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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3 16:4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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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唐)冯延巳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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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集(蒋勋诚挚评价,中国诗词大会出题篇目。阅读这部词集,让一切莫名的感伤情绪有了诗意的抒发)

阳春集(蒋勋诚挚评价,中国诗词大会出题篇目。阅读这部词集,让一切莫名的感伤情绪有了诗意的抒发)试读:

1.鹊踏枝

梅花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阑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注释】

笙歌:指合笙之歌。泛指歌舞。

容易:轻易。

征鸿:征:远行,远飞。远飞的大雁,古人常用此意象寄托自己的情怀。

一晌:片时。

鲛绡(jiā o xiāo):传说中一种非常特殊难得的丝织物,由南海鲛人所织造,入水不湿。泛指质量上乘的薄纱或者宫中舞女的舞衣。这里指的是手帕。【译文】

梅树枝丫繁茂,片片梅瓣,飘落千万。落时的样子看似多情,学着雪花随风转动。昨夜笙歌容易散,正如花易落,酒醒又添无限愁思。

在楼上远眺春山,四面料峭寒冷,远飞的大雁过尽,暮色烟雾深深浅浅。一晌凭栏不见人,巾帕掩泪将他思量个遍。【辑评】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词有貌不深而意深者,韦端己《菩萨蛮》、冯正中《蝶恋花》(即 《鹊踏枝》)是也。

张尔田《曼陀罗寱词》:正中身仕偏朝,知时不可为,所为《踏鹊枝》诸阕,幽咽惝恍,如醉如迷,此皆贤人君子不得志发愤之所作也。

陈秋帆《阳春集笺》:愁苦哀伤之致动于中,蒿庵所谓“危苦烦乱,郁不自达,发于诗余”者。

2.鹊踏枝二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注释】

闲情:闲散的心情,此处指爱情。

病酒:饮酒过量身体生病。

敢辞:不避,不怕。

朱颜:红润的脸色。

青芜:杂草,青草丛生。

平林:平坦地带的树林。

新月:阴历每月新出的弯月。【译文】

谁说爱情被遗忘了太久。每到春天到来的时候,惆怅的心情还是依旧。天天在花前痛饮大醉而病,不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容颜消瘦。

河边芳草丛生,柳树成荫。为何年年都会添新愁。独立在小楼上,清风吹拂着衣袖。远处平原上的树林中一轮新月映照,寂寥人定之后了。【辑评】

陈廷焯《云韶集》卷一:“独立”二语,仙境?凡境?断非凡笔。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末两句,只写一美境,而愁自寓焉。

王国维《人间词话》附录二:温、韦之精艳,所以不如正中者,意境有深浅也。

梁启超《阳春集笺》引:稼轩《摸鱼儿》起处从此脱胎。文前有文,如黄河液流,莫穷其源。

3.鹊踏枝三

秋入蛮蕉风半裂,狼藉池塘,雨打疏荷折。绕砌蛩声芳草歇,愁肠学尽丁香结。

回首西南看晚月,孤雁来时,塞管声呜咽。历历前欢无处说,关山何日休离别。【注释】

蛮蕉:芭蕉。

狼藉:非常凌乱。

砌:台阶。

丁香结:丁香的花骨朵,此处比喻人的愁绪。

塞管:塞外胡人乐器。用芦管和竹管做成,吹奏声悲切忧伤。

关山:泛指关隘和山岳。【译文】

萧瑟无情的秋风吹裂了芭蕉叶,池塘凌乱不堪,秋雨打在稀稀疏疏的荷枝上,纷纷折断了枝叶。台阶角落处传来蟋蟀的鸣叫,芳草枯黄衰败,愁苦的心情也模仿丁香花的花苞,欲开不开,令人不爽。

