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长白王陵(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8 23: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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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创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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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长白王陵

地藏:长白王陵试读:

第一章 殡仪馆

市郊殡仪馆,8月29日,夜23点,暴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殡仪馆的玻璃窗上,砸得人心慌,间或有树枝扫到窗上,投下鸡爪似的阴影。急刹车刺耳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殡仪馆门口。茶色玻璃徐徐放下一半,但天色已晚,看不清车内情况,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给陈馆长打过电话了?”女人声音冷漠。“打过了。已经安排焚尸工接应。”驾驶座一颗脑袋探出车窗,显然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发颤。隔了几秒钟,驾驶座车门开了,男人弯腰护着脑袋出来,他身形模糊,一身黑衣,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周围漆黑的环境中。他晃了晃手电,看向荒草丛生的四周,脚下的黄叶翻动着身子,像是断翅的蝴蝶,在黑亮的鞋帮上呻吟缠绕,他丝毫没有发觉,急忙跑到殡仪馆门前的遮雨棚下。锈迹斑斑的铁门赫然在前,男人举起拳头捶了两下。忽然听到“吱嘎”一声,男人受惊似的退了两步,这才看到殡仪馆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内的灯光由远及近,依次亮起。一个壮汉踏着光亮走了过来,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由矮小变得高大,走到门口时,殡仪馆门口的灯也亮了。壮汉穿着雨衣,满脸的络腮胡子,盯着面前的男人,目光犀利,充满戒备。男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由得伸出了手:“您好,您是张飞师傅吗?我叫陈皮子。”张飞掏出手,却没有握手的意思,而是戴上黄色的橡胶手套。他皱眉盯着奔驰车,用速战速决的口吻说:“遗体在哪儿?”陈皮子愣住了,还未回答,张飞已经起步,径直向车子后备厢走去。经过车头时,他停下脚步,盯着车内看,迎接他的是一道雪亮的目光。张飞感觉身子一震,不敢再看,吹着口哨走开了。这么多年来,张飞经常要处理一些私密性很强的“清扫”业务,他很容易就从女人的眼神中猜到了她的意思:不该知道的事别打听,不该见到的人别去看。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凛冽的杀气,像个女特工。实际上这个女人符合特工的所有条件,冷艳,红唇如血,一身黑风衣衬得身材如猎豹般流畅、优美、矫健、有力,仿佛只要锁定猎物,随时都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张飞来到车后,只听“滴”的一声,后备厢露出一道缝隙,张飞掀开了后备厢盖儿。后备厢宽敞干净,横放着一个用白色塑料膜包裹住的物体,从轮廓上看,显然是一个女人蜷缩的尸体。张飞刚伸出手,却像烫着了一般又猛地缩回了手。“怎么了?”已经赶到的陈皮子问。“没什么。”张飞擦掉额头的雨水以掩饰惊恐。张飞定下心神,继续拖动女尸。这女尸太不正常了。一般人的尸体都是僵硬的,而这个女尸却与活人一样柔软,看来是刚死不久。他想起车内女人凛冽的眼神,又打了一个寒战。女尸的背部异常拱起,透过薄膜,张飞看到她的手腕有一处横拉的裂口,裂口很宽、很深,几乎将手腕切下来。他“不小心”扯破了塑料膜,摸到女尸的皮肤,竟然滑如泥鳅,仿佛刚在油里泡过。张飞抓了几次没抓住,那种黏滑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摸着一条蛇。刚才在车内的女子已经下来了,在旁边盯着他看,那冷冷的目光让张飞不回头也觉得冰冷刺骨,冷汗顿时出来了。他不敢再磨蹭,也不敢去看女尸长发遮住的脸,快速封好塑料膜,抓紧袋口,拖出,往肩上一扛,挺腰便走。一般碰到这种半夜来的私活儿,都会有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张飞也总是能旁敲侧击地用这些私密性很强的把柄来敲客户一笔。但今晚,他却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这种想法,只想赶紧完事,打发这两个瘟神走人。陈皮子打着伞,遮着扛着女尸的张飞蹚着雨水急步向大门走去。死寂的走廊,污秽的瓷砖,破烂的玻璃窗。在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中,一切都显得触目惊心。嘶嘶作响的日光灯,挣扎了一番后熄灭了,走廊里陷入黑暗。接着殡仪馆里的所有灯都灭了。“真倒霉,这个时候停电了!”张飞咕哝了一句。“咚咚”的脚步声在深长而逼仄的走廊里回响着,如心跳过速的搏动声。两人停住脚步,虽看不见彼此神情,但都能在黑暗中感觉到对方的恐惧和惶乱。一声叹息幽幽传来,张飞身子猛颤,他艰难回头。他想告诉别人刚才的叹息声是从耳边女尸传来的,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定了。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女子的口鼻被薄膜封得这么紧,正常人屏息不超过半小时,她不可能还活着。陈皮子在后面推了推他,张飞才回过神来,两人借着窗外电光,快步向焚尸间跑去。然而转过拐角,两人都停住了脚步,紧张地盯着焚尸间方向。焚尸间竟然有光亮透出来。怎么可能?如果停电,不可能只有焚尸间的灯还亮着!身后微不可闻的脚步在靠近,陈皮子转身挥伞,但是挥到半空的伞却再也动不了了。“唐姐……”他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张飞也转身,看到车内的那个女人手里拿着白色塑胶瓶。张飞立刻意识到里面装着汽油。黑暗的走廊静悄悄的,那个叫“唐姐”的女人朝陈皮子点了点头,把汽油瓶交给他。她走在前头,潜行到焚尸间,焚尸间透出的光亮十分突兀。“唐姐”从靴筒拔出军刀,猛地踹开焚尸间的门,冲了进去,两个男人随后进入。焚尸炉外墙发黄、发黑,两个拱形窑口如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众人。窑口墙面粘着多年焚尸而熏出的尸油,这些黑色尸油本来都风干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融化,还有不少滴到地上,如同石料厂里肺尘病人吐出的黑色浓痰,恶心而触目惊心。窑墙上面横排着一串铁环,挂着布满窟窿的工作服、烧焦的秃头火棍和钩尸的锋利火钩。