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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0 13:2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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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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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谋杀

奉命谋杀试读:

阿加莎·克里斯蒂其他系列及非系列

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 (1890—1976)

无可争议的侦探小说女王,侦探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阿加莎·克里斯蒂原名为阿加莎·玛丽·克拉丽莎·米勒,一八九○年九月十五日生于英国德文郡托基的阿什菲尔德宅邸。她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酷爱阅读,尤其痴迷于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阿加莎·克里斯蒂成了一名志愿者。战争结束后,她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部侦探小说《斯泰尔斯庄园奇案》。几经周折,作品于一九二○年正式出版,由此开启了克里斯蒂辉煌的创作生涯。一九二六年,《罗杰疑案》由哈珀柯林斯出版公司出版。这部作品一举奠定了阿加莎·克里斯蒂在侦探文学领域不可撼动的地位。之后,她又陆续出版了《东方快车谋杀案》、《ABC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无人生还》、《阳光下的罪恶》等脍炙人口的作品。时至今日,这些作品依然是世界侦探文学宝库里最宝贵的财富。根据她的小说改编而成的舞台剧《捕鼠器》,已经成为世界上公演场次最多的剧目;而在影视改编方面,《东方快车谋杀案》为英格丽·褒曼斩获奥斯卡大奖,《尼罗河上的惨案》更是成为几代人心目中的经典。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创作生涯持续了五十余年,总共创作了八十余部侦探小说。她的作品畅销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累计销量已经突破二十亿册。她创造的小胡子侦探波洛和老处女侦探马普尔小姐为读者津津乐道。阿加莎·克里斯蒂是柯南·道尔之后最伟大的侦探小说作家,是侦探文学黄金时代的开创者和集大成者。一九七一年,英国女王授予克里斯蒂爵士称号,以表彰其不朽的贡献。

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二日,阿加莎·克里斯蒂逝世于英国牛津郡沃灵福德家中,被安葬于牛津郡的圣玛丽教堂墓园,享年八十五岁。

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作品年表

波洛系列

1920 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 《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1923 Murder on the Links《高尔夫球场命案》

1924 Poirot Investigates《首相绑架案》

1926 The Murder of Roger Ackroyd《罗杰疑案》

1927 The Big Four《四魔头》

1928 The Mystery of the Blue Train《蓝色列车之谜》

1932 Peril at End House《悬崖山庄奇案》

1933 Lord Edgware Dies《人性记录》

1934 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东方快车谋杀案》

1935 Three-Act Tragedy《三幕悲剧》

1935 Death in the Clouds《云中命案》

1936 The ABC Murders《ABC谋杀案》

1936 Murder in Mesopotamia《古墓之谜》

1936 Cards on the Table《底牌》

1937 Dumb Witness《沉默的证人》

1937 Death on the Nile《尼罗河上的惨案》

1937 Murder in the Mews《幽巷谋杀案》

1938 Appointment with Death《死亡约会》

1938 Hercule Poirot' s Christmas《波洛圣诞探案记》

1940 Sad Cypress《H庄园的午餐》

1940 One, Two, Buckle My Shoe《牙医谋杀案》

1941 Evil Under the Sun《阳光下的罪恶》

1943 Five Little Pigs《五只小猪》

1946 The Hollow《空幻之屋》

1947 The Labours of Hercules《赫尔克里·波洛的丰功伟绩》

1948 Taken at the Flood《致命遗产》

1952 Mrs. McGinty' s Dead《清洁女工之死》

1953 After the Funeral《葬礼之后》

1955 Hickory Dickory Dock《山核桃大街谋杀案》

1956 Dead Man' s Folly《弄假成真》

1959 Cat Among the Pigeons《鸽群中的猫》

1960 The Adventure of the Christmas Pudding《雪地上的女尸》

1963 The Clocks《怪钟疑案》

1966 Third Girl《第三个女郎》

1969 Hallowe' en Party《万圣节前夜的谋杀》

1972 Elephants Can Remember《大象的证词》

1974 Poirot' s Early Stories《蒙面女人》

1975 Curtain-Poirot' s Last Case《帷幕》马普尔小姐系列

1930 The Murder at the Vicarage《寓所谜案》

1932 The Thirteen Problems《死亡草》

1942 The Body in the Library《藏书室女尸之谜》

1943 The Moving Finger《魔手》

1950 A Murder Is Announced《谋杀启事》

1952 They Do It with Mirrors《借镜杀人》

1953 A Pocket Full of Rye《黑麦奇案》

1957 4.50 from Paddington《命案目睹记》

1962 The Mirror Crack' d from Side to side《破镜谋杀案》

1964 A Caribbean Mystery《加勒比海之谜》

1965 At Bertram' s Hotel《伯特伦旅馆》

1971 Nemesis《复仇女神》

1976 Sleeping Murder《沉睡谋杀案》

1979 Miss Marple' s Final Cases《马普尔小姐最后的案件》其他系列及非系列

1922 The Secret Adversary《暗藏杀机》

1924 The Man in the Brown Suit《褐衣男子》

1925 The Secret of Chimneys《烟囱别墅之谜》

1929 Partners in Crime《犯罪团伙》

1929 The Seven Dials Mystery《七面钟之谜》

1930 The Mysterious Mr. Quin《神秘的奎因先生》

1931 The Sittaford Mystery《斯塔福特疑案》

1933 The Witness for the Prosecution and Other Stories 《控方证人》

1934 Why Didn' t They Ask Evans? 《悬崖上的谋杀》

1934 The Listerdale Mystery《金色的机遇》

1934 Parker Pyne Investigates《惊险的浪漫》

1939 Murder Is Easy《逆我者亡》

1939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无人生还》

1941 N or M? 《桑苏西来客》

1944 Towards Zero《零点》

1945 Sparkling Cyanide《死亡的怀念》

1945 Death Comes as the End《死亡终局》

1949 Crooked House《怪屋》

1950 Three Blind Mice and Other Stories《三只瞎老鼠》

1951 They Came to Baghdad《他们来到巴格达》

1954 Destination Unknown《地狱之旅》

1958 Ordeal by Innocence《奉命谋杀》

1961 The Pale Horse《灰马酒店》

1967 Endless Night《长夜》

1968 By the Pricking of My Thumbs《煦阳岭的疑云》

1970 Passenger to Frankfurt《天涯过客》

1973 Postern of Fate《命运之门》

1997 While the Light Lasts《灯火阑珊》

出版前言

纵观世界侦探文学一百七十余年的历史,如果说有谁已经超脱了这一类型文学的类型化束缚,恐怕我们只能想起两个名字——一个是虚构的人物歇洛克·福尔摩斯,而另一个便是真实的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

