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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7 09: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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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会然

出版社:江苏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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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的温暖

一书的温暖试读:

第一辑

1.胶囊公寓

金黄的太阳映照在金黄的菜花上,娇艳的菜花姑娘早已绽开粉嘟嘟的嘴唇,可菜花姑娘等到的只是一群群肮脏的苍蝇或恶心的臭虫。菜花姑娘盼啊盼,勤劳而英俊的蜜蜂哥哥却迟迟没有出现。暮春时节的山川大地,万物早已欣欣向荣,一派明媚。蜜蜂哥哥到哪里去了呢?此时的蜜蜂家族全都禁闭在他们的胶囊公寓里。问题也是出现在胶囊公寓上。还是在立春不久,一只侦察蜂落在人类的一张报纸上。侦察蜂落到的地方竟然写着胶囊公寓几个字。这只侦察蜂顿时有了兴趣,他看了一下标题:A城兴起建造胶囊公寓热潮。侦察蜂吓了一跳,他想,胶囊公寓可是他们蜂族的专利,报纸上说的是怎么回事?侦察蜂仔细阅读了整篇新闻,他明白了,由于人类的房价高得如天上的星星,普通人只有仰望的份,于是有人建起了窄小的胶囊公寓出租。侦察蜂一看这新闻非同小可,他马上截取这则新闻并立即飞回蜂巢。他火急火燎地把事件告诉了蜂王。蜂王了解这则新闻后气急败坏,连说不可能。蜂族的胶囊建造从来是蜂族的重大秘密,而且传男不传女,这项建造秘密怎么可能外泄呢?蜂王叹息道,要是把胶囊居室的建造秘密外泄,这可是蜂史上最耻辱的事件,蜂王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蜂王还是镇定了下来,说人类写新闻喜欢夸大事实,为了制造嚎头不惜造假新闻。蜂王决定派遣侦察蜂去新闻所在地查看。很快,侦察蜂回来了并后马上和蜂王汇报,说,报纸的内容属实。蜂族最伟大的建造工艺的确被人类盗取,而且这些胶囊公寓都是给一些“蚁族”们居住。蜂王很愤怒,立即派遣侦察蜂看看是那些人在盗取了属于蜂族的工艺。不久侦察蜂回来了,说是一些精明的旅馆小老板。蜜蜂们纷纷议论,怎么可能呢?说是人类的科学家在盗用还可能,怎么会是一群研究水平低下、普普通通的旅馆小老板呢。蜜蜂们觉得很羞愧。蜂王更气愤,他说,我们蜂族的胶囊公寓是所有生灵中最精美,最科学的居室。如今人类竟然建造起来给“蚁族”们居住,蜂族的胶囊公寓岂能成为“蚁族”的天堂。餐花饮露的蜂族可是最鄙视啃泥吞沙的蚁族了。蜂王生气地说,先前,人类科学家通过研究我们的飞行姿态破译了我们的部分语言,这是可以原谅的。因为这是人类的科学家所为。但如今,胶囊技术竟然被普通老百姓破译,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吗?蜂王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说我不信这些人的智慧,肯定是我们蜂族出现了奸细,把我们蜂族建造胶囊居室的秘密外泄,我们无论如何要把蜂族中的奸细找出来。蜂王立即宣布命令:除了最忠实于自己的侦察蜂外出调查,其他所有蜜蜂一律在胶囊公寓里禁闭。数周过去了,侦察蜂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日子一天一天过,繁花似锦的春天马上就要逃走了。蜂库里的口粮也越来越少了,野外的花朵次第凋零。蜂王只好解除禁令,让所有蜜蜂外出采花酿蜜。同时,蜂王也暗暗下令,要求蜂族中最聪明的设计师重新设计蜜蜂的居室。或许不久,蜜蜂的新居室会出现在万物生灵面前,那又将会是怎么的构造呢?

2.父亲的斑马线

刚来城里几天,父亲就像失去阳光的麦苗,病恹恹的。我劝父亲多去公园里走走。公园就在我们房子对面,横穿一条大道就到了。公园很大,风景秀丽,活动的人也多。父亲说,横亘在房前的大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很麻烦。我告诉父亲,过大道时走斑马线,所有的车子都会停下来让你,很方便的。父亲说,真的吗,斑马线这么神奇?我说千真万确。父亲好奇地问,什么是斑马线,是留给斑马走的线吗?我笑了起来,城里哪里有斑马,是大道上用白漆漆成的像斑马颜色一样的线。斑马线是方便路人横过大道。我再一次告诉父亲,在斑马线上行走,所有的车辆都会停下来让你。父亲问,是所有的车辆吗?我说是的,是所有的车辆!父亲还是不肯相信。我亲自带他过了一次斑马线之后,父亲啧啧称奇,说城里人真文明,乡下的车都是在路上横冲直撞的,怪吓人。父亲再问,在斑马线上要是车辆不停下来让行人将会怎样?我说交警会严厉地处理他,罚款,扣分,严重的还要吊销驾照。父亲说,好,城里的制度就是好。闲着的时候,父亲就一个人去对面的公园里散步。开始过斑马线时,父亲还是畏首畏脚。几次过后,父亲总算放心了。渐渐的,每次过斑马线,父亲总是昂首挺胸,巡视着来往的车子,活像是一位检阅军队的大将军。父亲说他喜欢这种感觉,走在斑马线的时候,所有的车辆都齐刷刷地停在脚下,父亲说就像检阅自己饲养的那群整齐划一的鸡鸭一样。公园里散步的,遛鸟的,遛狗的,多是成群结队。他们都是一些退休的城里人,饱含城里人的气质。父亲不懂遛鸟,不懂遛狗。父亲想,城里人真怪,让鸟在天空、树上鸣叫不是比在笼子里更动听吗?还有,让狗猫它们自己走就是了,为什么要用根粗粗的绳索拴在脖子上,狗和猫不是都有灵性,知道回家的路吗?那次,父亲对一遛鸟的大爷说,你爱鸟吗?大爷说,你不是废话吗,我每天喂它最高级的饲料,还放交响乐给它听。父亲说,既然你爱鸟,你干嘛要把鸟儿关在笼子里,像坐牢一样。大爷剜了父亲一眼:你乡下来的吧。那次,父亲对一个遛狗的大妈说,你爱狗吗?大妈说,你不是废话吗,我每天都要给它美容按摩,晚上我们还同睡一张床的。父亲说,既然你爱狗,你干嘛不放开绳索让狗儿自由玩耍。大妈啐了父亲一句:你乡下来的吧。以后,公园里的城里人看到父亲走近,都纷纷躲闪。乡下来的父亲孤零零的。那天,父亲精神一振,像发现了沙漠中的绿洲。他发现一乡下人正吃力地铲一大堆游人遗弃的垃圾。父亲觉得应该去帮一下乡下来的兄弟。二话没说,父亲走过去拿起铲子就干上了。乡下人很紧张,说,你乡下来的吧?父亲说是啊,你不也是吗?乡下人说,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帮我。你一帮我,明天我手里的铲子可能就没有了。说着,乡下人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父亲。大哥,帮帮忙,我是从乡下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我老伴还卧病在家呢。父亲很纳闷,我真心帮帮他,想和他聊上几句话,他却认为我抢的他饭碗。嗨,父亲叹了一声。父亲觉得没有意思了。父亲说,公园虽然景色优美,聊天的也多,可只有树木愿意和他说话了。不过父亲还是喜欢去公园,他觉得过斑马线的感觉真好。父亲空闲的时候,他总喜欢在斑马线上晃来荡去。在斑马线上,父亲仿佛找回了所有的信心与尊严。那天,父亲在检阅他的“军队”的时候,一车辆急速而过,父亲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车辆已经碾过了他的头颅。父亲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明白,自己竟然会倒在一辆交警车的轮子底下,而交警车正是为了追赶一辆乱闯斑马线的肇事车。

3.闻香

在落日的余晖中,市郊一个街道拐角处的面包房正金碧辉煌。在这个偏僻的地段,面包房犹如一位楚楚动人的贵妇,挺胸翘臀地仰视着来往的人流。这里是城乡结合处,房租是闹市区的五分之一。这里居住的都是些在闹市区干活的农民工,他们早出晚归,像候鸟般按固定的路线匆匆去,匆匆归。现在正值假期,部分农民工的孩子接到这里来团聚了。他们是不能陪父母亲去出工的。在父母亲上工期间,他们只能呆在出租房里或在房子四周的街道闲逛。诱惑他们的新式物品或电视里见到过的种种神奇的什物,目前他们还是无法去闹市区亲密触摸。来的孩子很多,大多是些学龄小男孩。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出半天,他们就打成了一片,做起了属于他们年龄段的游戏来。面包房虽然和这里隔了好几条街,或许是面包房的香气实在太馥郁,或许是孩子们的嗅觉太过敏锐,很快他们就循香发现了拐角处的面包房。他们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在彩灯辉映下,他们终于看到了玻璃橱窗中黄金似的面包和抹满五彩奶油的各式蛋糕。他们口水满襟。门口梳着盘髻、穿着旗袍的迎宾女士看到了这群满脸污浊的男孩。她让这群孩子远远地看,但不准他们靠近,因为孩子的手会在透明的玻璃橱窗上留下污迹,脏了的话是她负责清洗的。这天晚上,数个逼仄的出租房里都传来了父母打骂孩子的声音,显然这是因为孩子白天去过面包房的缘故。他们并不知道,父母亲赚了一天的工钱或许买不到一盒精致的面包。孩子的贪欲与逞强只能换来一顿皮肉之苦。第二天,挨过打骂后的孩子似乎憎恨起了诱人的面包房,他们都不愿再朝那个飘香的方向走。他们漫不经心地在它的反方向做着游戏,但热情似乎锐减了许多。不到两个小时,他们都以各种借口离开了。黄昏是美丽的,特别是郊区的黄昏,能看到血红的斜阳落山,能看到翱翔的飞鸟归巢。可他们的父母亲却比昏鸦还回来得晚。明月当空,他们才能听到父母迟归的自行车的铃当声。