夜晚来临,抬头看那晚月,孤雁南归,塞管声声悠远。以前欢聚的时候历历在目无处诉说,那重重叠叠的关山,什么时候才能没有离别呢。【辑评】

陈秋帆《阳春集笺》:玩味其意,多凭吊凄怆之慨。

4.鹊踏枝四

花外寒鸡天欲曙,香印成灰,起坐浑无绪。檐际高桐凝宿雾,卷帘双鹊惊飞去。

屏上罗衣闲绣缕,一晌关情,忆遍江南路。夜夜梦魂休谩语,已知前事无寻处。【注释】

寒鸡:在寒冷天气啼叫的鸡声。

香印成灰:把香料碾研磨成细末,印成回文图案,然后点燃。指香印已燃烧成灰烬。唐宋时用以计时辰。“香印成灰”表明香已燃尽,天将破晓。

宿雾:即夜雾,指夜晚时生成的雾气。

关情:动心,牵动情怀。

梦魂:古人认为人在睡觉的时候,灵魂会脱离肉身,称为梦魂。

谩语:胡乱说话。【译文】

花外寒鸡鸣叫,天就要亮了,香印燃烧成了灰烬。起身坐起没有任何好心情,房屋旁高大的梧桐树上凝结了夜晚的雾气,卷起帘幕却惊飞了一对喜鹊。

罗衣挂在屏风上,懒得去拈针绣缕,一会儿就动了情,忆遍了江南的路。每夜做梦都说些胡言乱语的梦话,已经知道以前的事再也寻不见了。【辑评】

俞平伯《唐宋词选释》:(“卷帘”句)写天明光景,笔意跳脱。鹊本歇在梧桐树上,因帘卷而惊飞。

5.鹊踏枝五

叵耐为人情太薄,几度思量,真拟浑抛却。新结同心香未落,怎生负得当初约。

休向尊前情索莫,手举金罍,凭仗深深酌。莫作等闲相斗作,与君保取长欢乐。【注释】

叵耐:无法忍耐。

同心:指的是同心结,用绳或带编成的连环回文样式的结,用以象征爱情的坚贞。

怎生:怎样,怎么,如何。

索莫:萧索寂寞;意志消沉。

金罍(léi):装饰金饰的大型盛酒器和礼器。

等闲:轻易,随便。

斗作:戏耍;玩弄。【译文】

不可忍耐人太薄情,几次思量,还是抛却了这份情。新结的同心结,香还未燃尽,怎可以负了当时的约定。

不要在樽前消沉失意了,手举着金罍,深深饮下这美酒。不要再轻易戏弄了,要与君长欢乐啊。【辑评】

丁寿田、丁亦飞《唐五代四大名家词》:词前半首责人薄情,后半首乃转作强颜欢笑。“手举金罍,凭仗深深酌。”一种沉郁潦倒之神态,可想见也。韦庄《菩萨蛮》“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情绪与此相似。最后“与君保取长欢乐”一语,悲在言外,尤为沉着。

6.鹊踏枝六

萧索清秋珠泪坠,枕簟微凉,展转浑无寐。残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练天如水。

阶下寒声啼络纬,庭树金风,悄悄重门闭。可惜旧欢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注释】

萧索:萧条,凄凉。

珠泪:珍珠一样的眼泪。

枕簟(diàn):枕头和竹席。

展转:即“辗转”,翻来覆去。

中夜:半夜。

练:熟绢,柔软洁白的织品,用以形容月光。

阶:屋前台阶。

啼:啼叫。

络纬:一种虫子名,俗称纺织娘。夏秋季节夜晚振动翅羽发出的声音好像纺线声,因而得名。

金风:秋风。五行学说中秋令属金。

旧欢:旧时的欢愉。

一夕:一晚。【译文】

萧条凄凉的秋夜,珠玉一样的泪珠从脸上滑落。枕头和竹席微凉,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从残留的酒意中即将醒来。夜半起身,抬头看见明月高悬如同白绢一般,天空如水平静清澈。

屋前台阶下的纺织娘在寒秋中悲切地鸣叫。秋风吹动了庭院里的树木,院内的门紧闭了起来,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可惜在过去曾经一起携手欢愉的地方,相思一夜将人折磨得憔悴不堪。【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写景句含宛转之情,言情句带凄清之景,可谓情景两得。

7.鹊踏枝七

烦恼韶光能几许,肠断魂销,看却春还去。只喜墙头灵鹊语,不知青鸟全相误。

心若垂杨千万缕,水阔花飞,梦断巫山路。开眼新愁无问处,珠帘锦帐相思否。【注释】

灵鹊:喜鹊。中国民间认为喜鹊能报喜是因为通灵,所以称之为灵鹊。唐五代无名氏《鹊踏枝》词:“叵耐灵鹊多谩语。”

青鸟:神话传说中为王母娘娘取食送信的神鸟。

梦断巫山路:这里引用了巫山神女的故事。见宋玉《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译文】

美好时光能有多少呢?思量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柔肠寸断魂魄消散,只能眼睁睁看着春光逝去。唯独看到墙头喜鹊报喜时以为你会回来,却不知道青鸟完全耽误了你的音讯。

心像垂柳般千万缕意乱缠绵。水面广阔落花飞舞,梦魂早已经断在巫山路。满目新愁无处诉说,是否怀念相思曾经珠帘锦帐的欢愉时光?