停放在中间的推尸车最为显眼,台面龟裂,纹路如同掌纹的三叉戟,长满梅毒丘疹状的褐色铁锈和毛茸茸的黑色霉斑,而在台面边缘并排摆着两根烧剩下半截的白蜡烛,烛芯在火焰中扭曲地透出黑头,像受难者的躯干,发出一阵怪响,烧出的烛油顺着烛体滴到推尸车的轮子上。民间守灵,会在灵前点两根白烛。这殡仪馆明明废弃已久,怎么会突然多出两根烧剩下半截的蜡烛,难道有人为死者守灵?这死者难道就是背上的尸体?张飞吓得一激灵,尸体掉到地上。陈皮子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瞪了张飞一眼。“唐姐”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快速扫视室内,目光锁定在窗户上。窗户大开,玻璃破碎,地上还留着杂乱的脚印,显然刚才有人破窗而入。这人是怎么知道焚尸的事,他究竟是谁?“唐姐”在窗前查看。陈皮子搜索可能藏人的地方。显然人已经走了。“动,动,动了!”张飞结巴的惊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手指颤抖,指着地上静静躺着的尸体。陈皮子像受到侮辱似的冲过来,一把抓住张飞的衣领:“你再捣乱……”“真的动了,真的动了!”张飞蜷着身体,任由收紧的领口勒着脖子,“我要是说谎,就叫我天天撞着鬼!”陈皮子见张飞说得真切,因紧张反而将张飞抓得更紧。“唐姐”试着朝女尸踢了一脚,女尸不动。“把尸体烧了!”“唐姐”意味深长地盯着张飞,但这句话却是对陈皮子说的。显然,她没有排除张飞搞鬼的可能性。她来到窗前,越窗而出。陈皮子松开张飞,心悸地看了看女尸,说:“她已经死了,死人变不了鬼!咱们别自己吓自己。快点儿,去把焚尸炉打开!”张飞开了加热器与炉灶,在等待加温的时候,陈皮子拧开汽油瓶盖,把汽油泼在女尸身上。突然他脑袋剧痛,伸手去摸,黏稠的液体从脸上淌了下来,他讶异地看到满手的血。张飞又一棍砸过来,陈皮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便倒了下去。张飞嘲讽地踢了踢陈皮子:“敢对你张爷爷动手动脚,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拿火棍尖头划开薄膜,伸手在女尸身上摸索。他的手停在女尸腰部丝袜上,抽出一本册子,翻了翻,塞进怀里,不由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就在这时,张飞突然觉得女尸真的动了。他揉了揉眼,定睛看去,乌黑长发斜遮半边秀丽的脸,一只桃花眼上挂着眼泪,张飞鬼使神差地拨开头发,竟然发现女尸另一只眼是睁着的,正斜着望着他。他越看越不对劲儿,突然意识到这张扭曲的脸竟然与那个“唐姐”长得一模一样。张飞倒吸一口凉气,再去看,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唐姐”吗?!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怎么会烧死自己?!张飞只感觉背脊冰凉,想喊,却喊不出声来,想逃,却是双腿发软动不了。

第二章 复 活

唐嫆跳出窗外,集中精神在泥路上追寻足迹,然而追了十多分钟,她突然发现足迹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殡仪馆,只不过这时的足迹没有先前那么清晰了。唐嫆暗道不好,刚到殡仪馆门口时,月光下一个人影从门口窜出来,看体形是张飞无疑。“站住!”张飞却没有站住,反而加快了速度,看来他是想钻进前面密林里。情急之下,唐嫆拾起石子朝张飞掷去。她特警出身,手头很有力道和准头。张飞踉跄一下摔倒在泥水里。唐嫆三步并作两步,制住反抗的张飞。在回殡仪馆的路上,唐嫆迫使张飞交代了所有事情。据他说,昨晚10点,“罗爷”突然找到他,许以重金,让他别惊动唐嫆,从女尸身上偷一本册子。所以张飞才算好保险丝烧断时间让殡仪馆断电,并自编自演了一出好戏。“还瞒着我!”唐嫆手中用力,张飞反剪于背的关节“咯咯”作响。“我真不知道罗爷是谁!他们都叫他罗爷!”张飞杀猪般大喊。唐嫆再用力,张飞痛得抽搐起来,他的声音仿佛将死的老人,苍白缓慢:“杀……杀人……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别……杀……杀我……”张飞已经意识到唐嫆与女尸应该是孪生姐妹,她连亲人都可以杀,张飞宁愿现在碰到的女人是鬼。唐嫆见张飞如此说,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推搡着张飞往前走。张飞认定唐嫆要杀人灭口,双脚顶住门口台阶,用力抵住不再前进。他宁可现在这样死,也不愿意被活活烧死。“我没……没看她的脸……”“少啰唆,快点儿走!”张飞的话更让唐嫆生疑,她被张飞的话搅得心神不宁,更为焦急。她抬膝往张飞腰上一顶,对着他的脚后跟一阵猛踢,以四两拨千斤之力迫使张飞脚部的力量改变了轨迹,踉跄着向前跌去。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唐嫆很快就见到了女尸的脸,脸色顿时白了。张飞见唐嫆分心,转身就逃。没想到唐嫆动作极快,膝盖压在了他身上,拔刀顶着他的脖子:“说!你为什么把我妹妹弄到这里来!”唐嫆的杀气张飞明显感觉到了。他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儿地哀求:“别杀我!”他在身上慌乱地摸索,掏出小册子给唐嫆,“是罗爷让我干的,都是罗爷!”房内死一般寂静。唐嫆一张俏脸狰狞凶恶,双目如有火在烧一般,一使力,张飞脖子上有血流了出来。“真不关我的事,我都不知道,都是他们要这个小册子,你都拿去,求求你放过我……”张飞语无伦次起来,把从女尸身上偷来的钱和小册子拼命往唐嫆手里塞。唐嫆憎恶地盯着张飞,一脚把他踢飞,张飞顿时晕死过去。唐嫆俯下身,撩开女尸左耳头发,只见她耳廓上赫然有一颗淡淡的黑痣,这痣比芝麻粒还小,一般人哪能发现?但是唐嫆与妹妹耳鬓厮磨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认不出?唐嫆眼眶顿时湿了,腿一软,虚脱般坐在地上。她茫然地看着女尸,脑中混乱至极。妹妹的午夜电话,让她焚尸,原来是为了烧死妹妹自己!唐嫆和妹妹都是孤儿。唐嫆很早就学会了各种农活儿,洗衣、做饭,甚至种菜,柔弱的妹妹总是跟在她屁股后头,帮着姐姐一起干活儿。他们在姨妈的抚养下长大,生活平淡快乐,但是姐妹俩一直都有个心结,就是爸妈去了哪里?失踪似乎成为唐家的烙印。一个月前,唐幂说找到了爸妈失踪的线索,他们跟队去了长白山,结果考古队员全都离奇失踪。而昨夜,唐嫆偏偏接到妹妹声嘶力竭的电话。“姐,我出了麻烦了,你一定要帮我……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我只要你火化了这具尸体,是的,必须今晚火化干净……你千万不能看那具尸体,你发毒誓……发生了可怕的事,今晚必须烧掉她!”妹妹性情温和善良,平常杀鸡都手软,更不可能杀人。这女人不会是妹妹杀的,即便是误杀也不可能。既然妹妹执意不说女人怎么死的以及为什么要火化一具尸体,唐嫆决定从其他的问题切入以寻找真相,便问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考古队究竟怎么失踪的?还有没有其他人回来?她又是怎么回来的?电话却断了……唐嫆陷入思绪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尸睁开眼睛,正斜眼盯着她。“唐姐,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陈皮子推开唐嫆,突然觉得脖子很痛。