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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6 05: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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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克莱夫·斯特普尔斯·刘易斯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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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的外甥

魔法师的外甥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魔法师的外甥作者:(英)克莱夫·斯特普尔斯·刘易斯排版:JINAN ENPUTDATA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507840049本书由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克莱夫·斯特普尔斯·刘易斯(Clive Staples Lewis,1898—1963),英国20世纪著名的作家、评论家、诗人、学者。曾执教于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研究文学、哲学、神学,尤其对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文学造诣颇深,堪称英国文学巨擘。代表作包含:《纳尼亚传奇七部曲》(The Chronicles of Narnia)、《沉寂的星球》(Out of the Silent Planet)、《皮尔兰德拉星》(Perelandra)、《黑暗之劫》(That Hideous Strength)、《卿卿如晤》(A Grief Observed),以及《诗篇撷思》(Reflections on the Psalms)。第一章打开错误之门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你爷爷还小。这个故事非常重要,它讲述的是我们的世界与纳尼亚是如何开始往来的。

那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还住在贝克大街,巴斯塔布尔一家还在路易斯罕路寻找宝藏。那时候,男孩儿每天都得穿带有硬邦邦的伊顿领的衣服,学校通常也比现在还要招人烦。不过,那时的伙食要比现在好;我就不说甜点是多么物美价廉了,免得你白流口水。那时候,伦敦住着一个小女孩儿,她叫波莉·普卢默。

她家的房子跟别家的挨在一起,连成长长的一排。有一天早上,她待在屋后的花园里,看到一个男孩儿正趴在隔壁花园的围墙上探头探脑的。波莉非常吃惊,因为隔壁只住着凯特利兄妹,一个是老单身汉,一个是老姑娘,从不曾有过小孩儿。她抬起头来,一脸好奇地望着他。陌生男孩儿的脸很脏。就算大哭一场之后,再用捏完泥巴的手来擦脸,也不会比他的脸更脏。事实上,这的确与小男孩儿刚刚所做的相差无几。“喂!”波莉说。“喂!”男孩儿答道。“你叫什么名字?”“波莉,”波莉说,“你呢?”“迪格雷。”男孩儿说。“哎呀,这名字真好笑!”波莉说。“还没有你的名字一半好笑呢。”迪格雷说。“就是好笑。”波莉说。“才不好笑呢。”迪格雷说。“不管怎么说,我还知道洗脸。”波莉说。“你也真该洗洗脸了,尤其是刚刚……”她停住了。她本想说“刚刚哭完鼻子”,但又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太礼貌。“好吧,我是哭过。”迪格雷喊道。他伤心欲绝,顾不上别人知不知道他哭过了。“换作是你,你也会一样,”他接着说道,“如果自打你出生起,你就住在乡下,有一匹小马,花园尽头有一条河,然后突然被带到这么一个破地方。”“伦敦才不是破地方呢。”波莉愤愤不平地说道。但是男孩儿太激动了,根本没注意到。他接着说道:“如果你爸爸远在印度,而你妈妈又得了重病,还可能……可能会死掉,而你为了照顾她,不得不搬来和姨妈与疯疯癫癫的舅舅一起住(谁会乐意?)。”说完,他强忍住泪水,憋得脸都变形了。“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波莉小声说。然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想说点儿有趣的事来转移迪格雷的注意力,于是她问道:“凯特利先生真的是疯子吗?”“要么就是疯子,”迪格雷说,“要么就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在阁楼设了一间书房,莱蒂姨妈说我千万不能去那里。这就有点儿可疑了。还有,每次吃饭时他老想跟我说点儿什么——他几乎从不试着跟姨妈说话——而她总会打断他说:‘安德鲁,别烦他了。’‘他肯定不想听那些。’‘好了,迪格雷,你想不想去外面的花园里玩儿?’诸如此类的。”“那他想说些什么呢?”“不知道。他没说下去。他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些。有一天晚上,其实就是昨天晚上,我经过阁楼的楼梯底部(我不怎么喜欢经过那里)去睡觉时,我敢肯定,我听到了一声叫喊。”“也许他在那上面关了一个疯老婆呢。”“是的,我也这么想过。”“也许他是在铸造假币。”“也许他以前是海盗,就像《金银岛》开篇提到的那个人,一直在躲避以前的同船水手。”“太刺激了!”波莉说。“我从没想到你们的房子这么好玩。”“你可能觉得好玩,”迪格雷说,“如果你要睡在那里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如果你躺在床上,听到安德鲁舅舅鬼鬼祟祟地穿过走廊来到你房间,你会喜欢吗?还有,他的眼睛实在太可怕了。”

波莉和迪格雷就这样相识了。暑假刚刚开始,而且他们都没打算去海边,所以他们几乎天天见面。

那年夏天极其阴冷潮湿,所以他们只能在室内活动,或者说是在室内探险,于是他们的历险之旅由此开始。带上一截蜡烛,就能在一所大房子或一整排房子中尽情探索,甚是奇妙。波莉很早就发现,打开她家阁楼的储藏室的某扇小门,可以看到一个蓄水池。蓄水池后面很黑,可以很小心地爬过去。那个漆黑的地方像一条长长的隧道,一边是砖墙,一边是斜屋顶。屋顶的石板中间有一些缝隙,透出斑驳的光。隧道没有底,你只能从一根椽子跳到另一根椽子上,椽子之间只有石板瓦。如果不小心踩到那上面,就会掉进下面的房间。紧挨着蓄水池的那一小截隧道成了波莉的“走私窝点”。她拿了一些旧包装箱碎片、破餐椅座之类的东西,铺在一根根椽子之间,铺出了一小块地板。她在那里存放着装有各种宝贝的钱箱、她正在写的一个故事,而且通常还会有几个苹果。她常常待在那里,悄悄喝上一瓶姜汁啤酒。旧瓶子使得那里看起来更像“走私窝点”了。

迪格雷非常喜欢这个窝点(波莉是不会让他看那个故事的),但他对探险更感兴趣。“看这里。”他说。“这条隧道有多长?只到你家房子那边吗?”“不是。”波莉说。“墙壁不会砌到屋顶。所以隧道延伸着,我不知道它有多长。”“那我们可以看看整排房子有多长。”“是的。”波莉说。“哦,哎呀!”“怎么了?”“我们可以去别的房子里玩。”“是啊,然后被当成小偷抓起来!不了,谢谢。”“别自作聪明了。我是说你家的房子旁边那栋。”“怎么了?”“呃,那是一栋空房子。我爸爸说,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它就一直空着。”