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她个人独特的魅力创造了侦探文学史上无数的传奇:她的创作生涯长达五十余年,一生撰写了八十余部侦探小说;她开创了侦探小说史上最著名的“黄金时代”;她让阅读从贵族走入家庭,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她的作品被翻译成一百多种文字,畅销全球一百五十余个国家,作品销量与《圣经》、《莎士比亚戏剧集》同列世界畅销书前三名;她的《罗杰疑案》、《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都是侦探小说史上的经典;她是侦探小说女王,因在侦探小说领域的独特贡献而被册封为爵士;她是侦探小说的符号和象征。她本身就是传奇。沏一杯红茶,配一张躺椅,在暖暖的阳光下读阿加莎的小说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惬意的享受,也是一种态度。

午夜文库成立之初就试图引进阿加莎的作品,但几次都与版权擦肩而过。随着午夜文库的专业化和影响力日益增强,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版权继承人和哈珀柯林斯出版公司主动要求将版权独家授予新星出版社,并将阿加莎系列侦探小说并入午夜文库。这是对我们长期以来执著于侦探小说出版的褒奖,是对我们的信任与鼓励,更是一种压力和责任。

新版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由专业的侦探小说翻译家以最权威的英文版本为底本,全新翻译,并加入双语作品年表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家族独家授权的照片、手稿等资料,力求全景展现“侦探女王”的风采与魅力。使读者不仅欣赏到作家的巧妙构思、离奇桥段和睿智语言,而且能体味到浓郁的英伦风情。

阿加莎作品的出版是一项系统工程,规模庞大,我们将努力使之臻于完美。或存在疏漏之处,欢迎方家指正。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库编辑部

致中国读者

致中国读者(午夜文库版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集序)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们一直在筹备两个非常重要的关于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纪念日。二○一五年是她的一百二十五岁生日——她于一八九○年出生于英国的托基市;二○二○年则是她的处女作《斯泰尔斯庄园奇案》问世一百周年的日子,她笔下最著名的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就是在这本书中首次登场。因此新星出版社为中国读者们推出全新版本的克里斯蒂作品正是恰逢其时,而且我很高兴哈珀柯林斯选择了新星来出版这一全新版本。新星出版社是中国最好的侦探小说出版机构,拥有强大而且专业的编辑团队,并且对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极有热情,这使得他们成为我们最理想的合作伙伴。如今正是一个良机,可以将这些经典作品重新翻译为更现代、更权威的版本,带给她的中国书迷,让大家有理由重温这些备受喜爱的故事,同时也可以将它们介绍给新的读者。如果阿加莎·克里斯蒂知道她的小故事们(她这样称呼自己的这些作品)仍然能给世界上这么多人带来如此巨大的阅读享受,该有多么高兴啊!

我认为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有两个非常重要的特征。首先它们是非常易于理解的。无论以哪种语言呈现,故事和情节都同样惊险刺激,呈现给读者的谜团都同样精彩,而书中人物的魅力也丝毫不受影响。我完全可以肯定,中国的读者能够像我们英国人一样充分享受赫尔克里·波洛和马普尔小姐带来的乐趣;中国读者也会和我们一样,读到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侦探经典作品——比如《无人生还》——的时候,被震惊和恐惧牢牢钉在原地。

第二个特征是这些故事给我们展开了一幅英格兰的精彩画卷,特别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那个年代的英国乡村。她的作品写于上世纪二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间,不过有时候很难说清楚每一本书是在她人生中的哪一段日子里写下的。她笔下的人物,以及他们的生活,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如今,我们的生活瞬息万变,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依旧永恒。也许马普尔小姐的故事提供了最好的范例:《藏书室女尸之谜》与《复仇女神》看起来颇为相似,但实际上它们的创作年代竟然相差了三十年。

最后,我想提三本书,在我心目中(除了上面提过的几本之外)这几本最能说明克里斯蒂为什么能够一直受到大家的喜爱。首先是《东方快车谋杀案》,最著名,也是最机智巧妙、最有人性的一本。当你在中国乘火车长途旅行时,不妨拿出来读读吧!第二本是《谋杀启事》,一个马普尔小姐系列的故事,也是克里斯蒂的第五十本著作。这本书里的诡计是我个人最喜欢的。最后是《长夜》,一个关于邪恶如何影响三个年轻人生活的故事。这本书的写作时间正是我最了解她的时候。我能体会到她对年轻人以及他们生活的世界关心至深。

现在新星出版社重新将这些故事奉献给了读者。无论你最爱的是哪一本,我都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份快乐。我相信这是出版界的一件盛事。阿加莎·克里斯蒂外孙阿加莎·克里斯蒂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马修·普理查德二○一三年二月二十日

满怀深情与感激,献给比利·柯林斯

我虽有义,自己的口要定我为有罪。

我因愁苦而惧怕,知道你必不以我为无辜。——约伯(注:分别引自《圣经·旧约》约伯记9:20和9:28)

第一章

1

他到达渡口的时候暮色已浓。

他本来可以提前很多的。事实上,是他自己一直在竭尽全力拖延。

先是和朋友们一起在“红码头”共进午餐,大家随意地东拉西扯、天南海北,交换着彼此共同友人的八卦,所有这一切只是意味着,面对不得不做的那件事,他内心里仍畏缩不前。朋友们邀他留下来喝茶,他接受了。然而最终时间还是到了,此刻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雇来的车等在外面,他离席与大家道了别,乘车沿着拥堵的海滨公路走了七英里,随后转向内陆,拐下了一条林间小道,最终来到河边的石头小码头。

那儿有一口大钟,他的司机猛力敲着钟,呼唤对岸的渡船。“您不用我在这儿等着吧,先生?”“不用,”亚瑟·卡尔加里说道,“我叫了一辆车,一个小时之内在对岸接我——拉我去德赖茅斯。”

司机接过车费和小费。他凝望着幽暗的河对岸,说道:“渡船过来了,先生。”