唐嫆大骇,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她不明白已经死掉的妹妹怎么突然活了,直到看到陈皮子扭曲的脸及脖子上鲜红的血喷射出来,她才冷静下来,挥掌切向女尸的颈动脉,只是却像打到棉花上。唐嫆抱住女尸往后拖,但女尸力气大得吓人。陈皮子双手乱划,鲜血喷涌不止。女尸的牙齿还在进一步撕裂,只要咬断颈动脉,陈皮子必然失血而死。空荡的焚尸间回荡着惨叫声,格外撕心裂肺。唐嫆再也不顾忌妹妹是否还活着了,她抓起锋利的火钩钩住妹妹,用力往后拖。弯钩钩破衣服,将皮肉扯得直响,女尸被拖得步步后移,被她咬着的陈皮子也被步步往后拖。陈皮子突然被松开了。女尸借着铁钩拉扯之力,张牙舞爪地扑向唐嫆。唐嫆手肘弯曲,猛击女尸脑门儿。还没待女尸从地上爬起来,唐嫆拉来推尸车往女尸身上碾去,狠狠地将她压在轮下,并把自身的重量压在车上,压住咆哮如雷的女尸。唐嫆找到绳索将女尸捆了起来,拿布条塞住女尸的嘴巴,以防她咬断绳索,随后为陈皮子包扎止血。这一切做完之后,唐嫆才松了口气。妹妹怎么会活过来,难道只是假死?妹妹手腕的伤口明显是想割腕自杀,害怕杀不死自己,还特意嘱咐她来焚尸,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影视作品中所讲的,妹妹被恶灵附体,必须得焚烧才能死吗?“之前可是一点儿脉搏也没有的,怎么突然活了?”陈皮子捂着脖子,声音颤抖,“唐姐,现在怎么办?”“送医院!”唐嫆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我听说南洋有一种邪术,可以下降头让人假死,但当死人活过来时,就变成了厉鬼……”陈皮子也猜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前几年我们不是碰到过这种案子吗?”唐嫆想了起来,那是一个妻子因为丈夫不忠而心生怨毒,以去泰国旅游为由,请降头师为丈夫下死降,结果回国没几天,丈夫无疾而终。婆家怀疑是儿媳害了儿子,却苦于没有证据,准备解剖尸体查明原因,却遭到儿媳坚决反对。当时天气炎热,尸体也不宜久留。唐嫆赶到时,已经封棺的尸体正摆在道堂做道场。唐嫆他们半夜撬棺,准备检验尸体,没想到尸体突然弹起,追着人就咬,多亏一名老道用法术制住。“世间哪有邪术,都是人心做坏。”此案之后,唐嫆专门请教过脑科医生,知道那是丈夫被人下了药。这种药可以让人假死,副作用很大,让人产生幻觉。只不过唐嫆他们撬棺当天,正好丈夫从假死中醒了过来。“现在送医院好吗?”陈皮子犹疑地问。唐嫆明白陈皮子的担心,女尸与假死案男主症状完全不一样,如果后者还像个人,那么现在的妹妹完全是一头野兽了,而且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要不要请靳大师先来看看?搞清楚是不是邪术作祟,我们才好行动。”唐嫆点了点头。在将妹妹送往医院之前,唐嫆需要一位大师来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多么无稽。这位大师必须是法术强、嘴严而且值得信任的人。唐嫆的朋友不多,但幸运的是,她就有这样一位朋友。距离殡仪馆十五公里的运大南路114号,一栋欧式别墅伫立在风雨之中。这幢别墅红墙白顶,白天看起来巍然矗立,豪华气派。但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别墅的门柱、门洞及窗户构成的图形,突然多出了空洞洞的眼睛和豁开的嘴巴,在闪电的照耀下,极像一张尖叫的人脸。这是近年来传闻最多的凶宅。清末,那些横死的人都被扔到了这里,形成了方圆十里的乱葬岗。时过境迁,到了民国时期,这里是连通日、法、英租界的要道,商铺林立,十分繁华。传说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大军阀张作霖养了很多姨太太,他在此给第十姨太建了大公馆。这位十姨太原来是个戏子,会唱戏说书解闷儿,最为受宠。每次过节,张作霖都挑最好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给她,也常常留宿公馆。但是,一天夜里,张作霖被一段凄怨的京剧声惊醒,他拉开灯,凤冠霞帔、一身红衣的十姨太吊在梁上。自此之后,此地多有吊死之人,民间传为凶宅。五年前,这里还是人口密集的棚户区。旧城改造,这块地皮由宏源房地产王老板以低价购得,房价涨了几十倍。饱暖思淫欲,王老板换了无数个女人,最宠爱的一个二奶住在别墅的三单元,也就是他住宅的附近。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没想到,正妻还是嗅出了蛛丝马迹。正妻也出身权贵之家,她凌辱二奶时,王老板屁都不敢放,借故避开了。当天半夜,二奶披着大红衣服悬梁自尽。虽然定性为自杀,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自杀?一时,二奶抢人老公被十姨太附体的传闻四起。其他住户纷纷贱卖别墅,搬离此地,以凶宅为中心的联排别墅久久无人问津,最后不得已打成隔断,租住给不明真相的打工者。事情也真是蹊跷,夫妻住在这里,妻子会红杏出墙;恋人住在这里,会争吵不断;不满五岁的小孩儿常常无缘无故地啼哭;有三个做金融的白领住了一段时间后被查出得了癌症。凶宅、鬼屋的名声在贴吧流传开来。现在别墅早已荒无人烟,只有一些拾荒者、野狗和老鼠不时光顾。虽然靳柯不信那些骗人的鬼话,但在雨夜看到毛发被淋湿的野狗双目绿光荧荧,嘴里咬着硕大的还在吱吱叫的老鼠,靳柯还是打了个冷战。垃圾堆积如山,黑色的水踩在脚下很不舒服,半人高的野草在风中乱舞啸叫,豆大的雨点溅起朵朵黑浆,染得砖墙斑斓污秽。来到此处,仿佛置身于“聊斋”的荒村野店之中。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大门处有烟头一明一暗,那是别墅的守夜老头儿。靳柯把介绍信在老头儿面前晃了下,便与三胖一起向螺旋楼梯走去。在湿气如此大的雨夜,竟然还有灰尘扑来,两人微微打了个喷嚏,继续沿着楼梯向上走,地板上留下道道足印。两人也不打开手电,只是凭着不时闪耀的电光摸索到了二楼。黑暗会掩饰很多声音,又会放大很多声音。待在黑暗里太久,悸动的幻声都可以把自己吓得够呛,但是,靳柯来到此处凶宅,除了碰到野狗令之心悸之外,其他时候却是心寂如枯井,不起一丝波澜。他费了不少周折,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宏源房产王老板听到靳柯要来做法镇宅,不仅一路绿灯大开,而且破财求其作法解厄运。之所以如此,只因靳柯近年名头太响。靳柯是什么人?网络、杂志和电视哪里没有他的身影?他是最近几年最火的大师,人称靳大仙,又因为他每次露出招牌式的八颗牙齿,报上又称他为“靳八牙”。不过,他在电视上现身是因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靳氏古玩集团的当家人。他谈起历代古玩珍宝头头是道,分析真品、赝品是慧眼独识,一针见血。讲得嗨了,也会牵涉寻找国宝背后的惊险故事,常常一不小心论到风水堪舆、降妖镇鬼的经历。被电视台掐掉的部分,都可以在靳柯的“宝龙论道”的网站上看到。此刻,靳柯穿着道袍,一手拿罗盘,一手持祖传斩鬼刀,和发小三胖打着手电来到了校花小三上吊的房间门口。靳柯抬手看了看表,距离午夜零点还差三分钟,便招呼三胖在门口抽烟等着。三胖性子急,不耐烦地说:“要我说干脆冲进去,差一两分钟怕什么!说不定它知道我们来了,也想会会咱们俩,干他个三百回合。”靳柯缓缓吐了一口烟圈,不紧不慢地道:“鬼者,归也。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它为厉作怪,必是怨气难消,无所归。今夜是它的一周年忌日,肯定会回家看看自己的高跟儿鞋、梳妆台、床和浴缸什么的。我们要帮它,就要尊重它,等它先进场,这就像开生日Party一样,寿星还没到,我们宾客就想开始吗?”别墅空置已久,灯也不亮了,阴森狭长的过道,在闪电中泛着冰冷的黑暗,只有两人嘴里的烟头一明一暗。靳柯把烟掐灭,看时间已到,掏钥匙开了房门。这钥匙是王老板给他的。这家伙不实在,说今晚也过来助阵,原来是放屁。靳柯拿着手电开路,三胖跟在后面拿着手电乱晃,好像生怕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偷袭。忽然,“啪”的一声,房内的窗户被风吹开,风雨灌了进来,阴“嗖嗖”的,猩红色的窗帘狂乱飘舞,手电筒照在上面的光圈晃得跳动。两人正自惊疑,房内突然传来一声猫叫,靳柯转过手电筒一照,两盏碧绿的光正死死照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黑猫蹲伏在衣柜上,守着旁边一颗女人的头……

