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雪烹茶:诗词里的无为心与清凉境(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0 05:3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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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楠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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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雪烹茶:诗词里的无为心与清凉境

苦雪烹茶:诗词里的无为心与清凉境试读:

前言

千百年来,我们中国人内心深处都向往一种诗意与禅意交融的生活:以洒脱不羁的率性,闲云野鹤般来往于人世,从容入世,清淡出尘,宁静淡雅,不沾俗世尘埃。这是多么美的意境,这是多么诗意的向往。

当然,这种的诗意生活并非人人都能体验,更多人是身不由己于浮世间,身未动而心远之。于是,无数表达如此心愿的偈诗便诞生了。这些偈诗意境绝美,蕴含丰富的哲理,表达最明澈的体悟,仿佛是开在我们心里的那朵莲花,带给我们一个清爽的禅意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念一清静,心是莲花开。生命中,我们需要与诗意相逢,需要等待顿悟的时刻降临。展卷闲读,心灵的碰触也许让我们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不经意间,我们发现快乐和幸福并不遥远,它近在身边,只等着我们去发现,去呵护,去展现。

苍山空寂,明月清朗,野花自开自落,浮云时聚时散。大自然处处充满诗意和禅意,深悟此境的人,会将自由的心与天地相融,会获得大自然最深藏的秘密。明心见性,无垢无净,当心灵没有了任何障碍,人生又怎会有痛苦?

行走在滚滚红尘里,我们心灵最深最柔软的一隅,应该植一株净莲以洗涤心灵的尘埃。人生的这条路,终究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人生的领悟,也是需要自己的心去体验的。不管人世如何沧海桑田地变化,最真的人生体验只能来自我们的内心深处。

人生机缘往往发生在一刹那间。拿起这本书的时候,也许你心中的那朵莲花就已经等待绽放,所需的不过是这些诗的雨露滋润。

那就让我们且缓一缓紧张的生活节奏,慢下来,静下来,坐下来,泡一壶茶,选一个安静的角落,细细品味这些美不胜收的诗句吧。人生需要解答心灵的疑问,生命需要美丽的理由。这些诗句是精诚所至的启迪,是开启智慧大门的钥匙,它将带领我们进入一个永恒鲜活的情感世界,静静聆听来自心灵的声音。那是诗的意趣,禅的境界。

001 常忆西湖处士家

常忆西湖处士家,疏枝冷蕊自横斜。

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虚舟普度墨梅诗)

宋代,是一个除却巫山云雨、剪下半阙瘦词的时代。摒除了唐的大气浑雅,而独爱梅的幽韵冷香。正如南宋人赵师秀所形容:“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由此可见宋人对梅花的喜爱之深。

这首“墨梅”诗是一首将禅意融入诗画中的作品。“墨梅”即为“画梅”,也就是画中之梅。“常忆西湖处士家,疏枝冷蕊自横斜。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简单的四句诗将我们带回一个充满回忆的画面,那是虚舟普度大师常常有的一个关于梅的遥想意境。

虚舟普度是南宋江都人,俗姓史。少年时,他虽然学习儒家经典,但是颇有向佛之心。有一天,他在学堂中读书,因天气燥热不觉睡着,梦见自己到各处游览。梦里有一个术士给他相面,说:“公乃玉堂金马中客,何堕于僧数?”他则唾之而答曰:“我既登释谱。不受你辈雌黄也。”醒来以后,他“汗流愧悚。于是废卷枯坐,不言者累日”。后来,他正式步入法门,寻求另一种智慧。

至于梅和关于梅的诗,我们不能不提宋代林逋的《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林逋性情孤高自傲,不趋荣利,隐居在杭州的西湖,他结庐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超然世外。林逋常驾小舟遍游西湖边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互往还。诗中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细细读来,梅花的清幽香逸与淡雅娴静似乎浸透了整个时空,无怪乎被誉为千古咏梅之绝唱。

多年以后,另一个凄冷的黄昏,虚舟普度遥想当年林家之梅,那是怎样的精妙高雅,神韵风采,令人神往啊。于是他挥毫泼墨,寥寥数笔,一幅绝妙的梅花图已跃然纸上。可是再细细斟酌,“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那“疏影横斜”是跃然纸上了,而那“暗香浮动”终是缥缈虚无,无可触摸的。

虚舟普度不禁怅然而惘然,抛笔转身,走出房间,独自徘徊在幽然小径,落寞踌躇而对天长叹。纵使当年多么风华绝代,如今早已清香不在,风雅无存。宣纸上的描摹再形象,再生动,也是花之易画而香之难形,终是如道,不可说不可破。凡能言语叙说的,落纸能摹的,终落下乘。

身处红尘中,日日为无尽的烦恼所困扰。很多烦恼其实只因为我们执于偏见,执着于世界之“形”才生成的。我们需要修为。修为之路,不是要我们远离尘世,只需要我们在都市之中,在工业品、机械化的生活和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嗅得那一缕梅花香。

然而,很多人日日诵经,时常修道,恐怕也难以超脱。这只因为他得了文字的皮毛之“形”,而难获禅家精髓之“香”。修为的路,我们终究不能只得“形”,还是得达到“意”之境界。

当经历无数挫折磨难与困苦,我们再睁开布满沧桑的双眼,心已平静至极时,回首来路,那绚烂至极的青春,早已化作风轻云淡,那人生路上的阴霾也已悄悄散去,唯留一片水色微蓝。蓦然发现,那丝丝缕缕的幽然寒香早已深植心头,飘散不去。

让我们在心灵深处最柔软的角落,种植下这一株寒梅,时时沐浴在它的幽幽暗香中。当我们终能了悟世间了悟生活,得“意”而忘“形”时,我们就获得了真正的快乐。

知否知否,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002 菩提本无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六祖示法诗)

读过神秀的“身是菩提树”诗的人看这几句诗,真心地满脑子疑惑:菩提树怎么会不是树,明镜台怎么不是台呢?大千世界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事物,怎么就会无一物呢?难道神秀智者告诉我们的,竟然都不对?这个惠能,究竟要说什么意思?

且端一杯茶,让心绪宁静,再来细品这首诗的悠远滋味。

很多时候,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就像爬楼梯,只有爬过了低层的梯子,才能到达高层。神秀的诗是送我们攀上更高境界的梯子,而惠能的这首诗,是另一层更高的梯子而已,透过它,我们可以领悟不曾领悟的世界本质。

美丽的菩提树枝繁叶茂,今日摇曳多姿,郁郁葱葱,但明天,它可能会叶落,会枯萎,会失去生命而化为尘土;漂亮的梳妆台也一样,今日它熠熠生辉,明日则可能被打碎,被抛弃,最终化为齑粉。在这世界上,有哪样东西可长存于世,永不变化,永不消逝?

佛告诉我们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有具有具体形象,可触摸可感知的事物,都只是“色”,它来自虚空,也将消散于无形。这世界的本质,不过是虚空而已。所以,说什么菩提树是树,明镜台是台,它们其实根本都不存在。这世界既然一切都不存在,又哪里去沾惹尘埃?!

