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赛宁诗选(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8 08:45:36

点击下载

作者:谢尔盖·叶赛宁,郑体武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叶赛宁诗选

叶赛宁诗选试读:

译者前言

神奇的俄罗斯大地诗人辈出。不是学校和书斋造就的,而是从大地深处脱颖而出的。“生就是一个诗人”的叶赛宁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人说,真正的诗人能在内心深处听到一种与生俱来的音乐,没有这种音乐,他只能把自己造就成诗人,但他不是诗人。而叶赛宁,诚如高尔基所言:“与其说是一个人,毋宁说是大自然专门为表达无穷无尽的‘田野的忧伤’、对世界上一切有生命事物的热爱和没有什么比人更有资格赢得的仁慈而创造的一架管风琴。”

谢尔盖·亚力山德罗维奇·叶赛宁1895年9月21日(10月3日)生于俄罗斯梁赞省康斯坦丁诺沃村一个农民家庭,1904年入本村学堂读书,1909年毕业后进了当地一所教会师范学校,1912年毕业后离开家乡前往莫斯科,在肉铺当过伙计,在印刷厂当过校对员。1913年考取沙尼亚夫斯基莫斯科人民大学文史科旁听生,并与苏里科夫文学音乐小组成员交往。1914年开始发表作品,1915年由莫斯科去往彼得格勒,携诗向勃洛克、戈罗捷茨基等人求教,得到他们的鼓励。1916年应征入伍,经朋友斡旋,没有开往前线作战,而是在皇家战地卫生专列上谋得了一个差事。这期间开始与新农民诗派密切交往,出版第一本诗集《扫墓日》(1916),从而在诗坛上崭露头角。1918年结识诗人马利恩戈夫,开始积极参与莫斯科意象主义团体活动。痴迷意象主义期间,先后出版了多部诗集,如《圣像画》(1921)、《一个流氓的自白》(1921)、《一个惹是生非者的诗》(1923)、《小酒馆的莫斯科》(1924)、长诗《普加乔夫》等。这些作品的问世,确立了叶赛宁在诗坛的崇高地位。1921年与诗人朋友布留姆金一起游历中亚,到过塔什干和撒马尔罕,也去过乌拉尔和奥伦堡地区。同年与美国著名舞蹈家邓肯结识、相恋,半年后结婚。婚后随邓肯巡回演出,先后到过德国、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和美国。1923年回国后,两人解除婚约。1924年,由于与马利恩戈夫意见不合,叶赛宁决定脱离意象主义,并与诗人格鲁吉诺夫共同发表公开信,宣布解散意象主义团体。晚年精神抑郁,健康每况愈下,虽曾到精神病院住院治疗,但并无起色。1925年12月23日,叶赛宁匆匆由莫斯科赶往列宁格勒,下榻安格莱特宾馆,五天后在房间里自缢身亡。

叶赛宁短暂的一生,似乎大多数时间是在路上。往来奔走,或者四处游荡。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躁动的灵魂无处安放。除了上面提到过的欧美和中亚,高加索、阿塞拜疆也多次留有他的足迹,俄罗斯各地诸如莫斯科和彼得格勒(列宁格勒)之间、莫斯科与梁赞之间更是不时可见他穿梭的身影。每到一处,停留时间长则数月,短则数日。这在交通并不十分发达的当时,无论如何都可说是频繁的。这种生活状态与他的感情经历似乎也存在某种暗合。叶赛宁十九岁时第一次结婚,去世前不久最后一次结婚,前后共经历了五次婚姻,其婚变和情变之频繁,也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没少授人以柄,遭人非议,也枉受过颇多误会和中伤。诗人往往多情,放荡不羁者也所在良多,叶赛宁或许两者兼有,但若据此指责他人格和道德上有瑕疵,可能会有失厚道。试想:一个道德和人格上有缺陷的人,能写出自始至终都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真挚诗篇吗?俄罗斯有学者引证一些数据资料为叶赛宁辩护:十月革命后,俄罗斯传统家庭观念遭到严重破坏,事实婚姻泛滥,几与合法婚姻等量齐观,离婚只需夫妻任何一方口头提出即可,不必申请有关部门批准。从1921年起,莫斯科和彼得格勒的婚姻存续时间平均不超过八个月,而1922—1928年的离婚率增长了五倍。我并不认为这些数据对正面解释叶赛宁的情感和人格有多大说服力,但至少从中可以管窥蠹测时代特征。

叶赛宁死后,很快受到猛烈批判。批判者发明了一个新名词:叶赛宁习气。也就是流氓习气、悲观主义与颓废主义的混合体。其实,即便是在当时,也不难看出,这种批判充满了误解、片面和歪曲。尽管有托洛茨基和卢纳察尔斯基等人极力为之辩护,叶赛宁的作品还是被打入冷宫,二十多年后方才开禁。自20世纪40年代末以来,叶赛宁始终是苏联和俄罗斯名列前茅的最畅销诗人之一。1995年诗人百年诞辰,俄罗斯各地举行盛大纪念活动,首都莫斯科市中心的特维尔街心花园竖起一座叶赛宁全身雕像,与普希金的雕像近在咫尺。两位伟大诗人并肩而立,极具象征意义,同时也似乎在了却叶赛宁生前夙愿:我伫立在特维尔街心花园,面对普希金像,暗自思忖,多么希望拥有他的才情,——他成为了俄罗斯的命运。

叶赛宁的诗具有罕见的真诚。正如诗人自况:“我的心从来不会撒谎”。他的诗里有他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有他心灵的苦难历程。自始至终,这都是一种赤诚相见、不加掩饰的告白,凭此一点,便有理由将叶赛宁的全部创作看成一部统一的长篇小说——一部诗体的自传和忏悔录。

叶赛宁很早就开始习诗,十五岁时写出的作品,诸如《已是傍晚。荨麻上》、《冬天在歌唱——在呼唤》、《稠李树播撒着漫天雪花》,虽略显稚嫩,但已出手不凡,他一生的创作志趣亦初露端倪。例如这首小诗:一轮初升的太阳用红水浇灌白菜的田畴,一棵幼小的槭树吸吮着母亲绿色的乳头。

同样作为一名农民诗人,叶赛宁是公认的柯尔卓夫传统的继承者。他写农民,写农村,写乡村生活。优美的乡村,旖旎的风光,低矮的农舍,虔诚的农民在田间诚实地劳作,与周边的大自然乃至牲口和家畜和谐地融为一体。诗人怀着极大的热情,以浪漫主义的笔触,将农民的日常生活加以诗化,将农民的小木屋写成“庄稼汉的天堂”。我是牧羊人,我的宫殿在波涛起伏的田野间,周围的青山是我的宫墙,处处是鹬鸟嘹亮的啼啭。

或者:你多美啊,亲爱的罗斯,农舍披着圣像的金饰……放眼四望,无边无际——只有蓝天把眼睛吮吸。仿佛外来的朝圣者,我凝视着你的田野。一道低矮的栅栏旁白杨树叶已经凋落。庆祝救主节的教堂散发着苹果和蜂蜜的芳香。人们手拉手翩翩起舞,歌声和乐曲在草地上震荡。我要沿着坎坷的小路奔向一片绿色的草场,迎面传来少女的笑声,犹如耳环发出的脆响。假如天兵对我叫喊:“离开罗斯,去天堂生活!”我会回答:“我不要天堂,我只要我的祖国。”

如果说叶赛宁早期作品有将农村理想化的倾向,那么,叶赛宁后期创作中对乡村的描写则不时流露出感伤情调。“我是乡村最后一位诗人”。他为农村的凋敝心痛:草场荒弃、农舍破败、乡亲离散。他把这一切归罪于当时的城市化和现代化,认为是火车的洪水猛兽打破了田园的宁静。在他笔下,经常出现一种富于悲剧色彩的形象,揭示出“田园牧歌”与“技术进步”之间的冲突。《四旬祭》一诗中天真的“马驹”和冷漠的“火车”就是两个这样的形象:这可爱复可笑的傻瓜啊,他要去哪儿,在追赶什么?莫非他不晓得,活的马再快也比不过钢的马风驰电掣?