第三章 人 头

一张大如脸盆的蛛网横吊在柜顶和天花板之间,一只长毛大蜘蛛守在网角,网下便是那颗女人的头,女人头后脑勺儿对着门口,一头长发又黑又亮,隐约有虫子从浓密的长发里钻出来。靳柯只觉得喉咙发干,他是天师道第101代传人,下山以来降妖除魔,碰到敢如此吓唬人的厉鬼还是第一次。靳柯掏出铜镜对着人头一照,无论鬼妖,一照便现原形,但靳柯照了半天却没有反应。这妖物的法力难道已经到了妖仙的境界?靳柯虽然心慌,却没有乱了阵脚,他上前一步,“咄”的一声,右手斩鬼刀指向守护人头的黑猫。黑猫受到威胁,黑毛倒竖,弓起身子,龇牙喷出一股唾沫。靳柯侧身躲过,迅速抽出纸符,正要用秘术点着,突然听到后面“呯”的一声响。他一惊,难道还有帮凶!急忙转身,却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男婴躺在地上,仔细一看,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原来只是一个男婴的铜像。三胖却捡起男婴,举着它对还在蓄势攻击的黑猫胡乱怪叫,也不知在念哪国的咒语。那黑猫“喵呜”一嗓子,伸爪直扑三胖。靳柯叫了一声“小心”,手中的纸符燃烧起来,打向黑猫。那黑猫毛发被燎,一声厉叫,从半空坠落。靳柯一剑刺去,黑猫身法灵敏,缩尾低头地从他胯下钻过,窜向门口。再追已经来不及了,靳柯暗叹可惜。他想着帮凶虽然已走,但元凶未除,便转身举刀对着女人头喝道:“妖孽,靳天师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但那女人头依旧背对着他,无动于衷,似乎靳柯那套话早就听得多了。三胖站到靳柯旁边,对靳柯说:“这厉鬼太凶,你那套不管用,看我的童童!”他举着男婴,口中又不知道念起了什么,猛地把男婴对着女人头一推,似乎有一股法力打向女人头。靳柯此时认出了男婴身份,赶紧拦住,责问道:“谁让你养古曼童的?这小鬼没控制好就会反噬主人,这且不说,一旦女鬼上了它的身,成为怨灵,我们都得栽在这儿,即便出去了,搞不好连着三年倒血霉……”说着便伸手去夺古曼童,三胖却像小孩儿生怕别人抢他玩具似的急步避开。三胖特意从网上订购了小鬼,今夜让它初露峥嵘,却遭到靳柯连唬带抢,哪肯服气?他指着男婴得意地说:“别小看了我的童童,它来自泰国,泰国大法师龙婆灵用精血炼养它三百六十五天,又有大和尚念咒加持开光一百单八日。你看它个儿小,欺负它是孩子,实际上它会的本事多着呢!催财运、旺桃花、抓大鬼,法力无边,无所不能,简直是居家旅行发财泡妞的必备良物。”他不屑地看着靳柯,“女鬼能上他的身?笑话,它不上女鬼的身就算不错了。”三胖带来的泰国男婴叫古曼童,中国人叫养小鬼。小鬼脾性像小孩儿,俗话说得好:“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个招待不周,轻则败运生病,重则有性命之忧。靳柯还以为是三胖炼养的,一听原来是网上买的,暗暗发笑,也松了一口气,便有意捉弄道:“既然如此厉害,那就请吧!不过……”他顿了顿,收起刀和镜,接着说,“这女鬼之厉分为三等,一等只占天时,比如死于午夜子时;二等只占地利,比如葬在五害七煞之地;三等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是子时正点,也就是这个时候。地利是这别墅的地形:别墅附近高楼林立,围绕俯视,形成低压煞。整个楼体呈反弓状,楼前又栽了七棵古槐,形成七鬼抱镰刀的镰刀煞。楼后湖潭竖有巨石,光滑如镜,强光反射,直照楼户窗门,形成反光煞。可谓三煞聚鬼,乃最凶之地。黑猫乃极阴之物,地鬼之忌,现有它助恶,女鬼就算得了人和,厉气冲天,实莫难敌。”说完,他侧过身,让开道路,抱臂在前,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三胖听了这番话,身子往后缩了缩,但嘴硬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等着,看我把它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说着举着古曼童往前挪动步子。但他才移了几步,突然扭过头,吓得声音都变了:“针……”靳柯想压压三胖的天王老子我第一的性格,本不想去看,但察觉有异状,便上前靠近柜子。这个时候他看得更清楚了,十多只小蜘蛛从头发上钻了出来,爬进了柜里,人头的后脖子上插着几根细针。靳柯来不及细想,上前举起斩鬼刀,一刀向那女人头部斩去,只听一阵“咕噜”声,那女人的头滚到了他的脚前。两人再一看,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瞎紧张了半天,这女人的头不就是医用人头模型吗?它脸上刻了些穴位的名字。靳柯从王老板那里了解到,那个小三儿就是名按摩师,会拔罐和针灸,这人头肯定是用来练针法的。“害得胖爷紧张半天,原来是这个东西。”三胖一脚将人头踢得远远的。两人心神大定,又检查了洗手间和厨房,没发现异常,于是关好窗户,摆好香桌,供上带来的香烛。靳柯左手持诀,右手拿桃木剑踏着罡步,绕着香堂走了三圈,请天尊下凡,烧符超度。他口中念念有词,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结语道:“呜呼痛哉,姑娘蓓蕾初绽,还未待花朵堪摘时,却青春早逝,殊令亲者痛仇者快。你本聪明善良、温柔娴静,天使的面庞让多少男人辗转失眠,魔鬼身段惹多少浪客拜倒裙下,偏要自轻自贱,午夜自缢……”三胖在一旁嘀咕道:“死就死吧,还穿着大红衣服,这不是有意扰乱社会和谐吗?”“沦为孤魂野鬼,餐风宿雨,荒坟做伴,寒鸦同行,尤为可悲可叹。阳世虽好,奈何布满机关消息,人心多狡,感情多变,世事多舛,皆如此,你又何必执着,报复仇者一人又能怎样?恨多伤身,怨大伤心,速速结束飘荡之苦,快快喝尽忘忧之汤……”三胖忍不住插嘴:“早死早投胎,以一万年计,你还能比别人多活两三个轮回。科技发达了,到时有外星人光顾,我们都没见着,你倒可以见着了。”靳柯话头被打断,瞪了三胖一眼,见他左顾右盼装没看见,便又点燃符咒超度,接着念道:“阴有阴界,阳有阳界,千万不可淆乱阴阳、颠倒乾坤。我这六张金符,保你避过六道轮回之苦,投胎大富大贵之家,来世不是高贵尊崇的公主就是人人艳羡的女神。若再留恋人世,就枉费我们大半夜冒雨超度的苦心,不是好女孩儿了。”三胖连连点头,喝叫道:“靳大仙的话你都记住了。你这女人再不识好歹,我的童童可不是吃素的,它正好缺一亲娘,把你抓来,日夜啼哭吵闹、拉屎吃奶烦死你!”做完法事,两人收拾好物品,向门外走去。突然听到大门有响动,两人相顾吃惊,透过窗户一看,外面停着许多轿车,前照灯开着。靳柯暗道不好,这些家伙怎么追来了?