8.鹊踏枝八

霜落小园瑶草短,瘦叶和风,惆怅芳时换。懊恨年年秋不管,朦胧如梦空肠断。

独立荒池斜日岸,墙外遥山,隐隐连天汉。忽忆当年歌舞伴,晚来双脸啼痕满。【注释】

瑶草: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仙草,这里指小草的美称。

斜日:黄昏时西斜的太阳。

天汉:原指银河。后泛指浩渺星空或宇宙。【译文】

秋霜落在小园里矮短的瑶草上,秋风吹动着枯瘦的树叶,花开时节过后心里更是惆怅。每年秋日如约而至,毫不顾及那些旧恨幽幽,朦朦胧胧如梦一般悲伤到断肠。

傍晚落日西斜,余晖洒向荒池岸边,墙外遥远的山川,隐隐约约像连着银河。忽然回忆起当年歌舞相伴多欢乐,如今夜晚只能泪流满面。【辑评】

陈秋帆《阳春集笺》:诸阕含思凄惋,似别有怀抱者。

9.鹊踏枝九

芳草满园花满目,帘外微微,细雨笼庭竹。杨柳千条珠簏簌,碧池波皱鸳鸯浴。

窈窕人家颜似玉,弦管泠泠,齐奏云和曲。公子欢筵犹未足,斜阳不用相催促。【注释】

簏簌(lù sù):下垂的样子。

云和曲:《汉武帝内传》中,西王母在嵩山设宴款待汉武帝,命董双成吹云笙,乐器笙筝琵琶之属名云和者甚多,《通考》谓其首为云象。【译文】

庭院中芳草遍地满目花开,透过帘幕向外看去,微微细雨笼罩着庭院中的竹子。柳丝千条如珠玉下垂,池塘里碧波荡漾鸳鸯嬉戏。

庭院深处的人家,弦管冰冷,貌美如玉的姑娘正齐奏着云和曲。公子欢筵上还没能尽兴,虽是傍晚时分也不用催促。【辑评】

天羽居士《续草堂诗馀》卷下:兴会才情凑洽。

沈雄云《古今词话词品》:“碧池波绉鸳鸯浴”,冯延巳《蝶恋花》语也,南唐元宗极爱此一句,谓可当“细雨梦回”两句。

10.鹊踏枝十

几度凤楼同饮宴,此夕相逢,却胜当时见。低语前欢频转面,双眉敛恨春山远。

蜡烛泪流羌笛怨,偷整罗衣,欲唱情犹懒。醉里不辞金盏满,阳关一曲肠千断。【注释】

凤楼:指女子的住处。

春山:形容女子眉毛好看像春天的山。

羌笛怨:羌族人吹笛常表达思念怀恋之感,引人伤感。

金盏:酒杯的美称。

阳关一曲:中国古琴曲《阳关三叠》,又名《阳关曲》《渭城曲》,源自唐代诗人王维的七言绝句《送元二使安西》。【译文】

从前几次在凤楼上共同宴饮。今夕相逢,却胜过初时相见。低声私语旧时欢愉,频频转面,双眉凝聚着离恨,如春日里朦胧的远山。

蜡烛流泪,羌笛声声哀怨。她悄悄地理一理罗衣,欲唱衷情又假装懒洋洋的样子。毫不推辞地痛饮杯中美酒,一醉方休,一曲《阳关三叠》,离别愁更愁啊!【辑评】

陈秋帆《阳春集笺》:婉转绸缪,与温庭筠《菩萨蛮》《更漏子》同一情致。

刘永济《唐五代两宋词简析》:冯延巳曾两度作宰相,此词表面以欢会与惜别为言,其中实有得失之心,但一托之闺情,便觉缠绵宛转……昔人论文,每以“言为心声”,似当表里如一。然苟作者艺术甚高,则必能为巧言以饰其伪,故读者必当联系作者之行为与时代背景,全面观察,而后可得其真相。盖巧伪之言,可以欺当世,不可以欺后世也。

丁寿田、丁亦飞《唐五代四大名家词》:“醉里不辞金盏满”及其前“偷整”二句,试想象其神态如何,不可等闲读过也。

11.鹊踏枝十一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注释】

行云:本指神女,此处引申为冶游浪子。

不道:不管、不理会。

百草千花:以花草比喻妓女。

寒食:寒食节,在清明前一日或二日。当天不开火,只吃冷食。

香车:妇女所乘之车。【译文】

这几日,他如行云一般不知飘荡到何处去了。忘记了回家,不顾春光即将逝去。寒食节前后,路两边到处都是闲草野花。他的车马又系在谁家树上?