城市与乡村的关系,在叶赛宁看来,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斗(“公路用两只石手紧紧掐住了乡村的脖颈”)。诗人赋予这两种对立形象以对比鲜明的色彩:很快,蓝色田野的小路上将有一个钢铁客人走来,他将用黑色的手掌收集这片撒满朝霞的燕麦。僵硬、陌生的手掌啊,你们断了歌儿的活路。只有奔马般的麦穗将为老主人伤心啼哭。

不能简单地说叶赛宁是否定机器文明,拒不接受新生事物。他所关心的,不单是“田野的俄罗斯”的命运,还有整个地球的前途。他对历史、文化和传统的眷恋,对大自然和一切生命的尊重,至今读来,仍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生逢战争与革命的年代,叶赛宁在创作中没有回避这一题材。当然他不是政治家,而是诗人,最主要的,是他始终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游历欧洲和美国之后,一方面,他惊讶于俄罗斯精神上的富有,并认为这应归功于革命,是革命将世界从“不可救药的市侩气”和“美元先生”的全面主宰中解救出来,另一方面,近距离接触工业文明又使他深切感觉到俄罗斯有变的必要:我的心如今另有期待。借着这惨淡的月光,通过石头和钢铁的构造,我看见故乡的富强。田野的俄罗斯啊!够了,不要再在田野上翻耕!就连白桦树和白杨树见了你的贫穷也会心疼。我不知道我会怎样……或许对新生活并不适应,可我依然希望赤贫的罗斯能成为一个钢铁巨人。

1924—1925年,是叶赛宁的创作高峰期,诗思泉涌,佳作迭出,题材和风格丰富多样,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空前的。组诗《小酒馆的莫斯科》、《流氓的爱情》、“罗斯”系列小型长诗、《二十六人之歌》、《波斯抒情》、长诗《安娜·斯涅金娜》和《黑影人》等等,全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其中的大部分,以及许多不以组诗出现的短诗,思乡和回乡的主题十分突出。这似乎是一次总结,是抒情主人公对自己的功过是非做的一次独特的交代。时过多年重归故里,见到亲人故友,见到自家的祖屋,见到故乡的风物,诗人悲喜交加。

城市组诗《小酒馆的莫斯科》反映了抒情主人公内心的矛盾和撕裂感。诗中的主人公既自惭形秽,又自鸣得意(“个头矮小,骨瘦如柴,在男孩子中间总是逞强好胜”),正如批评界指出的,无论喝酒,还是写诗和耍流氓,都要打遍天下(“我是莫斯科的一个浪子”、“所以我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所以我是出了名的惹是生非”),还想堕落到底(“我如今跟你们一样堕落不堪,我现在已经无法回头”)。这种五味杂陈的情感之外,还有一种更引人注目的情绪,这便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苦闷和挥之不去的自怜(“你蓝色的双眼在酒馆里湿润了”、“我洁白的椴树凋零了,夜莺的黎明无声了”、“你这桀骜不驯的脑袋啊,把我推到了何种地步?”)。《小酒馆的莫斯科》有一个内在情节,即抒情主人公在小酒馆里的迅速堕落以及灵魂的痛苦挣扎和艰难复原:我已不再告诉妈妈,而是告诉那些开怀大笑的陌生混蛋:“没关系!在石头上绊了一跤,这点伤明天就能复原!”《波斯抒情》与《小酒馆的莫斯科》在格调上大相径庭。了解叶赛宁生平的人都知道,他并没到过波斯,但他认真研究过波斯诗歌。整个组诗可以说是对东方情调的一个仿作。在诗中,抒情主人公——来自北方的调皮诗人与给他温存的东方美人之间,以及主人公与茶馆老板之间,仿佛在进行着一场丰富多彩的爱情游戏。作者巧妙地运用了一些东方形象:好似一对天鹅的恋人的双手、宝石一般闪亮的双眸、如花瓣藏于唇上的亲吻。甚至在结构上,如《莎嘉奈啊,我的莎嘉奈》中的重复,都再现了东方诗歌的装饰风格。整个组诗的诗句异常优美、和谐,诗中所呈现的世界同样优美、和谐。然而即便如此,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牵挂着故国的大地和心中的姑娘:莫非是因为我来自北方,那里月亮比这儿大上百倍,不论设拉子多么风光旖旎,都不能与梁赞的沃野媲美,莫非是因为我来自北方。

长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是诗人对命途多舛的梁赞大地所做的深入思考。这部长诗具有史诗气魄,农民械斗、世界大战、十月革命、国内战争的宏大背景下,讲述的是个体的命运,青春与爱情的动人故事。创作风格上叙事与抒情两相结合。不仅如此,对于重大历史事件,诗人不是直接描述,而是通过主人公的感受给出。作者借鉴了传统的情节元素——还乡,便于展示故乡的变化、人的变化乃至抒情主人公的变化。诗人借抒情主人公之口,说出一段这样脍炙人口的名言:我想:多美啊——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人。

在诗中,作者通过花团锦簇的春天、与故友和旧爱重逢的喜悦、个人生活的幸福感受,揭示了这一理想境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农民的内讧、腐烂的农舍、上层的冷漠、普通人的死去、无奈的背井离乡。

历史转折关头农民的悲剧性命运和遭际,是诗人关注的焦点,为此,诗人调动了必要的手段,如抒情性的独白、个性化的语言、书信和对白。抒情段落的插入和反复对紧张的矛盾冲突起到了调节和缓冲的作用,营造出一张一弛的艺术效果,不断强化和深化了主人公对故土、对女性的爱,对生生不息的生活的缅怀。

就艺术完美性和艺术感染力而言,长诗《黑影人》丝毫不逊于《安娜·斯涅金娜》。据同时代人证实,长诗的初稿篇幅更长,悲剧色彩更浓。据诗人的第五任妻子索菲亚回忆,长诗甫一脱稿,叶赛宁便出声朗诵起来,听了他的朗诵,“仿佛心都要碎了”。不知为何叶赛宁要对原稿大加删改,不过仅从留下来的最终版本来看,字里行间透出的抑郁感和悲剧感,已经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黑影人》读来给人气韵贯通、一气呵成之感,但写作却耗时很久。长诗早在1922—1923年随邓肯出国期间就开始构思了。在国外,诗人由于语言不通且眷恋故土,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漂泊感和孤独感油然而生,从而在催生出一系列思乡之作的同时,也激发了《黑影人》的创作灵感。长诗最终完成于1925年,也就是叶赛宁生命的最后一年。如此令人震撼的真诚自白,在俄罗斯诗歌史上,鲜有出其右者。只有预感到行将离世的人,才会赋予作品如此之深的忧郁色彩。