迪格雷说:“看来我们确实要去看看了。”从他说话的样子,你绝对想不到他心里多么激动。跟你一样,他自然也在想这栋房子为什么一直空着,波莉也是。他们都没提到“闹鬼”二字,觉得一旦提到这个,不去就显得太懦弱了。“现在就去试试?”迪格雷说。“好。”波莉说。“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迪格雷说。“你敢我就敢。”波莉说。“怎么知道我们到了隔壁那栋房子呢?”他们决定先回储藏室,以两根椽子之间的距离作为一步来丈量储藏室。这样就能算出一间房有多少根椽子了。波莉家的两个阁楼之间的走道比储藏室多四个椽子,女仆房和阁楼一样。这样就能得到整栋房子的长度。走过两个这样的长度,就来到了迪格雷家边上了;这之后任何一扇门都通往空房子的阁楼。

迪格雷说:“我不期望它真的空无一物。”“那你期望什么?”“我期望有人悄悄住在那里,只在晚上提着一盏昏暗的灯出没。或许我们会在那里发现一群亡命之徒,然后得到奖赏。要说一栋空了这么多年的房子里没有什么秘密,简直太扯了。”“爸爸觉得那一定是下水道。”波莉说。“呸!大人的解释一般都很无聊。”迪格雷说。比起烛光下的走私窝点,大白天在阁楼里讨论这栋空房子,它好像也没那么阴森。

丈量完阁楼,他们不得不用纸和笔计算一下。一开始,他们得出的结果不一样,即使后来他们达成共识,我也不确定他们算得到底对不对。他们匆匆开始探险了。“千万别出声。”他们再次爬到蓄水池后面时,波莉说。在这个如此重要的时刻,他们各自拿着一根蜡烛(波莉在她的私人窝点储存了很多蜡烛)。

隧道里面很黑、很通风,还布满灰尘。他们静悄悄地从一根根椽子上走过,只是偶尔窃窃私语几句,比如:“到你家阁楼对面了”“已经走到我家中间了”。他们都没绊倒,蜡烛也没熄灭。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右边砖墙上有一扇小门的地方。门这边没有门闩,也没有把手,当然了,门是朝内而不是朝外开的。不过,就这里有一个抓手(就跟我们常见的橱柜门内侧一样),他们确信他们能把门打开。“要打开吗?”迪格雷问。“你敢我就敢。”波莉还是那句话。他们都觉得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了,但是他俩都不愿意退缩。迪格雷费了一番力气才拉动那个抓手。门敞开了,他们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得频频眨眼。然后,他们震惊不已,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并非废弃的阁楼,而是一个陈设齐全的房间。但是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波莉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吹灭蜡烛,悄无声息地踏进了这个奇怪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形状就像阁楼一样,但是被装修成了起居室。墙边摆满了书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书。壁炉生着火(要知道,那年夏天极其阴冷潮湿),壁炉前放着一把背对他们的、椅背很高的扶手椅。一大张桌子占据了椅子和波莉之间的大部分空间。桌子上堆满了东西,有印刷书、笔记本、墨水瓶、钢笔、封蜡和一个显微镜。但最先引起她注意的是一个亮红色的木托盘,里面有很多戒指。戒指是成对的——黄配绿,而且每对间隔着一段距离。它们比普通戒指大不了多少。人们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它们,毕竟它们如此璀璨夺目。它们是你能想象得到的美妙绝伦的小物件。如果波莉再小点儿,她肯定会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时钟的嘀嗒声。但是,她现在才发现,那里还有别的声音。那是一种微弱的——极其微弱的嗡嗡声。如果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吸尘器,波莉可能会认为那是从远处——楼下好几层之外隔着好几家的地方传来的吸尘器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要悦耳一些,有一种音调在里面,只是声音太过微弱,你几乎听不见。“没问题,这里没人。”波莉扭头对迪格雷说。她的声音比耳语稍微大一点儿。迪格雷眨着眼睛出来了,浑身脏兮兮的——波莉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好了,”他说,“这根本就不是空房间,我们趁着没人赶紧撤。”“你觉得那是什么?”波莉指着那些色彩斑斓的戒指问道。“哎呀,快点儿,”迪格雷说,“越早……”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生了一件事。壁炉前的高背椅突然间挪动了,形态可怕的安德鲁舅舅站了起来——就像哑剧里的恶魔从舞台的地板门里突然钻出来一样。他们根本就不在那栋空房子里;他们在迪格雷家里,并且是在书房那个禁忌之地!两个孩子惊呼着“哦—哦—哦”,意识到他们犯了可怕的错误。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该明白他们走得不够远了。

安德鲁舅舅高高瘦瘦的。他那长长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而且他的鼻子很尖,眼睛贼亮,一头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

迪格雷说不出话来,因为安德鲁舅舅比他之前看起来可怕多了。波莉刚开始还没那么害怕,但很快她也害怕极了。因为他们看到安德鲁舅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穿过房间,把门关起来并锁上了。随后,他转过身来,用他那贼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孩子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牙。“瞧!”他说。“现在,我那愚蠢的姐姐抓不着你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完全不像大人会干的事。波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和迪格雷一起往他们来的那扇门退去,但是安德鲁动作太快了。他来到他们身后,把那扇门也关上了,然后站在那里。接着,他摩拳擦掌,把指节掰得咔咔作响。他的手指很长,白白净净的,非常漂亮。“很高兴见到你们。”他说。“我正好需要两个孩子。”“求您了,凯特利先生,”波莉说,“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该回家了,求您放我们出去吧。”“还不到时候呢。”安德鲁舅舅说。“机会难得,不容错过。我正好需要两个孩子。你们看,我的试验进行到一半了。我试过用豚鼠,好像还管用。但豚鼠不会跟人说话,你也不能跟它解释该怎么回来。”“听我说,安德鲁舅舅,”迪格雷说,“真的到晚饭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找我们的。你务必让我们出去。”“务必?”安德鲁舅舅说。

迪格雷和波莉互相瞥了对方一眼。他们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说:“这太恐怖了!”“我们得哄哄他。”“如果您现在就让我们去吃饭,”波莉说,“我们吃完就会回来。”“哦,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回来呢?”安德鲁舅舅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说道。然后,他好像改变了主意。“好了,好了,”他说,“如果你们非要走,那就走吧。我不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和我这样的老古板聊天。”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我有时候多么寂寞。算了,你们吃饭去吧。但走之前,我得送你一件礼物。我并不是每天都能在这个肮脏破旧的书房看到小女孩儿的,尤其是,恕我冒昧,你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儿。”

波莉开始想,也许他并不是疯子。“你难道不想要一枚戒指吗,亲爱的?”安德鲁舅舅问波莉。“你是说给我一个黄色或绿色的戒指吗?”波莉问。“太好了!”“绿色的不行。”安德鲁舅舅说。“不能给你绿色的,但我很愿意给你一个黄戒指,并附上我的爱意。快来试试吧。”

波莉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她相信这个年迈的绅士不是疯子;而那些闪闪发光的戒指一定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她走向了托盘。“哎呀,天哪!”她说。“嗡嗡声越来越大了,好像就是这些戒指发出来的。”“多么有趣的幻想,亲爱的。”安德鲁舅舅笑着说。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正常,但是迪格雷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热望,一种近乎贪婪的神情。“波莉!别犯傻了!”他大喊道。“别碰它们!”