真是醍醐灌顶,天花乱坠。原来,神秀告诉我们的道理,还在尘世中纠结,他教我们的是如何在尘世中保持本性不变。他看到凡尘俗务对人的束缚,力求“勤拂拭”来保持心灵的纯净和平静。只可惜,他还不明白“万物皆空”,世界为虚的本质。慧能没有他这般纠结,而是直达目的,直指人心,给人当头棒喝,立刻了悟。

如果,这世界不过一场梦幻,那我们何必执着于得失,又何必强求拥有?如果,人生终将归于虚空,我们又何必给自己套上枷锁,让短暂的人生充满痛苦?放开一切,放弃人世那些浮华虚无的追求,这样我们的心灵才会永远明净,不受玷污。这才是人生的真谛,是保持自我本心的真谛。

难怪弘忍最终将衣钵传给了惠能,也难怪神秀感慨说:“他(惠能)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惠能的“无师之智”就是“顿悟”,是刹那间而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

惠能和神秀都跟从弘忍智者学习,弘忍过世后,惠能住在韶州的广果寺。史书记载,惠能没有到来之前,韶州的山林之间多有虎豹,等他来了之后却“一朝尽去”,于是“远近惊叹,咸归伏焉”。神秀在当时深受皇家重视,武则天希望封他为国师,但神秀认为惠能才是正宗传人,所以举荐惠能。惠能拒绝了皇家的征召,神秀又写亲笔信给惠能,结果惠能对使者说:“吾形貌短陋,北土见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师以吾南中有缘,亦不可违也。”他始终没有北上京城,而是留在当时还算落后的南方。惠能广泛宣扬他的智慧,渐渐“顿悟”占领上风,成为文人雅士们最喜欢谈论的内容。惠能说,他的“顿悟”适宜引导上等资质的人彻悟人生,而“渐悟”与“顿悟”,并没有优劣之别。

渐悟与顿悟只是因为人有聪明愚钝而产生的,不管是“渐”还是“顿”,它们都只是方式,只是一种途径,通过它们,我们最终要达到的是对自我的认识,并获得最终的解脱和人生的圆满。所以,不管“渐”还是“顿”,我们寻求的都只是结果而已。

003 清风楼上赴官斋

清风楼上赴官斋,此日平生眼豁开。

方信普通年事远,不从葱岭带将来。(越山师鼐开悟诗)

顿悟是讲究机缘的。一个人一生难得有一次顿悟的机缘,若真碰上了,那就是有福的,是值得欣喜恭贺的人。

每一位智者开悟的机缘各不相同,看到水中的倒影而顿悟,或者被别人一声大喝而顿悟,还有因为丢石块,敲在竹子上顿悟的。顿悟的机缘形貌各异,但本质却如佛法大意一样,是相同的。

这各种顿悟时刻汇成了禅的奇妙景象,它吸引着我们步入禅的世界,领悟人类思想的奇妙境界。我们思考,我们沉吟,只为解读那依赖心心相传的秘密。

唐代的师鼐智者,出家多年都还不能彻悟。谁也想不到,他的顿悟机缘在于官斋,在于一抹阳光上。

那一日,师鼐接受闽王的邀请,前往清风楼赴斋。坐在楼上,清风徐徐,师鼐禅师举目四望,忽然看到窗外日光融融,霎时心下大悟。他写下偈子并把偈子呈送给智者义存,请他印证自己。

  “清风楼上赴官斋,此日平生眼豁开。方信普通年事远,不从葱岭带将来。”

义存读着师鼐的偈子,不断点头。对这首开悟诗,义存表示认可,禅林中就又多了一则奇妙的顿悟故事。

不知道我们已经看过多少次日光,看过多少情景下的日光月影,但我们却未能如师鼐智者一样开悟。他的顿悟真是奇特,真是不可思议。然而,他从日光里究竟悟到了什么真谛呢?

  “方信普通年事远,不从葱岭带将来”,这就是师鼐智者悟到的深意了。“普通”是梁武帝的年号,那正是达摩远道而来,带来禅宗的时候。师鼐相信那久远以前的事情,相信达摩祖师东土传法的事实。可是,师鼐却说禅的智慧并不是达摩等人从葱岭那边带来的。

佛教千里迢迢从西域传入中华,历经无数智者的努力才在中华大地上扎根开花,师鼐怎么就说禅不是从葱岭那边带过来的呢?

这些疑问汇聚在一起,简直要让人怀疑禅的存在和意义了。可是不要着急,不要急于追寻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些真正解悟的人都明白,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佛所追求的本心和智慧原本就在我们的身上,我们的心里,它不是从外带来,也不是凝驻在我们身上不变的,它随形变化,但又是根本不变的绝对。师鼐看到日光,恍悟的就是触目皆菩提,一切现成即心即佛,都在当下而已。

智者反复启悟我们的,正是这当下的意义。我们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都不重要,也不可感知。我们可感可知,可把握的,只有当下。达摩带来的不是佛,不是本心,因为这原本就存在于我们自身,他带来的只是开悟我们本有心性的方法,就像他带来的只是火种,燃烧的却是我们自己一样。

关注自我,开启自我的内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千千万万的道理讲遍,最后我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懂得的道理最重要;千千万万的麻烦都经历,我们还是发现,自己靠自己,自己救自己才是正道。禅法真意,反复来说的就是让我们回归自我的内心,发现我们本有的真性而已。

没有人能替代我们成长,也没有人能替代我们来领悟这整个人生,我们需要自己努力,自己跋涉,才能走到人生的最高境。师鼐圆寂之时口占偈语曰:“眼光随色尽,耳识逐声消。还源无别旨,今日与明朝。”所谓声色犬马,早晚都会消失殆尽。一旦深归尘土,唯一留存的只有时间,今日复今日,明日复明日,而我们的跋涉永无停止。唯有在这时间的流逝之中,唯有在这不断的跋涉旅途上,我们才能够得到人生的真谛。

一切的努力都不会白费,我们终究有一天,会像那些勤奋修行的智者们一样得到证悟,得到我们该得的人生领悟。

004 金屑眼中翳

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尘。

己灵犹不重,佛视为何人。(文偃诗)

人人都知道黄金的价值。因为难得,黄金成了富贵的象征,它可以打造成精美绝伦的器物,标志主人的身份地位,它可以带给人舒适安逸的生活,成就幸福的日子。然而,这极有价值的黄金也可能让人痛苦,让人烦恼。一粒细小的黄金微屑,就算是极小极小的一粒若落入眼睛,对我们而言,它就变得可怕可厌起来,一点都不尊贵了。俗话说“金屑虽贵,落眼成翳”,这一粒金屑会使我们的眼睛失明,让人陷入痛苦中。

如同黄金一样,摩尼宝珠华光灿烂,耀人眼目,但把它包裹在衣服里,就如同蒙上灰尘,它再也不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不管是贵重的金屑,还是美丽的摩尼宝珠,若放错了地方,它们就会失去原有的价值,而变成无用的,甚至有害的东西。就像一株扶芳藤,摆放在书桌、几案上,它那一抹绿色会让人心醉,惹人怜爱。它默默吸附灰尘,给居室增添洁净,增加绿意,可长在墙角野地里的扶芳藤,不过是杂草一株。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能力,如果不正视自己,不懂得自己的价值,那么我们也容易摆错自己的位置而浪费一生,一无所获。