踏着月光的行板,这时的孩子早已是饥肠辘辘。拐角的面包房像往常一样灯火辉煌,在霓虹灯的宣泄下,几个黑乎乎的脑袋不约而同地在街对面徘徊。一个高鼻子男孩说:真香!其他的孩子也附和:真香!他们发现瘦小的塌鼻子男孩也在附和,就嘲笑了起来。你的鼻子也能闻到香味?塌鼻子男孩不屑地回答,怎么不能?哈哈,你不要骗人了,昨天我们把尿撒到你衣服上,你都没有闻到,你还能闻到面包的香味?我闻不到尿的气味,但我可以闻到面包的味道啊!塌鼻子男孩又把鼻子使劲地朝面包房的方向努了努,仿佛要把整个面包房的香气都掠了过来。其他的男孩看到他拼命努,马上毫不示弱地抻长自己的鼻子,憋着嘴深吸气。努了一会儿,高鼻子男孩大骂起来,妈的,怎么不香了。他们小小的年纪哪里懂得“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的道理。他们纷纷把头转向塌鼻子男孩,说,你赶紧把鼻子蒙起来。塌鼻子男孩感到很委屈,说,凭什么我要蒙鼻子?高鼻子男孩说,你这死塌鼻子,闻香的功能肯定比我们强,你赶紧蒙起来,你闻光了我们闻什么?塌鼻子男孩没有屈服,他依旧努力地抻长脖子对准面包房。高鼻子男孩火了,一挥手,其他男孩一拥而上。塌鼻子男孩很快就拱翻在地。他们用单脚踩住塌鼻子男孩的两手两脚,用地上丢弃的广告宣传海报狠狠地塞住了塌鼻子男孩的鼻孔甚至嘴巴。然后,他们笑了起来,笑后又拼命朝面包房方向努,几乎想把面包的香气吸到肌肉中甚至血液里。华灯初绽,孩子们像满载而归的将军。他们把鼻子朝向星空,富足地踱着步子,朝家的方向飘去。塌鼻子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扯开鼻孔和嘴上的纸。他朝面包房的方向努了几努,孤零零地朝一个漆黑的桥洞走去……

4.陨落的天使

对“美学”有特殊的偏爱,缘于教“美学”这门课程的是方老师。方老师是位年龄与我们相仿的漂亮女孩,刚从国内一所名牌高校毕业。据说她还拥有博士学位,像她这样年轻漂亮还拥有博士学位的女教师,在我们这所三类大学是不多见的。主讲“当代文学”的方老师,“美学”只是她教的公选课。可是,每个学期方老师的“美学”公选课总是人满为患,以至于学校不得不将大批选了“美学”的同学调换到其他课程。因此,对我这个非中文系的学生,能够听方老师讲美学,可谓是天赐良机。方老师人年轻,脸蛋、身材令许多女生艳羡。一袭长发上总会别上一枚美丽的蝴蝶发针。以至一下课,其他班的男生都拥进我们教室,目的只有一个:目睹一下方老师的容颜。不仅是外表具有诱惑力,方老师讲课也同样充满魅力。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的声调,形象而生动的讲叙,特别是头上的蝴蝶发针也会随着她的激情飞扬翩翩而舞。在她声情并茂的引导下,我们总能领略到一个个奇妙的美学境界。没有苦涩的原理,没有古板的说教,方老师的讲课总是新颖而富足。有一次,当我们问她为什么总喜欢佩戴蝴蝶发针时,她的回答更使我们确信她对美学的独到见解。她说:“蝴蝶是花的精灵,拥有天使般的美丽和智慧。”因此,我也喜欢上了蝴蝶。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教室里撒下一地的金黄。一只轻盈的蝴蝶闯入教室,带着太阳留给大自然最后的余温。同学们为这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雀跃,纷纷昂头观望,眼神随着蝴蝶的飞翔而旋转。这只可爱的小精灵时而滑翔,时而曼舞,时而停栖。方老师也注意到了这只误闯教室的蝴蝶。在蝴蝶飞过头顶时,方老师把手中的讲义轻轻一抛,一次,两次,蝴蝶都能轻盈躲闪。同学们对方老师的举动先是一怔后是哄笑。脸蛋绯红的方老师并不气馁。待蝴蝶停栖的瞬间,她把同学手中一本厚厚的书抓起,以一个潇洒而迅捷的投掷动作,“啪”的一声打在墙上。蝴蝶挣扎了数下,轻轻地从墙上滑落,飘飞成一段优美的弧线。方老师快速走上,将皮鞋轻轻踏上,尖尖的后跟一转,旋转成一道凄艳的轨迹。课仍由别着蝴蝶发针的方老师上着,可我对美学的热情就像那只天使般的蝴蝶,淡淡地陨落。

5.大卫搭车

大卫在省城读大学,专业是机械动力学。由于家乡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为了给家里省点车费,大卫整整四年都没有回过家。现在大学毕业了,也在省城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卫觉得应该回老家看望含辛茹苦的父母亲了。大卫从省城坐火车到了家乡所在的县城。几年没有回来,大卫觉得县城漂亮多了,街道宽敞,高楼高耸。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一片繁忙的景象。虽然县城的繁华比省城差得远,但大卫还是为家乡的县城焕然一新感到兴奋与自豪。大卫想,县城变好了,自己家乡的面貌肯定也变得不错了吧?归心似箭,大卫赶紧来到县客运中心,买了一张去家乡的车票。车很快开了,买票的顾客不多,只有两三位。可车一开出车站,呼啦一下,上来了一大帮人,座位差不多就坐满了。没过多久,又上来几位小伙子,这时,客车的座位是完完全全坐满了。大卫满以为车子会朝家乡的方向奔去。可是到了市郊,司机却来回在道路上转圈,招了一拨拨的乘客上车。坐着的、站着的乘客挤成一团,像罐头里的鱼丁。这下,血气方刚的大卫坐不住了。大卫急忙对司机和售票员说,车辆超载是违法的,更是不安全的!司机很纳闷地看着大卫,怎么会不安全?我每天都这样满满当当的啊!大卫说,不行,这样做绝对是不行,怎么能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我是大学毕业生,而且学的就是机械动力学,我知道车辆超载的严重危害!司机说,那咋办?难道要把这些没有座位的赶下去?再说,他们愿意下去吗?大卫说我来试试。于是大卫很耐心地给站着的乘客说了超载的危害,既讲了理论依据也说了现实危害。说了近半个小时,可站着的乘客没有一个人搭理大卫,他们都把眼睛朝向窗外。有一个染着红头发小青年说,你说得条条是道,那你把座位让给我,你坐下一班车好了!其他乘客哈哈大笑起来。大卫说,我下去可以,可这还是超载啊!不行,全车人的安全还是没有解除,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绝对不能坐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不管。大卫找到司机说,你必须把没有座位的乘客赶下去,你要对乘客的生命负责啊!这样下去,我就要报警了。司机说,他们不下去,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报警好了。大卫在车厢里询问,谁有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110是免费的。车厢里有人嘀咕着,现在还用这样老套的办法来骗人手机,真可笑。车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手机借给大卫。大卫对司机说,没有解决车超载问题之前,车不能开。说着,他要司机停车,自己马上挡在车的前面,这样车就无法向前开了。这时,车厢的人沸腾了,怎么回事啊?超载这几人有什么关系,以前不都是这样吗?谁受到过危害?有个老大爷拉开车窗劝大卫:小伙子,没事的,我都坐了好些年了,上来吧,还是让司机快点开车走吧。大卫说,不行,那是你的侥幸,超载是危险的,今天我一定要制止。染着红发的小青年说,奶奶的,哪里来了个另类,司机,我可是去约会的,我女朋友跑了,你要担当责任的!车厢里有个抱着小孩的妇女说,我去娘家还要走十来里的山路,得赶紧啊。其他人也跟着说,天气炎热,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司机说,那怎么办?染发小青年说,司机,把钱退给他不就得了。其他的乘客说,对啊,把钱退给他,叫他滚开!没有办法,为了照顾大伙,司机只好把钱退给了大卫。无奈,退了钱的大卫只好让开。载着一厢对大卫的愤怒,车子急速离去。大卫只好在原地等下一班车的到来。一个小时后,大卫上车了;半个小时后,大卫又下车了。一个小时后,大卫上车了;半个小时后,大卫又下车了。……6.要动 动我那天,公司派我去一个乡镇洽谈一项新业务。那个乡镇很偏僻,到那里去要经过一座大森林。早就听别人说过,那一带治安相当乱,经常出现打架斗殴事件,而且去那个乡镇,经过那片茂密森林的时候,常常有打劫的歹徒出现。政府虽然多次打击,但由于地处偏僻山区,山高皇帝远,打击风头一过,这些人又会出现。公司领导听这么一说,也劝我要注意安全,少带点钱去为好。我不以为然,现在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拦路打劫的,我只是在电视电影里才看到过,在现实中出现,我还想像它有点浪漫的感觉。从车站买好票,客车八点准时出发。除了驾驶员和售票员,整个客车的乘客加上我才六人,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孩子,一对母女。老年夫妇手里都拿着拐杖,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模样挺可爱。那对母女好像不是本地人,像是大城市里回老家探亲的。母亲五十来岁,鬓角的头发开始泛白。女儿二十出头,着装大胆,洋溢着都市少女性感妩媚的气息。可能是由于陌生的原因,在颠簸的路上,我们都沉默无语。我忙着整理公司的文件。老年夫妇在逗小孙子玩。母女可能好久没有来过农村,一直在谈论路上看到的风景,很是兴奋。客车大概开了两个来小时,就进入了一山谷。满山是松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这里山高路陡,客车也颠簸不已,难道这里就是那个危险的地带吗?