太晚了。就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波莉伸出手来,碰到了一枚戒指。波莉当下就不见了,没有闪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预警。房间里只剩下了迪格雷与舅舅。第二章迪格雷与舅舅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太恐怖了,即使做噩梦,迪格雷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安德鲁舅舅立即捂住他的嘴,并在他耳边嘘道:“住嘴!再嚷嚷的话,你妈就听到了。这会让她受到多大惊吓,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来,迪格雷回忆说,安德鲁舅舅就像一个可怕的疯子对待一个小伙子那样,令人作呕。当然,他不再出声。“这才对嘛。”安德鲁舅舅说。“刚才可能是你没忍住。第一次看到有人消失,你肯定会很震惊。哎呀,那天晚上,看到豚鼠从我眼前消失,我也吃了一惊。”“那时候是你叫的?”迪格雷问。“什么?你听到了?希望你不会一直监视我吧?”“我才没有呢。”迪格雷忿忿道。“波莉怎么样了?”“祝贺我吧,亲爱的孩子,”安德鲁舅舅揉搓着双手说,“我的实验成功了,那个小女孩儿不见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对她做了什么?”“把她送到了……嗯……另一个地方。”

迪格雷问:“什么意思?”

安德鲁舅舅坐下来说:“这个,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你有没有听说过勒菲老夫人?”

迪格雷说:“她是不是我姥姥什么的?”“也不尽然。”安德鲁舅舅说。“她是我的教母,墙上的就是她。”

迪格雷看到了一张褪色的照片,里面是一位戴着帽子的老妇女的头像。他现在想起来了,他之前在乡下家里的一个旧抽屉里也见过这个头像。他问母亲照片上是谁,但她好像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迪格雷心想,这张脸一点儿都不好看,尽管那些老照片基本上没什么辨识度。

他问:“安德鲁舅舅,那她有……有什么问题吗?”“这个,”安德鲁舅舅轻声笑着表示,“取决于你怎么定义‘问题’了,人们太狭隘了。的确,她晚年变得非常古怪,有一些不明智之举,所以被关了起来。”“你是说关进精神病院了?”“噢,不是,不是,不是。”安德鲁舅舅听起来非常震惊,说道。“不是那种地方,只是被关进了监狱。”“啊!”迪格雷说。“她到底做了什么?”“哎,可怜的女人,”安德鲁舅舅说,“她太不明智了,做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没必要谈论那些了,她待我一直很好。”“可是,这关波莉什么事呢?我真希望你……”“别急,孩子,还没到时候。”安德鲁舅舅说。“勒菲夫人生前就被释放了。她病逝前,只有几人能去探望她,而我就是其中一个。她不喜欢愚钝平庸之人,我也是。我和她都对同一种东西感兴趣。临终前几天,她让我去她家,把旧衣柜暗屉里的小盒子拿给她。我拿起盒子时,感到手指刺痛,我立刻明白,我拿着一个惊天秘密。她把盒子给了我,还让我保证她一过世,我就按照仪式烧掉这个盒子,不要打开它。我没有信守承诺。”

迪格雷说:“噢,那你真是坏透了。”“坏透了?”安德鲁舅舅有些疑惑。“噢,我明白了,你是说小男孩儿应该信守承诺。说得很对,这的确非常正派。我很高兴你知道这一点。但你得知道,尽管这些准则适用于男孩儿、用人、女人,甚至绝大多数人,但它们不适用于知识渊博的学者、伟大的思想家和贤人。不适用的,迪格雷。我们这种具有内在智慧的人,不受普通规则的约束,也无福消受寻常的快乐。孩子,我们有高远而孤独的使命。”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神情庄严肃穆,神秘莫测。有那么一会儿,迪格雷觉得他的话很对。但他随即想起波莉消失前舅舅那副丑陋的表情,看穿了他那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意味着,”他自言自语道,“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当然,”安德鲁舅舅说,“因为知道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危险,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打开这个盒子。我的教母非常了不起。她当时是国内所剩无几的拥有仙子血统的凡人之一。(她说,同时代还有两人,一个是公爵夫人,另一个是清洁女佣。)其实,迪格雷,你可能正在和最后一个拥有仙子教母的人说话呢。当你老了,这会成为你的回忆。”“她肯定是坏仙子。”迪格雷心想;接着,他大声说道:“但是波莉怎么办?”“你怎么一直念叨这个呀!”安德鲁舅舅说。“这不重要!我首先肯定得研究盒子本身。它很古老,我那时便知它不属于古希腊、古埃及、古巴比伦、赫梯或者中国,它比这些国家更古老。啊,我最终发现真相的那天简直太棒了!这个盒子是亚特兰蒂斯的,它来自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岛。这说明它比任何出土的欧洲石器时代的东西都要早几百年。此外,它一点儿也不像它们那般原始粗糙。亚特兰蒂斯诞生伊始,便是一座有着宫殿、庙宇和有识之士的伟大城市。”

他顿了顿,好像在等迪格雷做出回应。但迪格雷每过一分钟都更加厌恶他舅舅,所以什么也没说。“而且,”安德鲁舅舅继续说道,“我用其他方法学到了很多魔法常识(具体细节不便向小孩儿透露),渐渐猜到了盒子里可能是什么,还用各种测试来缩小范围。我结识了一些……嗯,非常古怪的人,经历了非常难受的事,弄得我头发都白了。做魔法师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后,我身体垮了,后来又好些了,但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尽管没有任何人会偷听,他依然身体前倾,几乎用耳语说道:“这个亚特兰蒂斯盒子装着我们的世界诞生之时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东西。”

迪格雷不由得有了兴致,问道:“是什么?”“尘土而已。”安德鲁舅舅说。“细小干燥的尘土,没多大看头。你可能会说,不值得为其操劳一生。哦,但是,当我看到这些尘土(我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它),想着每一粒都曾属于另一个世界——要知道,我说的不是另一个星球,它们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走得足够远便可以到达;而是确确实实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然、另一个宇宙——即使你不断穿越整个宇宙,也无法到达那个世界,只能通过魔法去那里。”说到这里,安德鲁舅舅用力揉搓着双手,直到他指关节像烟火一样噼啪作响。“我知道,”他继续说道,“如果采用恰当的形式,这些尘土可以把你带去它所来的地方,但很难找到恰当的形式。我早期做的试验都失败了。我用豚鼠做实验,有些死了,有些像炸弹一样爆炸了……”

迪格雷以前也养过豚鼠,他说道:“这么做真是太残忍了。”“你怎么总是偏离主题!”安德鲁舅舅说。“那些动物生来就是用来做实验的。它们是我买来的。我想想……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噢,对了。最终,我成功地做出了戒指:那些黄戒指。现在有了新问题。我可以确定,任何碰到黄戒指的生物都会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但如果不能让它们回来,告诉我那边有什么,那有什么用呢?”“它们呢?”迪格雷说。“如果它们不能回来的话,那岂不是糟透了。”“你执意要曲解我的意思。”安德鲁舅舅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就不能把这看成一个伟大的实验吗?把人送到另一个地方的意义就是我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呢?”