文偃是晚唐五代时著名的僧人,他还是云门宗的创始人。《禅林僧宝传》记载,文偃“性豪爽,骨面丰颊,精锐绝伦,目纤长,瞳子如点漆,眉秀近睫,视物凝远”。在化导学人时,文偃习惯用一个字做回答,说破禅旨,故禅林中有“云门一字关”的美称。

对于世人所看重,所喜爱的黄金,文偃有不同看法,他说: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尘。己灵犹不重,佛视为何人。

在文偃看来,自我的灵性,自我的价值就像黄金和摩尼宝珠一样宝贵,它们存在于我们内心深处,就在我们自己身上。但物质世界太过纷杂,多姿多彩的生活让我们只向外看,向外不断索取。我们有了自行车,还想要小轿车,有了小轿车,还希望有大游轮,有私人飞机。不断的物质欲求让我们惶惶不安,不可终日,没有片刻的安宁。

我们忘记了自我的价值不在于拥有这些昂贵的东西,而在于我们的内心。生命的根源,是精神的升华,是心灵的开悟。如果,我们自己丢弃了自我的内心,那还指望谁来帮助我们呢?一种思想再伟大,再不可思议,如果我们不去追求理解,不去用它唤醒我们内在的智慧,那这种思想就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自身的价值需要向内索求,学习一种思想,目的应该是唤起我们自我的觉醒。

大诗人李白高吟“天生我材必有用”,没错,只要找到你合适的位置,你必然是有用之才,然若强求不是自己的位置,那么有才能的人,也会变成朽木一段,一无所成。就好比迈克尔.杰克逊一定要打拳击,而老虎.伍兹一定要唱歌一样,其结果就只能是世界上多了两个平庸的人,而没有了流行巨星和超级球星。

要准确定位自我,需要深切地认识自我,明白自我的价值。所谓“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人各有所长,也各有其志,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明白自己能做什么,能走到哪一步,在于自己想做什么,想走到哪一步。

选择自己的道路,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不邯郸学步,不东施效颦,活得自我,活得坦率,那么是金子自然熠熠发光,是宝珠自然荣耀圆润。

英国作家萧伯纳曾这样说:“征服世界的将是这样一些人,开始的时候,他们试图找到梦想中的乐园,最终,当他们无法找到时,就亲自创造了它。”

同样,在现实里如果我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梦想,我们也可以创造它。“己灵犹不重,佛视为何人”,如若我们重视自己,重视自己的心灵和选择,那么神和老天也会帮助我们。

听取文偃的劝告,让我们回归自我,珍重自己,珍重自己的才能,给它用武之地,永不荒废。做到了不荒废自己,我们才能拥有平和的心态,才能在纷繁的人生中活得坦然,活得自在。

005 雨在时时黑

雨在时时黑,春归处处青。

山深失小寺,湖尽得孤亭。(唐庚栖禅暮归书所见诗)

拥有一颗怎样的心,我们看到的世界就会是怎样的模样。一个心地单纯,浪漫欢快的人会觉得世界处处充满了阳光,而一个心境忧郁悲观的人,会觉得世界一团糟糕,没有任何欢乐色彩。

对于一个领悟了禅法的人来说,世界不具有任何主观色彩,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原原本本的样子。一颗平静至极的心,只会体悟这世界,而不会把自己的喜怒投注于所见的一切。这是非常难达到的境界,却也是十分迷人的境界。

宋代诗人唐庚,是眉州丹棱人。他和文豪苏轼算同乡,两人平生遭遇也很接近。在哲宗绍圣间,唐庚考中进士,到徽宗时,成为宗子博士。在张商英的推荐下,唐庚被提拔为京畿常平,地位显要。然而因为张商英罢相,唐庚受到牵连,命运转折而被贬往惠州。多年后才被朝廷赦还,复官承议郎,可惜他在归途中死去,没能再享受昔日荣华。

面对无力左右的政治风云,唐庚像当时的文人们一样,寄情山水,参禅问佛。他淡忘了自身的坎坷挫折,淡忘了贵贱交叠的冲击,只剩下眼前南方美丽的山水景色。

正当是春天多雨的季节,唐庚出城在栖禅山游玩。山的四面布满湖水,山上的栖禅寺很小,却别有风味。闲坐一天,与禅师们聊天喝茶,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到了该起身回家的时候。

抬头看天,极目远望,惠州的美景尽收眼底。唐庚写下诗句,为我们描摹出那时的景致:雨在时时黑,春归处处青。山深失小寺,湖尽得孤亭。

这还真是变幻不定的一次出游。那天空时亮时暗,亮时雨散,暗时雨落,那淅淅沥沥的春雨染湿了整个天地。空气真是湿润极了,那些树木青草变得更加茵绿,春的脚步踏过山山水水,留下一路碧绿。

可以想象,唐庚一路走来,心情会是怎样的平和。不管头顶的云如何来去,光线如何变化,他只看一任自我,自在地边走边看那浓浓淡淡的绿色。蓦然回头,发现小小的栖禅寺已经迷失在云雾中,不见踪影。这怅惘之情还没有从心底升起,一转身,湖尽头一座小亭兀然独立。

没有了栖禅寺的小禅房休息,在这湖边的小亭内独坐,亦可欣赏这满湖烟雨和烟雨中的迷人景色。

失与得就这样不经意地划过唐庚的心头,也划过我们的心。

忽明忽暗的天空下,如果我们随着天色变化患得患失,焦虑不堪,那美丽的春色就会消失于眼前,我们哪里还能有怡然自得的心情,哪里还能看得见“春归处处青”?人生际遇也是如此,起起伏伏,谁也不能肯定下一刻下一秒是晴天还是雨天,如果只担心阴晴的变化,我们不知道会错失人生多少美丽的风景。既然明白雨后会有彩虹,晴天之后也会有阴云,那么不如放开心胸,一任自然。风雨中看烟雾,晴天里享受阳光,把所有不期而遇的变化都当成美景来欣赏,那么我们的人生里哪里还有什么起伏坎坷,都不过是同样的经历罢了。

古人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渐行渐远,唐庚远离了曾带来美好时光的栖禅寺,却又在湖的尽头碰上小孤亭。这孤亭内不也可以有另一段美丽时光吗?