我心里不由得一紧,虽然外面还是艳阳高照,但在重重叠叠的树荫下,阳光惨淡,想像中浪漫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客车在山谷里穿行了近一个小时,打劫的并没有出现,我正暗暗笑起了传说的无聊。这时,驾驶员忽然说了句:“不好,前面一大石块挡住了去路。”一个紧急刹车,售票员正要下车看个究竟,车门一打开,忽地,一下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上来三个人。这三人都眼戴墨镜,一上来就用眼睛四处打量。我一惊,难道真的遇到打劫的了?果然,这三个人很直截了当要我们赶快把钱包献出来。或许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老年夫妇赶紧颤颤巍巍地掏出钱包。那对母女也依依不舍地从背包里掏出钱包来。我年轻力壮,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认命,也把钱包甩给了他们。那三个人拿了我们的钱包后,正欲下车,可其中最胖的那个脱下墨镜,色迷迷地看了那个女孩一眼,用眼角瞟了一下两位同伙。他们好像意会到了什么,一步一步朝女孩走来,难道要……他们的魔爪果然朝女孩伸了过来,女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母亲只好站在女孩前面用手和身体来挡住他们。可歹徒们并没有放弃,他们恶狠狠地先拖开母亲。母亲马上又站回来用身体来挡,拖了一次挡一次。最后歹徒发怒了,他们竟然把母亲推倒在地板上,继续扑向女孩……母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迅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要动,动我!说着,立即把衣服脱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三个歹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衣服,还有挡在他们眼前那白晃晃的胸膛。半晌,他们讪讪离去。7.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吗他俩青梅竹马,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读小学时,他们携手一起上学,一同回家,是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到了中学,他长得眉清目秀,肩宽体阔。她也婷婷玉立,凹凸有致。虽然他家早已搬出了院子,他们依然有说有笑地在一起学习。上下学,她都坐在他的山地自行车后座上,一路轻舞飞扬。他学习一直拔尖。她学习平平。高考那年,他以高分上了一所全国著名的重点大学。可她却以两分之差与大学擦肩而过。他安慰她没有关系,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他不停地给她写信,给她讲了大学校园许许多多的趣事。他甚至许诺,毕业后一定娶她为妻。她毕业后在一家私营企业做了一名普通的纺织工,每天在流水线穿梭。对他的信誓旦旦,她粲然而笑。大学毕业后,他毅然放弃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来到故乡这个山城。他说为了娶她。可他家里却掀起了一阵风暴。他父亲是政府机关的干部,母亲也是生意场上的女强人。父母对他的选择很迷惑,重点大学毕业的他怎么就会看上她。她父亲早逝,母亲是个街头的裁缝工,名声不正。父母认为儿子娶她将是家庭的灾难,和她这样的家庭结为亲家也是一种耻辱。可他很决然,即使父母以断绝亲人关系也没有退步。父母没有办法,托一位美国朋友,让他去美国留学,目的也是想让距离斩断他们的情缘。走的那天,他和她闪电般结了婚。他来到她城郊的出租房了。房子简陋、摇摇可坠。他说就让这里成为我们的家吧。他到了美国,春风得意,很快就成为华裔界的骄子。每个黄昏,他都会想她以及那间简陋的房子。那年,老家的山城来了一次地震,震幅很大,很多人家伤亡惨重,流离失所。他打远洋电话给母亲,委婉问起她的情况。母亲说没有看到她了,或许到另一个世界了。他很伤心,他发誓一辈子也不回这座让他疼痛的山城。两年后,他又结婚了,是个美国洋妞,一年后也有了孩子。过了很久,或许是10年、15年吧。由于金融风暴,他开的公司破产了,多年繁华成一梦,妻子儿子离开了他。疲惫的他想到了故乡这座山城。很快,他回来了,发现地震留给山城的伤迹依存。他遇到了一位高中时的同学,打探起她的情况。同学告诉他,她还活着,还带着一个孩子。她也知道你结婚的消息,也打算找个人结婚,可她身边带着一个莫明其妙的孩子。她现在生活很苦,以前的单位破产了,现在以贩卖蔬菜为生,性格变得乖戾了,痛苦的时候经常打孩子出气……同学劝他说,你伤害过她,她肯定不会原谅你了,你最好不要去找她了。他凄然,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一个黄昏的雨后,他还是忍不住拨了她的电话。他说,我想回来看看。她只是淡然一句: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吗?他发现自己涕泗滂沱。8.爱是同饮一杯茶母亲节,他对她说,今天该去城郊把母亲接过来了。她说,你看着办吧。他这才想起,自己好些日子没有回过老家了。其实老家就在城郊,虽然离他现在住的新区只有半小时路程,但由于公司在初创阶段,他很难抽上时间回去一次。他想起了父母亲,他们为了培养他读大学,含辛茹苦。那年父亲患上胃癌,为了让唯一的儿子能在国外顺利完成MBA,他们竟隐瞒着儿子。最后他是满载荣归,但父亲也离他而去了。想到这里,他感觉眼镜模糊,眼角滚烫得很。很快,他就把母亲小心翼翼地搀扶到了自己亮堂的小车上。启动汽车的刹那,看着自己生活过的斑驳老屋,他心里空落落的。母亲第一次到了儿子家,有点受宠若惊。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她有一丝眩晕,特别是璀璨的灯光,照在她皱褶的脸上,犹如沧桑的灰白土墙。中午,他对她说,该带母亲去餐馆吃饭了。她说,随便吧。于是,他们来到繁华的“康乃馨”宾馆。这天,人特多,没有包厢了。他们选择一个靠窗的餐桌。他为每人要了一杯茶,母亲、妻子、儿子和自己。茶是西湖龙井,88元一杯。从远远的地方茶就盈香而来。母亲习惯了喝白开水,对略带苦涩的龙井很难下嘴,她抿了一口,很快就把它搁在桌角,他们三人把龙井喝得只剩下茶叶了。天气燥热,像有雷雨。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优雅走来,菜上齐了。菜很丰盈,色香具佳,他们开始吃了起来,有几盘是母亲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像平时一样,母亲吃得很省,一块咸鱼片竟让母亲咽下了一大碗米饭。儿子吃得很快,一不小心,被辣椒呛了一下,哭着要水喝。母亲对孙子说,喝奶奶的茶吧!说着把杯子举起,送往孙子。妻子横手一挡,青碧的茶水从杯里晃荡而出,洒在他正在吃的那块红烧兔腿和金丝眼镜框上。母亲举茶杯的手僵持在空中,缓缓地,茶杯重新搁回桌角。妻子“霍”地拿出翡翠镶嵌的钱包,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去,她对儿子说,去买一听饮料。母亲的龙井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母亲把筷子缓缓搁下,注视着茶杯,恍惚中,眼角迷离。他把正在吃的那块红烧兔腿放下,摘下眼镜。忽然,他猛地端起母亲的龙井,一饮而尽……以后的每个周日,不管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雨,很多人都能看见,他搀扶着母亲,牵着儿子出现在“康乃馨”宾馆。至于他的妻子,人们说很久都没有看到了。9.亲吻母亲六一前夕,市电视台策划一个儿童节目,主题思想就是:六一,我的愿望我作主!目的是在了解小朋友愿望的基础上,电视台尽可能满足孩子们小小的心愿。摄制组驱车来到一个叫枣花的乡村小学,在学校老师的配合下,摄制组在全校学生中随机挑选了10位同学。这10位同学来到摄影的房间,他们叽叽喳喳、迫不及待的依次说出自己六一节想实现的愿望:有的想要一个漂亮的书包,有的想要去市里的动物园看猴子……这时,轮到最后一位同学了,是个小男生,满脸炭黑,很害羞地躲在其他几位同学的背后。在同学们的簇拥下,他才蹑手蹑脚地来到摄像机前。问他六一想实现什么愿望时,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出声。摄制组的人很吃惊,他与前面那几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迥然。由于是随机抽选的,摄制组担心他是?在摄制组人员多次提示下,这小家伙还是耷拉着小脑袋。摄制组正准备说换个小朋友的时候,他才石破天惊地大哭一声,说:“我想亲吻妈妈!”六一那天,摄制组来到枣花小学,有的小朋友得到了漂亮的书包,有的小朋友被接到城里去看动物了。由于最后那位小朋友亲吻妈妈的愿望比较特殊,摄制组决定对他的愿望进行跟踪拍摄。在小男孩的带领下,摄制组来到一个偏僻的村庄。村人很好奇,纷纷跟随摄制组来到一个破落的房屋前。这幢房屋残壁断垣,屋脊炭黑,可能是闹过火灾。在支离破碎的砖瓦间,几根横梁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房间。在村里人的介绍下,摄制组才知道,三年前,这家人由于电路老化夜晚着火,父亲不幸遇难。母亲也大面积受伤,特别是脸部。为了不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脸,这位母亲整天用一块黑纱裹住脸部。