所谓“黑影人”,这里其实是主人公的第二“自我”,他的开诚布公、直言不讳恰好一语道破了主人公内心意欲极力掩饰的东西。对于主人公,他有嬉笑怒骂,也有赞扬欣赏。主人公细听其言,黑影人则对诗人的生活予以解说,称诗人是在自欺欺人:即便是在苦闷和沮丧的时候,仍强颜作笑、佯装幸福。

长诗简短而富于戏剧性的结尾初读给人以出人意料的感觉:你啊,黑夜!你为何扭曲了一切?我茕茕孑立,戴一顶圆筒帽,没人跟我在一起。我独自一人……还有那面打碎的镜子……

这里的两个细节——黑影人戴过的圆筒帽和打碎的镜子——毫无疑问是在告诉读者,主人公实际上是与自我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叶赛宁的名字在诗人生前就成了神话。凡是见过他的人,哪怕只一次,无不对他过人的才华和魅力印象深刻,心悦诚服。一种巨大的情感力量,一颗放浪不羁的俄罗斯灵魂,在他的体内汹涌澎湃,并给他的创作以慷慨的滋养。他的生命虽然短暂,却给后人留下一笔不朽的诗歌遗产。在俄罗斯,在世界各地,到处都有叶赛宁诗歌的爱好者和崇拜者。

我国从20世纪20年代即开始介绍叶赛宁,早期推介者中有鲁迅、胡愈之,主要译者中有蒋光慈。然而受叶赛宁死后在本国遭遇的影响,我国的叶赛宁译介工作自30年代起中断了长达半个世纪,直至进入80年代才恢复,并迅速形成一个叶赛宁翻译和传播的热潮,一时间,许多文学期刊争相发表叶赛宁作品,多家出版社相继推出不同版本的

叶赛宁诗选

,涌现出刘湛秋、顾蕴璞、丁鲁等多位优秀翻译家。而且一版再版,其影响之深广,从诗人海子身上即可见一斑。

这部诗选完稿于20世纪90年代初,当时是应一家出版社之约译的,由于正巧遇上诗歌出版低谷,征订印数不足,出版社决定退稿,这一耽搁,转眼十数载。如今终得以面世,实在应该感谢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青睐。郑体武2017年7月6日于沪上叶赛宁诗选

“已是傍晚。荨麻上……”

已是傍晚。荨麻上闪着晶莹的露珠。我站在大道旁,倚靠着一棵柳树。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我家房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夜莺的歌声。既温暖又惬意,仿佛围着冬天的火炉。白桦亭亭玉立,如一根根高大的蜡烛。而在树林的尽头,在远处的河对岸,一个困倦的更夫敲着沉闷的梆点。1910

“一轮初升的太阳……”

一轮初升的太阳用红水浇灌白菜的田畴,一棵幼小的槭树吸吮着母亲绿色的乳头。1910

“冬天在歌唱——在呼唤……”

冬天在歌唱——在呼唤,毛茸茸的松林涛声阵阵催人入梦。一片片灰白的云彩怀着深深的苦闷向远方游动。暴风雪给整个庭院铺上了丝绸的地毯,但地冻天寒。一拨顽皮的小麻雀如孤苦伶仃的孩子倚靠在窗前。这些疲惫的小鸟啊,全身冻得冰冷,彼此挤得更紧。而暴风雪在狂吼,越来越肆无忌惮,狠命敲打窗棂。这些柔弱的小鸟啊,伴着暴风雪的咆哮在冰冷的窗外入眠。它们梦见明媚的春天——一个美丽的姑娘映着太阳的笑脸。1910

仿民歌

你一手掬水饮马,一手牵着缰绳,池塘碧波荡漾,折断了白桦的倒影。我从窗口望着你蓝色的围巾,微风蛇一般把你乌黑的卷发拂动。啊,我多想在粼粼的波光中从你的红唇上摘下生疼的一吻。可你狡黠地一笑,把水溅到我身上,随即策马驰去,马嚼子叮当作响。时光用明媚的日子纺成根根丝线,人们抬着你去下葬,走过我窗前。伴着葬礼的哀泣,伴着焚香的经文,我总是依稀听到卸掉了铁掌的蹄声。1910

“稠李树播撒着漫天雪花”

稠李树播撒着漫天雪花,挂满露珠的草地花团锦簇。低头啄食嫩芽的白嘴鸦不时在田垄间逡巡、踯躅。丝绒般的草儿低垂着头,松树散发着松脂的清香。你们啊,草场和树林——这盎然的春意令我痴狂。神秘的消息令人兴奋,把我的灵魂照亮。我思念我的新娘,我只为她而歌唱。播撒雪花吧,稠李树,鸟儿啊,尽情在林中放歌。我像起伏的浪花奔跑,给田野涂上缤纷的颜色。1910

“河底注满了……”

河底注满了烟雾般的春汛。月亮丢下了黄色的缰绳。我乘坐汽艇,向对岸驰去。一座座褐色草垛好似教堂挺立。黑色的雌松鸡用凄凉的啼叫划破沼泽的寂静,呼唤人们去做夜祷。树林用蓝色帷幕遮盖那些赤贫的人……我要悄声祷告——为了你们的命运。1910

朝圣者

朝圣者们辗转于各个村庄,渴了讨杯克瓦斯,饿了讨口干粮,每到一个礼拜堂都要在门前跪拜救世主,高喊“我主荣光”。朝圣者们穿过一片片田野,高唱颂诗赞美至善的耶稣。大嗓门儿的鹅为他们嘎嘎伴唱,驮货的驽马按他们的节拍踏步。这些穷苦人蹒跚着走近牛群,对母牛说的话饱含酸楚:“我们的肩头扛着枷锁,我们全都服侍一个上主。”朝圣者们把省下的干粮匆忙从怀里掏出给母牛果腹。一帮放牛娃挖苦地叫喊:“艺人来了,姑娘们,快去跳舞!”1910

“戴着野甘菊的花冠……”

戴着野甘菊的花冠,我修理一条小船。无意中把情人的指环掉到了浪花里面。一次险恶的分手有如婆婆的阴谋诡计,狗鱼叼走了指环,情人的爱也随之而去。没有找到我的指环,我郁闷地走到草地上,小河跟在后面笑着说:“她又有了新的情郎。”我不会去跳环舞:那里人们会笑话我,我要挑一个晦气天,跟喧腾的浪花结合。1911

古斯里琴手

夜太黑,睡不着,我去河边草地徘徊。远处射来的电光解开了河水的腰带。山岗上一棵白桦蜡烛披挂着月光的银羽。出来吧,我的心肝儿,听古斯里琴手的歌曲。眼见少女的美丽会让我意乱神迷,我要在琴声下舞蹈,把你的面纱扯去。我要带你跑下斜坡,去阴暗的闺阁和树林,到丝绸般的峨参地上纵情嬉戏,直到天明。1911

“夏至那天晚上,母亲去了树林……”