反复咀嚼,唐庚的这首小诗竟是韵味无穷。眼前的景色被他精准地描绘而出,让人沉醉,景致后赏景的路程又包含这么多禅意。跟随他的脚步,他的眼睛和心境,我们也走完了这一段短短的但又充满意外和惊喜的路。

唐庚还有一首《醉眠》,诗云:“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世味门常掩,时光簟已便。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或许,正是这梦中得佳句,提笔却忘记了词汇与句子的态度,才是唐庚能够领悟禅意的根由。他的心是自由的,即便身为形役,也不妨碍他从山水自然中领略到佛性。

山水无情,人心多情。多情的心又让人徒生烦恼,不能直面真正的山水。怀一颗禅心,看淡所有的人世纠葛,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才能真正领略山水的真意。

下一次赏春,不要戴任何眼镜,只拿一颗心去看,我们一定也能像唐庚一样,看到山水,看到山水后的真意。

006 春着湖烟腻

春着湖烟腻,晴摇野水光。

草青仍过雨,山紫更斜阳。(唐庚栖禅暮归书所见诗)

回首云水茫茫,栖禅寺已经淹没在雨雾中,不见踪迹。漫步进小小的亭子,唐庚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下。

这一段路并不算远,独自一人慢慢走来,感受着岭南雨季的无端多变,唐庚也想调整一下步伐,调节一下漫游的节奏吧。

为什么要急急赶路呢?前面仍然是阴晴不定的天,走多快也可能碰上斜风细雨,倒不如坐定在这亭子里,看看雨中的湖光山色。

下雨天,尤其是那种春也迷蒙的时节,最适宜静静坐下来赏风景。一颗烦躁不安的心被春风春雨滋润得柔软多情,那眼前细微的变化也会变得异常鲜明。

春着湖烟腻,晴摇野水光。草青仍过雨,山紫更斜阳。

这座小亭旁边的湖叫丰湖,它围绕着栖禅山,水波荡漾。坐在亭里,也许看不见蒙蒙雨雾后的湖水,但那氤氲满湖的水烟非常浓重,似乎是化不开、冲不淡的脂腻油烟。

岭南的气候潮湿异常,每逢雨季,整个天地都充满湿气,唐庚轻轻拈来这个“腻”字,倒是把那雾气写得淋漓尽致。要知道,那春天的暖气,可就是依着在这水雾迷蒙中的。春天,仿佛具有了生命和灵魂,它降临大地,轻轻呼吸,那粘腻的潮湿就晕染了整个岭南,整个丰湖和栖禅山。

湖水被浓雾弥漫,远处却有晴光从云端倾泻。田野上聚集的雨水形成一片片野水,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那摇曳的光影又演奏出另一曲旋律,那么轻盈,那么欢快,看得人心情也轻松起来。

尽管被贬谪在这偏远的地方,尽管远离了原来的亲朋好友,可是大自然永远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只要你亲近它,欣赏它,它就会展现最美丽的一面给你。唐庚此时的心里一定也充满这种温暖的感激之情吧,他从这春的微光里看到了大自然的慈悲。

目光继续游走,触到那青青草地。青草们已经被濯洗得苍翠欲滴,可时不时的一场风雨掠过,它们俯下身子,又直起来,滚落了雨水,唯留更青翠的草色。

这春雨究竟要把这一片草洗到什么程度才罢休,是要把它们饱含在叶片下的浓翠稀释冲淡了吗?可经过雨水打磨,叶片只变得更亮、更洁净而已,哪里会变淡了。“青草仍过雨”,青草不变,任雨反复来过,它只保持本色。

太阳又向下落了一些,暮光从远处零碎的乌云后斜斜照射过来,照在栖禅山上。烟霭凝聚,草色青翠,加上斜斜的阳光,山色被调和成妩媚的紫色,越发显出几分神秘色彩。唐代诗人王勃有过诗句“烟光凝而暮山紫”,今日他唐庚就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眼前的紫色。

心,似乎要在这美丽的景色中消融了,一切都这么寂静,又这么富于变化而多姿多彩。长久以来,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现代人,已经忘却了大自然的美,忘却了从大自然里获得平和。每一个匆匆忙忙的人都想不到停下来看看绿草,晒晒阳光,担心的总是天气变化带来的麻烦。雨天,烦恼的是雨水湿脚,出门需要撑伞;晴天,烦恼的是日光强烈,必须多重防晒。与自然隔绝的生活,让所有人都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没有了耐心。

独自走过这日暮时分的一段路,唐庚是寂寞的,却并不孤独。他的心被自然抚慰,被美景陶醉,哪里会有悲伤气息。

与大自然最绝对的静默相对,与大自然最纯粹的宁静浑然一体,唐庚获得了无穷无尽的自然力量。这也许就是禅意的至高境界,与自然融合为一,不违逆、不抗争,没有恐惧痛苦,也没有任何烦恼,心灵里满是平和清淡,随心所欲。

人,毕竟是属于大自然的,人,当然可以从自然中寻找到最根本的慰藉,只要你的眼里、心里能看到最本真的自然。

007 白云深处拥雷峰

白云深处拥雷峰,几树寒梅带雪红。

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曼殊住西湖白云禅院作此诗)

清末民初,有两位才子遁入空门,自愿出家,一个是写过《送别》歌词的李叔同,另一个则是颇有几分争议的苏曼殊。

才华横溢的李叔同出家变为弘一法师,放弃了俗世生活的所有缤纷色彩,只因他对现实心灰意冷,而为佛法深深倾倒。与弘一不同,苏曼殊的出家则带有几分无奈,几分愤懑。

苏曼殊俗姓苏,幼年名戬,字子谷,又名苏湜,出家后号曼殊。他出生在日本横滨,母亲是一位日本女子。当年他的父亲在日本经商,与日本女子若子一见倾心。苏曼殊的父亲早有家室,若子生下苏曼殊后得不到苏家人的接纳,就放弃儿子离开了。在父亲家里,苏曼殊度过了并不幸福的童年和少年。13岁那年,苏曼殊得了一场大病,家里人不但不积极治疗,反而将他放进柴房等死。奇迹般活过来的苏曼殊对这个家真是没有丝毫眷恋之情。

身世凄惨的苏曼殊偏就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15岁的时候他得到表兄资助,前往日本学习,学成归国后在苏州任教。事业不顺,家庭无爱,苏曼殊干脆出家为僧,在佛门寻找一方可安慰灵魂的净土。他当时在惠州一个庙内落发,没有正式受戒,就拿着已故师兄博经的度牒开始四处云游。

这一日,曼殊住进了杭州西湖边的白云禅院,吃过斋饭,静坐打禅时,曼殊起了写诗的心思,他在禅房内提笔写下了西湖美景和此刻的感受:白云深处拥雷峰,几树寒梅带雪红。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

一切都可不再去想了,不管是有负才华的工作,还是家里人的白眼和指责,在这一刻苏曼殊都可以放下不再理会。他抬眼远望,白云悠悠,禅院里的雷峰塔高耸云间,旷远辽阔。禅院内,几树寒梅正开放,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红艳惹眼,那雪都似乎给染红了。这清旷幽寂的禅院让人的心瞬间平静,波澜不兴。

于是坐下来屏息参禅,沉沉中将身心落入空寂的世界。禅院前的潭水清漾,伴着远处传来稀疏的钟声,世界都宁静了。

那悠扬、渺远的钟声落在清澈深沉的潭水里,是来自佛国的回声,还是归于渊默的沉寂?不可知,也不可说,只能在这一刻静静地体味。

苏曼殊善画,他的这首诗就纯然是一幅禅院坐禅的美妙画卷。白云、寺塔、雪中寒梅,还有那打坐的僧人以及潭水倒映的清影,已然让人进入超然尘外的意境。然而此时,悠远的钟声如同诗人的一颗心,清澄虚远,不可名状。