迪格雷从没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会让舅舅这般诧异和生气。“我?我?”他惊呼道。“你这孩子肯定疯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而且健康状况不佳,怎么能承受突然进入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震惊与危险?我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想想‘另一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你可能遇见任何事,任何事。”

迪格雷说:“所以你就把波莉送过去了。”他脸上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只能说,”他接着说道,“即使你是我舅舅,我也得说你就像个懦夫,把一个女孩儿送到了一个你自己都不敢去的地方。”“闭嘴,先生!”安德鲁舅舅拍着桌子说道。“我不允许一个脏兮兮的小学生这么说我。你不懂。我这个伟大的学者、魔术师、行家做实验当然需要实验对象。我的天哪,你是不是想说我应该先征得豚鼠的同意,才能用它们做实验!没有牺牲,就没有大智慧。让我自己去,简直太荒唐了。这就像两军对阵时,要求将军像普通士兵一样去战斗。如果我不幸丧生,我毕生的伟业怎么办?”“哦,别啰唆了。”迪格雷说。“你会把波莉带回来吗?”“我正准备告诉你的时候,你粗鲁地打断了我。”安德鲁舅舅说。“我最后确实找到了回程的方法。绿色的戒指会把你们带回来。”“但是波莉没有绿色的戒指啊。”“她是没有。”安德鲁舅舅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那她就回不来了。”迪格雷喊道。“而这就等于是你谋杀了她。”“她可以回来的,”安德鲁舅舅说,“如果有人戴着黄戒指去追她,还带上两枚绿戒指,一枚给他自己,另一枚给波莉,就能把她带回来了。”

现在,迪格雷显然看到了自己所处的陷阱,他盯着安德鲁舅舅一言不发,嘴巴张得大大的,面如死灰。“我希望,”安德鲁舅舅随即慷慨激昂地说,仿佛他这个好舅舅给出了绝佳的指导建议,“我希望,你,迪格雷,不会畏缩不前。如果我们家族有人不能出于荣誉感和骑士精神去帮助……嗯……一位身陷困境的女士,那可真是一件憾事。”“闭嘴!”迪格雷说道。“如果你有所谓的荣誉感什么的,你就自己去了。我知道你不会。好,我知道我必须去。你真是个衣冠禽兽。这都是你策划好的:让她毫不知情地过去,然后我不得不追随她。”“那当然了。”安德鲁舅舅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笑容。“很好。我会去。但有件事我一定要说在前面。直到今天,我才相信魔法。看来它真的存在。这样的话,那些古老的童话故事或多或少也是真的。你和故事里那些残忍而邪恶的魔法师没什么两样。在所有故事里面,那些魔法师最后都受到了惩罚,我相信你也会的。你活该。”

说了那么多,迪格雷这句话第一次正中要害。安德鲁舅舅吓了一跳,露出惊恐的表情。即便他人面兽心,你不禁也会觉得他有点儿可怜。但他很快抑制住了恐惧,挤出一丝笑容:“好了,好了,你这么一个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孩子,很容易这么想。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不是吗?迪格雷,与其操心我的安危,不如想想你的朋友吧。她走了有一会儿了,如果‘那边’有什么危险的话……呃,晚到一分钟,都可能会酿成悲剧。”“你管得真多。”迪格雷恶狠狠地说。“唠唠叨叨,烦死了。我该怎么做?”

安德鲁舅舅冷静地说:“你真该学学怎么管住你的脾气,孩子。”“不然,你长大后会跟你的莱蒂姨妈一样。过来。”

他站起来,戴上手套,向放着戒指的托盘走去。

他说:“只有接触到皮肤,它们才会起作用。戴上手套,就可以这样把它们拿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口袋里也不会有事。当然,你要注意,别不小心伸手进去碰到了。你一碰到黄戒指,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当你身处另一个世界,我估计——当然还没证实——我猜你一碰到绿戒指,就会从那个世界消失——然后,希望你会回到这个世界。现在,我把这两枚绿戒指放进你右边的口袋里。你要记清楚绿戒指在哪个口袋里。英文字母G代表绿色,R代表右边,刚好GR是英文单词green(绿色)的头两个字母。一枚给你,一枚给那个小女孩儿。现在你拿一枚黄戒指,如果是我,我就把戒指戴在手上,这样不容易掉。”

迪格雷正准备拿起黄戒指,但他突然停了下来。“喂!”他说。“那我妈妈怎么办?如果她问我去哪儿了呢?”

安德鲁舅舅高兴地说:“你去得越早,回来得也越早。”“其实你并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安德鲁舅舅耸耸肩,走到门口,拧开锁,打开门,说道:“那好,悉听尊便,下去吃晚饭吧。你要是愿意,大可让那个小女孩儿在另一个世界被野兽吃掉、淹死、饿死或者永远迷失在那里。对我来说都一样。你也许应该在喝茶之前顺道拜访一下普卢默女士,说她永远也见不到女儿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害怕戴上一枚戒指。”“天哪!”迪格雷说。“真希望我有力气捶扁你的头!”

然后,他扣上外套扣子,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戒指。当时,以及之后,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认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第三章世界之间的树林

安德鲁舅舅和他的书房即刻消失了。一时间,万物变得混沌不清。接着,迪格雷发现,上面有一道柔和的绿光照射下来,下面漆黑一片。他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好像都没有挨到任何东西。“我可能在水里,”迪格雷说,“或者是水底。”他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感到自己正往上冲。突然之间,他露出水面,然后爬上岸,来到了平整而长满青草的水池边。

他站了起来,不像别人从水里出来,湿漉漉的,喘着粗气。他的衣服一点儿也没湿。此刻,他站在林中一个不足十尺宽的小水池边。树木长得密密麻麻,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唯一的光线便是穿过树叶的绿光。头顶的太阳一定正毒,因为这道绿光明亮而温暖。树林里安静得超乎想象。没有鸟,没有昆虫,没有动物,也没有风。你仿佛可以感觉到树木在生长。除了他刚爬出来的那个水池,树林里还有很多水池,目之所及,每隔几步便有一个。你仿佛可以感觉到树根在汲水。这片树林生机勃勃。当迪格雷后来试图描述此情此景时,他总说:“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像提子蛋糕一样醇厚。”