夏至那天晚上,母亲去了树林。她撩起衣襟,赤足踏着露水前行。带刺的算命草划伤她的双脚,母亲在草堆里疼得大声哭嚎。突然一阵剧烈抽搐,撕肝裂肺的疼痛,母亲大叫了一声,一个男孩子降生。我与歌声一起,出生在草地的襁褓中。春天的七彩云霞把我裹进一道彩虹。我是夏至夜的子孙,就要长大成人,先知先觉的夜色预示了我的幸运。只是这幸运并没有如约来临,我的眉宇间透出的是桀骜不驯。好似晶莹的雪花,在蓝天里消融,频繁的生离死别,与我难解难分。1912

过去的无法找回

我无法找回那个清凉的夜,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友,我再也听不到欢乐的歌唱——花园里夜莺婉转的歌喉。那个春天的夜过去了,你不能对它说:“回来、等等。”恼人的秋季到了,绵绵的淫雨下个不停。我的女友在坟墓里沉睡,把爱情掩埋在自己心中。秋天的风暴唤不醒沉沉睡梦,也不能让她热血沸腾。那夜莺的歌声沉寂了,夜莺飞到了海外,杳无声息,我再也听不到它在清凉的夜唱过的那首高亢的歌曲。可爱的快慰也飞走了,我在生活中一度体验过的快慰。情感已经在心中冷却,那过去了的——永远无法找回。1911—1912

白桦树

洁白的桦树在我的窗前披挂着雪花,银装素裹一般。蓬松的枝头如雪的花边流苏绽放出白色的珠串。静悄悄的梦里白桦亭亭玉立,金色的火焰中雪花熠熠生辉。晨曦懒散地在四周徜徉,给枝头裹上簇新的银装。1913

三一节

三一节的早晨,早晨的轮唱,白色教堂的钟声在白桦林回荡。村庄从节日睡梦中不愿苏醒,风儿带来了春天醉人的喜讯。雕花的窗户上挂着彩带和树枝。我要去做日祷,为花儿垂泣。去林中放歌吧,小鸟,我为你们伴唱。让我们一起把我的青春埋葬。三一节的早晨,早晨的轮唱。白色教堂的钟声在白桦林回荡。1914

“可爱的故乡!心儿梦见……”

可爱的故乡!心儿梦见河水怀抱着太阳的金光。我真想淹没在这绿色里,潜入你苍翠的万千声响。纵横交错的阡陌裹着木樨草和三叶草的僧衣。柳树默默地数着念珠,仿佛素面慈心的修女。沼泽地上云雾缭绕,天空似一片烧焦的林地,我怀着不肯示人的秘密,为某人把想法埋在心底。我欢迎一切,接受一切,乐意向别人袒露心迹。我来到这一片土地,是为了尽快离她而去。1914

“救主要考验人们对爱是否忠诚……”

救主要考验人们对爱是否忠诚,他装扮成乞丐来到一片树林。一位老爷爷坐在干枯的树墩上,用牙床啃一只硬邦邦的麻饼。老爷爷见小路上一个乞丐拄一根铁拐杖走了过来,心想:“瞧,这人多穷啊——饿得摇摇晃晃,脸色煞白。”救主走近他,不禁悲从中来:看来你啊,唤不醒他们的心……老人伸出手,对救主说道:“拿去吃吧……别饿坏身子。”1914

“你多美啊,亲爱的罗斯……”

你多美啊,亲爱的罗斯,农舍披着圣像的金饰……放眼四望,无边无际——只有蓝天把眼睛吮吸。仿佛外来的朝圣者,我凝视着你的田野。一道低矮的栅栏旁白杨树叶已经凋落。庆祝救主节的教堂散发着苹果和蜂蜜的芳香。人们手拉手翩翩起舞,歌声和乐曲在草地上震荡。我要沿着坎坷的小路奔向一片绿色的草场,迎面传来少女的笑声,犹如耳环发出的脆响。假如天兵对我叫喊:“离开罗斯,去天堂生活!”我会回答:“我不要天堂,我只要我的祖国。”1914

“我是牧羊人,我的宫殿……”

我是牧羊人,我的宫殿在波涛起伏的田野间,周围的青山是我的宫墙,处处是鹬鸟嘹亮的啼啭。云彩用黄色的浪花在森林上方织着花边。睡意朦胧中我听见松林在天幕下悄声絮谈。挂满露珠的白杨树暮色中闪着翡翠的光泽。我是牧羊人,我的宫殿——是松软的绿茵中的田野。母牛能够与我交谈,用点头示意作为语言。芬芳四溢的阔叶林挥动树枝唤我到河边。我忘却了人世间的凄苦,枕着砍下的树枝入眠。我向殷红的朝霞祈祷,我在小溪旁接受圣餐。1914

“我的故乡啊,故乡……”

我的故乡啊,故乡,苦命的地方。只有森林,贫瘠的土地,河对岸的一弯月亮……老旧的教堂破败不堪,十字架耸入云里。沼泽地的布谷鸟不肯飞离自己的伤心地。每年春汛,朝圣者的汗水从那些手杖和行囊可是流到了你的身上,我亲爱的故乡?风尘仆仆的黝黑脸膛,远方啃光了眼睑,仁慈的救世主的忧伤浸入了干瘦的躯干。1914

“我能感觉到神的祭祀节……”

我能感觉到神的祭祀节,我没有在世上枉活,我在路边屈下身来,我在草地上随意躺卧。在松树和云杉之间,在茂密的白桦树丛,在花冠下,在针叶的指环中我依稀见到耶稣基督的身影。他召唤我进入一片树丛,仿佛进入天国之门。紫色的锦缎中燃烧着覆盖着云彩的森林。上帝派来的殷勤的圣灵,犹如一条火舌控制了我的道路,把我微弱的呐喊淹没。大火流入视觉的深渊,心中是儿时梦幻的欢愉,对于圣母的庇护我自打出生就坚信不疑。1914

“路上走来一群女香客……”

路上走来一群女香客,踩着艾蒿和泥泞。她们用拐杖劈开渠边带刺的蔷薇丛。小小的草鞋踩踏着田野,不知何处传来马群嘶鸣,高高的钟楼上雄浑的钟声如钢铁的轰鸣呼唤她们。老太婆们拍打着身上的棉袄,姑娘们编织长及脚跟的头绳,修士们从高高的寺院,从客栈不时打量着她们的头巾。大门上写着修道院的标记:“凡来求我的,必得我安慰。”而花园里的狗儿四散开去,仿佛发觉打谷场上来了窃贼。黄昏舔舐着太阳的金线,远方的丛林里钟声回荡……在纺锤般的柳树的阴凉下,女香客们走着,去把赞美诗高唱。1914

“我被遗弃的故乡啊……”

我被遗弃的故乡啊,我的穷乡僻壤。树林和修道院,无人收割的草场。茅屋东倒西斜,总共就五户人家。在朝霞的映照下屋顶似泛起浪花。房顶铺的稻草下面裸露出根根木梁,风儿给灰蓝的霉斑撒上金色的阳光。乌鸦振动翅膀准确地拍打窗棂,稠李树如暴风雪频频把衣袖挥动。莫非树叶间在讲述你的过去和生活?傍晚时分羽茅向旅人耳语了什么?1914

“油黑的、散发着清香的土地……”