司机一边倒车一边轻声细语地说了声晚安,接着开上山坡走了。留下亚瑟·卡尔加里独自在码头上等候,陪伴他的只有满腹思绪以及对于即将面对的事情的一丝忧虑。这里的景色可真荒凉啊,他心想,感觉就像置身于苏格兰的湖区,与世隔绝。可其实几英里之外就有旅馆、商店、鸡尾酒吧以及“红码头”里喧闹的人群。他不禁思索起英格兰随处可见的这种令人惊奇的反差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听到了渡船缓缓靠近小码头时船桨荡起的轻柔水声。亚瑟·卡尔加里走下倾斜的坡道,等船夫用船钩稳住船身之后上了船。船夫是个老人,他给卡尔加里留下一种奇特的印象,仿佛他和他的船是属于彼此的,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他们离岸的时候从海上吹来一阵冷风,树林沙沙作响。“今天晚上凉飕飕的。”船夫说。

卡尔加里得体地给予了回应,并进一步赞同说今晚比昨天还冷。

他察觉到,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察觉到了船夫眼神中掩饰着的好奇心。来了个陌生人,一个在旅游旺季结束之后到来的陌生人。而且,这个陌生人还选了个不同寻常的时间渡河——对于去对岸码头边的咖啡馆喝下午茶来说有点儿太晚了。他身边没有行李,所以他也不是去过夜的。(卡尔加里自己也纳闷儿,为什么这么晚了才过来?难道真的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他一直在设法延迟这一刻的到来吗?想把这件不得不做的事拖得越晚越好?)跨过卢比孔河——河……河……他的思绪回到了另一条河——泰晤士河上。

他当时正心不在焉地盯着它看(那不就是昨天的事吗?),接着他转过脸,再次看了看桌对面的男人。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里有些东西是他没办法搞懂的。有所保留,心里在想着什么,嘴上却不说……

我猜,他想,人们都学会了永远不把自己的内心所想表露出来。

当你真正开始着手干的时候,就会觉得整件事情挺让人别扭的。他必须做,非做不可——而且在那之后还得——忘掉它!

一想起昨天的那场谈话,卡尔加里就眉头紧锁。那个和蔼可亲、波澜不惊而又不置可否的声音说道:“你铁了心要这么做吗,卡尔加里博士?”

他气哼哼地答道:“那我还能怎么着啊?你肯定明白吧,也一定同意吧?这件事我可推脱不了。”

但他并未理解那双灰色眼睛里流露出的闪躲的神色,而且接下来对方的回答把他搞糊涂了。“对于一个问题,你必须得全面看待——从各个角度去考虑。”“以公平正义的观点来看,肯定只能从一个角度来考虑吧?”

一想到这分明就是卑鄙的暗示,想让他把这件事“掩盖”起来,他说话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错。不过你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者我们可以说……不仅仅是公平正义这么简单?”“我不敢苟同。家庭总还是要考虑的。”

对方马上接口道:“就是啊……哦,没错……确实如此。我正好考虑到他们了。”

这句话在卡尔加里看来根本就是胡扯!因为假如他正好考虑到他们的话——

但紧接着那个人又说了下去,声音依旧令人愉悦。“这件事完全取决于你,卡尔加里博士。当然了,你觉得必须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船在岸边的沙滩上停住了。他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船夫操着柔和的西部口音说:“船费四便士,先生,还是说你还要回去?”“不,”卡尔加里说,“不回去了。”(这话听起来是多么不吉利啊!)

他付了钱,然后问道:“你认识一栋叫艳阳角的房子吗?”

霎时间,那种好奇心不再加以掩饰了。老人的眼神中闪烁出浓厚的兴趣。“哦,当然认识啦。就在那儿,沿着你右边的路走,透过那些树你刚好能看见。你爬上山,顺着右边那条路走,然后走那条穿过住宅区的新路,最后那栋就是——就在尽头。”“谢谢你。”“你说的是艳阳角吧,先生?是阿盖尔太太——”“是的,是的。”卡尔加里连忙打断对方,他可不想讨论这件事,“艳阳角。”

船夫的嘴角微微扭曲,缓缓挤出一丝有点儿古怪的微笑,这让他突然之间看上去就像是古罗马神话中狡猾的牧神一般。“就是她开始这么叫那栋房子的,那是在战争期间。当然了,那会儿房子刚刚盖好,还是个新房子呢,就是没起名字。然而盖房子的那块地方——那片长满了树的岬角——其实是叫毒蛇角的!但毒蛇角这个名字不对她的口味,反正不能当成她那栋房子的名字。于是她就管那房子叫艳阳角了。只不过我们大伙儿还是管它叫毒蛇角。”

卡尔加里唐突地向他道了声谢,说了句晚安之后就开始向山上走去。所有人似乎都待在自己家里,不过他却想象着有一些眼睛正藏在这些小屋的窗子后面向外窥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并且知道他打算去哪儿。他们在窃窃私语,对彼此说道:“他要去毒蛇角……”

毒蛇角。一个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同时又无比贴切的名字……

比蛇的毒牙还要尖利……

他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拿定主意究竟要说些什么……2

卡尔加里走到这条漂亮的新路尽头,路两旁都是漂亮的新房子,每幢房子都带一个八分之一英亩的花园。有各种岩生植物、菊花、玫瑰、鼠尾草、天竺葵,每位主人都在展示着自己独特的园艺品味。

路的尽头有一扇大门,上面有哥特式字体的艳阳角字样。他打开大门走进去,走上一条短短的车道。那栋房子就在前方,是一栋盖得不错却缺乏特色的现代风格别墅,有山墙,有门廊。它同样可以矗立在任何上层阶级居住的城郊或者新兴开发区。在卡尔加里看来,这房子跟它周围的景致相比实在是一文不值。因为周围的景致真可以称得上壮丽。河流在岬角这里几乎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弯,两岸的山峰拔地而起,郁郁葱葱;左边河道上游方向还有一个转弯,远处是一片片草场和果园。

卡尔加里把这条河看了一番。他心想,应该在这里建一座城堡,一座看似不可能存在的、只会出现在荒诞可笑的童话故事中的城堡!那种用姜饼或者糖霜建造的城堡。而眼前的这栋房子显示出的是高雅、拘谨和中庸,不缺少金钱,却没有丝毫想象力。

当然,也不能为此去责难阿盖尔家的人。他们只是买下了这栋房子而已,房子并不是他们盖的。不过,终究还是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员(阿盖尔太太?)相中了它……

卡尔加里自言自语道:“你不能再拖延了……”接着就按响了门边的电铃。

他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够一段时间之后又按了一次。

他没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不过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卡尔加里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对于想象力已被过度激发的此时的他来说,眼前的一幕就好像是悲剧女神亲自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一样。一张年轻的脸;可以说这张脸上写满了青春岁月的酸楚,而这段岁月的基调正是悲剧。他想,悲情面具就该永远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孑然无助,命中注定,伴随着厄运降临……来自于未来……

他收敛了一下心神,让理智重新登场,她是个爱尔兰人。深蓝色的眼睛,四周有暗色的阴影,乌黑上翘的头发,脑袋和颧骨都显示出一种凄楚的美……

那女孩站在那里,年轻、警惕且带有敌意。

她问:“怎么?你想干什么?”

