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下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22 07:4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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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衫落拓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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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送》(下册)

《一路繁花相送》(下册)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一路繁花相送》(下册)作者:青衫落拓排版:青杨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1-01ISBN:9787550019355本书由北京白马时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十四章时间是我的宗教

这里是本地唯一的东正教教堂,修建于民国初期,隐没在一片杂乱无章的民居之中,俄侨相继离开后,教堂渐渐废弃。一家婚庆公司租下了这里,修缮之后,改建成了西式婚礼教堂。

林乐清架好三脚架,从各个角度拍摄着具有俄罗斯建筑风格的外观,他有轻微的遗憾,这间教堂建筑颇有特色,但被修整得色彩明丽俗艳,已经没有多少旧式风味了,不过大概总比无人问津然后衰败下去好一点。

他收起三脚架走进去,只见里面四壁和天顶上都安有玻璃窗,通透明亮,辛辰正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凝视着前方的十字架出神。

林乐清将摄影包放在一边,坐到她身边,“在想什么,合欢?”“我从秦岭回来以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做助理,第一天上班就是到这儿来拍一对新人结婚的过程。那天也很热,主持仪式的神父不停地讲耶稣,新娘的妆都快花了。”辛辰嘴角勾起,笑道,“唉,不知道怎么搞的,坐在这里就想起那天的情景。”

当时辛辰在西安住了近一周的医院,然后执意出院买火车票回家,打电话给大伯报了平安归来,然后在家躺了足足一天,恹恹地既不想吃东西也不想挪动,到夕阳西斜时分,邻居家飘来饭菜香味,却引得她更加恶心欲吐。她想,困在深山就着雨水用力咽压缩饼干、躺在医院吃食堂饭菜都没这反应,可真是奇怪了。

她终于还是命令自己爬了起来,趴到窗台上望向外面。这一片老居民区的房子并没有烟道,大家的厨房用的都是曾在这城市风行一时的无烟灶台,所谓的无烟灶台不过是将厨房窗台推出去一点搁上煤气灶,装在窗子上的抽风机对着外面抽出油烟,每台抽风机下面都拖着长长的油腻痕迹。到了做饭的时间,居民区内各种味道杂陈,爆炒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人间烟火气息。辛辰微一仰头,只见对面吕师傅喂的鸽子群飞过,它们飞翔盘旋,以几乎相同的角度反复掠过她的视线。

眼前是她从小见惯的寻常景象,从秦岭那样壮丽而危险的地方归来,如此市俗的景象也具有了不一样的意味,记起昨天在电话里对大伯的保证,她振作起来,换了衣服下楼去买东西吃。

第二天辛辰便开始找工作,几乎毫不挑选地接受了第一个录用她的职位,当然这也是她大学时兼职做熟了的工作,跟着摄影师,根本不用他指导角度地打着反光板,间或同化妆助理一块迅速给新娘补妆。

那时这所教堂刚刚翻新,色彩比现在还要鲜艳,到处摆放着盛开的玫瑰,喜气洋洋。那对新人不知是否信教,但依足西式礼仪,主持的神父也格外落力,冗长地宣讲着婚姻的真谛,诸如不要冲动之下的爱情、努力培养自己成为好的伴侣、清楚人生的目标、领会神的旨意之类。他洪亮的声音在教堂中引起共鸣,气势颇为摄人,可是辛辰只觉得疲惫,她不知道是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还是炎热的天气、教堂到处晃眼的色彩、带着回响的布道声让她觉得难受。

终于神父开始与新郎新娘对话,让他们交换戒指。她突然再也支撑不住了,把反光板交给同事,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远远地看着激动得流泪的新娘和鼓掌的观礼来宾,想到以后得经常重复旁观这一幕,不禁一阵不寒而栗几近虚脱。

当然她是多虑了,本地选择教堂婚礼的人不算多,而她的图片处理能力很快为她赢得了一个后期制作的职位,不必再跟着摄影师出席这类引起她强烈不适感的场面。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反应颇为荒诞可笑,“我还想,以后能不来这里绝对不来,可今天坐在同样的位置,倒觉得心里很安宁平和,多奇怪。”

林乐清也笑了,“你信仰宗教吗?”