就算是身世坎坷,就算是人间少爱,曼殊的心仍然充满了灵动的诗情画意。他不曾被这个世界玷污,也不曾为这个世界所扭曲,他的灵魂依旧纯净。他的心没有死去,没有远离可爱的生活,而是一直都那么敏感,那么多情。他捕捉着生活中的点滴,将它们化为清丽脱俗的语句,点缀着自己多舛的命运,也点缀了那个多灾多难的时代。他虽然身入佛门,但并没有被智者的身份所拘束,一生多才多艺,能诗文,善绘画,通英、法、日、梵等文,曾任报刊编辑及学校教师。他与章炳麟、柳亚子等人交游,参加著名政治性诗歌团体“南社”,参与革新运动。除了写诗,他还用浅近文言作小说,有《断鸿零雁记》、《碎簪记》等,并翻译拜伦、雨果等外国作品。因此之故,时人称之为“诗僧”。

读苏曼殊的诗,心在这一刹那变得柔软,变得哀愁,可是却没有悲痛,没有怨愤。淡然间,我们就接受了生活所给予我们的一切。

008 春雨楼头尺八箫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曼殊本事诗)

流落异国他乡,有爱不能相随,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比惆怅的事情吧。才子情僧苏曼殊,就在日本的某个春天,经历了这无比惆怅的时光。

那时他已经出家,前往日本探寻生母,遇到了一见钟情的百助姑娘,又回思起当年的救国豪情,苏曼殊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悲喜难言。

他十多岁就离开中国,在日本求学。就读于日本时,苏曼殊加入革命团体青年会和拒俄义勇队,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好似将成为救国英雄,前途无量。可不曾想回国后屡受挫折,与家庭的关系日益恶化,最后在惠州出家,遁入空门。

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光,不过是从少年步入了青年,苏曼殊却经历了人世少见的坎坷起伏。俗世的任何信仰、理论都无法慰藉曼殊的心,他的浪漫情怀只能在佛法中寻找寄托。

正是这千百种纠结,千百种思绪,让曼殊漫步在日本的街头,品味着内心的凄凉和怅惘。他用诗歌记录了当时心境: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春雨潇潇,空气一片迷濛,越发惹得人愁绪满怀。苏曼殊依靠在小窗前,听到外面的歌伎用尺八萧吹奏曲子。为什么吹曲人要挑这首《春雨》呢,难道眼前的春雨还不够让人惆怅,还要用这凄婉的曲调再增添更多悲伤?

尺八类似中国的萧,萧声原本就呜呜咽咽,很是凄凉,这尺八的声音还更为沉郁忧伤,震撼人心。耳内听着旋律,苏曼殊的心里就想起了远方的故乡。他身在日本,心还是中国的。况且,尺八原本就是中国乐器,在隋唐时期的宫廷中格外流行。唐代李直《观元相公花饮》诗云:“尺八调悲银字管,琵琶声送紫檀槽。”尺八后来随着日本遣唐使的回国逐渐在东瀛流行,虽然乐器已经不是当年的原样,但这音乐和名称照样能引人遐思。

苏曼殊一方面怀着故国之思,一方面又是禅心很深的人,他一定从这哀切的音乐中听到了双重的内容,并且感受到双重的悲凉和忧伤。

江浙一带的春天,也是这般春雨蒙蒙吧,那浙江潮水不知道翻涌得有多高了。

如梦似幻般的景象和音乐声中,苏曼殊的心神远扬,他飞到了故国上空,又看到了那熟悉的一景一物。可是尺八乐声带着无尽之意停止了,还在空中飞翔的苏曼殊瞬间落回到现实中。

这番惆怅无法释怀,不如出门散步,欣赏美景,将心绪缓和。

樱花,盛开的樱花绚丽至极,一朵朵云霞般铺满枝头。可这樱花又非常容易飘零,一阵风来,便漫天花瓣飞舞,木桥上零落一地粉色。抬头看着这纷纷飘落的樱花,眼泪都要忍不住流下来。生命也如樱花般短暂,但有几人能如樱花般绚烂地开过,潇洒地飘零?

曼殊的心简直要碎了,这样的诗句也简直要让我们的心和他的心一起碎掉。

一个才情横溢、浪漫奇幻、一腔热血又深参禅法的青年僧人,恰如那樱花般盛放,又凋零。不幸的身世,动人的诗才,这个叫苏曼殊的僧人也许没能最终开悟,没能成为真正的得道大师,但他足以流传千古,足以深深地刻印在每个人的心里。因为他的真,因为他的纯,因为他的哀愁和无怨无悔的人生。

有几人能够不随波逐流,有几人能成长为泥潭中的莲花?苏曼殊做到了,他就是那朵傲然盛开的白莲,静静地开了,又随风静静地逝落。

在日本的樱花桥上还留有苏曼殊当年的身影吧,但他的心魂,一定在浙江潮水边,伴着潮水起起落落,永不消逝。

009 九年面壁成空相

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

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曼殊本事诗)

相传在嵩山西麓五乳峰的中峰上部,离山顶不远处有一孔天然石洞,这石洞的石壁上留有一个打坐模样的人影。这人影就是当年达摩面壁九年,久而久之留下的影子。

情僧苏曼殊曾写过这样的诗句: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诗句中第一句就由达摩面壁的传说而来,但苏曼殊的面壁与达摩的很不相同,他借用达摩面壁成空的典故,不想说明禅法的神奇,而仅仅为了标明自己出家修行多年而已。写给美丽歌伎百助枫子的这一诗句,让我们看到出家的身份对苏曼殊来说,有多么的愧疚和痛苦。

当年,苏曼殊东渡日本探寻生母,在东京的一个小型音乐会上偶遇调筝艺伎百助枫子。一个是去国离乡满怀悲愤的才子,一个是阅尽世事柔肠百结的艺伎,特殊的境遇让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音。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寒冷的冬夜里,曼殊与百助同居一室,相互取暖。这恐怕是世间最纯真的相处了。苏曼殊坚持着出家人的本分,对百助没有任何不敬,而百助也体谅曼殊的心情。深情相对,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做,这份情遂超脱了尘世之爱,蒙上了柏拉图的色彩。

苏曼殊被称为情僧,他“色而不淫”、“情史混乱却坐怀不乱”成为令人惊奇的传说。曼殊一生似乎有无数的女朋友,有名有姓、有史可稽的就不下十人,此外还与众多青楼佳丽往还,但他却从未破过色戒。有记载描述,苏曼殊在上海时,每晚都召妓赴宴。宴席上,他只请佳丽们畅饮畅食,自己并不多吃。待到佳丽们酒足饭饱,他已经躺在了床上。如果他没有睡着,佳丽们就得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直到他进入梦乡才悄悄离去。

苏曼殊的成长境遇奇特,又是个敏感多情的人。他遁入空门本有一气之下赌气的成分,可做了智者,他偏又要遵守戒律,做个像模像样的智者。这种“色而不淫”的举动,恐怕正是对自己无奈境遇的别样反抗。