最奇怪的是,还没环顾四周,迪格雷便差不多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无论如何,他完全没有想到波莉、安德鲁舅舅,甚至母亲。他没有一丝害怕、兴奋或者好奇。如果有人问:“你从哪里来?”他可能会说:“我一直就在这里。”他感觉,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即使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感到无聊。正如他很久之后说道:“这个地方不会发生什么事,只有树木在不停地生长。”

迪格雷看着这片树林,良久才发现几步开外的一棵树下,躺着一个女孩儿。她的眼睛半闭半睁,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了女孩儿很久,没有说话。终于,女孩儿睁开眼睛,也看了男孩儿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女孩儿用一种梦呓般的满足声音开口说话了。“我觉得以前见过你。”她说。“我也这么觉得。”迪格雷说。“你来这里很久了吗?”“嗯,一直就在这里。”女孩儿说。“我也不知道,至少也有很长时间了吧。”“我也是。”迪格雷说道。“你不是。”女孩儿说。“我刚刚看到你从那个水池出来。”“可能是吧。”迪格雷疑惑地说道。“我忘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说话。“喂,”过了不久,女孩儿说,“我在想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见过?我有种感觉……我脑海中有这么一个场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像我们一样,住在一个和这里很不一样的地方,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也许这只是一场梦。”“我觉得我也做过同样的梦。”迪格雷说。“我梦到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住在隔壁,好像在椽子之间四处爬,我记得女孩儿的脸很脏。”“你记混了吧?在我的梦里,男孩儿的脸才脏呢。”“我记不得男孩儿的脸了。”迪格雷说,然后补充道,“嘿!那是什么?”“哎呀!是豚鼠。”女孩儿说。一只肥肥的豚鼠正在草丛中东嗅西嗅的。它腰上系着一根带子,上面绑着一枚闪亮的黄戒指。“快看!快看!”迪格雷喊道。“戒指!你看,你手上戴着一枚,我也是。”

女孩儿终于饶有兴致地坐了起来。他们盯着对方,想要找回记忆。然后,几乎同时,女孩儿喊出“凯特利先生”,男孩儿喊出“安德鲁舅舅”。他们想起了自己是谁,然后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之后,他们弄清了事情的真相。迪格雷讲述了安德鲁舅舅是多么可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波莉问。“带上豚鼠回去?”

迪格雷打着大大的哈欠说:“不着急。”“我觉得着急。”波莉说。“这里太安静了,太梦幻了。你都快睡着了。一旦我们放任自己,就会一直躺在这里打盹儿。”

迪格雷说:“这地方很好。”

波莉说:“是的。”“但我们得回去。”她站起来,开始小心地朝豚鼠走去,可是又改变了主意。“我们还是把它留下吧。”她说。“它在这里很快乐。如果带回去,你舅舅肯定又会折磨它。”

迪格雷答道:“他肯定会,看看他是怎么对我们的。话说回来,我们怎么回去呢?”“我想,是回到那个水池边吧。”

他们一起走过去,站在水池边,看着平静的水面。池水倒映着青翠茂盛的树枝,显得非常深邃。

波莉说:“我们没带泳装。”“傻瓜,不需要。”迪格雷说。“我们穿着衣服下水。你忘了我们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打湿吗?”“你会游泳吗?”“会一点儿,你呢?”“嗯……不太会。”“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游泳。”迪格雷说。“我们只要跳下去,是吧?”

尽管他俩不太想跳进那个水池,但他们都没有说出口。他们拉着手,喊着“一二三,跳!”就跳了下去。水花飞溅,他们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但再次睁开眼时,他们发现他们仍然手拉手,站在那片绿林中,池水只没过他们脚踝。显然,水池只有几英寸深。他们蹚着水回到了陆地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波莉害怕地说道。那也只是些许害怕,因为在那片树林中,很难真正感到害怕。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噢,我知道了!”迪格雷说。“当然没用了。我们还戴着黄戒指呢。它们是出来的时候戴的,要知道,绿戒指才能带我们回去。我们得换戒指。你有口袋吗?很好。把你的黄戒指放进左边的口袋。我带了两枚绿戒指,给你一枚。”

他们戴上绿戒指,回到了水池边。再次起跳之前,迪格雷大叫起来:“噢——噢!”

波莉问:“怎么了?”“我有个好主意。”迪格雷说。“其他的水池是什么?”“什么意思?”“哎呀,如果跳进这个水池就可以回我们的世界,那跳进其他水池,不就可以去其他地方了吗?假设每个水池底下都有一个世界。”“我觉得我们已经在安德鲁舅舅所谓的‘另外的世界’‘另外的地方’了。你不是说……”“哦,别提安德鲁舅舅了。”迪格雷不耐烦地打断波莉。“他对此一无所知。他自己都没胆量亲自来看看。他只说了一个‘另外的世界’,如果有很多呢?”“你是说,这片树林只是其中一个?”“不,我觉得这片树林根本不是一个世界,它只是某种中间地带。”

波莉满脸疑惑。“难道你不明白吗?”迪格雷问。“听我的。想想家里石板瓦下面的隧道。它不是任何一所房子中的一个房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不真正属于任何一所房子。进入隧道,你可以沿着它爬进那排房子的任何一栋。这片树林不也一样吗?——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当你来到这个地方,你可以去任何一个世界。”“那么,即使你可以……”波莉开口道。但迪格雷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着。“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说。“所以这里才这么安静,让人昏昏欲睡。这里没有发生任何事。就像在家,人们在房子里交谈、做事、吃饭。但在中间地带,比如墙后面、天花板上面、地板下面,或者我们的隧道里,什么事也没有。从隧道出来,你可以去任何一所房子。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到任何地方!至少现在,我们不需要跳回那个水池。”“世界之间的树林。”波莉犹如梦呓一般。“听起来很棒。”“快点儿!”迪格雷说。“我们先试哪个水池?”“喂,”波莉说,“我要先确定能通过原来的水池回去,才会试别的。我们还没确定能不能回去呢。”“好,”迪格雷说,“然后什么乐子都没捞着,就被安德鲁舅舅逮个正着,没收了戒指。不了,谢谢。”“我们可以跳进原来的水池,只走一段。”波莉说。“看看能不能回去。如果可以,回到凯特利先生的书房之前,我们就换上戒指回来。”“我们下去时可以只走一段吗?”“嗯,我们上来时花了一点儿时间,所以回去也需要时间。”

迪格雷嚷嚷了好久才同意这一提议。他最终不得不妥协,因为确定能够回去之前,波莉拒绝探索任何新世界。面对一切危险,比如说黄蜂,她跟迪格雷一样勇敢。但对于探索闻所未闻之事,她没有迪格雷那么感兴趣。迪格雷是那种想要了解一切的人。长大后,他成了其他几本书里著名的柯克教授。