辛辰摇头,说:“不信,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有个信仰,是不是能更容易做到内心平静。”“你够平静了,合欢,平静得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林乐清微笑着看她,“在太白山上徒步时,这一点已经让我印象深刻了。”“我招认,我是装的,乐清,其实我很害怕,可我更害怕我的恐惧流露出来会吓坏你,又或者会约束你,让你放弃自己的逃生机会,毕竟你当时还是一个孩子啊。”“又来了,我当时快20岁了,不是孩子。”

辛辰直笑,“好吧,孩子,你不是孩子。”

林乐清无奈地笑,侧头看着她,“合欢,在我面前不必装,尤其是现在,不必非要表现得开心。”

辛辰诧异,“乐清,对着你我没什么可装的。我现在倒真是没有不开心,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她将头靠到他肩上,“借我靠靠就好。不知怎么搞的,可真是累啊,比连续纵山六小时还累。”

在太白山上,两人坐在帐篷内,外面骤雨初停,到处迷漫着薄薄一层雾气,林乐清再次拒绝辛辰让他独自先走的提议时,她沉默良久,也是这样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却又马上抬起,问有没弄疼他的伤处。想起往事,林乐清微微一笑。“为什么会累,因为路非吗?”他轻声问她。

辛辰烦恼地笑,“嘿,为什么每个人都断定我应该和他有关系?”“路非是爱你的,合欢。他几个月前去美国出差,跟我小表叔去我宿舍,看到你的照片后,才知道你去徒步遇险,那个时间,他正好也回来本地准备找你,你们只是错过了而已。”“这是他跟你说的吗?可那根本不是错过,我们早就走上不同的路了,再见面没什么意义。”“于是你特意去参加徒步,只是为了避开他吗?”“天哪,你居然这样想,希望他可别这样推理才好。不,乐清,我不至于为避开某个人,特意去找一个会让自己送命的机会,那简直矫情得太可笑了,更别说还差点拖累到你。我以前一直任性,可真没任性到漠视自己和别人性命的程度。我只是那段时间状态很差,厌倦了当时的工作,再加上不想见他,准备随意找个地方散心,唯一的错误就是准备不足。”“在太白山上,你发烧昏迷,一直叫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合欢,不要骗自己。”

辛辰蓦地坐直身体,转过头盯着林乐清,“真的吗?”看见林乐清肯定的表情,她咬住了嘴唇,思忖良久才苦笑道,“我倒不知道,我病得这么狼狈。”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捂住嘴,“你不会把这也告诉了路非吧?”

林乐清笑道:“我真说了,他一定要问详细情况,那么好吧,如果是他辜负了你,那他活该受点良心责备。”

辛辰神情变幻不定,隔了一会儿,耸耸肩,“乐清,我跟他又不是演肥皂剧,没有谁辜负谁啊,不过是他要出国留学,我说分手,然后各走各路,很平常。这个误会太可笑了,难怪他看我的样子一脸负疚加忏悔,希望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甩了他的女朋友,我可承担不起这责任。”“你不爱他了吗?”“乐清,你15岁时爱过谁没有?”

林乐清认真想想,“我比较晚熟,15岁时还很纯洁的。有人给我写过情书,我对一个女孩有过朦胧的好感,不过好像说不上爱。”“我15岁到18岁时,爱过一个人,爱到舍不得放手,只希望能霸占住他,不管其他一切,到最后明知道留不住他了,也不愿意装得大度一点留个美好的回忆给他。”她轻声笑,“现在想想那个彪悍的劲头,自己都觉得奇怪,搞不懂怎么会那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该为自己改变人生规划。”“可是依我看,为所爱的人改变规划才是明智的选择啊,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哪有爱人来得重要。”“你看,我还是得叫你孩子,你和我17岁时的想法一样。”“长大就意味着学会把爱情拿来权衡取舍吗?我觉得这样长大实在可悲。”“是呀,我倒是想一直那样理直气壮下去,可我就是可悲地长大了,突然就能原谅一切了,当然也没办法再有那么强烈的爱恨了。懂我的意思吗?我们都回不去从前,要问我爱不爱他,我只能说,我曾经爱过,曾经而已。”“合欢,我希望你快乐,不要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白白苦了自己。”“回忆对我很重要,没有那些回忆,好像白活了某段光阴一样,不过放心,我把回忆跟现实分得很清楚。也许有一阵我还存过一点可笑的妄想,好在至少三年前,我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辛辰注视着十字架的方向,笑了,“感谢万能的时间,对我来说,时间就是我的宗教。”“你决定不被回忆束缚是好事,可是合欢,为什么我听得这么苍凉?”