反抗可以出人意料,但遇到心为之动的真爱,苏曼殊还是即刻陷进了情网中。情到深处,“情欲奔流,利如掣电”,他几乎要冲破自己所坚守的戒律了。所幸佛门修为还是很有成效的,苏曼殊保持了理性,没有酿成大错。

苏曼殊深切明白,自己纵有相约赴死之心,却无法给百助以婚姻以及一个温暖的家。这段深情唯一的出路,就是忍痛割舍,斩断情丝。可这又是多么难以割舍的爱情啊。曼殊遇到了他情感最痛苦、最矛盾的时刻。这千愁万绪,这忏悔无奈都化为看似无情,却缠绵悱恻的诗句。“持锡归来悔晤卿”,已经出家的人,再后悔,又有何用?他只好大度地说:“任他人作乐中筝。”

放手,彻彻底底地放手,这是曼殊一遍遍告诉自己的话。可满腔柔情又怎么说断就断,况且百助又付出这许多真情。“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忏尽情禅空色相,是色是空本无殊”。在写了后悔的诗句外,曼殊还这样开解自己,也安慰百助。可实际上,他的痛苦难以言喻。在其他诗词中,他写道“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一自美人和泪去,河山终古是天涯”。

这真是说多少遍后悔的话,也不能释怀的惆怅。苏曼殊就这样矛盾着,痛苦着,又释然着。他一边恪守戒律,自私地活下去,一边又不因个人私情而伤害百助。

苏曼殊的爱就这样具体又抽象,高贵又卑微,超脱于红尘俗世,又不曾离开这万丈红尘。

不管别人对他的评价如何,说他是厌世者也罢,说他是自虐狂也好,或者说他是怪智者、畸人,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这首渗透着禅悟的情诗,将人世间最热烈、最复杂的爱情提纯为最最单纯而缠绵的情感。这段情不会随时间流逝而冷淡,不会因热情退却而变色,这会永远萦绕在真情者的心中,萦绕在读者的眼前。

读曼殊的情诗,就是这样让人在禅悟的同时,又心生对红尘的眷恋。那一点眷恋让我们不舍人情温暖,体味着禅界与人世的牵连。

010 炉熏细细烧禅房

炉熏细细烧禅房,竹日晖晖映短墙。

安得买邻珙岁晚,钵盂分饭共绳床。(李彭答友赠诗)

天地间生存的万物,人算得上是最独特的物种了。我们除了需要保证生存的基本物质外,还有很多精神方面的需求。心理学家马斯洛就列出人类完美生存的五大需求,涉及到生理、心理,还有社交和精神等层面。事实也是,我们每个人吃饱穿暖之外,最迫切的需求就是情感需求。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人爱,没有人关怀,那该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情感需求也许存在一些差异,但不可否认,每个人都需要亲情、爱情和友情。亲情是天赐的感情,由不得我们选择,唯有珍惜而已。爱情和友情却是我们后天得到的,不能说它们比亲情更重要,但它们却能让我们的人生更加绚烂和美好。

宋代的李彭并不出名,史载他博览强记,诗文富赡宏博,锤炼精研,颇多警句。因为与苏轼、张耒等相酬唱,又与苏庠齐名,所以时称他们为“苏李”。李彭的书法也很好,兼有王羲之、颜真卿、柳公权等人的特点,能够自成一体。

李彭结交为友的很多都是禅门中人,那一点灵犀相通,自是不同寻常。有朋友离开,寄诗给他,李彭答谢:炉熏细细烧禅房,竹日晖晖映短墙。安得买邻珙岁晚,钵盂分饭共绳床。

这个离开的朋友,可能是一个曾跟李彭一起修禅的朋友,李彭住在安静的禅院里,朋友也许在某个日子里来拜访过他。那熏炉里袅袅升起的细烟氤氲在禅房,好似烧着了一般。窗外一抹余晖,映照着一片竹林,影子落在短墙上,参差不齐。一切都这么宁静,一切都这么美好,待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个人又何须言语交谈,只要静静地相对就好。

然而美好总是转瞬即逝的,如今两人分隔,只能在回忆中重温那昔日温暖。李彭轻轻地念叨:我们何时才能再次相邻而居,共度余年,在简单的禅房里,共分一钵饭,同坐一把椅子呢?

没有比这种惆怅的追忆更惆怅的了。相知相契的朋友远在他方,只能一纸传书,倾诉思念,相见不得,相聚畅谈更是如镜花水月一般。这看似平淡的诗句里包含有多少难尽之意啊。

李白邀人喝酒,兴致高昂,可以高呼“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王维送别,轻声相劝“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勃送朋友,告诉他“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些传唱千古的诗句或洒脱,豪迈之气充盈天地,或亲切,依依之情让人难分难舍。读了这些句子,血管里的血都要温热起来,让人从头到脚都感到温暖。

可是李彭的思友之情却那么冷静,充满了幽幽的凉意。青烟萦绕,斜日照竹,疏冷的竹影映上墙壁,这种环境下,没有突然的热情,也没有寒暄与造作,充满李彭内心的,全都是真诚的怀念吧。他不会卖金卖玉,请朋友痛饮一杯,也不会虚言相隔天涯犹如咫尺。这看似冰冷的诗句里,沉淀下来的恰是最诚挚的相知与相契。

朋友相交,莫过于交心。在一个看透人世繁华的禅者眼中,一切热闹、喧嚣都没有意义,那个最思念的朋友,必定也是与他同样淡泊宁静的人。所以,他们不喝酒,不鼓琴,不热热闹闹地嬉戏游乐,他们共度每一个安好岁月,共享一钵饭食,共坐一张藤椅足矣。

李彭另外有一首《春日怀秦髯》诗歌,写的也是类似的感受。诗云:“山雨萧萧作快晴,郊园物物作清明。花如解语迎人笑,草不知名随意生。晚节渐于春事懒,病躯却怕酒壶倾。睡余苦忆旧交友,应在日边听流莺。”事情虽然平淡,但感情却沁人心脾。就在雨后新晴的时候,看见风和日丽、良辰美景,正是最思念亲友的时候。此时,人不会去想什么良田美宅,不会去想什么钟鸣鼎食,只要有一个知己,能够和自己一起,围坐在小火炉前面,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就抵得上十年的春梦了。

每一对朋友都有他们的交往和面貌,每一段友情都有动人心弦的地方。我们可以赞叹唐代诗人们热烈的友谊,也可静静地体味宋人那淡然的情义。

淡然,其实是热烈的必然。当两个完全相知的人在一起,他们不会有热情的举动,也不会表现出过分的关注,然而一举手一投足,那种心念相通实在不需要借助任何表达。

在静夜时分,你可有这样一个想要邀请的朋友,可共同居住在简陋的房屋内,粗茶淡饭就能让你们愉快地相处?