油黑的、散发着清香的土地!让我如何不爱抚你,喜欢你?我在蓝色雾蔼中走到河滨,傍晚的美景令人悦目赏心。窝棚如灰色的麻布口袋,芦苇轻轻摇晃池塘入睡。红色的篝火染红了铁支架,干树枝上有月亮白皙的眼睑。绚烂的晚霞中,农民们静坐在树皮上,听老人讲古论今。在远方,在河边串鱼的渔夫唱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歌曲。光秃秃的草地闪着铅青色的光芒……忧郁的歌儿啊,你是俄罗斯的哀伤。1914

“一块黄色的荨麻地……”

一块黄色的荨麻地,一道干枯的篱笆墙,一片弧形的柳树林环绕着低矮的农房。穿过田野,跨过宽谷,绕开碧绿的湖水和池塘,一条沙土大路径直通向西伯利亚的山岗。虽在摩尔多瓦和楚德迷失,但罗斯无所畏惧。那些戴着镣铐的人们依然沿着这条路走去。他们都是凶手和窃贼,这一切都是命里注定,我爱上他们深陷的两颊,还有他们忧郁的眼神。凶手的快乐中几多罪恶,他们的心地朴实单纯,但他们发黑的脸上蓝色的嘴巴扭曲变形。我怀着一个隐秘的幻想,希望能有一颗纯洁的心,可就连我也会失手杀人,在秋天刺耳的呼哨声中。我也会被五花大绑,沿着这条沙土路被押送,迎着漫天飞扬的灰尘,——我也会被迫爱上这苦闷。当我面带微笑顺便挺直胸脯,漫天的阴霾会用舌头舔平我走过的道路。1914

“浓云在密林中织出花边……”

浓云在密林中织出花边,升起一股芳香扑鼻的烟雾,我在远离故乡大地的车站乘车走上一条肮脏的泥路。森林无怨无悔地悄然凝固,松林后面垂挂着手帕般的黑幕。抽泣的思绪吞噬着心灵……啊,你不快乐,我亲爱的故土。云杉姑娘也在暗自伤心,我的车夫信口哼唱。“我会死在监狱的床上,他们会把我草草埋藏。”1915

“篱笆上挂着成串的面包圈……”

篱笆上挂着成串的面包圈,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太阳用无数根刨光的板条围住这一片蓝色的穹苍。草台戏、树墩和木橛,旋转木马的声声惊叫,无拘无束的风吹得树叶蜷缩,草儿弯腰。急促的马蹄声和女贩的喘息声,蜂巢飘出的醉人蜜香。当心啊,你腿脚不灵活:别让旋风卷起的尘土落你脸上。那边在卖苔草染发剂——村妇们一早就大声喊叫。那可是你绣着花边的绿色披巾在迎风招摇?啊!笛子欢快的音调多么奔放,多么传奇,唱吧,唱斯坚卡·拉辛淹死了自己的公爵小姐。罗斯啊,可是你给条条道路披上了大红的盛装?啊,请不要用严厉的祷告责备被心儿灌醉的目光。1915

“暗红的颜色在漆黑的天空……”

暗红的颜色在漆黑的天空用烈焰画出一条边界。我来参加你的晚祷,偏僻荒凉的田野。我的篮筐不轻,但眼睛比天还蓝,我知道,黝黑的大地母亲啊,我们全都骨肉相连。在蓝天的压抑下我们离散到了各地,但赞美云霞的圣诗会把我们重新召集。我们会从四面赶来,走向田野十字架的真,并用鸽书的光辉滋润自己的嘴唇。1915

狗之歌

清晨,在堆放黑麦的角落,金灿灿的蒲席铺成一排,母狗在那里生了七个孩子,七只毛色棕黄的小狗崽。直到傍晚她都在爱抚他们,用舌头把他们的毛发梳理,她暖融融的肚皮下面流淌出融雪般的乳汁。到了晚上,当母鸡们蹲满了整个灶台,愁眉不展的主人走了出来,把七只狗崽装进口袋。她踏着积雪跑啊,跑,紧跟在主人身后……尚未封冻的平静水面久久地久久地发抖……当母狗舔着身上的汗水,踉踉跄跄回到主人的农舍,她觉得房顶上的月亮就是她孩子中的一个。她望着蓝色的夜空,朝着月亮吠个不停,而纤细的月牙滑落了,在山岗后面没了踪影。如同当人们戏耍地给她扔块石头作为施舍,母狗的双眼仿佛两颗金星,悄无声息地在雪地陨落。1915

“春天与快乐并不相像……”

春天与快乐并不相像,沙子也不是因为太阳才黄。你风尘仆仆的肌肤让荞麦的绒毛有了光芒。在蓝色的饮马场附近在长着球状羽毛的滨藜上,我们发誓两相厮守,不离不弃,直到地老天荒。暮色降临,幽暗的黄昏在火红的螺纹中盘旋,我把你送到树林附近,送到你家的小屋前。迷离恍惚中,我久久久久不能将视线移开,当你面带柔情的微笑,在门前朝我挥舞草帽。1916

“别了,故乡的密林……”

别了,故乡的密林,别了,金色的泉眼。乌云在奔走疾行,冲撞着太阳的犁刀。燃烧吧,晴朗的白昼,而我想要忧愁。我的皮筒靴里再也无法藏起匕首。再不能在马驹肚皮下在宁静的夜里安然入梦再也不能纵情享乐让歌声和笑声响彻树林。再也逃不脱暴风雨,躲不开失落和损伤,不能在那蓝天里把看不见的大门叩响。1916

“浆果红了……”

浆果红了,河水蓝了。月亮,萎靡不振的骑士掉了缰绳。幽暗如蓝色的天鹅又悄悄从树林里游出,用它的翅膀驮来了能够创造奇迹的圣骨。故乡啊,生身的故土,永远的吠叫和耕夫,(1)你就像是沃尔加勇士,在柳树下低下头颅。站起来吧,你有救了,救世主把你造访。那天鹅的歌唱爱抚着眼睛的彩虹。向晚的白昼的祭品赎回了全部的罪孽。渐渐成熟的雪花散发着风儿的清新。但看不见的酵母越来越温暖,温馨……我会记住雨中的你,我——谢尔盖·叶赛宁。1916

“那里沉睡着永恒的秘密……”

那里沉睡着永恒的秘密,那里有着非尘世的田野。大地啊,在你的山上我不过一个偶然的过客。森林辽阔,河流密布,翅膀在空中强劲地搏击。但恒星的运行遮蔽了你绵绵的岁月和世纪。我不是被你亲吻,我的命运与你无关。从落日所在到黎明东方,一条新路展现在我面前。我一开始就命中注定飞进无声无息的夜空,在分别之时我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任何人。但为你的世界,我会从星空点燃那双永不陨落的眼睛,那是深渊之上的两轮明月照亮暴风雨沉睡之地的安宁。1916

“乌云仿佛百匹母马……”

乌云仿佛百匹母马,产仔儿般大声嚎叫,红色翅膀的烈焰在我头顶熊熊燃烧。天空像乳房,繁星似乳头。上帝的名字在山羊肚里孕育。我相信,明早,当天边初现微明,新的拿撒勒将在云雾之下诞生。田野将放声讴歌一个崭新的圣诞,山那边的曙光将像狗一样吠叫不断。只是我知道:将有可怕的哀嚎和呐喊,人们将断然拒绝对新面孔加以颂赞。宝剑咔嚓一响,大地的嘴巴倒竖……从夕阳的面颊上跳下岁月的颧骨。它们犹如扁角鹿跑进异地的原野,新的西缅在那里高举起双手迎接。1916