卡尔加里回答得循规蹈矩。“阿盖尔先生在家吗?”“在。不过他不见客。我是指他不见不认识的人。他不认识你,对吧?”“对。他不认识我,但是——”

她开始准备关门。“那你最好写封信……”“我很抱歉,但我很想见见他。你是……阿盖尔小姐吗?”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了。“没错,我是赫斯特·阿盖尔。不过我父亲他不见客,没有事先约好一律不见。你最好还是写信吧。”“我走了很长一段路……”

然而她看起来不为所动。“他们全都这么说。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已经偃旗息鼓了呢。”她继续用指责的口吻说道,“我猜你是个记者吧?”“不,不是,绝对不是。”

她心怀疑虑地打量着他,似乎并不相信。“好吧,那你想要干什么呢?”

在她后面,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大厅里,卡尔加里看见了另一张脸。一张平板单调、其貌不扬的脸。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会说那是一张像薄饼一样的脸,一张中年妇女的脸,灰黄色的卷发贴在她的头皮上。她看起来像是在那里徘徊等待,一个警觉的母夜叉。“这件事跟你的兄弟有关,阿盖尔小姐。”

赫斯特·阿盖尔猛地吸了一口气,她不相信地说道:“迈克尔?”“不,是你弟弟杰克。”

她大声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杰奎的事来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呢?这一切都过去了,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的?”“你永远不能说哪件事情真的结束了。”“可这件事就是结束了!杰奎死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就算了?所有事情都过去了。假如你不是一个新闻记者,那我猜你可能是一个医生或者心理学家什么的。请你离开吧。我父亲不想被打扰,他很忙。”

她开始关门。匆忙之间,卡尔加里做了他本该先做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信,把它猛地塞到她面前。“我这儿有封信,马歇尔先生写的。”

女孩大吃一惊,将信将疑地捏住了信封,犹豫不决地说道:“是伦敦的……马歇尔先生?”

这时,刚才一直藏在大厅隐蔽处的中年妇女突然加入进来。她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卡尔加里,这让他不禁想起外国的那些修女们。当然,这本就是张修女的脸!这张脸需要配上一条崭新洁净的白头巾或随便什么这类东西,紧紧地包住脸庞,还有黑色的长袍和面纱。就是这张脸,在百般勉强地允许你进去,并且把你带去会客室或者见院长嬷嬷之前,要先透过厚重的大门上的那个小窗口满腹狐疑地打量你一番。她可不怎么像一位善于沉思冥想的修女,倒像是个修道院里的杂役。

她问:“你从马歇尔先生那儿来?”这句话被她说得就像是在指责一样。

年轻女孩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信封,接着她二话没说就转身跑上楼去。

卡尔加里依然站在门阶之上,承受着这个母夜叉兼杂役修女责难和怀疑的目光。

他搜肠刮肚,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可说的。于是,他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没一会儿,女孩冷淡而疏离的声音从楼上飘了下来。“爸爸说让他上来。”

卡尔加里看着看门狗带着几分不情愿闪到了一旁,但她那怀疑的表情丝毫未变。他走过她身边,把帽子放在椅子上,然后登上楼梯,来到女孩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地方。

屋子内部隐隐约约给他一种整洁的感觉。他心想,这里可以作为一所昂贵的私人疗养院。

女孩带着他沿一条走廊走,下了三级台阶,然后猛地打开一扇门,示意他进去。她在他身后走进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书房,卡尔加里满心愉悦地抬起头来。这个房间里的氛围和这栋宅子的其余部分迥然不同。这是一个男人待的房间,他既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放松休息。墙边排满了书,椅子很大,虽说有些破旧,但相当舒服。书桌上的纸张和其他桌子上散放的书籍虽然有点儿凌乱,却不会让人产生不快。他一眼就瞥见一个年轻女人正要从房间另一头的一扇门出去,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接着他的注意力就被起身过来迎接他的男人所吸引了,男人手上还拿着那封拆开了的信。

对于利奥·阿盖尔,卡尔加里的第一印象是他竟然如此瘦削,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似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活像一个幽灵!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但还算好听。“你是卡尔加里博士?”他说,“请坐吧。”

卡尔加里坐了下来,接过一支烟。他的主人在他对面落了座。所有这一切都在不慌不忙之中进行,时间在这里似乎已无足轻重。利奥·阿盖尔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毫无血色的手指同时轻轻地敲着那封信。“马歇尔先生信上说你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们,但他没有明确说是哪方面的。”他继续说下去,笑容愈加明显,“律师们总是那么小心谨慎,不想连累到自己,不是吗?”

此情此景让卡尔加里有些吃惊,因为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个快乐的男人。这个男人所拥有的并非是通常可见的活泼开朗、热情奔放——而是那种深藏于他幽暗的内心深处,能令他自己感到满意的快乐。这是个不为外物所动,同时又对此心满意足的男人。卡尔加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确实为此感到惊讶。

卡尔加里说:“你能见我真是太好了。”这是一句很机械的开场白,“我想和写信相比,还是我亲自来一趟更好一些。”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突然焦虑不安地说道,“这事儿很难……非常非常难……”“别急,慢慢说。”

利奥·阿盖尔依旧表现得礼貌而疏远。

他俯身向前,很显然是想用温文尔雅的方式来帮帮忙。“既然你是带着马歇尔先生的这封信来的,我猜你此行的目的肯定和我那个不幸的儿子杰奎有关。啊,我是指杰克,杰奎是我们称呼他时叫的。”

卡尔加里本来精心准备好的说辞此刻都已不知所踪了。他坐在这儿,想着那个他不得不说出口的令人震惊的事实,又开始结巴起来了。“这个实在是太难……”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随后利奥小心谨慎地说道:“如果我先说出来能帮到你的话——我们其实很清楚,杰奎他……心理上不正常。你要告诉我们的事情应该不会让我们太吃惊。尽管发生了这么可怕的悲剧,但我仍旧百分之百相信,杰奎他并不该为他的行为负责。”“他当然不应该。”说话的是赫斯特,卡尔加里被年轻女孩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他一时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就坐在他左后方一把椅子的扶手上,他一回头,她就急不可耐地向他凑近。“杰奎一向都那么讨厌,”她悄声说道,“他就像个小男孩一样。我是说当他发脾气的时候,会随手抄起任何他能找到的家伙,照着你就打……”“赫斯特、赫斯特……我亲爱的。”阿盖尔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痛苦。