如果有,那么请好好珍惜,这种朋友是人生送给我们难得的恩赐。

011 身是菩提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神秀示法诗)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注定在反反复复中慢慢前行。

智者曰:人生就是受苦,那些令人痛苦的是我们跟这个人世的各种牵绊。曾经,我们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是在成长中,不经意地丢失了。

当禅宗五祖弘忍要求弟子们写一首示法诗,看看大家对真理的领悟达到哪一层时,神秀一定想到的是这些,想到的是自己追求真理的经历。

神秀是初唐年间的著名诗人,早年研习儒家经典,曾做过道士。他对于儒家和道家的著作都有很深的见解。然而,他最终选择了禅,选择了跟随弘忍学习禅法。闭目深思,一路修行而来的感触化为简洁的四句诗。夜深人静时,神秀挑一盏灯站在墙下,把自己的领悟写在了墙上。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绿叶婆娑的菩提树曾为释迦牟尼遮挡阳光,遮蔽风雨,它是人们顶礼膜拜的圣树,是参悟智慧的象征;明镜台映照万物,光洁一片。因此,神秀说:众生的身体就是一棵觉悟的菩提树,众生的心灵就是一座明亮的台镜,原本都是圣洁的、纯净的。但它们会被“尘埃”逐渐蒙蔽,我们也渐渐失去光明的本性。本性一旦迷失,欢乐和美好就会远离,痛苦和烦恼即来相伴。

曾经的神秀是个聪明好学的人,他饱读经史,满腹学问,可他并不快乐。生活在战乱频仍的时代,神秀被变幻不定的人世困扰。他痛苦,他烦恼,他想让自己的心灵宁静,可这宁静迟迟没有到来。直到接触到禅学,神秀才恍有所悟,于是放弃红尘俗世,出家学禅。那时,正值隋唐交替时刻,神秀显然看多了人世的苦痛,干脆选择放弃,转而寻求自我的解脱。

但放弃人世,寻找宁静的过程也不顺利,一直好学的神秀没有悟道,直到五十多岁时,他云游到蕲州的双峰山,踏进东山寺,才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寺里的大师弘忍继承了来自达摩的修禅方式,并向神秀传授了“东山法门”的“念佛禅”。

日日诵经,夜夜打坐,神秀在大师的指导下不断反思,向生命的更高处行进。他渐渐明白,自己曾经如“菩提树”、“明镜台”一般的本心是如何被世俗蒙蔽的。他“渐悟”了,知道该如何保持那原本纯净的心灵。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什么是尘埃?生活里的各种欲望和诱惑,各种利益和得失是尘埃;那些悲喜嗔怒的情绪是尘埃,这些“尘埃”如若堆积起来,不加打扫,不但蒙蔽我们的心灵,还会扭曲我们的灵魂。所以,时刻反省自己,提醒自己吧,抛掉那些无谓的争执,放开受情绪左右的心灵,这样才能身心洁净,一尘不染。

弘忍的“东山法门”在神秀手中发扬光大,弘忍在世时就认为,“东山之法,尽在秀矣”。又说,“吾度人多矣,至于悬解圆照,无先汝者”。弘忍圆寂后,神秀在当阳山传道,四方仰慕,从者众多。到神秀九十多岁高龄时,女皇武则天命大臣将他迎进东都,开坛讲学。《旧唐书》记载:“则天闻其名,追赴都,肩舆上殿,亲加跪礼,敕当阳山置度门寺以旌其德。时王公已下及京都士庶,闻风争来谒见,望尘拜伏,日以万数。”此后,神秀的“渐悟”之法成为北方颇具影响的“北禅宗”,与六祖惠能提倡的“顿悟”并称为“南顿北渐”。

  “渐悟”是相对于“顿悟”而言的。作为普通人,我们太容易受生活的影响,太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考试考砸了,我们悲伤;被人误解了,我们愤怒;邻居升迁了,我们忌妒;太多太多的事让我们无暇顾及自身,一任情绪在喜怒哀乐间跌宕起伏,而心灵随之煎熬。我们或许不能一下子将人生看透,也无法立刻明白深奥的道理,但不妨多花点时间,多作点慢功夫,让自己停一下,反省一下。就在这一停顿中,我们或许就将令人困扰的“尘埃”拂拭掉了。

相对于“顿悟”,渐悟更适合大多数人。人生很长,是一场漫长的修行,那么慢慢地领悟人生的真谛,获得人生的快乐和平和,不也很好吗?

012 南去北来休便休

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苹吹尽楚江秋。

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程颢题淮南寺诗)

当秋天的风乍然吹起,令人伤感的季节就悄然来到。

千百年前,屈原站在洞庭湖边感慨:“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句描绘秋天落叶的诗句就此开启了中国长长久久的悲秋之叹。“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文治武功超越前代的汉武帝这样说;“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魏朝文帝曹丕这样说。难怪古人总结了一句,“仕女伤春,志士悲秋”。

悲秋,是因为秋天秋风起,大地开始转萧条,那飘零的落叶不禁让人想到人生苦短,在外的游子更是容易感到身世浮沉,生命将逝,这怎能不让人悲呢?

然而,偏就有人不肯被这秋感染,不肯对这令天地肃然的秋而感伤。

宋代理学家程颢,从小受家庭熏陶,饱读诗书。他精通禅学,在参禅悟道方面,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在淮南寺,他写下了自己在人生路上的坦然: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苹吹尽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白苹,是江上的一种水草,每逢初秋开放白色花朵。道人则是作者自我称谓。一任,是听凭的意思。

旅途不定,从北而来,向南而去,尽管路途遥远又匆忙,但想休息便休息,自由自在。看那萧瑟秋风把江里的白苹都吹尽了,眼前是一片悲凉的晚秋景象。但程颢并非那种因悲凉的秋风就伤感的过客,他任凭楚江两岸的山峦在黄昏中相对发愁,而自己静心逍遥。

25岁那年,程颢中举入朝做官,他历任各县主簿、太子中允,一直做到了监察御史。结果,在神宗初年,王安石推行变法,程颢与他政见不合,从此就不再被重用。北宋自王安石变法后,朝政风浪屡次起伏,很多文人墨客在这些起起伏伏里大起大落,饱尝了人世的坎坷。但程颢没有受朝政的牵制,因为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研究学术,推广自己的思想学说。

北宋,跻身于历史长河中,它似乎不够兵强马壮,也没有什么辉煌的战功,但宋代的文化,却是中国的一座高峰,不管是中华传统的儒家、道家,还是西面舶来的佛家思想,都蓬蓬勃勃地在文人间遍地开花。程颢精研各家典籍,从儒家到老子,无所不读。虽然,他最后与弟弟程颐开创的“洛学”属于儒家思想,但在他身上,佛家的旷达与不执巧妙融合进了儒家思想。

当同僚们感慨仕途不顺时,程颢在潜心学习;当同僚们被流放发配至各地时,程颢和弟弟正广收门徒,宣扬自己的思想。秋天来临,劳碌奔波的文士们对秋悲叹,程颢却叉手静坐,慢悠悠来上一句:一任晚山相对愁。李白有《独坐敬亭山》诗云:“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以诗人与敬亭山互相欣赏,表达自己的放达胸怀。程颢在这里,却跳出山外,在暮色四合之时看山峰静默地相对,自己独立于这“愁山”之外。李白虽然看似放达,却不免仍然为这世间的荣华纠葛于心;程颢则将朝堂之上的争议置之于外,做到“一任晚山相对愁”。

他不悲秋,他不对秋哀愁,是因为他活得坦然,活得安心。早早从诡谲多变的朝政里脱身而出,学孔子当年做个老师,远离一切可能落到头顶的政治危险。开卷读书,思接千古,跟学生们商讨人间大义,这是何等的快乐与自在?