辛辰回头,只见教堂穹顶通透的光线直射下来,林乐清那张年轻的面孔神采斐然动人,眼睛明亮而清澈,满含着关切,她笑了,抬一只手摸他隐有黑玉般光泽闪动的头发。林乐清闪开头,一把捉住她的手,佯怒道:“又来充长辈占我便宜。”

辛辰笑得靠倒在椅背上,“爱上你并被你爱上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乐清,我提前妒忌她的好命。”

林乐清看着她,也笑了,仍然握着她的手,“这是在告诉我,你不会爱上我吗?”“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乐清,我珍惜我们的友情,才不会用爱情这么脆弱容易变质的东西去祸害它。”“喂,我还没开始好好爱一个人,你就把爱情说得这么恐怖了。”“好好爱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乐清,值得你去尝试。”辛辰仰头对着教堂穹顶,光线刺激下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好好去爱,需要有爱的能力。我大概没那个能力了,我可以凑合和要求不高的人谈谈情说说爱,找点小开心。可要是朝你要爱情,就比困在太白山上时拉着你,不放你去争取逃生的机会还要可耻了。”“这叫什么话?”林乐清诧异,“你才25岁,就说自己没有了爱的能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要急着断定自己未来的生活。”

辛辰抽回自己的手,大大地伸个懒腰,站了起来,笑着说:“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才是,小朋友。对,我们都不要急着断定未来,乐清,尤其是你,好好享受生活吧。”

两人出去,再拍摄了其他几处建筑,光线渐暗,他们漫步回家。没想到那片住宅区前较之午后还要热闹,下班回家的人也加入了讨论,有人情绪激昂慷慨陈词,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场面是辛辰住这里二十多年也没见过的。他们正要穿过人群走进去,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却叫住辛辰:“哎,你是住那栋楼五楼的住户吧,过来到联名信上签字,我们一起要求更高的拆迁补偿。”

辛辰草草扫了一下内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房号,回头示意林乐清赶紧走进楼道回家。“你准备跟他们一块抗争吗?听说现在国内钉子户都很厉害,手段千奇百怪。”林乐清放下摄影包,一点不为这个项目是他小叔叔的昊天集团开发的发愁,倒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辛辰摇头,她可不准备在这里多耽搁,“我打算等拆迁补偿标准确定了,只要不算离谱我就马上接受。”“那你还签名支持他们?”林乐清吃惊,他多少有了点外国人的脾气,不大理解辛辰这样视签名为儿戏。“我不签,她会拉着我说个没完,而且,我确实支持他们去尽量争取更高的补偿啊,只是我不打算多耗在这里了。”

林乐清认真看着她,“合欢,你是不是急着要离开这个城市?”“不急啊,不拿到钱我哪儿也不会去,而且你下周回美国对吧,我肯定是在送走你之后再走。”“又跟我玩顾左右而言他。”“喂,别乱显摆你会的成语。我就是搞不懂,我每次认真回答,别人都当我是敷衍,难道我的信用这么差?乐清,我的计划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接周期长的工作了,抽出时间就去办护照。只要开始发放拆迁款,我就开始处理不要的东西,能送的送能卖的卖。等拿到钱以后,先去昆明住一阵子,转转周边的地方,顺便看看有没工作机会。我们都没别的安排的话,就明年在捷克碰面吧。”

她说得这么详尽,林乐清开心地笑了,“合欢,那我们说定了。”

辛辰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看然后接听:“你好,旭晖。”停了一会儿,她漫不经心地说,“不,改天再说吧,今天我累了。”

严旭晖收起手机,见辛笛一脸的似笑非笑,不禁乐了,“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老严,我现在要是再叮嘱你别去招惹我家辰子,可完全是为你好,你老男人一个了,哪还伤得起心呀。”“喂,我只是请她出来吃饭好不好。当年我倒是真想追求她,可惜刚露点想法就被你拍了一头包。如果不是你,辛辰早就是我女朋友了,害我白白惆怅了这么多年。”

服务生正把他们点的简餐一份份送上来,辛笛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黑椒牛排,嗤之以鼻,“你就可着劲意淫吧,凭你也追得上我妹。”

戴维凡忍笑拍严旭晖的肩膀,正要说话,阿KEN先笑道:“Sandy是恋妹狂,对她堂妹有无限信心。”