泪眼婆娑倚楼不断喃喃自语,燕子双双飞来,路上可曾遇到他?心中乱如麻的春愁像那柳絮绵绵,悠悠梦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辑评】

陈廷焯《词则·大雅集》卷一评此词云:低回曲折,蔼乎其言,可以群,可以怨,情词悱恻。

蔡厚示《唐宋词鉴赏举隅》:这首词较明显地寄托了作者个人的感慨。他把自己比作被遗弃的女子,用以宣泄政治上的失意情绪。这比花间派词人专门描写妇女的服饰、容貌等一类作品,内容上毕竟深厚些。这种写法对北宋晏殊和欧阳修等人有着明显的影响。

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诗人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似之。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末两句,揭出愁思无已之情,即梦里亦无寻处,缠绵悱恻,一往情深。

12.鹊踏枝十二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入秋千去。【注释】

几许:多少。

玉勒雕鞍:玉质的马衔,精雕的马鞍,形容华丽的马车。

游冶处:出游寻欢的地方,特指妓院歌楼。

章台路:汉代长安城的一条街名,为当时繁华之地。后来用作游冶之地的代称。

雨横风狂:指雨势凶猛,风刮得凶狠。

乱红:花瓣飘落飞舞。【译文】

那深深的庭院不知道有多深?杨柳如烟云,一道道帘幕多得难以数清。豪华的马车停靠在游冶之处,登上高楼也看不见章台路。

暮春三月狂风暴雨。日落时分掩上门扉,也没有办法把春光留住。我满眼含泪问,可知道我的心意,花默默不语,飘零的落花纷纷飞到秋千外。【辑评】

沈际飞《草堂诗馀正集》卷一:末句参之“点点飞红雨”句,一若关情,一若不关情,而情思举荡漾无边。〔曾按〕《草堂诗馀》前集卷上录僧皎如晦《卜算子》〔送春〕云:“有意送春归,无计留春住。毕竟年年用着来,何似休归去。目断楚天遥,不见春归路。风急桃花也似愁,点点飞红雨。”

李廷机《新刻注释草堂诗馀评林》:首句叠用三个“深”字最新奇,后段形容春暮光景殆尽。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写闺情,层深而浑成。首三句,但写一华丽之庭院,而人之矜贵可知。“玉勒”两句,写行人游冶不归,一则深院凝愁,一则章台驰骋,两句射照,哀乐毕见。换头,因风雨交加,更起伤春怀人之情。“泪眼”两句……观毛氏此言,可悟其妙。

张宗橚《词林纪事》卷四:《南部新书》记严恽诗:“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此阕结二语似本此。

张惠言《词选》卷一:庭院深深,闺中既已邃远也;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小人之径;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斥逐者非一人而已。殆为韩范作乎?

孙麟趾《词迳》:何谓浑?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皆以浑厚见长者也。词至浑,功候十分矣。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冯正中词,极沉郁之致,穷顿挫之妙,缠绵忠厚,与温韦相伯仲也。《蝶恋花》四章,古今绝构。

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黄了翁《蓼园词选》:首阕因杨柳烟多若帘幕之重重者,庭院之深深以此,即下句“章台”不见亦以此。总以见柳絮之迷人,加之雨横风狂,即拟闭门而春已去矣。不见乱红之尽飞乎?语意如此。通首诋斥,看来必有所指。第词旨浓丽,即不明所指,自是一首好词。

丁寿田、丁亦飞《唐五代四大名家词》:冯公词忠爱缠绵,最喜作痴顽语。如“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开眼新愁无问处。珠帘锦帐相思否”;“懊恨年年秋不管”及本词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均此之类。俞平伯曰:“痴顽者,温柔敦厚之别名也。”【说明】

本词作者存争议,别作欧阳修。

13.鹊踏枝十三

粉映墙头寒欲尽,宫漏长时,酒醒人犹困。一点春心无限恨,罗衣印满啼妆粉。

柳岸花飞寒食近,陌上行人,杳不传芳信。楼上重檐山隐隐,东风尽日吹蝉鬓。【注释】

宫漏:古代宫中计时用的滴漏,一般是铜质的壶。

蝉鬓:古代妇女的一种发饰,鬓发像蝉翼一样薄,像蝉身一样黑而有光泽。多用来形容女子的头发很美。亦借指妇女。【译文】

粉色花朵在墙头绽开,冬寒将尽。宫漏声长,酒醒了人还是困乏的。春心一点,无限愁恨,罗衣上满是泪痕,妆粉都乱了。

柳岸边上花瓣飞舞寒食节临近,路上行人,没有传来任何音讯。楼上屋檐重重,远处层山叠隐,春风整日吹着蝉鬓。【辑评】

陈秋帆《阳春集笺》:此阕多从温词中“青琐对芳菲,玉关音信稀”,“金雁一双飞,泪眼沾绣衣”,“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等句夺胎。