他们争论了好一阵儿,最后一致同意戴上绿戒指(迪格雷说:“绿色代表安全,这样就不会记混了。”),手拉手跳进了水池。快到安德鲁舅舅的书房,甚至快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时,波莉会喊“换!”,他们就取下绿戒指,换上黄的。迪格雷想喊“换!”但是波莉不答应。

他们戴上了绿戒指,拉起手,又喊了一次“一二三,跳!”这次有反应了。很难详细描述这种感觉,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起初,黑暗的天空闪着很多亮光。

迪格雷一直觉得那是星星,甚至发誓说,他看到他们离木星好近,近得可以看到它的行星。几乎转瞬之间,周围出现了一排排房顶和烟囱帽。看到圣保罗大教堂时,他们知道到伦敦了。他们可以穿过墙壁,看见房子里面。然后,他们看到了安德鲁舅舅的身影,非常模糊朦胧,但越来越清晰具体,似乎马上就要聚焦了。在他变得真切之前,波莉喊道:“换!”他们换了戒指,我们的世界像梦一样渐渐退去,他们头顶的绿光越来越强,直到他们冒出水面,爬上岸。周围便是那片树林,依旧苍翠、明亮、安静。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瞧!”迪格雷说。“没问题吧。现在可以探险了,哪个水池都行。来,我们试试那个吧。”“等等!”波莉说。“我们不标记一下这个水池吗?”

当她意识到迪格雷要做的事是多么恐怖时,他们面面相觑,脸色惨白。因为树林里有好些水池,样子都差不多,树木也类似。如果刚才离开了通往自己世界的水池,没有做标记,他们再找到它的概率就太低了。

迪格雷颤抖着双手,拿出小刀,在水池边割下一长条草皮。(好闻的)泥土呈深红褐色,在绿色的映衬下很打眼。波莉说:“还好我们还有人长脑子。”“行了,别吹嘘了,”迪格雷说,“走吧,我想看看其他水池里有什么。”波莉尖刻地回了一句,迪格雷说了几句更难听的。他们争吵了一会儿,但备述他们吵架的内容太无聊了。让我们直接跳到那一刻——他们戴着黄戒指,手拉手站在水池边,心跳加速,脸色大变,再一次喊道:“一二三,跳!”

水花飞溅!又失败了。这个水池好像也只是个小水坑。他们没能到一个新世界,只是那天早上又一次浸湿了脚,溅湿了腿(如果能称之为早上的话,在世界之间的树林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烦死了!”迪格雷叫道。“又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已经戴上了黄戒指。他说黄戒指会通往外面的世界。”

事实上,安德鲁舅舅并不知晓世界之间的树林,他误解了戒指的用法。黄戒指并不是“出去的”戒指,绿戒指也不是“回程的”戒指。起码,不是他理解的那样。两种戒指都取材于这片树林。黄戒指会带你来到这片树林,包含回归本土,也就是中间地带的力量。但是绿戒指会带你远离本土,所以会带你离开树林,去别的世界。你瞧,安德鲁舅舅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大多数魔术师都是这样。当然,迪格雷这时候也没有真正明白。但经过一番讨论后,他们决定戴上绿戒指,跳进新的水池试试,看看会怎样。

波莉说:“你敢我就敢。”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她打心眼里觉得哪种戒指都不会有用,最多再溅起一阵水花,没什么可怕的。不知道迪格雷是不是也这么想。总之,当他们再次双双戴上绿戒指,手拉手回到水池边时,比第一次多了几分雀跃,少了几分肃穆。“一二三,跳!”迪格雷说。然后,他们跳了进去。第四章钟与锤

毫无疑问,这次魔法起作用了。他们快速坠落,穿过一片黑暗后,又穿过了许多模模糊糊、难以名状的旋转物。光线亮些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坚硬的陆地上。过了一会儿,事物的轮廓清晰起来,他们可以四处看看了。

迪格雷说:“这地方好怪异!”

波莉好像打着冷战:“我不喜欢这里。”

他们注意到的是光,既不是阳光,也不是电灯、油灯、蜡烛或者其他东西发出的光。光线昏暗,还很红,非常令人不悦。它不间断,也不闪烁。他们站在铺平的地面上,四周都是建筑物。头顶没有屋顶,他们应该是在某个庭院里面。天空非常昏暗——是一种近乎墨色的蓝。看着天空,你会纳闷儿这里究竟有没有光。“天气好古怪啊。”迪格雷说。“我怀疑我们赶上了暴风雨,或者日蚀。”

波莉说:“我不喜欢这里。”

不知为何,他俩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也不知为何,他们跳过来之后仍然手拉着手。

院子的围墙都很高,墙上有很多没有玻璃的大窗户,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往下是些带柱子大拱门,像火车隧道一样,大张着黑色的嘴巴。天很冷。建筑物用的石头似乎都呈红色,也可能是奇怪的光照导致的。毫无疑问,这里年代久远。地面的很多石块都裂开了,不合缝,尖角也被磨平了。有个拱门的门廊被碎石堆得只留下一点儿空隙。两个孩子一直转身看着院子四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担心会有人或者东西,会在他们转过去之后,从窗户里监视他们。

终于,迪格雷开口说:“你觉得这里有人住吗?”声音仍然很小。“没有。”波莉说。“这里是一片废墟。我们来了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迪格雷提议道:“我们站着听一下。”

他们驻足倾听,但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的声音。这里几乎和世界之间的树林一样安静,但这种安静完全不同。树林之静,醇厚而温暖(你几乎可以听见树木在生长),生机勃勃;这里是一种死气沉沉、阴冷空虚的安静,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会有生物生长。

波莉说:“我们回家吧。”“我们还什么都没看呢。”迪格雷说。“既然来了,我们必须四处看看。”“这里肯定没什么好玩的。”“如果到了不敢四处看看,那找到这枚去其他世界的戒指,又有什么意义呢?”“谁说不敢?”波莉说着松开了迪格雷的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想探索这个地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想走了,我们立即就可以走。”迪格雷说。“把绿戒指取下来,放右边的口袋。我们只要记住黄戒指在左边口袋里就好了。如果你想摸,可以把手放在口袋边,但切记别伸进去,一旦碰到黄戒指,你就会立刻消失。”

他们这般照做,然后默默走向通往建筑物的一个大拱门。站在门槛上,看进去,发现里面并不像起初想的那么黑。门里面是个巨大的昏暗大厅,似乎空无一物。大厅另一头是一排柱子拱门,穿过这些拱门,涌进更多这种“疲倦”的光线。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生怕被地上的坑或者其他东西绊倒。他们似乎走了很长的路。穿过那排拱门,当到达另一头时,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大的院子。