孩子已是整整三年没有看到过母亲的真面目了。这位母亲知道了摄制组采访目的后,热情地请他们进屋,但对于儿子这个愿望,她很难为情,除了乡下人的羞涩,她担心孩子知道自己的真实模样后会看不起这个丑八怪母亲。在摄制组和村人的劝说下,母亲最后勉强答应。母亲小心翼翼地揭下覆盖在脸上的黑纱,全身战栗地凝视着儿子。一束斜阳从窗口照入,此时摄像头前的母亲脸部斑驳、凹凸、墨黑、畸形,鼻子更是严重错位,像一块炭饼贴在脸上。摄制组人员惊诧,村人也发出了一阵唏嘘声。母亲读懂了大伙惊恐的眼神,正当她准备用黑纱再次遮掩脸部的刹那,儿子从地上高高跃起,跳进母亲的怀里,迅速地用小小嘴唇紧紧地贴住母亲漆黑如墨的脸颊上。母亲手中的黑纱随风飘落……母亲流泪了,儿子流泪了,摄制组的同志和村里人流泪了。据说片子在电视里播放后,很多观众也都流泪了。从这以后,这位母亲素面朝天,在儿子面前再也不遮掩了。她似乎明白:在孩子的心目中,母亲永远都是他心田里绽放的最圣洁的百合花,不管她是最漂亮的,还是最丑陋的!10.中秋月儿圆那天是中秋节,我们镇上恰逢赶集,我们全家就商量一起去外面的餐馆吃饭。我们找了一大圈,平时常去的这几家豪华餐馆都坐得满满的,我们只好选择一个稍微低档一点的餐馆就餐了。全家一共六个人,点了十大盘菜之后,我们就坐在餐桌上等上菜了。这时,餐馆里进来了一对近七十岁的老年夫妇,他们手里牵着一个四岁上下的小男孩。老年夫妇头发苍白,满脸丘壑,皮肤黝黑。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根拐杖。小男孩衣服破烂,脸色发黄。可能是外地人,因为他们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坐下来后,老头对老太婆说:“袋里还有多少钱?”老太婆说:“不多了,只有几十快了。”老头说:“那好吧,我们就再吃简单一点吧。”于是,他对餐馆老板说:“来份青菜。”老板问:“今天是中秋节,三个人吃就吃一份青菜,够?”老头说:“够了,我们都是这样吃过来的。”可小男孩不依:“爷爷,我们可是几个星期没有吃过肉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接着小男孩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太婆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说:“小虎乖,我们明天就吃肉,还有,找到你失散的爸爸妈妈后,我们就吃你最喜欢吃的菜,还吃你念念不忘的大龙虾,好吗?”……老太婆边说边望了望正冉冉升起的那轮明月。我们的菜很快就端上来了,整个餐馆也香气四溢。我们老老少少甩开胳膊如火如荼吃了起来,喝酒声,劝酒声此起彼伏。吃着吃着,觉得意犹未尽,我们又点了一盘大龙虾和一盘鸭掌。那位夫妇和孩子也开始吃了,可他们吃得很慢,盘子里那几棵青菜好像总是吃不完似的,饭也几乎是一粒一粒数着吃。小男孩边吃边向我们这边张望,口水刷刷地流个不断。由于他们吃得太慢,又占用了一张餐桌,老板催了他们几次:“快点啊,你们!我还要做生意啊!”老头说:“再等一等,我们老年人,吃饭慢。”过了不久,老板又来催了:“你们一盘青菜吃上几个小时,我们还要不要做其他人的生意了?”老头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再等一等,马上就好了,接着他用眼睛向我们这桌瞟了几眼。”从下午六点吃到晚上近九点,我们吃喝了近三个小时才酒足饭饱,打着饱嗝,我们携老提幼而出。因为我埋单,我最后一个离开餐桌,我离开餐桌还不到三步,就听到老头用急切的声音说:“小虎,快,大龙虾!”小虎放下手里的碗箭步跑到我们吃的餐桌上,抄起一个碗就往嘴里倒。老太婆也拄着拐杖小跑过来,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把我们吃剩的菜往里面倒。事后,我们才得知,这对老年夫妇带着孩子是为了找寻几年前失散的儿子和媳妇。他们儿子和媳妇从山村出来帮人打了五六年的工,最后为了讨还包工头的欠款,已经整整几年没有回过家了。老年夫妇带着孩子也找寻了好几个省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今年中秋的月亮是几年来最圆最满的,它在广袤的天空中亮堂堂的发着耀眼的光,月色也如湖水一样温柔。我暗想:小男孩心中的月亮什么时候也能像今天的月亮一样亮堂,一样温柔呢?11.栀子飘香我们家隔壁住着一位七十多岁的阿婆。阿婆一生没有生育过孩子,老伴也前几年去世。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伶仃一人,但有院子相伴,阿婆从来没有感到孤单过。阿婆的院子不大,只有10来个平米。但这个用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却被阿婆侍弄得一片生机盎然。这里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芳草如茵。真是春有百花开、夏有绿荫盖、秋有硕果挂、冬有腊梅香。阿婆的小院宛如一副动态风景画,一年四季挂在我们这些邻居们的窗前。每天清晨,阿婆都会到院子里去侍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还在睡梦中,就能听到阿婆为花草培土或浇水的声音。阿婆总是要忙到太阳照上阳台才收拾工具回屋休息。阿婆一般选择周末去上街。每次上街,我总纳闷阿婆为什么都要先准备一些硬币。有时候没有硬币,她会来我家和我母亲换。后来我才发现,阿婆准备硬币的原因是给街上那些乞讨者。有一次,我问阿婆,那些乞讨者有真有假,而且多数是骗子,你干嘛碰到一个给一份,再说你也并不富裕?阿婆说,我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这几个硬币,是真是假也无所谓,是真算是献一份爱心,是假也表一份心意吧。只要我是怀着一份善心给他们,我心里就有一股浓浓的欣慰……每次我们去阿婆家里玩。阿婆总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哪棵树长高了,哪株花开放了。除了这个,阿婆有时也会叹息,说昨天谁家的狗或猫窜到院子里来,毁坏了几株嫩苗或刨坏了一片绿地。在与我们聊她院子里花草树木的时候,阿婆还会为我们准备一份她自己做的年糕。阿婆的年糕和超市里买来的不同,白白嫩嫩,咀嚼不粘牙,吃起来特别香甜,扑鼻的香气愈吃愈浓。我们这些邻居们都喜欢吃阿婆的年糕。每次听到邻居家里谁要出远门,阿婆总会送上一份她亲手做的年糕。阿婆院子里种植的有桃树,李子树,还有山茶花,银杏等数十种。但阿婆最喜欢的还是院子角落的那棵栀子树。阿婆曾对我们说起过:栀子树很容易成活,平时也不需要特别照顾。但栀子树开的花却是最无私的,她总是希望自己的清香飘传到最远最远的地方,让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绽放而感到芬香。每年夏初,栀子花开的季节,栀子花的清香总会绕过阿婆的木栅栏随着清风飘到我们这些邻居家里来,我们小区整个初夏都会笼罩在一片馨香中。每年这个时候,透过窗棂,我们总能看到阿婆慈祥地坐在栀子花下,一脸的陶醉。有时我想,其实阿婆不就是一株给人带来馨香的栀子树吗?12.涌泉滴水他两岁那年,爹就因病早逝,是娘千辛万苦拉扯他慢慢长大。14岁那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懂事的他却不打算再读。他知道,初中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折腾下来,家里早已捉襟见肘了。他还记得交初三的学费时,狠心的娘把跟随了她几十年的那头齐踝的乌黑秀发剪了。现在家里已是如水漂洗般清贫,任何值钱的东西该变卖的都变卖了,只剩下祖宗留下来的那半幢风吹雨摇的破木板房。娘也因为多年独木苦撑,劳累成疾,连医治的钱也舍不得花半分。每次看到娘捂着胸口,疼痛得汗流如雨,他的心有如锥凿。他本来打算初三时就中途退学,但娘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就要读下去。他读下去了,而且有了硕大的果实,但他知道这个果实自己还是不要去采摘为好。14岁的他,该减轻娘的负担了。那天,是个暑期炎热的凌晨,他一个人偷偷地来到城郊的煤矿,二话没说就用箩筐挑起了煤。他稚嫩的肩膀生痛,但一想到能给娘减轻负担了,他异常兴奋,步履匆匆穿梭在井底和矿场之间。一天挑上16个小时,黑心老板只给他8元钱,但他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害怕自己是童工,老板辞了他。娘找到他时,把眼窝都哭得枯竭了。母子抱头痛哭,但他还是不愿回去读书。娘还是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能辍学!无奈,他跟着娘踉踉跄跄回家了。第二天,娘就把自己嫁给了村里的老光棍陈拐。陈拐是什么人?用村里人的话说是个恶贯满盈的村痞,仗着家里有点家产,游手好闲,滋事生非,典型的乡村油子,娶了好几任老婆,都忍受不了他的暴打,跑了。他死活不同意,但娘很决然。他不明白娘这个时候会选择陈拐。很快,他明白了,娘单靠自己疾羸的身躯再也无法撑起儿子学业的大厦了。直白一点说是为了钱,他读书的所有花费。他很快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每次回去,他都看到娘身上遍体鳞伤。他心在泣血,心里无比憎恨陈拐,他甚至有过杀陈拐的想法。他哭着要娘离开陈拐,可娘总是摇摇头,说我的事你不要管,你管好自己读书吧。很快,他大学毕业了,在政府机关找了一份工作。他说,娘,咱现在参加工作有钱了,你离开陈拐吧。母亲还是摇头,说我的事你不要管,你管好自己的工作吧。