丁寿田等《唐五代四大名家词》:粉映墙头。犹言墙头红粉也,叶绍翁诗“一枝红杏出墙来”。

14.鹊踏枝十四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惊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慵不语,惊残好梦无寻处。【注释】

六曲阑干:弯弯曲曲的栏杆。六,形容曲折处多。

偎:紧挨着。

黄金缕:形容新长出来的柳条,嫩黄如同金丝线。

钿筝:用珠宝装饰的筝。

玉柱:筝上玉质的定弦用的码子。

海燕:燕子。古人认为燕子是漂洋过海而来的。

游丝:指在空中飞扬的虫丝,蜘蛛或者青虫吐的丝。

一霎:一阵子。

觉来:睡醒来。

慵:懒。【译文】

幽静的小楼被曲曲折折的朱栏和碧树环绕。春风和煦轻轻吹动着杨柳枝,鹅黄的柳条如黄金缕一般。忽然响起了抚筝的声音,惊起海燕双双穿帘飞去。

庭院里满眼都是袅袅柳丝,到处落满了柳絮。正是杏花开放的季节,却下起了一阵小雨。在睡酣之际醒来,慵懒不想说话,被莺啼声惊扰了美梦,再也无寻处了。【辑评】

张惠言云:三词([曾按]指《词选》所录“几日行云”、“莫道闲情”及本首)忠爱缠绵,宛然《骚》、《辩》之义。

谭献云《复堂词话》:金碧山水,一片空蒙。此正周氏所谓“有寄托入,无寄托出”也。

又评“满眼”句云:感。又评“一霎”句云:境。又评“浓睡”句云:人。又评“惊残”句云:情。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正中《蝶恋花》四阕,情词悱恻,可群可怨。《词选》云:“忠爱缠绵,宛然《骚》、《辩》之义。延巳为人,专蔽嫉妒,又敢为大言,此词盖以排间异己者,其君之所以信而不疑也。”数语确当。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镇日凄清,原无欢意,方期睡浓梦好,一晌贪欢,偏是莺语又惊残梦,其惆怅为何如耶?谭复堂评此词如“金碧山水,一片空蒙”,可谓善会消息矣。

15.采桑子

中庭雨过春将尽,片片花飞,独折残枝,无语凭阑只自知。

玉堂香暖珠帘卷,双燕来归。后约难期,肯信韶华得几时。【注释】

玉堂:居所的美称。

韶华:青春年华。【译文】

雨过春天即将逝去,中庭里落花飞舞。独自折下残枝,依靠着阑干沉默无语,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居所里熏香暖暖珠帘卷起,燕子双双归来。约定的归期,难以实现,人的青春年华又能有多少时光。【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上阕花枝已残而独折取,其云自知者,当别有思存。下阕知韶华之易逝,则君宜早归,警告之切,正相忆之深。

16.采桑子二

马嘶人语春风岸,芳草绵绵。杨柳桥边,落日高楼酒旆悬。

旧愁新恨知多少,目断遥天。独立花前,更听笙歌满画船。【注释】

马嘶:马的音高而长的嘶鸣声。

绵绵:草长不绝绵延的样子。

酒旆(p èi):即酒旗。【译文】

春风吹拂河岸,芳草丛生,万物复苏,声声马嘶,游人欢笑。夕阳下杨柳桥边,明月悬挂在高楼角上,酒旗招展。

岁岁年年,旧愁和新恨不知道有多少,目光眺望着遥远的天边,独自寂寞站在花前,却听见画船上笙歌四起。【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酒旗催日下城头”,人称佳句。此词“落日高楼”句尤为浑成。下阕“笙歌”句在新愁旧恨中闻之,只增忉怛耳。