严旭晖大笑,“阿KEN你太精辟了。”

辛笛瞪他们一眼,却也笑了,承认自己是对辛辰偏心到了一定程度。戴维凡笑吟吟看着她,“放心,你家辛辰也是恋姐狂,白天还跟我说呢,我干手净脚也未见得追得上你,你们姐妹俩口气如出一辙,倒真有默契。”

三个男人齐声大笑,严旭晖反过来猛拍戴维凡肩膀,“老戴啊老戴,你完了,居然想追求辛笛,就等着撞一头包吧。”

辛笛再怎么满不在乎,也难得地红了脸,拿了刀叉去切牛排,悻悻地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八卦碎嘴的男人。”

玩笑归玩笑,吃完饭后,几个人重新进入工作状态,自然都是全神投入,一直忙到店里打烊,总算将画册拍摄的大致框架确定下来,虽然都习惯熬夜,也有了几分倦意。从四月花园走出来,阿KEN与严旭晖上了出租车,戴维凡带辛笛往他停车的地方走,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

将近八月底,晚风终于带了些许凉意,戴维凡不知什么时候牵住了辛笛的手。走在寂静的午夜街头,身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手被包在一个大而带着薄茧的掌心内,看着他控制长腿迈出去的步幅,与自己保持同行的频率,辛笛想,不知道这种平静而愉悦的状态能不能算作恋爱,反正似乎滋味还不错。不过居然连这也不能确定,她又有点自嘲,似乎之前的几次恋爱都白谈了,没有多少回忆和体验,现在想得起来的东西真不多。“在想什么呢?”“维凡,你最长爱一个人爱了多久?”

戴维凡不免警惕地看向辛笛,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一个陷阱。他要是说从来没爱很长时间,当然显得自己薄情寡义,配上不良的前科,简直就可以马上被一脚踹飞;可要现编出一个情深意长的例子他做不到,而且不免后患无穷。照他的认识,女孩子情到浓时,不免都会计较以前的事,到时候辛笛再来追问:“你既然那么爱她怎么还会分开?”“你现在还想着她吗?”那他也可以直接去死了。

没等他念头转完,辛笛已经叹了口气,“你大概不会爱一个人很长的时间,唉,这样也好,感情纠结起来真让人害怕。”

戴维凡被弄得没头没脑,“谁说恋爱一定要纠结啊?明明可以是很快乐的事情。”

辛笛此时想起来的却是下午的情景,她的好友路非,一向沉静的面孔上带着那样深刻的无奈;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和礼貌的纪若栎,一看便知只是掩饰着愤怒焦灼;还有辛辰,看着若无其事,却分明经历了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他们大概都长久地爱过,可现在都说不上快乐。

她低下头,只见路灯将她和戴维凡的身影一时长长地拉在身后,一时投射到前面,她穿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在人行道上,发出小而清脆的声音,偶尔一辆车从他们身边匆匆掠过,更增加了点夜深人静的惆怅感觉。

戴维凡侧头看她,不理解她突然的沉默,但却多少知道,她刚才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打算探询他的过往情史,而这会儿又神游别处,恐怕根本忘了他在身边了。两人已经走到了他停车的地方,辛笛心不在焉地走到副驾座,他的手一带,将她揽入了怀中。

辛笛撞在他结实的身体上,才回过神来,她仰起脸,只见路灯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面前那张英俊的面孔上洒下光影,越发显得他鼻梁高挺,每一个线条都带着诱惑,他的脸慢慢向她低下来,嘴唇压上了她的唇,放在她腰际的手臂将她揽紧贴合在他的身上。

这还是自从香港那次酒后,两人头一次接吻,戴维凡娴熟地撬开她的嘴唇和牙齿,长驱直入,辛笛只觉得心怦怦地狂跳,全身有酥麻无力的感觉,只想,身体反应居然这么诚实地败给了这厮,还真是来得危险。大脑供氧不足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有点想叫停,又有点舍不得,不容她多想,他的吻越来越深入,辗转吸吮,她回应着,再没其他意识了。

他移开嘴唇,一路吻向她的颈项,再凑到她耳边,“去我那儿还是你那儿?”