“在茂盛的狭长林带后面……”

在茂盛的狭长林带后面,在坚不可摧的碧空,一只卷毛羔羊——月亮徜徉在湛蓝的草丛。月亮把尖角抵入长着苔草的平静湖水——似乎从远方的小路上——传来湖水拍岸的声音。草原在绿色的幕帐下播撒着稠李花的青烟,而青烟之上,山谷那边,沿着斜坡升起一团烈焰。茅草丛生的地方啊,心儿偏爱你的一马平川,但你的茂密中也隐藏着盐碱地那难言的忧烦。跟我一样,你在悲伤中,忘记了谁是朋友和敌人,你渴念粉红色的天空,和鸽子一般洁白的云。可是啊,就连你也对这一望无际的天地感到惶恐,无论是你西伯利亚的镣铐还是乌拉尔山上的驼峰。1916

“我又回来了,跟家人在一起……”

我又回来了,跟家人在一起,我深沉而又温柔的故里!山后边一片浓密的雾蔼挥舞着一只雪白的手臂。阴雨天灰蒙蒙的雾气蓬松的雾气从旁边游过,一种黄昏的惆怅不可遏止地困扰着我。在教堂圆顶的上方,云霞投下的阴影渐低。啊,玩耍嬉戏的朋友们,此生再见恐遥遥无期!绵绵岁月流入忘川,你们也随之不知到了何方。只有河水还跟从前一样在长着翅膀的风车旁哗哗流淌。我时常在苍茫的暮色中,伴着苔草被折断的噼啪声向烟雾缭绕的大地祈祷,为那些一去不归的远行人。1916

“别在深红的灌木丛中游逛……”

别在深红的灌木丛中游逛、践踏滨藜,也别寻找足迹。你和你那束燕麦般的头发永远地离开了我的梦境。你皮肤上残留着野果的红汁,你那么温柔,那么俊美,你就像是绯红的晚霞像是那白雪,熠熠生辉。你眼睛的种子掉落,枯萎,你纤柔的名字如声音消融,但你皱巴巴的围巾上还留有你纯洁的双手留下的香馨。寂静时刻,当霞光照临屋顶,好像小猫用爪子清洗嘴巴,我听到水的蜂房与风儿唱的那些关于你的温存对话。尽管蓝色黄昏有时悄悄告诉我你是一个幻想,是一支歌曲,可臆想出你柔软腰身和肩膀的人——依然把嘴唇凑近闪光的秘密。别在深红的灌木丛中游逛、践踏滨藜,也别寻找足迹。你和你那束燕麦般的头发永远地离开了我的梦境。1916

“盘桓在烘干房后面的不是云……”

盘桓在烘干房后面的不是云,也不是寒冷。那是圣母在揉面做小圆面包,为儿子操心。她蘸着油和面,里面添加了各种草药和谷物。她将面包烤熟,然后悄悄地放进牲口槽里去。婴儿快活地玩耍,快活地坠入梦乡,他把金黄的圆面包掉到了麦秸上。黑麦做成的圆面包滚出了屋门,泪水模糊了上帝湛蓝的心。圣母劝告儿子,循循善诱地对他讲:“不要哭,我的小天鹅,不要难过、悲伤。凡间的人们也是人,都是你的子民。他们所求不多,哪怕一丁点就能让他们开心。他们在阴森森的丛林会害怕,会惊慌,我给这小圆面包取名——月亮,是的,月亮。”1916

“我已厌倦故乡的生活……”

我已厌倦故乡的生活,为广阔的麦田兀自伤悲,我将离开低矮的茅屋,去做一个流浪汉或窃贼。我将借着熹微的晨光,去寻找一处寒舍栖身,我亲爱的朋友会将一把磨好的刀插进我的靴筒。草地上一条黄色的路撒满浓浓的春意和阳光。而我珍惜的那个女人把我赶到门外,流落四方。我还会回到我的老家,从别人的快乐中汲取慰藉,我将在一个绿色的傍晚撕掉衣袖,在窗下自缢。篱笆旁那棵白发柳树将更温柔地低下头来,人们将在狗吠声中把蓬头垢面的我掩埋。而月亮还将在天上游弋,把无数的船桨丢进湖里……罗斯将一如既往地活着,在栅栏旁边跳舞、哭泣。1916

“啊罗斯,展翅高飞吧……”

啊罗斯,展翅高飞吧,开辟出另一片荒地!另一片草原将崛起有着另外一些名字。沿着那条湛蓝的山谷,你的阿列克谢·柯尔卓夫正走在金色的田埂上,跟随着一群母牛和牛犊。嘴角残留着樱桃汁,手上捧着一片面包。天空拿出满天繁星擦亮了牧人的号角。他身后,从雪地和大风,从修道院的大门,走出一个披着光明的人,他排行居中的弟兄。从维杰格拉到舒雅他走遍了整个国家,他取个绰号——克留耶夫,心气平和的米克莱。他有僧人的睿智和柔情,却被流言蜚语所中伤,从他没有卷发的头上复活节悄无声息地光降。而在那松脂飘香的山岗,我边走,边掩盖路径,我像强盗一样放浪不羁,一头卷发,雀跃欢欣。道路漫长而又陡峭,无数次的翻山越岭;然而就连上帝的秘密我也要暗自与之争论。我要用石头打掉月亮并把身子探进天空,我要把刀从鞘中拔出,投向颤抖的无声苍穹。我身后跟着另外一干人,好似一群看不见的蜜蜂,远处连绵的村庄上方回荡着他们铿锵的歌吟。我们用杂草编结书籍,我们将词语从双襟抖落。我们一奶同胞的恰佩金歌喉如雪和山谷般激越。消失吧,毁灭吧,你——腐朽梦幻与思想的族群!我们要把星空的喧嚣搬到那石头的山顶。够了,别再朽烂和恼人,别把卑污誉为升腾——从睡梦中醒来的罗斯已把油污揩擦净尽。她无言的荒芜之地已经展开双翅!另一片草原崛起了,有着另外一些名字。1916

“铃铛银子般叮铃作响……”

铃铛银子般叮铃作响,是你在歌唱,还是心在做梦?粉红色圣像的光芒在我金色的睫毛上辉映。纵使我在鸽子的振翅声中不再是那个多情少年,我的梦依旧快乐而温顺,遥想异地的树林一片。我不需要墓地的叹息——言语无法与秘密相拥。赐教于我吧,如何才能如何才能长眠不醒?1917

“风不是无缘无故地刮……”

风不是无缘无故地刮,雨不是无缘无故地下。一个神秘的人用宁静的光滋润了我的双眼和面颊。有了某个人春天的爱抚我在蓝色雾蔼中不再惆怅不再为那个美好的异地,那个无法领悟的所在忧伤。无声的银河不再令人压抑,星空的恐惧不再令人茫然,我爱上了平和与永恒如同眷恋自己的家园。那里一切美好而神圣,一切惶恐都光彩夺目。镜子般平静的湖面上拍溅着晚霞的红罂粟。向往着庄稼的海洋,一个形象脱口而出:生了仔儿的天空舔舐着红色的牛犊。1917

“我看看地,看看天……”