17.采桑子三

西风半夜帘栊冷,远梦初归。梦过金扉,花谢窗前夜合枝。

昭阳殿里新翻曲,未有人知。偷取笙吹,惊觉寒蛩到晓啼。【注释】

帘栊:亦作“帘笼”。窗帘和窗户,泛指门窗的帘子。借指闺阁。

金扉:形容门户华贵。

夜合:合欢,一种花的名字,朝开暮谢。

惊觉:惊醒。

寒蛩(qi óng):深秋的蟋蟀。【译文】

半夜西风呼啸,帘栊寒冷,梦里远方人儿刚刚归来。穿过门户,窗前夜合花紧闭。

昭阳殿里新改编的曲子,还没有人听过。偷偷取出笙吹起,惊起了深秋的蟋蟀一直鸣叫到天亮。

18.采桑子四

酒阑睡觉天香暖,绣户慵开。香印成灰,独背寒屏理旧眉。

朦胧却向灯前卧,窗月徘徊。晓梦初回,一夜东风绽早梅。【注释】

天香:芳香,熏香。

绣户:形容居室华丽,多指女子住所。【译文】

昨夜醉酒睡去,半夜醒来天香温暖,连绣门都懒得拉开。香印已经燃尽成灰,独自背对寒冷的屏风整理着旧眉。

朦朦胧胧中,却又向灯前躺下,窗外月影徘徊。从清晨的梦中醒来,一夜春风过后,早春的梅花竟然绽放枝头。【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上阕“旧眉”句寒屏独掩,尚理残妆,与耆卿“衣带渐宽终不悔”皆蔼然忠厚之言。下阕在孤灯映月,低回不尽之时,而以东风梅绽、空灵之笔作结,非特含蓄,且风度嫣然,自是词手。

19.采桑子五

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

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注释】

墙东:出自战国楚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宋玉家隔墙东边的邻居是一位女子,堪称楚国第一美人,她仰慕宋玉,爬上墙头悄悄看宋玉,看了三年,宋玉也没有与之交往。这里借指一种怀念之情或实指墙的东边。

疏钟:零散响起的钟声。【译文】

小院寂静悠远,无人拜访,只有春风满院。惆怅却留在墙东,一树樱桃在雨中红润娇艳。

忧愁的心绪像醉了又像病了,想说却懒得说。日暮时分,稀疏的钟声响起,双燕也回到了栖息的画阁中。【辑评】

陈廷焯《云韶集》卷一:自然景色。节拍处合毫邈然。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小堂”一首,羡双燕之归来。

20.采桑子六

画堂灯暖帘栊卷,禁漏丁丁。雨罢寒生,一夜西窗梦不成。

玉娥重起添香印,回倚孤屏。不语含情,水调何人吹笛声。【注释】

禁漏丁丁:宫中计量时间用的漏壶叮叮当当的漏水声音。

玉娥:美丽的女子。

水调:曲调名,调声哀怨。据说作于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时,后演变成为宫廷大型乐曲。【译文】

画堂里灯暖帘卷,宫漏声滴滴。雨停了寒冷悄生,一夜西风做不成梦。

玉娥重新起来添了香印,回去独自倚靠在屏风上。沉默不语却深深含情,何人在用笛吹奏那哀怨的水调曲。【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画堂”一首,怅谁家之吹笛,仅寓孤闷之怀。

21.采桑子七

笙歌放散人归去,独宿红楼,月上云收,一半珠帘挂玉钩。

起来点检经由地,处处新愁。凭仗东流,将取离心过橘洲。【注释】

点检:检查、反思。钱起《初至京口示诸弟》诗:“点检平生事,焉能出荜门。”

离心:离愁别绪。

橘洲:橘子洲,在今湖南省长沙市西湘江中,盛产橘子。【译文】

笙歌曼舞消歇,众人归去,只剩我独宿红楼。云消散,明月升起,珠帘半卷如挂玉钩。

起床细细感受着经过的地方,处处都勾起了新愁。东流的河水啊,请将我这颗充满了离恨的心,捎到橘子洲吧。【辑评】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极凄婉之致。