她的心脏跳动得狂乱,一时居然弄不清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含糊嗯了一声。戴维凡掏出车钥匙按遥控开车门,那个嘀嘀声在宁静的夜晚来得响亮,她这才蓦地回过神来,明白戴维凡是在做什么提议,连忙摇头,“不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的脸热得通红,犹带一点气息紊乱,却说了这话,戴维凡被她气乐了,手臂用力将她再箍紧一点,眯着眼睛看着她,“害怕了吗?”

隔了薄薄的衣服,抵着他的身体,他灼热而紧密地环抱着她,她的脑袋中混沌一片,良久,她抬起手撑着他胸前结实的肌肉,“你自己也有临阵脱逃的时候好不好。”

戴维凡被说中痛处,好不尴尬,“忘了那件事吧,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现在有工作要一块完成,我不想搅得公私不分。”

这个理由如此堂皇,戴维凡有点无语了。他倒是一直知道辛笛对工作的认真,不过合作拍个画册,设计师确定服装和拍摄构想,他这边策划跟制作,虽然忙的是一件事,可真不至于和个人感情发生冲突,摆明就是推托了。他挫败地放开一点她,一时却舍不得松开手,双手搂着她的腰,“设计总监和广告公司的人暗通款曲,你们曾总知道了会怎么说?”

辛笛此刻已经镇定下来,笑道:“倒不至于砸了我的饭碗,不过要是从此叫我别去审查公司宣传品了我才高兴。”

戴维凡大笑,“那好,明天开始我天天接你下班,早晚曾总会免了你这苦差事的。”

戴维凡送辛笛回家,她走进楼道,转头看他的车子掉头驶出院子,懒洋洋地上楼进门开灯,她的玄关处放着一面穿衣镜,换了鞋子直起身,一眼看到里面的那个人面如桃花,一副春心萌动的表情,不禁好笑又有点吃惊。

辛笛一向不算胆小,香港那晚,也不过是借点薄醉盖脸而不是壮胆。只是那会儿是在异地,戴维凡不过是她一向没放在眼中的学长,一年也只是开发布会、看展览时打个照面而已。那次脑袋一热,她想,活到28岁才放纵自己一次大概无妨,大不了一夜过后各走各路,以后偶尔碰面全当不认识好了。可是现在约会一多,她居然有点情怯。

辛笛仰靠到沙发上,认真思量,跟一个住在同城的花花公子调调情也许没啥大不了,但当真弄得好像恋爱一样,给自己惹来后患似乎就有点不值得了。她决定还是谨慎一点好,不要被这厮的美色所诱冲昏了头,想到他的美色,一下记起刚才那个坚实的怀抱和手抚上他胸肌的感觉,不免又耳根一热,她断定大龄女怀春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戴维凡说到做到,果真第二天就开始接辛笛下班。辛笛倒不反对他这样献殷勤,她的下班时间恰好和本地出租车的交班时间重合,每次叫车都得等上半天,以前也动过念头想去考驾照自己买辆车代步,可是她妈妈闻言大惊,说:“你走路心不在焉不看路已经叫人害怕了,再去开车,岂不是想叫我风湿性心脏病直接转心肌梗死吗?”她只好作罢。

辛笛从来不和自己过不去,也并不在乎单位同事怎么看。有人来接,她拉开车门就坐上去,坦然得很,车子停到院中,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哎,你跟我一块上去。”没等戴维凡把这个邀请消化成惊喜之情表露出来,只听她说:“我那儿收集了好多配饰,你拿去给老严,我估计拍画册时造型师用得上,省得又临时出去采购。”

戴维凡暗自自嘲,只能跟她身后上楼,没想到一开门,辛笛就大大地吓了一跳――她妈妈李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馨有这边的钥匙,也确实酷爱偷袭检查,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自己守身至今,大概还真得感谢妈妈的坚持不懈。

李馨疑惑地打量着戴维凡,他很殷勤地叫阿姨好,李馨点点头,辛笛连忙跑进自己的房间拿出装着配饰的收纳箱递给他,“跟老严说给我保管好不许弄丢了,再见。”

戴维凡好笑,明白她是想赶紧打发自己走,正要告辞,李馨却说:“小戴,既然来了,一块喝碗汤吧,我刚炖好的。”

她去厨房,辛笛无可奈何地说:“得,那就坐下喝呗。”

李馨将汤盛两碗端出来,戴维凡大口喝着,同时夸奖:“阿姨这罗宋汤做得可真地道,不稠不稀,味道浓郁,看得出是花时间小火焖出来的,不是那种懒人罗宋汤的做法。”