第四章 追 逐

妹妹渐渐平静,像狼似的不时皱鼻发出威胁的低嗥,只是嘴里塞着布,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痛苦的呼号。唐嫆紧攥着手机望着焚尸炉,她表面上无动于衷,实际上思潮翻涌。晕过去的张飞不知道什么时候逃了,陈馆长也不接电话,还有没有人参与其中?现在情势不明朗,把靳柯过早拉进来会不会害了他?唐嫆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在是否把靳柯拉下水的问题上,她却纠缠良久。唐嫆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突然摸到怀里硬邦邦的东西。唐嫆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她掏出那本张飞上缴的小册子,里面有很多考古专业术语,也有很多重复提到的词:喜王、陵墓、玛雅……字迹虽然潦草,但唐嫆很容易分辨出这不是妹妹的字,而是靳教授的字。靳教授是靳柯的爷爷,写得一手好行书,唐嫆曾看到他卧室上挂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横幅,字体飘逸,很有仙风道骨。老爷子稳重,经验丰富,妹妹毕业后跟着他学考古,唐嫆十分放心。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来没出过事的考古队,却在上个月神秘失踪了。他们在考古中遭遇了什么?妹妹回来了,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变成跟妹妹一样的人?唐嫆急迫地翻阅着,试图从册子里找到真相,却完全没有想到外面的情况不妙。一辆金杯停在院子前,十多个黑衣人从车子里走出来,全副武装,在外警戒的陈皮子哪敢盘问,急匆匆跑回来向唐嫆报告。然而,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行动迅速,陈皮子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跟来了。“他们在里面!”一个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唐嫆马上意识到是张飞告密了。来不及多想,她迅速吹灭蜡烛,借着黑暗掩护背着女尸向窗边逃去。子弹在耳旁尖啸,在周围打出了几个窟窿,窗框木屑纷飞,石碴乱扬,碎玻璃散落一地。“留下《考古笔记》!”一壮汉怒吼,“再不停下!我朝人打了!”唐嫆与陈皮子迅速从窗户跃出,敌人离他们不到百米距离,个个用枪子儿打得他们脚下火花迸溅。而他们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人若真朝人开枪,他们俩不可能活着离开。唐嫆把车钥匙扔给陈皮子,把女尸扔进车里,转身朝歹徒迎去:“别开枪!”“站住!”为首的刀疤脸喝道,示意喽啰去追陈皮子。唐嫆叫住:“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她眯着眼睛,对突然照射过来的手电光很不适应。她举起双手,表示手里没有武器,随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小册子。刀疤脸怀疑地看向张飞,张飞点了点头。刀疤脸喝道:“慢慢蹲下!”他夺过《考古笔记》,正准备一枪托砸向唐嫆,却不提防一摊烂泥飞向面门,紧接着被跺脚、折手,手枪掉地,手里的《考古笔记》突然一紧。唐嫆没想到刀疤脸突然遇袭,还能将笔记紧抓不放,只听“哧”的一声,笔记被撕成了两半。后面的黑衣人持枪围堵,形势紧迫之际,马达轰鸣,一辆奔驰车突然冲了过来,将众黑衣人撞散。怒呼声中,黑衣人纷纷找大树做掩体,蹲着扫射奔驰车,奔驰车跑得太快,子弹只是将车体打得“砰砰”乱响。陈皮子急转方向盘,车子打了几个转,撞向近前的几个黑衣人,停在唐嫆面前:“快上车!”唐嫆一个箭步冲进副驾室,车子向大路逃去。金杯紧咬不放,几个黑衣人从车内探出身子,单手扫射,子弹如冰雹似的落到奔驰车上。“嫆姐,这些人怎么还有枪?”陈皮子紧握方向盘,不时回头。唐嫆眉头紧皱,她收好半本《考古笔记》,现在反倒不希望靳柯过来蹚浑水了。别墅内,靳柯与三胖正趴在客厅沙发底下,看着宏源地产的王老板带着记者们走过。王老板边走边说:“现在楼市行情不好,银行又提高了房贷利率,大家憋着劲儿不买房子,就等房价下跌。我们宏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各位了。只要把靳大仙镇宅除鬼的事好好搞一搞,说我们这别墅群和周边楼盘是风水宝地,一定好卖。”一名记者推了推眼镜,说:“作法镇鬼这事我们不敢太炒作,上头已经指示了,这属于搞封建迷信,我们新闻周刊只能刊登一小篇幅,作为一件事讲一讲,那些八卦娱乐杂志倒是可以大肆渲染。”靳柯看着他们上了楼,马上走出门外,跳上悍马车,点火踩油门,冲向公路。坐在副驾驶的三胖摸了摸靳柯的脸,惊讶道:“你没发烧啊?”靳柯没好气地说:“你才烧着呢!”三胖说:“现在靳大仙转性了,怎么像贼一样躲着记者,以前不带这样整的。”靳柯突然熄火停车,降下车窗玻璃,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浑然不觉。他看着窗外,沉默许久,才缓缓说:“以前搞名气,只是想让人抓鬼找我,但这么多年来,离奇古怪的事都是人祸,哪有什么鬼?也许小时候我们都眼花了吧!”谈到这个话题,三胖脸色肃穆了起来,说:“袖子捋开我看看。”靳柯挽起袖子,右手的手臂露了出来,只见在肘关节中间部位刻有硬币大的红色圆斑,圆斑中间是一条“S”形曲线,极似阴阳鱼图案。三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道:“一看它,我就堵得慌。真希望只是一个梦。”靳柯笑了,用力拍了拍三胖的肩膀:“你感慨什么,又不是在你身上。”“看到你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头皮发麻。皮肤都烂了,我都看得难受。”三胖从烟盒里拿了两根烟,分了一根给靳柯,说,“下次你发病的时候去美国、欧洲那些大医院,对症下药,我不信治不好。”靳柯靠着椅背,吐着烟雾,摇头说:“都看过了,有的说是皮肤病,有的说是皮肤癌,有的说是淋巴结瘤变,反正什么说法都有,就是治不好。不说治本,就连治标都不行。一年前我已经到过欧美一些顶尖的病毒研究所检查了,但是报告现在还没有给我。”“那中医试过没有?也治不好?”靳柯耸耸肩,扔掉烟头,升起车窗,正要点火,手机响了。靳柯接完电话,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唐嫆告诉他的事情让他是既期待又恐惧。恐惧来源于唐嫆对女尸情形的描述,记忆深处这情形似曾相识;他以前这么拼命“抓鬼”,只是希望碰到这样的一只鬼,没想到竟然就出现了。靳柯说了句“我半小时后到”,便挂断电话。悍马车重新发出轰响,轮胎压着公路上未流进下水道的积水,一路劈波斩浪,溅起一尺高的水花。深夜两点的运大街虽不及白天热闹,却也零星有了车辆和行人。鲁富从公司庆功会出来,并没有回家陪老婆,他认为一个男人一生之中只有一个女人,那这个男人就太失败了。身边小鸟依人的情人娇笑地扯开他的领带,对着他耳朵吹气,而且手很不安分。