22.采桑子八

昭阳记得神仙侣,独自承恩。水殿灯昏,罗幕轻寒夜正春。

如今别馆添萧索,满面啼痕。旧约犹存,忍把金环别与人。【注释】

水殿:靠水边的宫殿,或专指帝王所乘的豪华游船。

别馆:帝王在京城主要宫殿以外的行宫。

忍:怎么能忍受。

金环:金质的环。作信物或饰品用。【译文】

昭阳殿里记得曾经是神仙眷侣,独自承受恩宠。水殿里灯光昏暗,罗幕外春夜正寒。

如今别馆越加萧瑟,满脸泪痕。旧日的誓言还在,你怎忍心把金环赠予别人。【辑评】

刘永济《唐五代两宋词简析》:此托宫怨之词也。前半阕言昔日之恩情,后半阕言今日之幽怨,末句猜疑嫉妒之语也。

23.采桑子九

风微帘幕清明近,花落春残。尊酒留欢,添尽罗衣怯夜寒。

愁颜恰似烧残烛,珠泪阑干。也欲高拌,争奈相逢情万般。【注释】

珠泪阑干:眼泪纵横的样子。

拌:同“拚”,舍弃。【译文】

微风吹拂着帘幕,清明节将近,花纷纷凋落,春日即将结束。把酒言欢,夜里寒冷添上了罗衣。

愁颜和残烛燃尽一样憔悴,眼泪纵横。也想要放弃,无奈再次相逢总是情难自抑。

24.采桑子十

画堂昨夜愁无睡,风雨凄凄。林鹊单栖,落尽灯花鸡未啼。

年光往事如流水,休说情迷。玉箸双垂,只是金笼鹦鹉知。【注释】

灯花:蜡烛或油灯的灯芯燃烧后灰烬未散落下来,在火焰中如同花朵。

玉箸:眼泪。【译文】

昨夜在画堂里愁无眠,风雨凄冷。林里的喜鹊孤独地栖息,灯花落尽了鸡还没有鸣叫。

往事如流水,时光易逝,不要说情思迷离。两眼泪流,只有金笼里的鹦鹉知道。【辑评】

孙人和《阳春集校证》:此殆《诗·郑风·风雨》之思乎?“愁无寐”者,忧思难眠也;“风雨凄凄”者,浊乱之世也;“林鹊争栖”者,小人当道也;“落尽灯花”者,国垂亡也;“鸡未啼”者,未见君子也;“年光往事如流水”者,前功尽弃也;“情迷”者,忠君之成也;“玉箸双垂”者,志未遂而悲伤也;“只是金笼鹦鹉知”者,国人莫我知也。可谓自信而不疑矣。

陈秋帆《阳春集笺》:温庭筠喜欢用金、玉等字,如“手里金鹦鹉”、“双双金鹧鸪”、“画屏金鹧鸪”、“绿檀金凤凰”、“玉钗头上风”、“玉钩褰翠幕”、“玉香炉”、“玉连环”之类,西昆习尚。《阳春》亦善用之。此阕“玉箸双垂”、“金笼鹦鹉”,即金、玉并用。此例集中屡见。

25.采桑子十一

寒蝉欲报三秋候,寂静幽斋。叶落闲阶,月透帘栊远梦回。

昭阳旧恨依前在,休说当时。玉笛才吹,满袖猩猩血又垂。【注释】

三秋:秋天,或指秋季第三月(农历九月)。

猩猩血:指鲜红色。据说猩猩的血可以染布,此说法最早见《华阳国志》:“猩猩兽,能言,其血可以染朱罽(j ì,毡的意思)”(卷四·南中志)。【译文】

寒蝉鸣叫,秋季节气到来,院子寂静幽幽。落叶洒在台阶上,月光透过帘幕,从遥远的梦境醒来。

昭阳殿的旧恨依旧在,不要再诉说当时的时光了。玉笛声吹,艳红的衣袖低垂。

26.采桑子十二

洞房深夜笙歌散,帘幕重重。斜月朦胧,雨过残花落地红。

昔年无限伤心事,依旧东风。独倚梧桐,闲想闲思到晓钟。【注释】

洞房:幽深的内室。

昔年:以前,往年。【译文】

深夜洞房里笙歌散去,帘幕重重低垂。斜月朦朦胧胧,雨过地上落满了残花。

以前的无限伤心事,像春天一样去了又来。独自倚靠在梧桐树旁,胡思乱想一直到报晓的钟声响起。【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人当暮年感旧,每独自低回……“闲想闲思”句明知相思无盖,而到晓难忘,盖情有不能自己者也。

27.采桑子十三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注释】

游春侣:春游伴侣。

寻芳:探寻花草。

纵有:即使有。【译文】

花前丢失了春游的伴侣,独自在花草中徘徊寻找,却是满目悲凉情景,纵使有笙歌吟唱,也只能让人断肠。

林间双蝶飞舞,帘幕间双燕纷飞,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一个人。怎忍得住,更加思量,绿树青苔,夕阳西沉,更是凄凉。【辑评】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通首仅寓孤闷之怀。江左自周师南侵,朝政日非,延巳匡救无从,怅疆宇之日蹙,“夕阳”句寄慨良深,不得以绮语目之。

唐圭璋《唐宋词简释》:此首触景感怀,文字疏隽。上片,径写独游之悲,笙歌原来可乐,但以无人偕游,反增凄凉。下片,因见双蝶、双燕,又兴起己之孤独。“绿树”句,以景结情,正应“满目悲凉”句。