这个恭维听得李馨很受用,她这几年工作相对清闲,对钻研厨艺颇为上心,偏偏辛笛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最多只夸一句好吃,“小戴,看不出你对做菜也有研究,这个菜的确不难做,就是花工夫,牛肉我都焖了三个小时。”

戴维凡一本正经地说:“我对厨艺很有兴趣啊,改天有空做几个菜请阿姨品尝指导一下。”

李馨自然开心点头,辛笛只能偷偷拿眼睛横他,示意他赶紧喝完汤走人,戴维凡不想招惹她发急,将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告辞走了。

辛笛松了口气,“妈,您打个电话,我过去喝就得了,何必送过来呢?”“你爸爸出差了,这两天我就住你这边,是不是不欢迎你妈了?”

辛笛嬉皮笑脸地说:“您一来我就有口福了,怎么会不欢迎呢?”“小戴看着还不错,又懂礼貌,又有品位,对你好像也很好,就是这男人长得太漂亮,未免让人有点不放心。”

辛笛努力忍笑,顺着她的话头说:“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打算多看看再说。”她想预先把话在这放着,以后就算分手了,也正好把责任推给戴维凡,至于他算不算冤枉,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以内了。“昨天你谢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路非突然解除婚约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李馨说的谢阿姨是路非的妈妈,她和李馨一向关系不错,眼下路非又留在本地,听到儿子解除婚约,马上打电话给她探听消息。

辛笛咽下最后一口汤,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啊,这个很平常吧,结婚不还有离婚的吗?没结婚前觉得不对马上叫停,对大家都好。”“这叫什么话,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今天订婚明天分手成什么样子。我先只听说路非是和女朋友分了手,可没想到都已经订婚了还反悔。路非一向很稳重,这件事,和小辰有关系吗?”“妈,您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干吗把小辰往这件事里面搅,她这么多年没见过路非,凭什么就该和她有关系啊?再说路非也是成年人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孩子一向在这方面缺心眼,没注意那次吃饭的时候路非看小辰的表情,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回去跟你爸说,他还不信,你看,果然惹出事来了。你谢阿姨说她可能要过来一趟,唉,这要是给她知道是小辰干的,我和你爸爸都没脸见她了。”

辛笛好不恼火,可是知道跟妈妈讲不清道理,“妈,我还得出去一趟,办点小事,不会回来太晚的。”

她拿了包一边匆匆出来拦出租车,一边给路非打电话:“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路非借住在市中心他姐姐路是的一套高层复式公寓里,他开门接辛笛进来,带她上了露台,小桌上搁了一瓶威士忌和冰桶,显然他是在独自喝酒解闷。“路是姐姐呢?”“她回深圳开会,明天过来。”路非去给她拿来一瓶果酒,倒了半杯给她。“你搞什么鬼啊,路非,前女友跑过来找我也就算了,听说你妈也要过来。我可跟你把话说前头,要是纪若栎去找辰子讲数,谢阿姨再来怪罪她,以她的个性,我看你们两个就基本没任何指望了。”

路非靠到椅背上,半晌不说话,辛笛只见灯光下他脸色疲惫,眼下隐隐有青影,神情郁郁,不禁有点心软了,“路非,我一直以为你总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我以前也一直这么自负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很失败。”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放心小笛,我已经跟若栎说清楚了,分手的原因全在我自己,三个月前我从美国一回来就跟她提出来了,那会儿我甚至都不知道小辰是不是还有男朋友,我只是觉得继续下去对若栎不公平,不关小辰的事。我不会让她去找小辰的,至于我妈妈,我会说服她不要过来。”

辛笛松一口气,端起酒杯向他示意,“得,陪你喝酒解解愁吧,也省得我枉担了被你暗恋的虚名。”

路非苦笑,与她碰一下杯,一饮而尽,完全不像他平时慢慢喝酒的风格。“路非,我就不明白,你既然这么喜欢辰子,为什么不早点回国来找她?难道你在等她主动叫你回来吗?”