我看看地,看看天——地上和天上都有天堂。我尚未翻耕的故乡又淹没在庄稼垛的海洋。生生不息的牛群又隐没在未放牧过的丛林,一条金色的小溪从葱茏的山上奔流而下。啊,我相信——大概是要为苦难的农民带来希望——有个人把牛奶泼洒在他殷勤的双手上。1917

“明天一早请把我叫醒……”

明天一早请把我叫醒,啊,我吃苦耐劳的母亲!我要去翻山越岭,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我今天在林间草地上见到两行宽宽的车辙。在一片白云的顶盖下风拍打着金色的车轭。明天一早它会疾驰而去,将帽子般的月亮压在树下,一匹母马将在平原上空顽皮地甩起红色的尾巴。明天一早请把我叫醒,在我们屋内点上一盏灯。据说,我很快将成为声名远扬的俄罗斯诗人。我将歌唱你和客人,我们的茅屋、火炉和公鸡……你褐色奶牛的乳汁将流进我笔下的诗句。1917

“你在何处,我的老家……”

你在何处,我的老家,在山脚下给我温暖的家?我蓝色的,蓝色的小花,无人行走的沙地。你在何处,我的老家?河对岸公鸡啼唱,牧童在那边放羊,三颗远方的星星在河水中倒映,河对岸公鸡啼唱。时间是带翅膀的风车,把月亮像钟摆一样悬垂在村后的麦地上下起看不见的时光雨。时间是带翅膀的风车。雨点纷飞,如簇簇乱箭令我的家在乌云中旋转,这雨摧残了黄色的花朵,蹂躏了那片金黄的沙地,雨点纷飞,如簇簇乱箭。1917

“啊,我的圣母……”

啊,我的圣母,请你像星星一样坠落在荒凉的沟谷,人迹罕至的地方。请你把油亮的月光的发丝注进俄罗斯农民的马槽里。长夜漫漫。你的儿子安睡槽中。放下霞光的帷帐吧,照亮蓝色的苍穹。请用你的微笑环视尘世的村庄,并把太阳的摇篮挂在树丛上。人间天堂的圣婴将在其中玩耍,并把白昼赞颂。1917

“我踏着初雪漫步……”

我踏着初雪漫步,心中有铃兰花炫然绽放。黄昏用昏黄的烛光把我道路上方的星星点亮。不知那是光明抑或黑暗?丛林里是风鸣还是鸡啼?或许,是一群天鹅落在草地取代了田野里的冬季。你多美啊,白净的平川,轻微的霜冻让我热血沸腾!真想让我滚烫的身体贴近白桦树赤裸的酥胸。啊,黑压压的密林!啊,冰雪大地的快慰!……真想伸开双臂抱住柳树的大腿。1917

“田野已收割,树木已凋零……”

田野已收割,树木已凋零,薄雾和湿气在四处弥漫。无声的太阳好像火轮滚落到远处的青山后面。松软的道路打着瞌睡。在迷离的幻想中它感觉冬天已经近在眼前,大地将覆盖皑皑的白雪。啊,昨天我在雾中,在喧闹的丛林亲眼见到棕色的月亮像只马驹套上了我们的雪橇。1917

“啊,我信,我信,幸福存在……”

啊,我信,我信,幸福存在!太阳还没有熄灭。朝霞如红色的祷告者在预言好消息。啊,我信,我信,幸福存在!欢唱吧,欢唱吧,金色的罗斯,吹拂吧,永不停歇的风!幸福啊——谁若是用欢乐纪念你的牧羊人的伤痛。欢唱吧,欢唱吧,金色的罗斯。我爱河水奔腾的喧响,浪涛上闪耀的星光。极乐的痛苦,祝福的人们。我爱河水奔腾的喧响。1917

“春雨跳过了,哭过了……”

春雨跳过了,哭过了,风暴终于消停。跟你一起好无聊啊,叶赛宁,都不愿抬起眼睛……无聊啊,在天空的树盖下听无形翅膀的扇动:你无法用你的歌吟唤醒祖辈的坟茔!诗歌拴住了、擦伤了你全部岁月的远方。你的梦可能在厚重的书里,而不是在风中激荡。会有人坐下,有人俯下身,捧起你的诗集。会有人喜欢你红色的黄昏,只是不需要你。他会摇动勃留索夫和勃洛克,他会摇动其他人。但白昼依旧会从东方升起,那个瞬间依旧会来临。诗不能改变大地的面貌,不能将树叶抖落……你殷红的嘴唇被钉在树上,得永远保持缄默。你星空的彼拉多永远会伸出无声的双臂。(2)上帝啊,上帝,为何离弃我,放我到夕阳中去。1916—1917

“啊缪斯,捉摸不定的朋友……”

啊缪斯,捉摸不定的朋友,连你也会妒忌。又一次,我们走进田野,顶着丝丝细雨。又一次,春天在平原上向我们大声欢呼。朝霞把月亮如婴儿般裹进山下的沟谷。此刻真想唱一支风之歌,唱一支温柔的摇篮曲——为你长得这般健壮,为你把快乐的节日注入我的胸膛。此刻我真想朝天上挥洒我樱桃汁一样的诗句,为你的老师们父辈的慷慨无私。啊,回忆的蜂蜜!啊,远处椴树的喧响!拉祖姆尼克的脸在雾中好似星辰为我们歌唱。那时,顽皮的思想和活力愉快地碰撞、激荡,柔情的使徒克留耶夫把我们捧在了手上。如今我们更加成熟,分量也今非昔比……但夜莺的啼啭也不能淹没那个盛大的节日。这放肆的细雨也不能把它从我们内心洗去,不能让你油灯的声响在风中熄灭,销声匿迹。1917

“歌儿,歌儿,你为何呐喊……”

歌儿,歌儿,你为何呐喊?莫非你们再也无可奉献?我要学会把安宁的蓝线编到我的一头卷发里面。我想要不言而威。向星空学习缄默无语。多好啊,行路时用柳条守护瞌睡的罗斯。多好啊,在这月光朗照的秋天独自一人到草地上徘徊,将路上捡拾的麦穗放进贫穷的灵魂的讨饭袋。可蓝色的原野不能疗伤。歌儿啊,或许是你们挥之不去?……黄昏用一把金灿灿的扫帚清扫着我平坦的道路。密林上方随风飘散的那声呐喊真让我振奋:“活着的人啊,你要冷峻,就像椴树秋天的黄金。”1917—1918

“啊,耕地啊,耕地……”

啊,耕地啊,耕地,俄罗斯的忧郁。心上依旧是昨日,而心里照耀着罗斯。里程碑鸟儿一般在马蹄下呼啸掠过。太阳将成把的雨点往我的身上洒泼。啊洪水泛滥之地,万物复苏的乡野,当年我早出晚归在这里完成了学业。我根据风的圣经阅读、思考和浪游,以赛亚曾跟我一道放牧我家金色的奶牛。1917—1918

致卡申娜(“绿色的发型……”)