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鲁富扭头发现后视镜被撞碎,怒火“腾”地蹿了上来,刚要踩上油门去追肇事车辆,耳边就响起尖锐的呼啸声,他和情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车子偏离街道,撞在24小时营业的商店玻璃门上。鲁富从血泊中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情人的脑袋缺了一角。他还来不及悲痛,一辆现代出租车从空中翻转了360度,撞向旁边酒店的霓虹招牌,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身后运大街主路上传来汽车相撞时空洞而剧烈的撞击声,伴着路人的尖叫声,越发震耳欲聋,响彻云霄。鲁富转头看去,又有一辆车滑过运大街主路,冲向酒店门柱,另一辆车紧跟着撞上前一辆车的后车厢,把前一辆车推进旋转门之中。前一辆车的车头滑稽地夹在旋转门当中,已经扭曲变形,后一辆车身子歪斜,车头陷进了前车的车尾里,四个轮子空转个不停,一只断臂从车内掉出来。大堂里一名酒店服务员已经忘了逃跑,她握着双拳举在嘴巴前,声音很高;震惊之下,她的声音似乎又高了八度。鲁富想捂住耳朵,突然感到手不听话了。他震惊地看着骨头戳出来的手肘,像小孩儿那样好奇地看着,好像还在思索究竟出了什么事。接着他感到了剧烈的痛,疼痛程度已超过他的心理承受力;渐渐地,他失去了意识。改装过的金杯有着大白鲨的攻击性,它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平稳而迅猛地咬住沿“S”形路线疾驰以躲避车辆和行人的奔驰车。然而一路疾驰的奔驰车出人意料地冲离主路,行驶轨迹忽左忽右。车内,陈皮子凄厉的叫声令唐嫆不寒而栗。女尸不知什么时候咬烂了绳索,正像大蜘蛛一样骑在陈皮子的脖子上,“呵呵”的声音响个不停,陈皮子身体里的鲜血被源源不断地吸进女尸鲜红的齿缝里。唐嫆扯开安全带,扑上前救助,但淌了血的方向盘却不受控制地旋转,车子巨大的惯性将唐嫆一下子甩到了椅背上。她很快起身去拉女尸,眼角的余光看到车子冲向街边的宣传墙。唐嫆赶紧伏下身,双手紧抓门把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雨刷弯折,挡风玻璃被撞碎,只留下巨大的“窗框”,车头顶在宣传墙上,将墙撞得凹下半圈,那女尸猝不及防被抛出了“窗框”。女尸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插满了玻璃碴子,她也不拔,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并用,迅速靠近,她双手往冒着烟的发动盖上一按,腾空而起。唐嫆瞅准时机,捡起两块砖头,用力掷去,打翻女尸;拉起陈皮子,刚从车内滚出来,就看到刀疤脸他们在逼近。唐嫆一分神,被女尸撞翻在地,被压在地上。唐嫆双手顶住女尸的下颌,双脚往女尸肚子一蹬,勉强脱身。她虽然逃过致命一咬,手臂却没有躲过,女尸血红的牙齿划过她的皮肤,皮肤就像被烧红的玻璃割过一般,剧烈的灼痛迅速蔓延全身。发动机舱浓烟滚滚,电路线开始烧起来,并沿着漏出的油液向四周迅速蔓延。汽车马上要爆炸了。唐嫆捡起一块砖头打退再次攻击的女尸后,便搀起陈皮子,跑向不远处的报刊亭躲避,然而黑洞洞的枪口挡住了她的去路。“交出来!”刀疤脸用枪顶着唐嫆的额头。唐嫆思量对策,突然瞥到奔驰燃烧起来,便慢吞吞地取出前半部《考古笔记》,递到刀疤脸面前。突然,她用力将册子扔向刀疤脸,趴下,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巨大的气浪席卷了众人,包括刀疤脸等黑衣人被掀倒在地。唐嫆捡起册子,扶起陈皮子逃跑。陈皮子却突然推开她,挡在她面前。唐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陈皮子已经中弹身亡。刀疤脸用枪指着唐嫆,慢慢从石砾中爬起来,他环视着地上躺着的数具同伴尸体,已完全失控了:“你害死老子这么多兄弟!给老子去死!”他正要扣动扳机,没想到报刊亭突然坍塌,无数书刊像暗器一般激射而来。一辆悍马飞驰而至,挡在了唐嫆和其他黑衣人面前。众人刚要开枪射击,车子突然一个270度旋转,撞翻刀疤脸和其他黑衣人。一只有力的手从车内伸出,将唐嫆拉上车,扬长而去。几个黑衣人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到女尸踩着报刊亭的铁架,猛地跃上了悍马的后车厢,吸在上面,浓密的长发飘动着,在闪电照亮的雨夜犹如万蛇舞动。

第五章 诡 胎

悍马冲向铁轨,抢在列车拦腰撞上之前,惊险横越铁道,将金杯留在铁轨的另一侧。等列车飞驰而过时,悍马已经杳无踪迹。刀疤脸看着前方三条岔道,气得破口大骂。悍马甩开金杯之后,便朝着医院方向开去。唐嫆他们早就从后视镜看到了女尸,他们故意打开车窗,放慢车速,等到女尸爬到车窗咬人之时,唐嫆以特种兵独有的手法,捉住女尸的脑袋,将其勒晕,并用绳索将她捆绑起来。女尸凶悍撕咬一番之后,突然汗如雨下,脸憋得通红,异常配合地让人捆绑。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哇哇”吐起白沫,那气味又腥又甜,就像孕妇害喜一般。唐嫆不顾危险从前座翻到后座,和三胖一起把座位平展开,让女尸躺在上面。“这是怎么回事?”三胖吓得缩回手,刚才车内灯光昏暗,他竟然没有看到。唐嫆扶着妹妹平躺时也摸到了她的胸部,胸部孕育生命似的鼓了起来,随着女尸每一声呕吐,乳房就颤巍巍地胀大。看这架势,马上有东西要破胸而出。“鬼胎!”三胖缩进最后一排座位里,举着一个矿泉水瓶当武器。“瞎嚷什么!”唐嫆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十分贝。她盯着妹妹,身子却不听话地往靳柯那边凑了凑。靳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一时有些发懵,幸好女尸没有伤人,靳柯只是希望那“凶器”别炸得血肉横飞,那就很不好玩儿了。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邪恶,然后又开始希望,希望“唐幂”能坚持到医院,好让医生检查诊断,得到救治。女尸好像也害怕胸口炸裂,当胸部鼓得如坟头一样时,她伸出手去挖自己的喉咙,挖得特别用力,把喉膜挖得鲜血淋漓,接着深掏、绞动,一直把手臂都伸了进去。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女尸面红耳赤,身体抽搐,约莫一分钟猛然拔出手,嘴里“哇啦啦”吐出一堆绿色黏液。这时,医院到了。车子熄了火,靳柯与唐嫆率先下车。三胖却盯着那些黏液,眼睛发亮,他正要凑近察看,没想到女尸猛地抓了过来,把他的手臂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三胖大怒,一瓶子砸下,却滑了一跤,他鼻子贴着那些黏液,胃里翻腾不止,正要坐起来,突然发现黏液闪着紫光,有颗珠子滚到面前,晶莹剔透,好像是珍珠丸。三胖捡起一颗珠子,在袖口蹭了蹭,兴奋地猛拍大腿,痛得他龇牙咧嘴。他手里的珠子混杂着紫、黑两种颜色,在多重建筑物叠加的黑暗里发着紫色的冷光。这是一颗能发光的珠子。三胖喜出望外,也不管腥臭,像鸡扒食一般在呕吐物里扒拉,那里竟然有十多颗白色药丸、数颗紫色的珍珠和一块古朴的玉玦。“能吐珠子的怪物啊,千万别死了!”