路非怅然摇头,“我从来没狂妄到那一步,小辰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开口。”“于是你们两个就这样各行其是,拖到今天。”辛笛只好再次确认,闷骚的男人的确就是灾难,“好吧,该不是我那些邮件让你不回来的吧,辰子有人追求不是很正常吗?你真应该直接跟她联系的,我要早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也不至于什么都说了。”“如果她肯看我给她写的邮件,”路非顿住,微微出神,然后摇头,“不,她还是不看的好,我根本没权利让她等我。”

辛辰曾看着他的眼睛,清楚明白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仅仅只是害怕她这个拒绝吗?路非当然也曾问过自己。他只能坦白承认,他其实是没法回来面对辛辰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辛笛给他的邮件,总不经意说到有人追求辛辰,尤其在他拿到学位那年,辛笛说到辛辰有了一个很好的男友,西北人,个性爽朗,对她很好,连辛开明偶尔见到后都很喜欢那个男孩子,说他有上进心,有才气又体贴。

看完邮件,路非对自己说,既然她快乐,你更没资格回去打搅她了。拿到风投公司的OFFER以后,他搬去了纽约,租住小小公寓,往返在世界最繁华的都会区,和周围每个置身大城市的男女一样,挂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来去匆匆。然后就是各地出差,从一个城市辗转至另一个城市,透过酒店窗子看各个地方不同却又相似的灯红酒绿。

当某天深夜从欧洲返回纽约公寓,看到候在楼下门厅不知多久的纪若栎时,路非有些微的歉疚。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对他的心意,但对她的暗示一直回避;对她的直接表白,则委婉拒绝。现在她又独自从旧金山飞来苦等着他,这样的美意让他有不胜负荷之感。

路非只能抱歉地解释出差回来很累,先送她去了酒店,然后回家,他没有开灯,给自己倒了杯酒,疲惫地独坐在黑暗中,直到歪在沙发上睡着。

他的梦境从来真实得仿佛一部带现场感的电影在脑海中重放,半凋的合欢花簇簇落下,一片片浅淡如雪的樱花花瓣被轻风吹送,和暖的风轻轻拂面如一只温柔的手抚过,一串串笑语银铃轻击般掠过耳边,每个字都清晰,却没法组织出具体的意思。有时一个纤细的身体依稀依偎在他怀抱中,他却不敢用力,唯恐双手合拢一点抱到的只是一个虚空……

他从梦中醒来,看着黑黑的天花板出神,头一次对自己说,还是回国去吧,既然隔着大洋也没法逃开想念。

纪若栎告诉他,她已经去申请了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留在纽约继续学业。他只能抱歉地说,他向老板申请调去国内办事处工作,正在等待调令。他不去看纪若栎骤然黯淡的眼神,笑着说:“哥伦比亚大学这个专业也不错,排名很靠前了。”

三年前的二月底,路非如愿收到调令回国,开始接手北京办事处的工作。他没想到的是,纪若栎居然早于他飞回了北京,已经租好房子住下,她去机场接他,笑道:“现在美国经济不景气,我打算也赶时髦回国碰下运气。”

路非清楚地知道,她家境优越,全家早早定居旧金山,读的是至少在国内没什么实用价值的艺术史专业,根本不用学其他人避开不景气的经济回国打拼,她的目的不言自明。如此不舍不弃,他只能苦笑,“你让我惶恐,若栎,我不免要问,自己何德何能?”“我愿意为自己认为值得的目标坚持和等待。”纪若栎这样回答他。

路非无言以对,然而他清楚地知道,他牵挂的却是那个分手时明确对他说既不愿意坚持,也不愿意等待的女孩子。

那天,路非站在拐角的路口等辛辰,四月的天气温暖,他才参加完姐姐的婚礼,从南方回来,夜色下他站得笔直,只听一阵嚣张刺耳的摩托车轰响声由远及近,那几年本地突然多了一群纨绔状的少年,驾着各种款式的摩托车,特意拆去消音器,嚣张地在城市飞驰来去耍酷,有的更相约在深夜赛车,后座多半还载一个打扮入时的女郎,一般市民对他们的做派和弄出的噪声很是厌恶。

一辆本田公路赛摩托以近乎危险的速度驶过来,戛然停在离路非不远的地方,后座上一个背书包的女孩子跳了下来,正是辛辰,她取下头盔递给骑摩托的男孩子,一手整理着头发。“我送你进去不好吗?”