好学上进的他很快成了某局的科长了。结婚前,他去接娘进城喝喜酒。可娘竟然要他把陈拐也带上,娘补充说,你们拜爹娘时,陈拐就是你的爹。他哪里能接受陈拐这样的爹?他和母亲吵了起来。娘坚决说要带上陈拐。娘俩谁都不肯让步。他以不赡养她下半生甚至断绝母子关系威胁娘,但娘依然坚持要带上陈拐。他和未婚妻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爹。有着大好前程的他更害怕同事们取笑他这个莫明其妙的爹。最后,他一个人悻悻而回。几年来,他一直无法原谅娘,因为娘让他在婚礼上出了洋相,拜爹娘的时候,他和妻子竟然无法完成。他再不回家了。偶尔有娘的消息,他心里也平静如水。娘依然和陈拐生活在一起。那年陈拐因病去世,娘要他回去参加葬礼。他没有去。娘一个人生活在乡村,他时常资助了娘一些钱和物品,但都被娘一一退回。他知道娘在恨他,根本不给他报答的机会,他干脆什么都不给娘了。那次,他知道娘重病住院,可他心里对娘的阴霾还在,请人捎了一些钱过去,自己以出差为由,没有去医院。可捎去的钱依然被娘退回。几年后,操劳一生的娘行将就暮了。他心底依然无法原谅娘,他知道娘肯定也恨他这个不孝儿子。那次娘真的不行了,托人说想见他。他去了。站在娘的病床前,他憋了很久才怯怯地唤了一声娘。昏迷中的娘竟然脸如栀子,涕泗滂沱。最后娘是含笑而去的。他痛哭得像个孩子。他这才明白,娘一辈子含辛茹苦为他付出的涌泉之恩,只期待他滴水的回报啊。13.水果阿婆学校门口有两个卖水果的摊点,拐角左边是位老太婆,右边的是位中年妇女,她们都是城郊来的果农。我们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看她们都是做水果生意的,我们就叫年纪老的为水果阿婆,叫中年的为水果阿姨。说实话,单位的同事都很不喜欢去水果阿婆这里买水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大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的斤斤计较。在她这里买水果,称到价钱多少就是多少,她不会要你多一分,更不能少她一分,在价钱上她不会变通,很固执。第一次去她那里买水果,我就感受到了她固执的计较。我记得那时我买的苹果价钱是五块两毛,我正好没有带散钱,我说这两毛就算了,可她却不依不饶,硬是要我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给她找。遭遇了这一次,我以后买水果都是到拐角的另一边去。那天傍晚,儿子吵着要买苹果吃,正好水果阿姨这里缺货了,我只好到水果阿婆这里买。心里虽然有疙瘩,但去别的地方买又太远。水果阿婆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到价钱多少就是多少,一个硬币也不能少。我提着苹果一到家,就发现自己新买来的手机不见了。这手机是妻子前几天花了近四千元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在家里左翻右找,就是没有找到。一想,可能是满身口袋寻找散钱的时候,落在水果阿婆摊点上去了。我急忙地跑到校门口,这时,水果阿婆已经收拾好摊点回家了。我只好悻悻而回,心里一直默念着我那珍贵的手机。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门口找水果阿婆,可是她没有来,待到太阳升得老高,她还是没有出现。以前不管刮风下雨,她总是最早摆好摊点的,今天怎么了?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出现。像一个幽灵,接下来的数天,她仿佛消失了一般。妻子愤怒地对我说:肯定是她拿了,否则她这些天躲什么?你要知道这个手机可是她卖水果近一年的收入,她愿意还给咱们吗?听妻子这样一说,想起她平时的斤斤计较,也就确信手机再也不会回来了。嗨,想到她的贪图小便宜,要不是碍于我教师的身份,我还真想当街吼骂她几句。由于一直找不到水果阿婆,我对手机一事也慢慢地淡忘了。那时,是个冬天,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星期。忽然有一天,新来的门卫老李闯进我正在上课的教室,说一个老太婆正急切地找我。会是谁来找我?我寻思着来到传达室,一看竟然是水果阿婆。她头顶上融化的雪花正一滴一滴往下坠落。数天不见,水果阿婆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两眼无神,脸色颓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她颤颤巍巍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我一看正是我那丢失的手机!水果阿婆说,那天,我卖完你的水果后家里就来人了,说我老伴从果树上摔了下来。我赶紧收拾摊点,拼命往家里赶,也没有注意你的手机落在我的水果堆里,直到几天后,在整理水果的时候,我这才发现。真对不起,刘老师,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可也从这以后,水果阿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学校的门口。听水果阿姨说:她哪里还有时间来卖水果?老伴摔得半身不遂,膝下又无儿无女,她照顾都来不及……14.长鼻子刮饭婆失去父爱的天空是苦涩的,苦涩的天空赐给我多雨的青春。在多雨的青春里,我敏感、乖戾,特别是看到可恶的长鼻子刮饭婆,我会有青春期莫名的冲动:揍她。可我没有,理性闸门还能掌控冲动的狂潮,特别是每次考到一个满意的分数,狂潮会渐渐静谧。那时,我们这个乡村初中学生偷窃饭盒的现象严重,很多学生吃不饱饭,家长频频闹意见。学校采用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每八人共用一个铝皮大饭盒,轮流去蒸饭、抬饭。这一招还够“损”,浑水摸鱼的学生难以下手了。可铝皮大饭盒笨重,谁也不情愿负责蒸饭、抬饭,特别是有雨的冬天。于是,他们七人都成全了我,免了我的份子米,只要我负责蒸饭、抬饭。铝皮大饭盒呈长方形,长、宽、高分别为30厘米、20厘米、5厘米左右。吃饭的时候,先划分八块,每人一块。每个人分量只有豆腐似的那么大。十一二岁的年龄,身体疯长,这点饭哪里能够填饱肚皮,特别是冬天,每到最后一节课,饿得头昏脑胀,根本没有心思听讲。其他同学有闲钱买面包、方便面等食物,可我不行,我只能拼命刮点饭盒上的遗留小小饭团或零散的饭粒增加热能。可长鼻子刮饭婆手脚更麻利,她虽然头发泛白,弓着腰,可拿起她那铁锹似的饭铲,瞬间就能把饭盒扫荡得饭粒全无。我憎恨学校,怎么能允许她们进来?可学校没有围墙,一到学生开饭时间,附近村上的那些年老妇女就挤进教室。等我们分完饭,把饭盒甩到一边后,她们马上端起大饭盒,拼命刮擦粘在盒底及盒壁的饭团、饭粒。我知道她们是拾掇那些浪费的米饭,也知道她们把刮下的米饭去喂牲口。其他人能容忍,可我不行,我需要这些看似浪费的饭团或米粒。这群老妇女仿佛有分工。长鼻子刮饭婆长期驻扎在我们教室。我服了她身手还如此敏捷,几分钟时间就把班里十来个铝皮大饭盒扫荡得精光。那次,刚下过冬雨,风冷飕飕的。他们竟然忘了下我的份子米,看来今天一定要保住饭盒的遗留饭粒。等他们分好饭,我死死把饭盒捏到手里。长鼻子刮饭婆扫荡时发现我异常的举动。她想用蛮力抢夺过去。我和她各持一端,势均力敌。可我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她也没有幸免,摔了一鼻子灰,一瘸一拐地离开。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少了她,我也可以保住饭盒了。我感觉没有长鼻子刮饭婆的日子真是甜蜜。但这种甜蜜却是短暂的。早春,雨丝横飞。母亲修剪梨枝时,从湿滑的树干坠落,折了几根肋骨。母亲的坠落也打折了我再读书的一切企图。我辍学了。我哭了一场,秋雨般呜咽。数天后,班主任找到我,说一位好心人养猪户捐助学校的贫困生,我正符合标准。问是谁,他摇摇头。初中生活短暂似昙花,两次雨季一过,我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中。大学毕业后,我商海扬帆,成了成功的楷模。母校热情邀请我回去做励志报告。踏回阔别多年的初中校园,我感到少许感伤。报告后,正值午餐时间,我说想去曾经的教室看看。教室里依旧是一排排铝制大饭盒。在嘈杂的学生中间,我竟然发现了长鼻子刮饭婆。她苍老了,刮饭的动作也笨拙,但我有一种心灵的悸动。这时,原来的班主任悄悄附在我耳边说,还记得你初中时的捐助人吗?我摇头。班主任却说是她,她用刮饭的方式饲养了多条猪。我忽然想去和她握手,但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如割。长鼻子刮饭婆用呆滞的目光瞟了我这个陌生的来客一眼,一瘸一拐,朝另一个饭盒移去……窗外灿烂的阳光下,可我眼前下着迷离的细雨。15.铁币黑 硬币白掌柜开始是不瞎的,只是前几年得了糖尿病,眼睛才慢慢变瞎。掌柜在我们村口开了一爿小卖部,售些日用百货。现在开小店的都兴叫老板,可掌柜不知是谁开始叫的,现在村里还是叫他掌柜,特别是村里人看到掌柜长年穿一件青布长衫,与旧社会的掌柜很像,也就没有人改口叫他老板。掌柜的商店很小,房间里只能摆放一个简易的柜台,一张油腻的办公桌和一张单人床。掌柜已经70多岁,据说很久以前就在村里开店了。掌柜不是我们村里人,但我们生活中却离不开他。村里人对掌柜有一点很不满意,太精明。在他店里几乎没有人能得他的便宜,称不会少你的,但也不会多哪怕一点点给你,什么事情都做到纤细不漏,想占他便宜的人总是在他称称时骂骂咧咧,但转眼一想,比起那些缺斤少两的,掌柜还不赖。村里玩的地方太少,孩子们喜欢去掌柜的店里玩,因为掌柜的店里有很多诱惑人的糖果和新奇的玩意儿。