三胖狂吼一声,冲向医院。靳柯与唐嫆早已经将女尸从车子里架了出去,移进了医院。三胖很快找到了在急救室门外焦急等候的靳柯与唐嫆,猴儿急地把珠子和玉玦给靳柯鉴定。这珠子冰冷异常,在灯光下看是白色的,而在暗处却呈现紫光。靳柯让三胖找块砖头,三胖没有找到,却把古曼童带来了。靳柯拿过古曼童,狠狠砸在珠子上。只见铁制的古曼童裂开了,走廊的木椅多了一个圆窟窿,珠子从窟窿中掉了下去,竟然完好无损。三胖先是气得大叫,后是惊得瞪眼,再是狂喜地捡起珠子亲个不停,他倒忘了这珠子是从哪里得到的了。靳柯非常震惊,一般的夜明珠都发绿光,发出紫光的非常罕见,更何况这些紫珠里面有长条状的阴影,就像游动于云海中的龙,这应该是很罕见的紫龙珠。一般的夜明珠是由萤石构成的矿物,在关闭光源后能产生磷光现象,而经过刚才的测试,这紫龙珠显然不是由易碎的萤石构成的,它的主要成分是金刚石原石。这跟慈禧太后嘴中随葬的夜明珠材质一样,坚硬无比,可使尸体不腐。据靳柯所知,满足这两种条件的紫龙珠,只出现在商代,当年商纣王为博妲己一笑而剖肚鉴子,便是用紫龙珠防止死去的孕妇腐烂,用这样的方式来保存众多孕妇生前的体貌,从而在众多实验品中以归纳之法窥探生男生女的秘诀。而那环形玉玦形质古朴,触手温润,环体上侧缺口的阴线双兽相交,轮廓清晰,简洁有力,边缘还雕琢有似是而非的饕餮纹和雷纹,应该是介于新石器时代与夏代之间的随葬物,是置于死者耳边的耳环,材质用的是上等羊脂玉,乃皇族贵胄独用。靳柯几乎可以断定玉玦也是商代之物。只是他弄不明白这些紫龙珠和玉玦怎么会在女尸肚子里。“依我看,他们在坟里遇到千年粽子精,男队员留下来做鬼奴,女队员被抓去做新娘。老粽子有什么脑子,以为活人跟它一样,只要往嘴里硬塞些夜明珠,便能保持肉身不腐……”三胖忙着夺回宝贝往兜儿里塞,好像别人要跟他抢似的。“紫龙珠即便是防腐珠,也是含在死人嘴里的,哪有还让它吞到肚中的道理?”靳柯注意到三胖手里还有白色圆丸,便问,“这是什么?”三胖捏了一把,白色圆丸稀泥一般融开,散发出一股药味儿。他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正要开口,却听唐嫆失声叫道:“这是安眠药!”唐嫆知道妹妹最近睡不好觉,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即便是热情高涨的三胖,也突然意识到,吞下这么多安眠药,不用说杀人,就是杀死一头牛也足够了。而且唐幂还割过腕,这不像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做。她这么想杀死自己,难道真是怀了鬼胎?靳柯问起发现女尸的经过,唐嫆平复了下情绪说:“昨晚跟妹妹通了电话后,我非常担心,开车刚到小区,便看到妹妹说的女尸就躺在下水道的井盖上……”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唐嫆打住话头。孙医生迈着大步走出来,他逐一看向三人,眼里闪着狂热的光。靳教授有什么病痛一般都找这里的医生。这孙医生和靳柯虽然没见几次面,但也是老熟人。靳柯见他如此,忙问病人情况如何。孙医生先摇头,后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问谁是病人家属。唐嫆上前紧紧握着孙医生的手,恳求他一定要救下妹妹。孙医生把唐嫆让进急救室,靳柯与三胖也闯了进来,孙医生也不拦阻。孙医生拿起手术台上的一张CT照,指给唐嫆看,他有些激动,连说话都毫无头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家族有遗传病吗?我们怀疑拍错了,又拍了三张,却发现三张全部都是一样的。”唐嫆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她看到黑乎乎的片子正中是一个蓝得发白的圆环,再仔细一看,圆环首尾相连,而它扁圆的脑袋竟然有人的五官轮廓。“我从医20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对你妹妹进行检查,结果……”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搜索着合适的词来表达。不过,他很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唐嫆,一字一顿地说,“你妹妹一个月前就死了!”唐嫆嘴唇发抖,她想辩驳,但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孙医生想装出惋惜的口吻,但实际上只是冷冰冰地做着死亡报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这应该是一种新的疾病,是女性基因娠性突裂的隐兆。”“你是说她怀孕了?”唐嫆看着挺着胸的妹妹,突然扭头满眼凶光地瞪向靳柯,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孙医生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晃脑袋的动作能加强他话语的权威性:“我们也怀疑过,但是发现她的处女膜是完整的。”他继续解释道,“简单地说,她胸腔怀着孩子,而她就是因为孩子缺氧窒息而再次死去的!”他停顿了下,留下时间给三个人消化他刚才的话,接着语速越来越快,“这是世界医学界的重大发现,所以我们代表医院恳求唐女士同意转让尸体作为医学研究。当然,我们医院会给唐女士最丰厚的补偿。”“住嘴,你们把我妹妹治死了,还要拿她做实验!”唐嫆突然拔出匕首,顶在孙医生脖子上。“给我站住!”唐嫆凶恶地瞪着纷纷围上来的其他医生,拿刀把孙医生逼到墙角:“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医生吓得瑟瑟发抖。靳柯却不去劝说唐嫆,而是默默来到女尸旁边,他在扒女尸的衣服,接着又扒开她的裤子和内衣。三胖在旁边急得跳脚:我靠,这都什么时候了,八牙还有闲空儿窥尸!他赶紧跑去拉靳柯,阻止他添乱,没想到一凑近,却发现自己想错了。女尸大腿和肚皮靠近腰部的地方有着深红色的斑块,呈圆形,图案像阴阳鱼,跟靳柯身上的毫无差别,只是颜色更黑、更深。“你们都别闹了!”靳柯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严厉。靳柯看着唐嫆说:“快看下伤口,是不是也有阴阳鱼?”身上有伤口的人也只有三胖和唐嫆。唐嫆还在犹豫,三胖却已经撸起袖子,一看吓了一跳,手臂上抓痕发黑,有淡红的阴阳鱼图案。三胖知道靳柯身上有这种东西时的痛苦,特别是每年的惊蛰时分,那皮肤像被泼了一桶硫酸,烂得能吓死鬼,光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汗毛立了起来,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说道:“完了,完了,没想到这种烂病缠上我了!”唐嫆也惊愕地发现被女尸抓过的手臂出现同样的诡异图案。三胖神经那根弦一绷断,上下唇就关不住了,先是自怜自怨,后是咒天骂地,以靳柯做反面教材,把发病的惨状以及救治无效的苦痛宣泄了个底朝天,听得其他医生个个面如土色,惊惶对视。唐嫆了解三胖满嘴跑火车的禀性,对他的话虽然只是三分信,但是,脑海中突然蹦出那封邮件来,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两封神秘的邮件说的是真的?