波莉指着墙上一处随时可能塌进院子里的凸起说:“这个看着有点儿危险。”有个拱门一边的柱子没了,柱子顶端的那一块悬空着,没有任何支撑物。毫无疑问,这里已经荒废了上百年,甚至可能上千年。“既然能撑到现在,我觉得它还能撑得再久一点儿。”迪格雷说。“不过我们应该保持安静,要知道有时一点儿动静就会让东西塌下来,就像阿尔卑斯山的雪崩。”

他们穿过院子,走进另一扇门,爬过一长段楼梯,走过一个房间套一个房间的大房间,直到为这个地方的规模感到眩晕。有好几次,他们以为快走出去了,可以看看这么庞大的宫殿外面是什么样的国家,但每次都只是进到另一个院子。当年有人居住的时候,这里一定很宏伟。有个院子以前还有喷泉:一个大石兽展开翅膀,张嘴立着,还能看到他嘴巴后方有一节管子,喷泉便是从这里喷出的;石兽下面有个很宽的接水池,现在干透了。旁边还有一些藤蔓植物的枯枝,它们以前是绕在柱子上的,有可能加速了柱子的坍塌。植物很久以前就死了。那里没有蚂蚁、蜘蛛这些可能在废墟中见到的活物,支离破碎的石板露出干涸的土地,上面没有杂草或者苔藓。

一切都太过枯燥沉闷和千篇一律,就连迪格雷都觉得不如戴上黄戒指,回到中间地带那片温暖青翠、生机勃勃的树林。这时,他们来到两扇好像是用金子打造的巨门前,一扇门虚掩着,他们自然走进去一探究竟。不久,他们便倒吸一口气,缩了回来。这里终于值得一看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房间里全是人——数百人全坐着,一动不动。波莉和迪格雷,正如你想的那样,也一动不动地往里面看了好久。他们旋即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真人,他们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呼吸声,就像你见过的惟妙惟肖的塑像。

这一次,波莉带头。比起迪格雷,屋里有种东西让她更感兴趣:所有人都穿着华服。如果对衣服有兴趣,就会忍不住进来仔细看看。比起其他灰蒙蒙的空房间,衣服的光泽使得这里即使说不上怡人,起码也更为醇厚和雄伟。这个房间也有更多窗户,所以亮堂很多。

很难描绘他们的衣服。所有人都穿着长袍,戴着王冠。绯红、银灰、深紫和鲜绿的长袍绣满了图形,以及花和怪兽。硕大耀眼的宝石在王冠上、项链上,以及任何镶嵌着它们的地方闪耀着。

波莉问:“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些衣服还没腐烂?”“魔法。”迪格雷小声说道。“你没感觉到?我敢打赌,整个房间都中了魔法,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

波莉说:“任何一件衣服都值几百英镑吧。”

迪格雷对他们的脸更感兴趣,而且它们的确很有看头。那些人坐在房间四周的石椅上,房间中间空着。你可以走过去,逐一看这些脸。

迪格雷说:“我觉得他们很好看。”

波莉点点头。他们见到的人都很好看。男男女女,看起来聪明友善,仿佛出身不凡。但是他们朝里走了几步之后,看到的脸就有点儿不同了。它们看起来很严肃。如果见到了活生生的他们,你会觉得要注意礼节。再走近一点儿,快到房间中央时,那些脸(他们并不喜欢)看起来非常强壮、傲慢、开心,也很残忍,越走近看到的越残忍,接下来的也是,不仅看起来很残忍,而且很不开心,甚至看起来很绝望——仿佛之前做过且经受过很恐怖的事。最后一个人最有趣——那是个衣着更为华丽的女子,个子非常高(房间里所有人都比我们世界的人高),她那残忍而傲慢的表情令人窒息。此外,她非常漂亮。多年后,当迪格雷老了,他说这辈子从未见过像她这么美的女人。

为了公平起见,我要补充一句:波莉总是说,她没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漂亮之处。

正如我所说,这个女人是最后一个,但她前面还有很多空椅子,仿佛这个房间原本打算容纳更多人。“真希望可以知道这背后的故事。”迪格雷说。“我们回去看看房子中间像桌子一样的东西吧。”

房子中间不是一张真正的桌子,而是高约四尺的方柱,上面有一扇金色的小拱门,门上挂着一个小金钟,旁边放着一把敲钟的小金锤。

迪格雷说:“我想……我想……我想……”“这里好像写着什么。”波莉说着蹲下来看向柱子一旁。“天哪,真的。”迪格雷说。“但我们肯定看不懂。”“是吗?我看不一定。”波莉说。

两人认真地看着,如你所料,石头上刻的字确实很陌生。但这时奇迹出现了:眼看着陌生的字母没变,但他们能看懂了。如果迪格雷还记得自己刚刚说的,这个房间被施了魔法,他可能会想到正是魔法在起作用。但强烈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完全没想到这些。他愈发想知道柱子上面到底写着什么。不久,他们知道了。它写着,至少大意是这样,尽管原诗读起来更好:

做出选择吧,冒险的陌生人;敲响钟声,等待危险的降临;或者一直想着敲响了会怎样,直到被这种想法逼疯。“不要!”波莉说。“我们不要任何危险。”“难道你不觉得没用吗?”迪格雷说。“我们现在没法脱身了。我们会一直想,如果敲了钟,会怎么样。我可不想回到家里一直想着这件事,被这个念头逼疯。别怕!”“别傻了!”波莉说。“好像真有人会被这个想法逼疯!不知道到底会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不停去想到底会怎样,直到变得疯疯癫癫。这便是它的魔力。你看,我已经感觉到它对我起作用了。”“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波莉生气地说道。“我也不信你能感觉到,你假装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迪格雷说。“因为你是个女孩儿。除了某某订婚的闲言碎语,你们不想知道任何事。”

波莉说:“你说这话时,跟你舅舅一模一样。”“你怎么偏离主题了?”迪格雷说。“我们现在说的是……”“真是十足的男人腔调!”波莉用一种成人的口吻说。接着,她又急忙用自己的声音补充道:“要说我只是女人,你就只是令人厌恶的学舌鹦鹉。”

迪格雷傲慢地说:“我做梦都没想过把你这样的小屁孩儿叫作女人。”“哦,我只是个小屁孩儿,是吧?”波莉现在非常生气。“那你也不需要被孩子烦扰了。我走了。我受够了这个地方,我也受够了你……你这头残忍自大、冥顽不灵的猪!”