女孩大吃一惊,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她满脸通红,言语之间突然显现出年轻人的局促不安。“我很抱歉,”她说,“我的意思不是——我忘记了,我不该说这种话的……不该在他已经——我是想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而且……而且……”“已经过去了。”阿盖尔说,“所有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试着……我们全都试着,去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病人来看待。他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我觉得这么表达最贴切。”他看着卡尔加里,问,“你同意吗?”“不。”卡尔加里说。

片刻的沉寂。这句断然的否定让他的两位倾听者都有些震惊。这个字冲口而出,几乎带有爆炸性的威力。为了缓和这种效果,卡尔加里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我很抱歉。你看,你们其实还没明白。”“哦!”阿盖尔似乎在思索斟酌,然后他转过脸冲着女儿说,“赫斯特,我觉得你最好回避一下。”“我才不走呢!我非听不可,我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听起来或许会让人不舒服……”

但赫斯特不耐烦地喊道:“杰奎还干过什么别的可怕的事?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卡尔加里马上说道:“请相信我,你弟弟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问题——事实恰恰相反。”“我没明白……”

这时,房间另一端的门开了,卡尔加里刚刚瞥见的那个年轻女子回到了房间里。此刻她身着出门时穿的外衣,手里拿着一个小公文包。

她对阿盖尔说道:“我要走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阿盖尔显现出瞬间的迟疑(卡尔加里心想,他是不是总是这么迟疑不决),接着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将她拉近。“坐下,格温达。”他说,“这位是——呃……卡尔加里博士。这位是沃恩小姐,她是……她是——”他再一次顿下来,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几年来一直是我的秘书。”接着又补上一句,“卡尔加里博士是来告诉我们……或者说是来问我们一些事情的。是关于杰奎的——”“是来告诉你们一些事的。”卡尔加里打断他的话说道,“而且,虽说你们没有意识到,不过其实每时每刻你们都在给我制造困难,让我觉得越来越难以启齿。”

他们全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而在格温达的眼睛里,卡尔加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像是表示理解的眼神,仿佛这一刻他和她已经结成了同盟。她对他说:“没错,我知道阿盖尔一家人有多难打交道。”

卡尔加里心中暗想,她真是个漂亮迷人的女子——尽管不是那么年轻了,估计有三十七八岁。她体态丰腴,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睛,浑身上下散发出健康与活力的气息。她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既能干又聪明。

阿盖尔冷若冰霜地说道:“我一点儿都没觉得我们在给你出难题,卡尔加里博士。这当然也不会是我们的本意。如果你可以开门见山的话……”“是的,我明白。我刚才说的话还请多包涵。因为你一直在坚持——还有你的女儿——你们一直在强调说事情已经都了结了,过去了,结束了。但事情并没有了结。好像有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任何问题都未曾得以解决,直到——' ”“‘直到它真正尘埃落定。' ”沃恩小姐替他把话说完了,“吉卜林说的。”她还冲他鼓励地点点头,卡尔加里不由得对她心存感激。“我马上就要言归正传了。”卡尔加里继续说道,“你们听完我不得不说的话之后,就会明白我的……我的为难之处了。此外还有我的苦恼和忧虑。首先,我必须说几件我自己的事。我是一名地球物理学家,最近参加了南极探险队,几周前才刚刚回到英格兰。”“是海斯·本特利探险队吗?”格温达问。

他感激地向她转过头去。“是的,正是海斯·本特利探险队。我告诉你们这个是为了交待一下我的背景,同时也是为了说明我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时间不问……世事了。”

她继续帮他打圆场。“你的意思是说,也包括谋杀案审判这样的事?”“是的,沃恩小姐,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转向阿盖尔。“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痛苦,还请见谅,但我必须要和你核对一下几个日期和时间。前年的十一月九日,傍晚六点钟左右,你的儿子,杰克·阿盖尔——对你们来说是杰奎——来这里和他母亲,也就是阿盖尔太太见面。”“我太太,没错。”“他告诉她他有麻烦了,需要钱。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很多次。”利奥叹了口气说道。“阿盖尔太太拒绝了。他开始出言不逊,威胁谩骂。最终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嘴里还大喊大叫着说他会回来的,让她‘最好把钱准备好’。他说:‘你不想让我去坐牢,对吧?’而她回答说:‘我现在开始相信,也许对你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

利奥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我太太和我为此事推心置腹地讨论过。我们……对这个孩子很不满意。我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解围脱困了,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新的开始。在我们看来,或许一次监狱服刑带给他的震撼……那种历练……”他的话音逐渐变小,“不过还是请你往下说吧。”

卡尔加里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你太太死于非命。她是被一根拨火棍打倒在地的,拨火棍上有你儿子的指纹,而早些时候,你太太放在书桌抽屉里的一大笔钱不翼而飞。警方在德赖茅斯逮捕了你儿子,在他身上发现了钱,大部分是五英镑面额的钞票,其中一张上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这也使得银行得以确认,这张正是当天早上他们付给阿盖尔太太的。他受到了指控,接受了审判。”卡尔加里停顿了一下,“判决是蓄意谋杀。”

终于说出口了——这个性命攸关的字眼。谋杀……这绝不是个余音绕梁的词;而是一个该被扼杀的词,一个被窗帘、书籍以及绒毛地毯吸收了的词……词语可以被扼杀,但行为不会……“我从马歇尔先生,也就是辩方律师那儿了解到,你儿子被捕的时候申辩说自己是无辜的。虽然说不上信心十足,但也表现得轻松愉快。警方把谋杀发生的时间界定在七点到七点半之间,而他坚称自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杰克·阿盖尔说,在那段时间里,他搭上一辆便车前往德赖茅斯,车是快七点时,他在距离这里大约一英里外的、连接雷德敏和德赖茅斯的主路上搭上的。他不知道那辆车的牌子和车型——当时天色已暗——但那是一辆黑色或者深蓝色的轿车,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警方竭尽全力去查找那辆车以及开车的男子,但没能找到可以证实他的供词的证据,而律师们相当确信这个男孩的说辞是他匆忙之间编出来的故事,而且编得不怎么高明……“庭审时,辩方辩护的主旨是心理学家提供的证据,他们试图证明杰克·阿盖尔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法官本人对于这一说法有点吹毛求疵,这样做出的总结陈词显然对被告不利。于是杰克·阿盖尔被判终身监禁。服刑六个月后,他因肺炎死于狱中。”