有钱的时候,孩子们买上自己喜欢的东西,但这群孩子没钱的时候特别长久,只有到了新年,他们才会从大人手里得到少得可怜的压岁钱。没钱的孩子平时喜欢围着柜台转,有时转得口水扯线才罢休。掌柜的眼睛是两年前开始模模糊糊的,开始是看不清称上的刻度,后来看商品都模模糊糊了,人影也开始影影绰绰。大伙开始都没有在意,但掌柜多次拿错他们要的东西,大伙愤怒后才知道掌柜的眼睛可能出了问题。掌柜的眼睛出了问题后,小店依然是他打理,只是外出进货改由他的小儿子去。掌柜的家离我们村有点路,印象中,掌柜好像从来没有回过家,过年过节也都在店里,他的家人我们也很少见过。掌柜眼瞎后,村里人去买东西,掌柜只是端坐在办公桌后,让他们自己拿东西后付钱就是了。村里人也不会耍滑头,拿什么货给多少钱。村里那伙小孩依然喜欢在掌柜的柜台边围看。有天,一个孩子用一枚沉甸甸的黑硬币买了一颗奶糖,孩子们都惊讶万分。后来,那群孩子经常用沉甸甸的黑硬币来买他们喜欢吃的糖果。掌柜接过钱之后,就把他们放在办公桌的钱盒里。有一天,我也鼓起勇气拿了一枚黑硬币去掌柜这里买了我梦寐已久的奶糖,在掌柜接过钱的刹那,我一阵寒战。我忽然想起了掌柜夸耀我的一件往事。还是那年春节时,掌柜在写他店门口的对联,当时掌柜写了一句:生意日日好。可后半句迟迟憋不出来,掌柜把头探出柜台,说考考我们谁能说出下半句,说得好的奖励一颗大白兔奶糖。小伙伴们想了半天,没有一句是掌柜喜欢的。站在最外面的我突然蹦出一句:财富岁岁长。掌柜惊讶地打量这群孩子中最小的我,啧啧地竖起了大拇指,并给了我一包大白兔奶糖,而不是一粒。以后他逢人就说,富根家的二小子以后肯定是个人才,我听后羞愧得不行。我看到掌柜把钱放在掌心,犹豫了片刻,叹息一声,黑硬币被扔进了钱盒。我的心仍然忐忑不安。村里的孩子这段时间似乎特别富有,隔三差五就来掌柜的店里买零食吃。不久后的一天,掌柜在一个夜里没有醒来。他的家人来操弄后事。当他家人把掌柜的钱盒打开,人们竟然发现里面摆放着数叠厚厚的游戏机铁币,这些铁币乌黑乌黑。乌黑铁币远远超过旁边那叠为数不多的几枚雪白的硬币。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铁币,孩子们作鸟兽散,一溜烟跑了。村人明白了什么,都去追打自己的孩子。而我却抚摸着掌柜摸了几十年的柜台,任母亲狠狠拍打我的屁股,久久不肯跑开。16.等候那天天气极冷,天气预报说,这是本市近10年来冬天里最冷的一天。那天,我却要奉命去南方出差。一到火车站,发现出外旅行的人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位。由于乘坐的是本站起点的车,我很早就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整顿好行李后,就随意地翻阅当天的报纸来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人陆续地上来了,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60来岁的大妈。大妈有大包小包四五个,是由她的丈夫护着上来的。这时,离开车时间很近了,乘务员要求送亲友的同志赶紧下车。大伯交待了大妈要注意车上安全,到了儿子家要马上打电话回来后,就快步走下车厢。下车后,大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像其他送亲友的一样,站在窗口,等火车离开。全车厢的人正期待火车正点离开。可这时,车厢里的广播忽然响了,说什么前方有列车晚点,这列火车也不得不晚点,具体开车时间等广播通知。广播响后,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有埋怨的,有诅咒的,乘客都在骂骂咧咧的愤慨中。听到广播后,大妈对站在车窗外的大伯说:“火车晚点了,天冷,你还是回去吧”。大伯说:“还行,再等等吧”。并又一次告诫大妈要注意车上安全和到了儿子家要马上打电话回来。时间过得很慢,每个人的心情也很烦,但车子就是不开。车厢里埋怨声,骂声更刺耳了,有人甚至找乘务员理论,要求退票。但这些都无济于事,火车还是纹丝不动。我望向窗外,或许是天冷的原因吧,发现送亲友的人差不多都离开了,只有几位为女朋友送行的小伙子和那位白须飘飘的大伯。大妈不断地催他快点回去,大伯依旧是说:“再等等吧。”数阵寒风过后,天空开始飘雪了,雪花纷纷扬扬从阴霾的天空洒落,洒落在屋顶上,车厢上,地上……当然还有那位伫立着的大伯身上。凛冽的寒风也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外车厢里钻,我不停地打着寒颤,赶紧从包里取出一件外套加在身上。或许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车的缘故,这时,连车站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躲到站里去了。那几位送女朋友的小伙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窗外,只剩那位白须飘飘的大伯,孤零零地伫立着。看着不断飘落在大伯身上的雪花,大妈愤怒了:“你想在这里冻死啊!老不死的,还不赶快滚回去,我要你在这里等个鬼啊!”在大妈的骂声中,大伯这才悻悻离开。这时,窗外真的是空无一人了。火车终究是要开的,在晚点近两个小时后,喘着粗气,火车迎着飞舞的雪花终于前进了。在火车即将驶离月台的一刹那,我忽然发现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那位大伯,站在月台的另一头,依旧笔直地伫立着,像座雕像,目送着火车缓缓加速向前方驶去,飞舞的雪花早已掩埋了他的全身……17.校长家的狗“校长家的狗……”“不!是校长家的狼狗!”我还没有说完,办公室里一位同事就狠狠地纠正道。嗨,这是我第N次被同事纠正错误了。校长家的狗的确是“狼狗”,不是什么狗。上次学校整顿校园环境,由于学校狗猫成群,严重影响校容校貌,还有学校接二连三有学生被狗咬伤,家长对狗患成灾的意见都很大,也多次要求学校解决校园内狗咬人的问题。对狗咬人这种现象,学校召开了好几次教职工会议,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一致:为了教师和学生的安全,学校不得养狗,学校里教职工家里有狗的自己处理掉,外面来的狗一律捕杀。为此,学校专门成立了打狗队,管政教的副校长为组长。经过一周的综合整治,狗咬人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学校里再也看不到狗的身影了。有一天,不知谁送了一只叫“乖乖”的狼狗给校长。这狼狗可高大,脊背上的黑毛油亮亮的,活像闪光的缎子。两侧的毛则根根竖起。它两耳宽大,双目圆铮,四肢矫健,动作也敏捷,其他的狗远远地看到它就会拼命躲。校长走到哪里,这“乖乖”也鞍前马后地跟到哪里,连开会、上课时也不例外。看到跟在校长身边的狼狗,学校老师会拼命地给“乖乖”喂上最好吃的食物。现在问题又来了,校长这只狼狗是不是捕杀的对象?这时,连打狗队组长,管政教的副校长也一时为难了。为此学校专门开了一个会议,讨论“狼狗是不是狗?”这一问题。许多老师认为狼狗不是狗,狼狗虽然带有一个狗字,但更多是狼的特性,不应该是狗。一位生物老师先站起来:从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观点来看,狼狗不是狗,狼狗是狼和狗共同进化的……生物老师还没有讲完,一位政治老师就“呼”地站起来说:狼狗来源于狗,不错,但它又高于狗,就像“人”来源动物又高于动物一样,能够简单地说人是动物?要说也应该说人是“高级动物”啊!有位女老师更是吃着东西,娇滴滴地说,你们看,人家“乖乖”多聪明!多可爱!你们在哪里看到过这样聪明可爱的狗?边说还边不断的把手里正吃着的苹果喂向“乖乖”……最后在“狼狗是不是狗?”的问题上,以老师一致意见——狼狗不是狗——而告终。既然狼狗不是狗,校长家的狼狗就可以在校园内自由出没了。不久,校长由于种种缘故内退了,但他还住在学校。内退不到一个星期,校长的狼狗“乖乖”就被人打死后放在他家门口。一查,竟然是学校打狗队干的!为次,老校长恼羞成怒,急忙找到新来的校长讨个说法。他当面质问新来的校长:学校不是讨论过,狼狗不是狗吗,怎么我家“乖乖”还是被打狗队打死了?新校长说,根据很多老师的意见,我们昨天又举行了会议。又举行了会议?对!在会议上,没有一个老师不认为:狼狗就是“狗”!18.食堂里的狗单位食堂里有很多狗,既有本单位领导职工的,也有外面跑进来的,本来说要弄死这些狗。但单位领导说它们并不碍事,还可以把食堂里的一些剩菜剩饭及时吃掉,对减少一些苍蝇蚊子有益处。因此狗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自由进出我们食堂。我们食堂有两间:一间是贵宾室,主要是招待来单位考察的上级领导;一间普通室,是我们单位职工的就餐室。贵宾室的装潢像星级饭店一样豪华,而我们普通室简朴得跟学生的食堂差不多。由于实行开放政策,来食堂里的狗较多,但这些狗都是一些普通的狗。不知哪一天,食堂来了一只与众不同的狗。这只狗不像是本地狗,强悍异常,其他的狗看到它就会拼命地躲。它很像电视里看到的德国狼狗,因此我们都管它叫“德国犬”。德国犬很凶悍,但它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强壮欺负其他的狗。德国犬来到食堂的第一天就巡视了一番,最后往贵宾室里钻。德国犬都是在贵宾室里活动,从不进我们普通间。而其他的狗也只呆在我们普通间不敢去贵宾室。有时,贵宾室没剩菜剩饭,德国犬情愿饿着也不会来我们普通间。因此到了开饭时间,它们就相安无事地往各自的房间钻。我们单位是个大单位,来单位检查、考察、学习、交流的人多,因此贵宾室几乎每天都饭菜满钵,香气四溢。德国犬在贵宾室也越来越强健。而我们普通室天天都是一些清汤寡水的萝卜白菜,本地狗能填满肚子就不错了。