程颢是聪明的,是骄傲的,佛家的思维和生存方式,让他超越了当时诸人。他不追求仕途显赫,也不必遭遇贬谪他乡的苦厄;他不追求荣华富贵,也没有突然贫寒的落差。不汲汲于人世的一切浮华,他才可在秋天里看风吹白苹,要休息便休息。

这样的人生,丝毫不比那些高官显贵们差了什么,反而,多了一份自在与坦荡。

013 心地随时说

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

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马祖道一传法诗)

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拥有,不是靓丽俊美的容貌,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是傲视群雄的才华和不可一世的丰功伟绩;人生,最宝贵的拥有是“安详”,是一份永恒的平常心。

我们生活的世界,所谓的公平都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人能够一生一帆风顺,也没有人会一辈子厄运不断。与其慨叹命运的不公,满心满怀的愤愤不平,倒不如静下心来,享受一份平常。

生长在盛唐时期的马祖道一曾说: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人应当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个世界,不管美丑、不管成功还是失败,甚至不管遭遇了怎样的坎坷和不平,心都需要平和地对待一切。“心地随时说”,若了悟禅道,拥有了平常心,那么随时论说也无妨,菩提果证就是宁静无波澜的。

马祖还曾告诉弟子们:“道不用修,但莫染污。何为染污?但有生死心,造作趋向,皆是染污。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为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平凡无圣。”

有了这样的平常心,天下事还有什么可妨碍的,我们又怎会心生妄念?

只是人们往常有太多的造作,太多的人我之别和是非曲直,以致一颗心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他富贵了,我们笑脸相迎;他升职了,我们即刻谦卑恭敬;他触怒了我们,就愤恨切齿;他恭维了我们,就喜笑颜开。人世里种种攀缘、谄媚让人纷乱,随时更换的各种面具,也弄得人痛苦不堪。在这纷繁造作中,难免最终深感失落,心里不能平衡。一旦心绪失衡,在感情的漩涡中回转,宁静的心态就随之而去。

不妨时时念叨一下马祖道一的另一句话:“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白日工作,夜晚安眠,不生是非,不生烦恼,不用机心,也不用应对各种机心。快乐来了,随性一笑;挫折来了,应对解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顺乎自然,任运随时,还有什么痛苦烦恼可言?

人们渴求摆脱各种束缚,渴望心灵处在宁静祥和的状态。那么,就让一颗心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染不净,处在马祖道一所说的最中和的状态吧,也就是放心在当下,在现实之中。眼前之境,就是真心显现;当下就是真理,不要去远方追寻。

懂得了平常心,懂得了眼前时光最真实,最重要,也就懂得了眼下的幸福和祥和。去地狱或天堂都可从眼前起步:眼前的时光是欢喜,有光明有爱,有心的满足,那就是天堂;眼前的时光充满痛苦与黑暗,心随之堕落,那就是地狱!

对别人宽容,也是对自己宽容,用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世界,就会常常开心,少了恼怒和怨恨。没有了恼怒不平,心态自然乐观祥和,生活里就多了更多的正能量,路也会越走越宽。

顺境、逆境,都是人生中的一段境遇而已,没有哪段境遇可值得我们改变自己,一顺自然,放下忧虑,未来才会有展翅翱翔的天宇,才会有不受惊扰的宁静。

014 吾心似秋月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

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寒山吾心诗)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很多东西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感悟,而不是用言语喋喋不休地进行阐释。有时,就算你阐释了,用了很多精彩的辞藻,但你所说的也许反而距离你所想的很远很远。

有一个生活在唐代中晚期的僧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姓氏,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详细出身。他栖身在浙江天台山的寒岩幽窟里,因此被称为“寒山”。寒山曾有过一段世俗生活,只是隐居后,他忘了,世人更是忘了他来自哪里。怪诞不羁的行为和大量的禅诗让寒山超脱于俗世,超脱于众人。寒山曾自己写诗说:“我住在村乡,无爷亦无娘。无名无姓第,人唤作张王。并无人教我,贫贱也寻常。自怜心的实,坚固等金刚。”尽管没见他在哪个寺庙里接受剃度,但苏州却有以他命名的“寒山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但他与丰干、拾得并称“三圣”而名扬千古。

寒山最喜欢用简单明白的话说禅理,讲心得,并喜欢将禅理用诗歌表现出来。纪晓岚在《四库全书总目》中说:“其诗有工语,有率语,有庄语,有谐语。至云‘不烦郑氏笺,岂待毛公解’,又似儒生语。大抵佛语菩萨语也。今观所作,皆信手拈弄,全作禅门偈语,不可复以诗格绳之。而机趣横溢,多足以资劝戒。”

在寒山诸多的禅诗里,那一首对着明月清潭吟诵出的诗句尤为动人: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我的心,犹如天上的秋月,圆满、光明,它映照到碧潭之上,还是这般皎洁、清澈。月印碧潭,潭月皆明,月无心照潭,潭无意分月,在这水月相忘的清明境界中,有什么能跟心的空明相比?这心月泯然归一的境界,教人怎么才能说得明白?倒不如不说的好。

不说最好。想当年,陶渊明远离闹市,在乡下种田度日。散步乡间,采菊东篱,一抬头,悠悠南山如画,那时那刻,不也如寒山一样感觉?只是陶渊明说的是“此种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真理面前,文字就那么苍白无用。真正的妙理,只可心会,无法语言。

然而,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嘈杂声音,嗡嗡嘤嘤四处响起,扑面而来。被各种声音干扰,我们的心亦像一块碎石投进水潭,月影零碎,心绪烦乱。每当遇到这种时刻,不如沉默。沉默不语中,你会发现,原来安静的力量是这般超乎寻常。

无聊的指责,莫名奇妙的辱骂,当你忍不住要反唇相讥时,不如闭口不言,任他流言蜚语,口水四溅,我只守住纯净的心灵,看他能狂乱到几时。

无谓的争执,针锋相对的争辩,直让人血脉喷张,血压飙升,忍不住要回击时,不如静默,让理智的光照亮气愤蒙上的黑暗,也许,你一下就看明白,语言是多么的无用。

有一位庞居士曾向禅师问道。庞居士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禅师对曰:“这里无水亦无舟,说甚么筋骨?”庞居士算是语言犀利的人,能够用精妙的语言道出很多的哲理,但禅师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用?语言是多么的扭曲真意,所以不如不说。

每一个人的心,都是一轮明月,是一颗光洁的钻石。明月要辉映明亮,钻石要闪耀光芒,需要我们自己体悟和呵护。人的本心不可言说,只能靠诗意的直觉体验,而渡到光明的彼岸。寒山说“教他如何说”,其实他可以不说。任何过多的语言反而是累赘,是蒙蔽,是扭曲。

茶陵郁智者曾说:“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面对真理,面对我们的本心,还是让我们保持谦虚和敬畏,默默地去体味吧。一定会有某一个时刻,我们也会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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