卡尔加里停了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格温达·沃恩的眼里显露出兴趣和密切的关注,赫斯特的眼里依然是怀疑,利奥·阿盖尔的眼里看起来则是一片空白。

卡尔加里接着说道:“你能确认我所陈述的事实都是正确的吗?”“你所说的完全正确。”利奥说道,“尽管我依然不明白,有什么必要去重温这些我们正在努力忘掉的、令人痛苦的事实呢?”“请原谅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想,你对判决没有什么异议吧?”“我承认事实的确如你所说——换句话说,如果你不去深究这些事实背后的东西的话。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一桩谋杀案。但如果你去深究,其实后面还有很多能用来为他开脱的话可说的。那孩子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然而很不幸,从法律层面上来说这件事没有得到认可。《麦克诺顿条例》有些狭隘,并不能令人满意。我可以向你保证,卡尔加里博士,蕾切尔本人——我是指我已故的妻子——很可能会是第一个谅解并宽恕那个不幸的孩子的轻率行为的人。她是个思想极其进步的人文主义者,同时在心理学方面知识渊博。她应该是不会在道义上谴责他的。”“她可是知道杰奎能有多讨厌的。”赫斯特说,“他一向那样——似乎就是难以自控。”“所以你们大家,”卡尔加里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没有丝毫的疑问?我是指对于他有罪这一点,毫不怀疑?”

赫斯特瞪大了眼睛。“我们怎么可能会怀疑呢?他当然是有罪的。”“并不是真正有罪。”利奥表示了异议,“我不喜欢那个词。”“而且,那个词确实是不正确的。”卡尔加里深吸了一口气,“杰克·阿盖尔是……无辜的!”

第二章

这句话本该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但正相反,完全像是在对牛弹琴。卡尔加里原本以为会面对困惑、夹杂着不解和难以置信的喜悦,以及迫不及待的提问……然而这些统统没有。有的似乎只是戒备与怀疑。格温达·沃恩紧锁双眉,赫斯特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好吧,或许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要想一下子理解这样一则声明,的确是挺难的。

利奥·阿盖尔迟疑不决地说道:“卡尔加里博士,你的意思是说你同意我的看法?你也觉得他不该为他的行为负责?”“我的意思是,那不是他干的!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老兄?他没杀人。他不可能杀人。要不是最不同寻常和最不幸的情况刚好搅合在一起的话,他本来是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我本来也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你?”“我就是开那辆汽车的人。”

卡尔加里说得如此简单直白,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没能领会。结果,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门开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昂首阔步地闯了进来。她说起话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我路过门外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个男人说杰奎没有杀害阿盖尔太太。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那张凶狠好斗的脸似乎瞬间皱了起来。“我必须也听一下,”她凄然说道,“我可不能待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能了,柯尔斯顿,你也是家里人。”利奥·阿盖尔为她做了介绍,“林德斯特伦小姐,卡尔加里博士。卡尔加里博士正说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卡尔加里被柯尔斯顿这个苏格兰名字弄得有些迷惑。她的英语说得很好,但能听出一点点外国腔。

她用责备的口气跟他说话。“你就不该到这儿来讲这些,让人徒增烦恼。他们已经经受过了苦难,而你现在又来说这些话烦他们。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上帝的意旨。”

她说话时那种信口开河、沾沾自喜的样子让卡尔加里由衷地厌恶。他想,或许她就是那种生性残忍、喜欢幸灾乐祸的人吧。好啊,得彻底灭灭她的威风。

于是他迅速而冷冰冰地说道:“那天晚上差五分七点的时候,我开车经过从雷德敏到德赖茅斯的主路,捎上了一个竖起大拇指想要搭车的年轻人。我开车送他到了德赖茅斯。我们一路谈天说地。当时我想,他是个招人喜欢又可爱的年轻人。”“杰奎很有魅力,”格温达说,“大家都觉得他挺招人喜欢的。就是他的脾气把他坑了。当然啦,他有点不那么正派。”接着她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外人不可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现。”

林德斯特伦小姐又把矛头指向了她。“他人都已经死了,你不该这么说的。”

利奥·阿盖尔有些不耐烦地说:“请接着往下说吧,卡尔加里博士。可你那时为什么不站出来?”“就是啊。”赫斯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你要躲得远远的?报纸上还登过啊……广告什么的。你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讨厌——”“赫斯特、赫斯特。”她的父亲制止了她,“卡尔加里博士还在给我们讲他的故事呢。”

卡尔加里直接冲着女孩说道:“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我也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感受——知道我会一直保持怎样的感受……”他打起精神继续说道,“接着讲我的故事吧。那天晚上路上很堵,我在德赖茅斯城区中心放下这个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年轻人的时候,时间早就过了七点半。既然警方相当确定罪案发生的时间是在七点到七点半之间,那么按我的理解,可以彻底洗清他的嫌疑。”“是啊,”赫斯特说,“可你——”“请耐心听我说。为了让你们明白,我还得再往回说一点。当时我在德赖茅斯一个朋友的公寓里小住,那个朋友是一名海军,出海去了。他同时还把他私人车库里的车也借给我用了。十一月九日那一天,我本该回伦敦去的。但我决定坐晚上的火车回去,并打算用下午的时间去探望一位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的老保姆,她住在德赖茅斯以西大约四十英里的珀尔加斯。我按计划行事。她虽然很老了,脑子还有点儿糊涂,但还是认出我来了,也很高兴见到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还因为在报纸上读到我‘要去南极’的消息而激动不已呢。我在那儿只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不让她太累。回程时,我决定不沿着海岸走来时的路直接回德赖茅斯,而是往北去雷德敏看看坎农·皮斯马什,他的书房里有一些珍本书,包括一本关于航海的早期专著,书里有一段,我非常渴望抄下来。这位老先生拒绝安装电话,他把电话视为魔鬼的装置,和收音机、电视机、电影院里的管风琴以及喷气式飞机之类的是一路货色,所以我只能碰碰运气看他在不在家。不过我运气不好。他家门紧闭,很显然出去了。我在大教堂里逗留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开车沿主路返回德赖茅斯,也就是走完了我这段三角形行程的最后一边。我给自己留下了充裕的时间回公寓去拿我的包,再把车开回车库,去赶我的火车。“路上,就像我已经告诉你们的那样,我捎上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搭车人。而在市中心把他放下之后,我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到达车站以后,我手头还有些时间,于是我走出车站,来到大街上想要买烟。就在我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货车突然从街角拐过来,车速很快,把我撞倒在地。“根据过路人的说法,我爬起来了,显然毫发无损,行动也很正常。我说我什么事都没有,而且还要赶火车,就匆匆忙忙地回了车站。可当火车到达帕丁顿车站的时候我就不省人事了,后来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在那儿我被确诊为脑震荡。很明显,这种延迟效应并不少见。“几天以后,我恢复了清醒,但我一点都不记得那场车祸以及我要去伦敦的事情。我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件事,是我去看望那个住在珀尔加斯的老保姆。在那之后则是一片空白。他们一再让我放心,告诉我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而且我错过的生命中的那几个小时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性可言。无论我自己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我曾开车经过从雷德敏到德赖茅斯的那条路。“当时距离我离开英国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我待在医院里,绝对静养,看不到任何报纸。我走的时候是直接开车去了机场,然后飞到澳大利亚和探险队会合。关于我是否适合动身还曾有过一些疑虑,不过都被我否决了。我那时实在是太忙了,忙于做各种出发前的准备,同时心情很焦急,以至于对谋杀案这类的报道都没什么兴趣去关注。而且不管怎么说,嫌犯被逮捕之后,报道的热度在逐渐冷却,而等到这起案子开庭审判并且全面报道之时,我已经在去往南极的路上了。”

