记在心上,每逢闲暇,就翻来覆去地想,直到想到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报复手段。他设想了许多方案,都很不错,但是没有一个是足够彻底的,那些只能损害个别人的方法不是他所需要的,他需要的是一个使整个赫德莱堡都受影响的方案,一个也不能幸免。最后,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当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恶毒的快意,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他立刻拟出具体的计划,并喃喃自语地说:“这才是个最好的办法,我要败坏整个赫德莱堡的名声!”

六个月之后,他又到赫德莱堡去。在晚上十点左右,他乘着一辆小马车,停在银行老出纳员的家门口。他从车上取下一个口袋,踉踉跄跄地扛在肩上,穿过庭院,走到门前,然后敲门。一个女人说了一声“请进”,他就进去了。他把那只口袋放在客厅的火炉旁边,很谦虚有礼地向那位正在灯下坐着看《福音导报》的老太太说:“您请坐着,夫人,我不会影响您。请让我先把这个口袋藏好,确保谁都不会知道它在哪儿。夫人,我现在可以见一见您的先生吗?”“不好意思,他到布利克斯敦去了,恐怕要到后半夜才会回来。”“好吧,夫人,没关系。我只是想要把那只口袋托付给他,帮我保管一段时间,等找到它的主人,就请他代为转交。我是一个异乡人,他并不认识我,我今晚是从这个镇上经过,特地来了却一桩心事。现在这件事已经办完了,我可以很欣慰地离开,或许您永远也不会再见到我了。口袋上系着一张便条,上面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见吧,夫人。”

这位老太太起初有点害怕这个神秘的高个子陌生人,后来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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