一个月前,唐嫆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说了些“我走了”等莫名其妙的话,唐嫆以为是垃圾邮件,当时就删了。十天前,她又收到了同样的匿名邮件,附了一份报告,但里面的内容却让她惊心动魄。现在听到三胖描述了靳柯的病况,她已经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种病存在。唯一疑惑的是时间对不上,但想到发件人可能是定期发送邮件,便也解释得通了。就在唐嫆胡思乱想之时,房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家本以为晕掉的女尸突然跳起,一口咬住离得最近的年轻护士。那女尸的牙齿像生了根一样,扎在护士的脖子上了,众人忙活了半天,却根本扯不下来。众人的惊叫声与女尸的吸血声对比鲜明,眼看年轻护士坚持不了几秒钟了。突然,女尸圆瞪双眼,身体僵住了,胸口裂开一道白光。一把刀从后背直透到前胸。靳柯冷酷地拔出斩鬼刀,女尸抽搐着,嘴里冒着血沫,倒在地上。其他人仿佛还没弄明白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了下,接着手忙脚乱地把昏迷的护士救了出来,然后便看到唐嫆歇斯底里地冲向靳柯。但是靳柯一句话却打消了她的愤怒:“她是杀不死的!”“尸体必须烧掉,不能留!”“死对她才是解脱!”靳柯的下一句话如一道闪电击中了唐嫆。妹妹割腕、吞安眠药,甚至自焚,都是计划好的。正如靳柯所说的,死,对于妹妹来说是解脱。长期的军事训练培养了唐嫆冷静果断的品质,她很快从失去妹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开始冷静思考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地待在焚化间,在妹妹焚化之前,她想让妹妹漂亮地离开。唐嫆伸手捋顺妹妹的头发,合上她的眼,慢慢让那紧握的拳头松弛,慢慢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慢慢放平那扭曲的身体。她拧干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妹妹的脸庞,擦净嘴角的血迹……唐嫆的目光从火炉中转开,看向窗外,窗外的道路上蒙上了一层雾,街边的店铺闪烁着灯光,时隐时现,如同一只只窥视的眼睛。凌晨的街道,行人寥寥,偶尔看到汽车飞速驰过,就像一部黑白默片中的街道场景。远处小区的铁栏子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如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塔尖那般,像长矛一样指向天空。唐嫆抹去脸上的泪痕,久久凝视着火炉,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死去的人永远地死了,活着的人应该怎么活下去?世上唯一的妹妹都死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第六章 初 见

唐嫆是吉林人,她在农村读的小学。整个学生时期,她和唐幂最讨厌的人就是靳柯。但是,他们两家,甚至他们两个人都有某种奇特的联系,这种联系若有若无,循根追下去,又好像没有什么。唐嫆自己也想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父母车祸失踪后,唐嫆与妹妹便被接到了北京的姨母家。姨母没有孩子,待她姐妹如亲生女儿。唐嫆最早知道靳柯是从娱乐八卦杂志上看到的,当时靳大少爷极爱出风头,娱乐杂志封面经常出现他的半身照,标题醒目:“靳氏集团接班人现场解说阴宅风水,专业水准堪比一级堪舆大师”“靳大少爷红宅伏妖,八颗牙午夜捉鬼”……网络上更是铺天盖地传来类似的新闻,靳柯俨然成了偶像明星。但唐嫆万万没有想到,风光无限的靳大少爷就是儿时的混世魔王靳柯。命运神奇得让人唏嘘感叹,它诠释了古今中外所有哲学中的真理。唐嫆因为最终无法克服对蛇类黏滑长虫的恐惧,从特警部队退伍,成了为衣食奔波的普通百姓。她做过酒店保安,当过老板保镖,但以她冷艳绝美的相貌,不被揩油骚扰,那世上的男人就太没有眼光了。随后她又剃光头发,戴着帽子在餐馆里打杂,半工半读自学了关于追踪、侦查、审讯等所有课程。随后她毅然辞工,从老战友那里东拼西借了些钱,终于开了家调查事务所。创业之难,难于上青天。唐嫆光有专业技术,一无优质人脉,二无持续资金做后盾,事务所经营惨淡可想而知。她整天忧思忡忡、魂不守舍,考虑着是否要关门歇业。正巧身为居士的姨母拉她去参加法源寺盂兰节盛会,说那里的菩萨很灵验,有什么心愿都能了,她就当散心去了。庙宇前院当中搭了一座高台,下面有僧、道两派在商量着什么。经姨母介绍,唐嫆这才明白,此次盛会主持请了有道道长来说法。在大家的翘首期盼中,靳柯身着明黄道袍,头戴道冠,挥着宽大袖子,向台上走去。他对着围观着的善男信女行了一礼,咧嘴笑了笑,笑脸下是八颗洁白的牙齿,两颗大板牙中间有一个缝隙。靳柯生来俊美,这身打扮让他出尘脱俗,飘飘欲仙,但他一笑起来,那道缝隙又将他拉回到了凡世,让人觉得他平和可亲。周围许多青春少女只为见偶像一面,此时见到真人,顿时尖叫起来。这世界上有一种男人,他在那一刻的笑容灿烂,如三月的春风吹进你的心里,温暖和煦。那一刻,唐嫆不知道盯了他多久,把什么客户什么侦探所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唯一遗憾的是,一个小时后,唐嫆就看清了靳柯的真面目。靳柯念完《太上经》,又煞有介事地解说了一通,这才行礼下台。突然,围观人群中,一名长发美女指着靳柯大叫一声:“就是他!”靳柯看到美女,脸色微变,迅速从一群少女中穿过,朝庙外走去。他走得虽急,步伐却并不慌乱。长发美女和三名同伴踩着高跟儿鞋追了过去。眼见靳柯远去,长发美女突然大喊一声:“抓小偷啊!”顿时,唐嫆心中靳柯的完美形象坍塌了,以她谨慎的性格不会如此容易给人下定论,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侦探所的不景气让她心烦意乱,还是美好的形象突然毁灭激起她莫名其妙的愤怒,总之唐大小姐准备见义勇为了。靳柯直直地朝着唐嫆这个方向跑来。唐嫆一笑,觉得放过他就太不像话了,于是堵住了靳柯。靳柯似乎吃了一惊,忙向人多的地方钻。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赶,跑出寺门,来到马路上。靳柯跑了一会儿,停下脚步,转头看看唐嫆,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上,但他没料到唐嫆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右手,随后身子左转90度,拉臂,按肘,一下就把他摔在地上。不过,等唐嫆正要别住靳柯的双手时,这个男人却在摔倒之时,左手抱住了唐嫆的右腰,一拉,将唐嫆拉倒,正好压在他身上,他适时凑上嘴,两人的嘴唇就碰到了一起。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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