卡尔加里停顿了一下。其他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他讲。“我发现这件事是在大约一个月以前,也就是我刚刚返回英国的时候。我想找些旧报纸来包我的标本,我的女房东便从她的锅炉间里给我拿来一大堆。我把其中一份摊在桌上的时候看见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人,那张脸非常眼熟。我尽力去回想我在哪儿见过他以及他是谁,可实在想不起来。但很奇怪的是,我记得和他有过一段对话,是关于鳗鱼的。鳗鱼一生的经历激发了他的兴趣,让他听得入了迷。但那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呢?我看了那篇报道,上面说这个年轻人叫杰克·阿盖尔,他被控犯有谋杀罪,我看到他告诉警方说一个开着黑色小轿车的男人让他搭了车。“然后,倏忽之间,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一下子全都回来了。就是我,捎上了一个和照片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载着他到了德赖茅斯,把他放下后回了公寓——再之后就是步行过马路去买烟。货车撞倒我的那一刻我只能记起一点点,在那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直到我住进医院。我依然回忆不起来我去车站乘上去伦敦的火车的事情。我一遍又一遍地读那段报道。审判过去一年多了,那个案子几乎已被人遗忘。‘一个年轻小伙子杀了他妈妈。’我的女房东还能依稀想起,‘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想他们把他绞死了吧。’我又仔细查阅了那段时期的报纸,然后就去了马歇尔和马歇尔律师事务所,他们是当时的辩方律师。我发现我来得太晚了,已经来不及去解救那个不幸的孩子。他已经因为肺炎死在了监狱之中。尽管说对他而言,正义已无法得以伸张,但我想,我们还可以在对他的怀念之中还他一个公道。我和马歇尔先生一起去了一趟警察局,把真相摆在了检察官面前。马歇尔先生坚信他会把实情呈递给内政大臣的。“当然,你们也会从他那儿收到一份完整的报告。只是因为我渴望成为第一个告知你们真相的人,他才有意耽搁了一下。我感觉这是我有责任、有义务去经受的一场煎熬。我相信你们能明白,我会一直背负着这种深深的负罪感。如果我当时过马路时能更小心一些的话……”他停了下来,“我明白你们永远不可能对我亲切友好——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你们,你们所有人,肯定还是会怪我。”

格温达·沃恩马上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温暖而体贴。“我们当然不会怪你的。这也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很悲惨,难以置信,但事情就是这样啊。”

赫斯特说:“他们相信你吗?”

卡尔加里惊讶地看着她。“我是说警方,他们相信你吗?怎么证明这一切就不是你捏造出来的呢?”

卡尔加里不禁微微一笑。“我是一个声誉很好的目击证人。”他温和地说道,“我出来作证不带什么私心,而他们也非常仔细地调查了我所讲述的事情。医学证据,还有从德赖茅斯取得的各种佐证细节。哦,就是这样的。当然了,马歇尔先生跟所有的律师一样,很小心慎重。在没有相当的把握之前,他不想让你们对成功寄予太高的期望。”

利奥·阿盖尔在椅子里动了动,第一次开口说话。“你所说的成功,是指什么?”“很抱歉,”卡尔加里马上说道,“这个词用在这里其实并不恰当。你儿子因为一桩他并没有犯过的罪行而被指控,为之受审,并且被宣判有罪,最终死在了监狱里。对他来说公正来得太迟了。不过这种公正是可以实现的,也几乎一定能够实现,而且要让大家都知道。内政大臣可能会建议女王陛下给予特赦。”

赫斯特笑了起来。“特赦?为了一件他没干过的事?”“我知道,这些名词术语总是显得不切实际。但我了解惯例,对于一个在议院中被提出的问题,是会有明确答复的,那就是杰克·阿盖尔虽然因罪获刑,但其实他并未犯下那桩罪行,报纸也会毫无阻碍地报道事实的。”

他停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开口。卡尔加里想,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个巨大的意外。但再怎么说,终究是个好消息。

他站起身来。“恐怕,”他迟疑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可再多说的了……再反复重申我有多么抱歉、这件事有多么让人难过,以及请求你们的谅解——这些话你们的耳朵一定已经听出茧子来了。这桩悲剧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给我的生活蒙上了阴影。但至少……”他说话的口气已经像在恳求了,“让别人知道他没干那件可怕的事情……让他的声誉,你们的声誉,在世人眼中得以澄清……这一切肯定还是有些意义的吧?”