后来,由于我们单位效益下滑,为了减少开支,单位进行了改革。改革的重点就是减少招待费。规定单位来客人不再大肆操办。单位招待客人也在食堂里像职工一样买快餐,由单位提供餐券。这样下来,贵宾室就不再肉红酒绿了,但德国犬还是能填饱肚子。后来进去的人少了,德国犬的食物也一天一天减少。有时,即使普通间那些本地狗吃得剩下了很多很多,德国犬也不会跨进普通室半步。它还在坚守着它的贵宾室。有几个好事的同事看着它由于饥饿一天天消瘦下去,在普通间投一些骨头到贵宾室去。它竟然连理都不理,眼睛里透露出不屑的神色。最后,因为单位里再也没人去贵宾室就餐,贵宾室的门也就锁上了。自从贵宾室门锁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看见过德国犬了。每天吃饭时看到那些本地狗,我们就会想起强健凶悍的德国犬。半个月后,单位有人说,在街道上看见过德国犬,它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再后来就入冬了,有同事说在一个水沟旁又看到过德国犬,不过它已经死去,再也看不出它曾经的强健凶悍,天空飘落的雪花也不断在它身旁飞舞。19.畏惧的门强子让我头疼有一段时间了。这孩子不是和人打架,就是晚自习时溜到网吧去上网。把强子叫到办公室教育了几次,但效果很不明显,教育后没过几天,依然如故。看来和强子家里联系进行家校共同教育已是迫不得已了。我们是所乡村初中,孩子都来自山区,平时孩子都住校,周末才回家。由于学校离孩子们的村庄有些距离,家长很少来学校和老师共同沟通教育孩子,老师也是在被迫无奈的时候才会通知家长来学校。办公室的同事一听我要通知强子的父亲来学校,他们就皱起了眉头。几个女老师赶紧说,刘老师你还是算了吧,难道你还没有听说过强子爸是个怎样的人?虽然我是去年刚调到这所学校的,但对强子爸还是有所耳闻。据说,强子爸是个杀猪的屠夫,蛮横粗野,在村里乡里都是出了名的霸道人。他一和别人发生口角,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操起屠刀把人追得满街跑。连劝架的邻居都被他骂得噤若寒蝉。为此,强子5岁那年,强子妈就和一个外乡男人跑了。一个同事还给我说道,有一回,税务人员来他家收取某种税费,与强子爸发生口角,他不顾人家也是穿制服的人,抄起屠刀硬是把人家追到稻田,弄得人家全身污泥才罢休。知道了强子爸的为人后,我也很矛盾。通知?还是不通知?通知,按几个老师的说法是强子爸肯定会蛮不讲理,携带屠刀来学校闹个鸡犬不宁。可不通知,对强子的教育又不彻底。想到教育强子关系到强子的健康成长,关系到一个乡村学生的未来。我最终还是决定冒险通知强子爸来学校一趟。通知强子爸后,说实在的,我心里也忐忑不安,因为我也从来没有面对这样家长的经验。一个雨后的下午,我在班里上课,此时雨虽然停了,但风依然吹得湿辘辘的树叶沙沙响。忽然,有轻微的敲门声,我以为是风吹门动的声音。轻微的声音响了数次后,我终于把门打开,一个胡须纵脸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同学都发出了哦的惊叫声,教室里也像忽然刮了一阵旋风,把学生的身子吹得向后仰。我也就知道了这人就是强子爸。我有点紧张地说对不起,没有听到你敲门的声音。强子爸赶紧说,老师你不要说对不起,我还怕影响你上课,特意轻轻地敲门呢。我把强子爸领到办公室,几位在备课的女教师借故离开。几个男教师则放下手里的活,双手紧握拳头。强子爸习惯性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准备朝我递烟,烟是包没有开启的中档烟,但他一看到墙壁上禁止吸烟的告示,立即把烟放回口袋,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学校不能吸烟。这时,我重新打量强子爸,头发竖立似荆棘,刚洗过,还隐隐约约发出洗发水的香味,一身西服虽然有点陈旧,但洗涮得挺干净、笔挺,最让我惊奇的是他竟然穿上了皮鞋,而且是双过时的大头皮鞋。强子爸诚恳的态度出乎我意料。他一开始就向我道歉,说肯定是强子在学校犯事了,要不老师是不会通知家长来学校的。他说他要把强子这兔崽子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我把强子的事和他说了。他听后竟然紧握我的双手,嘴里不断地说,刘老师,真的感谢你。强子爸说强子这孩子的恶习他也了解,可以前的老师从来没有叫他来学校过。强子上学8年来,我是第一位叫他来学校的老师。他说真的感谢我对强子的关心。此时,我竟然发现强子爸眼眶里残留了秋天的雨。想不到这就是强子爸。先前和我一样紧张的男同事这才舒了一口气。我也才想起给强子爸沏一杯茶。强子的事很快沟通好了,强子爸也要离开了。看着强子爸离开时飞舞的皮鞋我竟然很感动。我也忽然想起了强子爸轻轻的敲门声,那肯定是对门的一种畏惧。他畏惧门。其实是他对一扇知识之门的敬畏。从强子爸身上我明白了:不管一位父亲的外表是多么的粗野、强势,但在内心深处,也有一颗对知识大门畏惧的心。第二辑20.土坯墙上蝴蝶飞那年,她大学毕业。他对她说,只要你和我好,我爸可以把你分到城里。她拒绝了。学校把她分配在一个叫秧溪的山村小学。她先坐车到县城,接着转车到秧溪。不远的地方,她前后坐了整整七个小时。一路上黄尘滚滚,她清秀的脸庞上蒙了厚厚一层土灰。车是到秧溪小学门口停的。正值课间休息,一群孩子朝她涌来。她本能地用手理了理头发。一路的颠簸,她新盘的耸立式发型完全崩塌。孩子们很快就帮她把行李搬到了房间门口。门是木板门,锁眼早就坏死,只是用一根草绳栓在门框上,像栓一条桀骜不驯的牛。校长歉意地对她说,这是我们学校最好的房间,委屈你了。她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可一看旁边一溜儿的房间,不是窗户歪扭就是门板脱落,在窗户和门板上,歪歪扭扭钉满了很多支撑的细木棒。很快,她就投入到教学之中。学校安排她上三年级,这个学校也只有三个年级。校长说,三年级的孩子大些,也懂事些。新来的老师,总会让人生出耳目一新的感觉,加上她是科班出身,她教得游刃有余。孩子们非常喜欢她。不出几天,她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惹得一二年级的孩子艳羡不已。学校附近有一座小山,每到闲暇,她都会爬到山顶去眺望。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眺望什么。反正她喜欢去,一坐就是老半天。一晃,元旦就要到了。她告诉学生,城里的学校元旦都会开晚会,我们也布置一下教室准备开晚会。孩子们雀跃、欢呼。她认为乡间的蝴蝶最美,于是她教学生折蝴蝶。很快,孩子们都折好了自己的蝴蝶,每只蝴蝶都灵动得像孩子自己。她要孩子们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并且要孩子们把自己的蝴蝶黏到墙壁上。她认为,在蝴蝶飞舞的教室开晚会才有情调。孩子很沮丧,土坯墙根本就黏不住蝴蝶。他们一次又一次把蝴蝶黏上去,可凹凸不平的土坯墙总是拒绝孩子们满腔的热情。孩子跑到家里拿来了饭粒、米汤,甚至万能胶水,可清风一吹,蝴蝶就随着土灰簌簌脱落。看到满地陨落的蝴蝶,她很伤心。她骂了孩子们一句:“你们乡下的孩子真没有用!”这是她第一次骂孩子。看到老师生气,男孩垂下了头,女孩躲在墙角抹泪。她跑到房间,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她向校长请假,说是去城里过元旦。一个星期后,她回来了。她哼着小曲径直回房间收拾东西。校长说,你还是去和孩子们告别一下吧,孩子在等你呢。她心头一硬,摇了摇头。多年后的一个春天,市里开展“骨干教师”送教下乡活动,她是其中的一员。那天,她们一行来到秧溪小学。旧地重游,她有记忆但不深刻。校长已经退休了,学生也换新的了,其它的都是老样子。她执教三年级的一节课,她回到曾经的教室。阴天,教室很黯淡。可她的课像吸铁石,黏住了每个孩子。忽然,天开云散,清风徐徐。土坯墙上竟然有蝴蝶哗哗翻飞的声音。她一怔,语噎。那节课的后半部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完的。铃声一响,她奔到土坯墙边,端详每一只飞舞的蝴蝶:蝴蝶有些是用长长的钉子钉进去的;有些是四五层胶带缚上去的;有些是用线牢牢拴在凸起石块上的;有些是缚在铁丝上,铁丝卡进缝隙里……所有能黏住蝴蝶的办法似乎都用上了。每只蝴蝶身上都有一个她似曾相识的名字。她轻轻抚摸这些蝴蝶。这些蝴蝶虽然蒙上了厚厚的土灰,陈旧不堪,但翅膀依然能随风翩跹。蝴蝶在春风中飞翔。她的泪如纷飞的蝶。21.打嗝的男孩老师正在兴头,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突然打起了嗝,嗝声忽隐忽现。老师想忍住,可嗝声一次次打断他精彩的讲叙。老师愤怒了,骂了一句:“嗝什么嗝,滚到门外去。”男孩垂着头,拿着皱褶不堪的书本胆怯地朝门口走去。起风了,寒风从学校旁边的树林里吹来,男孩竖起了衣领,可风像惊慌失措的老鼠直往领口、袖口里闯。男孩期待着这节课能早些上完,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回到还算温暖的教室里。时间和蜗牛在比赛,真慢。老师依旧神采奕奕地讲课,动听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可男孩却没有听进去任何一句。课终于下了,可男孩的嗝还是不断响起。男孩忘记带水来学校。他本来想向同学借点喝,可他还没有靠近同学,同学就夸张地蒙起鼻子说臭死啦,滚开。有同学嘲笑他,就你这邋遢像,谁肯借水给你?男孩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头发蓬松杂乱,脸色乌黑,胸口还有口水的痕迹,衣服的袖口上也有揩拭过鼻涕的印子。