陈廷焯《词则·别调集》卷一:缠绵沉着。

28.采桑子十四

樱桃谢了梨花发,红白相催。燕子归来,几处风帘绣户开。

人间乐事知多少,且酌金杯。管咽弦哀,慢引萧娘舞袖回。【注释】

萧娘:唐宋诗词中泛称心仪的女子。【译文】

樱花谢了,梨花盛开,红白交相辉映。春天到了,燕子归来,几度香风吹开了绿户。

人生苦短,乐事有多少,不要管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管弦声呜咽,慢慢牵引着萧娘的衣袖归去。【说明】

本词作者存争议,别作晏殊,见《珠玉词》。又作晏几道,见《全芳备览》前集卷二十四樱桃花门。又作杜安世,见《寿域词》。

29.酒泉子

庭下花飞,月照妆楼春事晚。珠帘风,兰烛烬,怨空闺。

苕苕何处寄相思,玉箸零零肠断。屏帏深,更漏永,梦魂迷。【注释】

妆楼:旧时对女子居住的楼房的称呼。

兰烛:香烛的意思。

苕苕:遥遥,遥远。【译文】

庭院里落花飞舞,暮春时节明月照耀着妆楼。风吹珠帘,香烛燃尽,恨这闺房里空荡荡的。

相思寄往何处,思念的人在遥远的地方,眼泪飘零伤心到断肠。屏风帷帐深幽,漏声悠长,梦魂迷惘。

30.酒泉子二

云散更深,堂上孤灯阶下月。早梅香,残雪白,夜沉沉。

阑边偷唱系瑶簪,前事总堪惆怅。寒风生,罗衣薄,万般心。【注释】

瑶簪:玉簪。【译文】

云消散,夜更深,厅堂里点着孤灯,月光洒在台阶上。春梅清香,残雪白,夜晚沉静。

栏杆边偷偷唱起了歌儿,把玩着玉簪。往事总是充满了惆怅,寒风起,罗衣薄,心里万般思绪。

31.酒泉子三

庭树霜凋,一夜愁人窗下睡。绣帏风,兰烛焰,梦遥遥。

金笼鹦鹉怨长宵。笼畔玉筝弦断,陇头云,桃源路,两魂消。【注释】

陇头云:来自柳恽诗句:“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桃源路:在湖南省常德西南和江苏省都有桃源县,此处应该指后者。【译文】

庭院里的树木落满了寒霜,窗下睡着的人一夜满是愁思。风吹着绣帷,香烛火焰跳动,梦遥遥无期,无法入眠。

金笼鹦鹉怨恨夜太长,熏笼旁的玉筝弦断,陇头云,桃源路,两个人都悲伤到魂消。

32.酒泉子四

芳草长川,柳映危桥桥下路。归鸿飞,行人去,碧山边。

风微烟澹雨萧然。隔岸马嘶何处?九回肠,双脸泪,夕阳天。【注释】

长川:长河。

萧然:萧条,空寂,凄凉。

九回肠:回肠:形容内心焦虑不安。九:形容回环往复。【译文】

芳草萋萋和水中绿洲交相辉映,高桥下道路两旁柳树依依。北归的鸿雁飞过,路上的行人,也一个个离去,望断青山。

微风淡烟雨潇潇,对岸嘶鸣的马儿在何处。忧思回环往复,泪流满面,愁对夕阳落日。

33.酒泉子五

春色融融,飞燕乍来莺未语。小桃寒,垂杨晚,玉楼空。

天长烟远恨重重,消息燕鸿归去。枕前灯,窗外月,闭朱栊。【注释】

春色融融:春天的景色让人觉得很温暖。

朱栊:朱红色的窗棂。亦代指窗子。【译文】

春光融融,飞燕刚刚飞来,莺儿还未啼叫。小桃微寒,垂柳晚,玉楼空。

天悠长,烟雾远,心里的恨一重又一重。燕鸿带着消息归去了,枕前的灯晃晃悠悠,窗外月光洒落,紧闭了朱窗。

34.酒泉子六

深院空帏,廊下风帘惊宿燕。香印灰,兰烛小,觉来时。

月明人自捣寒衣,刚爱无端惆怅。阶前行,阑畔立,欲鸡啼。【注释】

宿燕:睡燕,栖息的燕子。

捣寒衣:表现了对征人的思念,也表现了一种凄苦。【译文】

庭院深深,帷帐空空,檐廊下风吹帘幕惊起了睡燕。香印燃尽,香烛微微,刚刚醒来。

明月下我一个人独自捣寒衣。无端惆怅升起,行走在台阶前,朱栏边立着,鸡即将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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