如果说他心中希望得到一句回应的话,那他什么都没得到。

利奥·阿盖尔瘫坐在椅子里;格温达的眼神停留在利奥的脸上;赫斯特坐在那儿,眼睛睁得老大,神情凄惶地瞪着前方;林德斯特伦小姐一边摇着头,一边低声咕哝着什么。

卡尔加里无可奈何地站在门边,回过身来瞧着他们。

还是格温达·沃恩掌控了局面。她走到卡尔加里跟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低声说道:“你现在最好还是走吧,卡尔加里博士。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震动太大了,他们必须花点儿时间才能接受这个消息。”

他点点头,走了出去。在楼梯口,林德斯特伦小姐追上了他。“我带你出去。”她说。

在房门关上之前他回了一下头,看见格温达·沃恩在利奥·阿盖尔的椅子边跪了下来。这让他有一些吃惊。

在楼梯口,林德斯特伦小姐像个卫兵一样站在他面前,用刺耳的声音说道:“你没法让他死而复生,又为什么要让他们再次回忆起这件事来?在这之前,他们本来已经认命接受了。现在他们又得备受煎熬了。顺其自然,少管闲事恐怕要更好一些吧。”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不满。“他的名誉必须被澄清。”亚瑟·卡尔加里说道。“多美好的情操!这些想法都太好了。但你就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么做意味着什么。男人们啊,从来都不动脑子。”她跺了跺脚,“我爱他们所有的人。我一九四○年来到这里,给阿盖尔太太帮忙——当时她开办了一所战时保育院,为那些因轰炸而流离失所的孩子们。为了那些孩子,怎么好都不为过。她为他们做了一切。那是差不多十八年以前的事了。她死了以后我依旧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保持房子的干净舒适,保证他们能吃到好吃的饭菜。我爱他们所有人!没错,我爱他们……还有杰奎——他这个人的确德行有亏!哦,是啊,那我也爱他。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很差劲!”

她猛然转过身去,看起来似乎已经忘了她说过要带他出去的话。卡尔加里缓步走下楼梯。前门上有一个他搞不明白的安全锁,就在他笨手笨脚鼓捣的时候,他听见楼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赫斯特正飞一般地快步走下来。

她拔开门闩,打开了门。他们站在那里,四目相对。卡尔加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困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悲惨而带有责备的眼光看着他。

她开口说话了,只能听到如耳语般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来?哦,你到底为什么要来?”

他无助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不想让你弟弟的名誉得到澄清吗?难道你不想还他一个公道吗?”“哦,公道!”她把这个词甩回给了他。

卡尔加里重复了一句:“我不明白……”“还在翻来覆去说什么公道!现在这对杰奎还有什么用呢?他死了。现在要紧的不是杰奎,是我们!”“你什么意思?”“要紧的不是有罪的人。而是那些无辜者。”

她抓着他的胳膊,手指甲都快抠进去了。“要紧的是我们。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对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凝视着她。

在屋外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卡尔加里博士吗?”男子说,“您的出租车到了,先生,要拉您去德赖茅斯的。”“哦……呃……谢谢你。”

卡尔加里再次转向赫斯特,但她已经退回到了屋里。

前门砰的一声撞上了。

第三章

1

赫斯特缓缓地走上楼去,同时用手拨开盖在高高的前额上的黑发。柯尔斯顿·林德斯特伦正在楼梯顶端迎她。“他走了?”“是的,已经走了。”“让你受惊了,赫斯特。”柯尔斯顿·林德斯特伦把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跟我来,我给你拿一小杯白兰地。这事啊,有点太过分了。”“我不想喝什么白兰地,柯尔斯顿。”“或许你不想喝,但喝一点对你会有好处的。”

年轻的女孩不再反抗,而是顺从地跟随柯尔斯顿·林德斯特伦的脚步,沿走廊来到她那间小起居室里。她接过递来的白兰地,慢慢地小口抿着。柯尔斯顿·林德斯特伦恼火地说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应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啊。马歇尔先生为什么没先写封信来呢?”“我估计卡尔加里博士没让他写。他想要自己来,亲口告诉我们。”“自己来亲口告诉我们,还真是啊!也不知道他觉得这个消息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我想,”赫斯特以一种平板而单调的奇怪声音说道,“他觉得我们应该为之高兴。”“先不管高兴不高兴,这个消息注定会让我们震惊啊。他就不该这么做。”“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样做很勇敢。”赫斯特说道,脸上开始泛红,“我的意思是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亲口来告诉一家人,他们家里那个因为谋杀罪而被判了刑并且死于狱中的成员其实是无辜的。是啊,我想这需要他很勇敢。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没有这份勇气就好了。”她又加上了最后这一句。“那个……我们都希望如此。”林德斯特伦小姐马上说道。

赫斯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德斯特伦小姐。“这么说,你也有同感了,柯尔斯顿?我还以为也许只有我这么想呢。”“我又不傻。”林德斯特伦小姐尖刻地说道,“我能预想出一些可能性,而这些,你们那位卡尔加里博士似乎都没想到。”

赫斯特站了起来。“我必须得去爸爸那儿了。”她说。

柯尔斯顿·林德斯特伦表示赞同。“是啊,现在他该考虑一下怎么办了。”

赫斯特走进书房的时候格温达·沃恩正忙着打电话。她父亲向她招手,赫斯特走了过去,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我们正试图跟玛丽和米基通电话,”他说,“他们应该马上知道这件事。”“喂,”格温达·沃恩对着电话说道,“是达兰特太太吗?玛丽?我是格温达·沃恩。你父亲想跟你说话。”

利奥走过去,拿起听筒。“玛丽?你好吗?菲利普怎么样?好的。我这儿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我觉得应该立刻告诉你们。有个卡尔加里博士刚才来拜访过我们,他随身带了一封安德鲁·马歇尔写的信。事情跟杰奎有关,看起来似乎——这件事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看上去杰奎在审判庭上讲的那个故事,说他搭了某个人的车去了德赖茅斯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这个卡尔加里博士就是那个让他搭车的人……”他打住话头,听电话那一头他女儿说话,“对,是啊,玛丽,至于他当时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我现在先不细说了。总之他遭遇了一场车祸,脑震荡了。从头至尾,整件事情看起来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证明。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大家应该尽快来我这里碰个头。或许我们能让马歇尔也过来,跟咱们一起商量商量这件事。我想我们应该得到最好的法律建议。你和菲利普能过来吗?好的……好的,我明白。但是亲爱的,我真觉得这件事挺重要的……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晚一点时给我打个电话吧。我还得想方设法找到米基。”说罢他放下了听筒。

格温达·沃恩向电话机走去。“要我现在就试着打给米基吗?”

赫斯特说:“如果你这个电话要花点时间的话,能让我先打吗,格温达?我想给唐纳德打个电话。”“当然,”利奥说,“你今晚本打算和他一起出去的,不是吗?”“本来是的。”赫斯特说。

她父亲目光锐利地瞥了她一眼。“这件事是不是搅得你特别心烦意乱,亲爱的?”“我不知道,”赫斯特说,“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格温达在电话机旁给她让开地方,赫斯特拨了一个号码。“请问,我能和克雷格医生说话吗?是的,没错,我是赫斯特·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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