绿色的发型,少女的酥胸,啊苗条的小白桦,你为何盯着池塘出神?风儿对你低语什么?沙地有怎样的愁怨?或许你想用月亮的梳子梳理你树枝的发辫?向我揭开你的秘密吧,是什么萦缠在你心间。我已爱上你忧伤的秋季到来之前的嚣喧。小白桦对我回答说:“啊,我好奇的朋友,就在繁星满天的今夜,一位牧童在此暗自泪流。”月光铺开了阴影,绿草地莹光闪耀,为我赤裸的膝盖他把我紧紧拥抱。伴着树枝的喧响,他发出一声长叹:“别了,我亲爱的,大雁归来时再见。”1918(3)大合唱睡吧,亲爱的兄弟们,故国的大地重新坚定不移地向着克里姆林宫城墙进军。世界上新的萌芽,漫天的红霞……睡吧,亲爱的兄弟们,在不朽的陵园世界。有着金色标记的太阳哨兵一样守护着大门……睡吧,亲爱的兄弟们,人民的大军从我们身旁正向宇宙的霞光挺进。1918“我告别了蓝色的罗斯……”我告别了蓝色的罗斯,抛弃了自己的家乡。池边的桦树林如三颗星星抚慰着老母亲的忧伤。月光好似一只金蟾在寂静的水面荡漾。斑白的胡须有如苹果花在父亲的两腮流淌。我不会、不会很快回来!暴风雪将长久嚎叫和歌唱。那棵一只脚的老槭树将为蓝色的罗斯站岗。我知道槭树内心的快乐,知道它把快乐分给了那些亲吻它雨点般落叶的人,只是因为它的头非常像我。1918“多好啊,在清爽的秋天……”多好啊,在清爽的秋天任风儿把心灵之树摇撼,观看太阳的木犁在河边将一汪碧水划烂。多好啊,从体内拔出令歌吟紧张不安的铁钉,穿着节日的白色衣衫等待着客人敲响家门。我在学习,学习用心保护眼中稠李的花瓣。只是当两肋千疮百孔,情感便很少得到温暖。星空的钟楼无言地呻吟,每片树叶都在报告晨昏。我不会放任何人进屋,我不会给任何人开门。1918“一片片金色的落叶……”一片片金色的落叶在粉红的池水中打转,仿佛一群轻盈的蝴蝶惊慌失措地飞向星天。我今天爱上了这个夜晚,发疯的山谷悦目赏心,风少年掀开白桦的衣襟让她的身体裸露到肩颈。内心和山谷阵阵清凉,蓝色的暮蔼有如羊群,无声的花园篱笆外响过一阵叮当的铃铛声。我还从未这么认真倾听过这理智的肉身,真想能像柳树的枝头插入粉红色的池水中。多好啊,笑呵呵面对草垛,用月亮的马嘴咀嚼草料……你在哪里,我宁静的欢乐——既爱一切,又一无所求?1918致克留耶夫如今我的爱已经两样。啊,我知道你伤心,为月亮的扫帚未能溅起诗句的水洼而伤心。你为落在你眉梢的星星而欢喜,而惆怅,你把心全唱给了农舍,却没能在心中造起一栋楼房。你在夜里等待的那个人一如既往地经过你的家门。啊朋友,你用如歌的语言给你的钥匙镀金,是为何人?你无法再为太阳唱歌儿,从窗户里看不见天堂。正如风车,即使扇动翅膀也不会从地球飞到天上。1918天上的鼓手1喂,奴隶们,奴隶们!你们肚皮贴在地上。如今那些马匹饮下了水面上的月亮。星星像树叶一样流进我们地上的江河。革命万岁的呐喊在天地间回荡、应和!我们投掷灵魂的炸弹,我们播撒疾风暴雨。圣像画的口水算什么,我们的大门高不可及?难道我们惧怕那群白猩猩的将领?世界冲向新的彼岸,如一队旋风般的骑兵。2假如这太阳与他们沆瀣一气,——我们就派整个大军用刺刀把它挑下去。假如这月亮成了黑暗势力的帮手,——我们就用石头在蓝天上砸得它头破血流。我们要驱散所有乌云,我们要把所有道路联通,我们要把大地像铃铛一样挂上彩虹。为我们叮当作响吧,湿润的大地母亲,唱响蓝色国度的田野和丛林。3士兵们,士兵们,士兵们——在风暴上方把皮鞭挥动。谁想要自由和博爱,谁就不惜流血牺牲。筑起一道坚实的城墙吧!谁痛恨阴霾的垂幕,谁就会伸出粗糙的手把太阳扯下,做一面金鼓。擂响金鼓并一路召唤,在暴力的湖畔发出召唤——向阴暗的教堂和牢狱进发,将那群白猩猩一举围歼。这召唤,令卡尔梅克人和鞑靼人感觉期待已久的城市近在眼前,他们用牛尾巴,用牛尾巴把漆黑的天空点燃。4相信吧,胜利属于我们!新的彼岸已经不远。波涛用白色的臂肘荡涤着金色的沙滩。很快,很快最后的大潮将喷溅出百万个新月。心儿是祷告时的蜡烛,献给大众和公社的复活节。我们是黝黑的大军,友爱的大军,我们前去,团结全世界的人。我们前去,那群大猩猩的云将要融化,如暴风雪的烟尘。我们前去,而丛林后面,透过微茫和烟雾我们天上的鼓手将擂响太阳的金鼓。1918“猫头鹰发出秋天的悲鸣……”猫头鹰发出秋天的悲鸣在清晨宽阔的大路上空。我的头发已经脱落,金灿灿的发丛开始凋零。田野的、草原的咕咕声啊,你好,蓝色的山杨树母亲!很快,在雪中沐浴的银月将坐进儿子稀疏的卷发之中。很快,没有树叶我会发冷,耳朵里将塞满星星的闹声,没有我青年人仍将歌唱,老年人要听的也不是我的歌吟。田野会走来一个新的诗人,森林里将有新的哨音响起。风将以秋天的方式吹拂,树叶将以秋天的方式低语。1920“我是乡村最后一位诗人……”——致马利恩戈夫我是乡村最后一位诗人,歌中的木板桥如此简朴。我伫立着做告别的日祷,为落叶飘摇的白桦树。有形的蜡烛燃起的金灿灿的火焰将尽,木制的月亮挂表将敲响我的十二点钟。很快,蓝色田野的小路上将有一个钢铁客人走来,他将用黑色的手掌收集这片撒满朝霞的燕麦。僵硬、陌生的手掌啊,你们断了歌儿的活路!只有奔马般的麦穗将为老主人伤心啼哭。风将吸吮它们的悲鸣,把祭奠的舞会举行。很快很快,木制的挂表将敲响我的十二点钟!1920流氓的自白不是人人都善于唱歌,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一只落在别人脚下的苹果。这是一篇最伟大的自白,一个流氓的自白。我故意蓬头垢面,脑袋像是肩上的油灯一盏。我喜欢在黑暗中照亮你们灵魂叶子凋零的秋天。我喜欢,当谩骂的石块朝我飞来,如雷鸣电闪的冰雹,那时我只会用手更有力地握紧我的头发摇晃出来的气泡。那时我会愉快地回想起荒芜的池塘和沙哑的红杨,回想起世上还有我的父母,他们不在乎我的诗写得怎样,他们只在乎我,在乎田野和骨肉,在乎那场春雨,好滋润秧苗。他们恨不能操起草叉找你们拼命,每当你们凶恶地朝我大喊大叫。可怜的,可怜的农民啊!你们大概变了,其貌不扬,一样害怕上帝和沼泽之深。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