人人都说男孩是班里出了名的脏孩子,脏得没有人愿意和他玩。每天在课后,男孩总是孤零零地往学校旁边的林子里跑,似乎只有林子的鸟儿才是他的伙伴。嗝还是不停,男孩想,下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一个粗暴的老头。老头对男孩很不友好,在老头眼里男孩似乎可有可无,只有在大扫除的时候,老头才会想起他的存在。上老头的课打嗝男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男孩决定逃课。男孩以前逃过几次课,老头只是质问过一次,男孩说了一个轻描淡写的理由,老头就没有追问了。男孩也知道逃课不好,但他更怕老头责怪他的嗝声。男孩记得有一次,他上课时玩了一面镜子,老头把他叫到房间,一左一右给了他两记耳光。有时男孩上课说上几句闲话,老头就瞪着眼对男孩说,你还是去外面玩去吧,省得影响别人。男孩知道,老头眼里没有他。男孩决定再次逃课。他跑到林子里。寒风萧瑟,树叶簌簌下落,除了几只山雀,其他的鸟儿没有了踪影。男孩爬到一棵弯了背的槐树上。他本来想睡一觉,可天气实在太冷。他只好在树上胡思乱想。他想起父母。父母到沿海打工去了,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们。父母把自己丢给寡居的外婆。外婆是个慵懒的老太婆,对自己爱理不理,衣服也不帮他洗换……铃声响了。老头的课也下了。男孩想到了第三节课是新来的一位实习老师的课。实习老师很友好,包括对满脸墨黑的他。男孩想到了昨天实习老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他虽然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半,老师还是表扬了他。虽然嗝声不时响起,男孩觉得要去上实习老师的课。在课上,男孩强忍住喉咙里的嗝,可嗝像一只蒙不住嘴的蝉,时不时迸出几声。第一次,第二次老师听到嗝声都顿一下,向他投来征求的眼光。男孩垂头无语。第三次嗝声再次响起,男孩本想忍,可他真的忍不住。他很沮丧,他不应该来影响老师上课。但……老师丢下手中的课本,匆匆跑出教室。同学议论纷纷指责男孩的嗝声。男孩想,老师肯定是去叫班主任去了,因为在班里一出事,任课老师总是喜欢叫班主任来处理。男孩后悔来上这节课。可只有实习老师一个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锃亮的不锈钢水杯。男孩知道,这是实习老师自己的水杯,也是这所学校男孩看到的最崭新的水杯。老师把水杯放在男孩的桌上,示意男孩喝几口。男孩看着自己乌黑的全身,再看着老师崭新的水杯。男孩竟然没有勇气去接这水杯。男孩突然蹿出教室,捧着脸着朝林子里跑去。跑到林子,男孩哭泣了起来,哭声把在槐树上休憩的山雀都惊醒了。男孩用拳头狠狠砸开了脚下的一团冰,拼命地擦洗自己的脸。多年过去了,长大后男孩也成了一名教师。有人评价这位老师,说他把每个孩子都当做自己心中的至爱。面对别人的评价,这位老师只是淡淡一笑,笑得像林子里的一只山雀。22.群山深处的歌声从小就没有打算要当老师,特别是自己的父亲辛辛苦苦当了大半辈子的教师,竟然连套新房都买不起。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他考上的却是师范学校。一进师范学校就意味着毕业后就只能去当教师。为了改变我不当教师的愿望,踏进学校第一天,他就告诫自己: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毕业后当教师的既定轨迹。由于他的文笔还可以,他便选择写文章来突围。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下来,他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报刊发表了文章500余篇,还担任过8家报纸、杂志的特约记者。因此,还没毕业,一家报社就和他签好了协议:一毕业就直接去报社上班。所以对毕业前学校组织的教育实习,他就有点不屑一顾了,要不是为了那可恨的8个学分,凑足了好毕业,他会断然拒绝参加什么教育实习的。学校分配他实习的地方是一个叫枣花的小镇。虽然是说镇,但还不如市里一条偏僻的小巷,只有几间萧条的店铺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地摊。而他实习的那所小学离镇上还有近20公里,从镇里去还要走上3个多小时的蜿蜒山路。一到学校,他才发现这哪里是学校?分明就是一个破庙。三间破旧的木制结构房子里窝了1到3年级三个班,一百来名学生。学校教师有3位,但都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除了校长,其他两位是请来的代课教师。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除了群山还是群山。他暗自庆幸:还好只是呆一个月,要是呆久了会疯掉。他教的是二年级语文兼班主任,二年级有32个学生。教室是四面透风,一下起雨,课几乎无法上,冬天凛冽的寒风如狼吼,木板是挡不住的,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学生那黑呼呼的脸,像一生下来就没有洗过似的。第一感觉就是脏。因此,他上课时尽量不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由于他是语文教育科班出身,虽然不是全身心的投入,但上起课来,学生还是被他生动地讲课所陶醉。一次下课后,他忘记了把茶杯端回办公室。班长小芬忽然跑到办公室对他说:“二狗拿你的茶杯在玩!”他跑到教室,脏兮兮的二狗真的拿着他的茶杯在学他喝茶的模样,而且二狗的嘴唇竟然接触到了杯沿。二狗一见到他,吓得手脚无措。茶杯从他颤抖的手里“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虽然没有摔破,但茶杯已是凹凸不平、漆迹斑驳。他没有多想,过去就给了二狗一个巴掌,并对全班同学发出警告:“以后谁也不准碰我的东西!”每逢周末,本地那几位老师都回家了。而他的家远在千里之外,所以只能呆在学校里。平时喧闹的学校到了周末是那么地冷清,寂寞像一条冰冷的蛇,在思想的空暇里乱闯。为了驱赶寂寞的“冷蛇”,他反反复复地唱他最喜欢的《橄榄树》这首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那优美的旋律总能帮他把寂寥打发掉。学生们也因此知道了他最喜欢这首叫《橄榄树》的歌。学校是除了语文就是数学,像音乐这样的副科是不开设的。有几次,几个女孩子要他教她们唱《橄榄树》这首歌。他想:给你们上好语文课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这份心情与雅兴教你们唱歌?而且学校连个录音机都找不到,怎么教?但几个记性好的女孩子还是从他平时的吟唱中,学会了一些旋律。接下来的好些天,那时还是深冬,天寒地冻,每天八点早读前,都可以看到他们班一队队的学生往学校附近的树林子里跑。虽然漫长,但一个月的实习生活还是结束了。他选择一个上课的时间离开,原因就是不想让他的学生们看见。校长为了表示对他的谢意,特意买来了爆竹,当他一走出校门,爆竹声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形出现了:他教的二年级32个同学全部冲出教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奔来。他们死死地拖住他的行李,不断地问:老师,你还会回来吗?老师,你还会回来吗?有几个女生还大声地哭起来了。二狗和几个男生更是拖住了他的行李包,用稚嫩的双手帮他扛包。他好像看到他们还拼命往里面塞什么东西似的。经过校长和原来班主任的劝解,学生们总算放开了他的行李。他还没有走出百步,一曲动人的旋律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他猛然回头,只见他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班长小芬站在最前面,挥舞着双手,32张嘴巴向着他大声歌唱。虽然他们唱得音调高低不分,吐字模模糊糊,但这却是他听到的最美的音乐。歌声响彻了整个校园,久久地在群山间回荡着。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他这才想起来学生们这么早往林子里跑的原因:是一直在排练这首他最爱听的歌。在回城的车上,他打开行李,一只崭新的瓷器茶杯静静地躺在他行李包里,闪闪发亮。回到学校后,他毅然毁掉了和报社签订的那份珍贵协议,并重新选择作了一名教师,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响彻群山深处、久久回荡的歌声!2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与小晴的隔膜源自新学期报到那天。她是跟着一位长辫子妇女来的。一见面,那妇女就冷生生一句:“我女儿不住校,不应该交柴火费。”我当时一懵,学校不是规定:不论住校与否,都得先交清所有费用,再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多退少补。我向她解释,谁知她还没听完,就牵着躲在后面的女儿说:“走,我们找校长去!”抛给我一脸的愤怒。在差不多所有学生都缴完费的时候,小晴又来了。这次随她来的是一个略带疲惫的中年男子:微黑的脸,杂乱的胡茬。他把钱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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