看到波莉把手伸向口袋,要去拿黄戒指,迪格雷语气恶劣到出乎自己的意料,他说道:“住手!”我不能为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开脱,只能说他之后非常抱歉(就跟很多人一样)。波莉还没摸到口袋,他就一手抓住她手腕,转身背顶着她的胸膛,另一个手肘支开她的胳膊,身子往前一探,拿起锤子,轻轻地敲了一下金钟。然后,他放开了她,他们双双跌坐在地上,瞪着对方,喘着粗气。波莉开始哭了,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她的手腕很疼,而是因为暴怒。然而,不久,他们不得不抛开吵架,来思考其他事。随着钟声响起,传出了一个旋律,是一种你可能会想到的优美旋律,声音不是很大。旋律没有慢慢消失,而是一直持续着;声音越来越大。不到一分钟,比刚出现时大了一倍。不久,声音大到了他们听不到对方说话(虽然他们当时并不想说话——只是张口结舌地站着)。不久,声音大到连对方的喊叫声都听不见了。声音还在不断变大,都是一个旋律,一种连续不断的优美旋律,尽管这种优美透着一种恐怖。直到整个大房间充斥着跳动的音符,他们感到地上的石板在震动。终于,掺杂了另一种若有若无的、不祥的声音,起初像远处火车的轰鸣,然后像大树倒下的声音。他们好像听到了重物坠落的声音。最后,突然,一阵猛烈的晃动差点儿把他们甩出去,房间一端的屋顶一角塌了下来,巨大的砖块散落在他们四周,墙壁摇晃着。钟声停止了。遮天尘土散去。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没人知道,屋顶掉落是因为魔法,还是因为钟声太过响亮,使得摇摇欲坠的墙壁承受不住而坍塌了。“好了!这下你满意了。”波莉气喘吁吁地说。“不管怎样,结束了。”迪格雷说。

两人都这么想,不过这是他们俩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第五章灭绝咒

钟声停了下来,孩子们仍然站在挂着钟的柱子对面,面面相觑,浑身发抖。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尚且完好的地方传出来。他们连忙转过身来,想看个究竟。房间最里头,那个身穿长袍——迪格雷觉得非常美丽的女人,正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站起来之后,他们意识到她比他们想象中高。不仅她的王冠、长袍,而且她眼里的光芒和嘴唇的弧度,都昭示着她是一位伟大的女王。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毁坏的房间和孩子们。从她脸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想法,或者她有没有吃惊。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是谁唤醒了我?解除了咒语?”她问。

迪格雷说:“我想,应该是我。”“你?”女王说着,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她的手白皙漂亮,但迪格雷觉得像钢钳一样强劲有力。“你?你只是个孩子,普通的孩子。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你没有一点儿皇室或贵族血统。你这等人,怎敢踏进这所房子?”

波莉说:“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用魔法过来的。”她觉得是时候让女王注意到除了迪格雷,还有她了。“是吗?”女王问,仍然看着迪格雷,甚至没有看一眼波莉。“是的。”他说。

女王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用力抬起来,好看清他的脸。迪格雷想看回去,但他很快垂下眼帘。她自带一种压迫性的气质。

审视了一分多钟,她放开他的下巴,说道:“你不是魔法师,没有魔法的印记。你应该只是魔法师的仆人,通过别人的魔法过来的。”

迪格雷说:“是我舅舅安德鲁的。”

这时,离房间很近的地方,传来轰隆声,然后破裂声,接着是砖石坍塌的轰鸣声,地板也随之震颤。“这里相当危险。”女王说。“整座宫殿都要塌了。不快点儿出去,会被废墟掩埋的。”她冷静地说着,好像只是在说几点了。“过来。”她接着补充道,双手分别伸向两个孩子。波莉不喜欢女王,闷闷不乐的;如果可以,她是不会让女王牵住她的手的。尽管女王言语镇定,但她手上动作极快。波莉还没意识到,左手就被一只大很多、有劲很多的手抓住,而她一筹莫展。“这女人真可怕。”波莉心想。“她可以轻易扭断我的胳膊。现在左手被抓着,拿不到黄戒指,如果右手伸过去拿,可能还没够着,她就会问我在做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戒指的事。真希望迪格雷能有点儿脑子,别乱说。要是能跟他单独说句话就好了。”

女王领着他们出了塑像厅,来到一个长廊,然后穿过迷宫一样接二连三的大厅、台阶和院子。这座宫殿四处不断坍塌,有时离他们很近。有一次,他们刚走过去,一个巨大的拱门轰然坍塌。女王走得很快——孩子们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没有丝毫畏惧。迪格雷心想:“她勇敢得令人叹服,还很强大。这才是真正的女王!真希望她能给我们讲讲这里的故事。”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她的确讲了一些:“那是地牢的门。”“通道那边是主审讯室。”“这里以前是宴会厅,我曾祖父曾宴请过七个百贵族,他们酒还没喝完就被杀死了,因为他们企图造反。”如此等等。

最后,他们来到了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最高耸的一个大厅。看到它的规模和另一端的大门,迪格雷觉得终于来到了正门入口。他的确是对的。漆黑的门的材质是乌木,或者不存在于我们世界的某种黑金属。门上插着许多大门闩,大多高不可及,而且全都重不可举。他在想怎么才能出去。

女王松开他的手,举起手臂。她挺直身子,僵直地站立着。然后,她说了句什么,他们听不懂(但听起来很可怕),然后她大手一挥,像朝门边扔了一个什么东西。高耸厚重的门丝绸般地颤动了一会儿,然后坍塌了,门槛上只剩下一堆尘土。“唷!”迪格雷吹了声口哨。“你的魔法大师,你舅舅,有我这样的能力吗?”女王问,然后又紧紧抓住迪格雷的手。“我以后会知道的。现在,记住你所看到的:挡我路的东西和人,便是这个下场。”

敞开的门洞透进了更多光。在这个国家,他们还未曾见过这么充足的光线。当女王领着他们走过门口,他们不出意外地来到了户外。吹在脸上的风很冷,但有些陈腐。他们身处高台,俯瞰着脚下广阔的景观。

往下看,地平线附近挂着一轮巨大的红日,要比我们的太阳大得多,但迪格雷立刻察觉到它比我们的太阳要古老得多,仿佛临近生命的终点,已经厌倦了俯视眼前的世界。太阳左上方有颗明亮的大星星。在昏暗的天幕上,它们孤零零的,组成了阴郁组合。地面上,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望都望不到边际。城里没有任何活物。在了无生气的日光照射下,所有庙宇、楼塔、宫殿、金字塔和大桥都投射出长长的、可怕的影子。城中曾有一条大河,但河水早已干涸,现在只剩一条宽沟,里面是灰色的尘土。“看仔细咯,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女王说。“这便是恰恩城,是一座伟大的城市,是王中之王的城市,也是这个世界的奇迹,也许是所有世界的奇迹。孩子,你舅舅也统治着这么伟大的城市吗?”“不是。”迪格雷说。他正准备解释安德鲁舅舅没有统治任何城市,但女王继续说道:“现在沉寂了。但是,我曾在这里聆听恰恩城的各种声音——脚步声、车轮嘎吱声、鞭子噼啪声、奴隶呻吟声、战车轰鸣声、庙宇献祭的鼓声。当战争的号角从每条街道响起,当恰恩城的河水被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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