辛辰的声音是没好气的,“拉倒吧,你这车闹这么大动静,我大妈听到又得说会犯心脏病,把我一通好说。”

那男孩子哈哈一笑,“我明天还是这时间接你。”“你别来了,回头同学看到告诉老师我也麻烦,走吧走吧。”

那男孩将头盔挂在车头,一轰油门,飞快地驶走了。辛辰转身,一眼看到前面站的路非,她将头扭向一边,自顾往前走,路非无可奈何,只能迎上去拦住她。这是两人在他学校门前分手后第一次见面,辛辰没有一点打算搭理他的意思。“小辰。”他叫她,她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张下巴尖尖的面孔上,嘴唇抿得紧紧的,正是她倔强时的标准表情,路非叹气,“以后不要坐这种摩托车,飙车太危险,很容易出意外。”

这显然并不是辛辰想听到的话,她一声不吭绕开他就要走,路非揽住她,“小辰,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出国并不代表我要放弃你不喜欢你了,等我毕业……”“可那就代表我放弃了你,路非。”辛辰眼睛中蓄了泪光,却牵着嘴角扯出一个笑,清楚明白地说,“我不等任何人,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推开他的手,拔腿就走。如此没有一点转圜余地的坚决,路非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越走越快,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想,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吗?她拒绝好好地告别,拒绝再有任何拖泥带水,不要一点关于未来的许诺,所有的反应完全是孩子式的愤怒与负气发作,让他完全无能为力。

隔了大半个月的一个周末,路非突然接到辛笛的电话,她语气急促地说:“路非,你赶紧去市郊的交通支队一趟,把辰子接出来。”“出了什么事?”他一边匆匆跑出宿舍,一边问。“她刚给我打电话,好像和人去飙车,前面有人出了事故,交警赶过去把他们全扣留了,好多未成年的小孩,都要家长去接。我这会儿刚上火车,去南京领奖,你帮我去接她吧,千万别告诉我爸妈,要不又得骂她了,她最近情绪挺古怪的,大概快高考,压力太大了。”

路非问清地点,叫了辆出租车赶过去,果然那边交通中队院子里停了上十辆颜色型号各异的公路赛,而一个大办公室沿墙根站了一排足有二十来个少男少女,辛辰也站在一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一个队长正在训几个家长模样的人,“太不负责任了,有钱也不能由着小孩这样胡闹,买好几万的摩托跟人飙车玩,我看最好把你们全拖医院去,看看那两个小孩现在伤成什么样了才知道害怕。”

那几个家长自然是点头不迭,连称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签字将各自的孩子领走。

路非跟一个交警说来接辛辰,哪知道对方毫无商量地说只能父母来接,同时不客气地讲:“这些女孩子个个鬼灵精,刚才已经有两个男孩子冒充表哥、哥哥来接人,全让我们赶走了。我们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关键是叫家长来接,对他们负责。”

路非无可奈何,只能出来打手机给父亲在这边工作时的最后一任秘书,那人当然马上赶了过来,找了中队领导,辛辰被顺利领了出来。

路非和秘书告别,谢绝他送,带了辛辰出来,辛辰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拖她站到交通中队门处的宣传栏前,“你好好看看这些照片再说。”

宣传栏上贴的自然是各类交通肇事的现场照片,惨不忍睹。辛辰停止挣扎,直直地站在那儿,脸色惨白地看着,咬着嘴唇不作声。“你到底想干什么,小辰?今天学校应该有课吧,你又逃学,和这帮人一块鬼混,我已经跟你说了这样很危险……”“和你有什么关系?”

路非彻底被激怒了,厉声说:“好吧,和我没关系,你的生活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不是我的责任。可是你看你的行为,算是能对自己负责吗?”

辛辰转过头,没有血色的面孔衬得眼睛越显幽深明亮,仿佛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瞳孔中闪动,良久她开了口,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不会稀罕当任何人的责任。”

辛辰转身走了,下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她笔直地走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拖在身后。路非看着她的背影,放松紧紧握住了的拳头,刚才满腔的怒气突然烟消云散。

他当然不是为她的不理睬生气,他的怒意更多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发。他对自己的决定充满质疑,她到底还是一个心理脆弱的孩子,他却对她越来越不宽容,不知道是被她那样强硬的姿态刺激,还是离别带来的痛楚慢慢以另一种方式占据了他的心,让他再没有以前的耐心和温柔。

接下来,路非不得不准备护照、签证,经常往返于本地、南方父母那边和北京之间。他打电话给辛笛,辛笛告诉他,辛辰最近倒是很安静,再没出去和人玩危险的摩托车,他才略微放心。等他拿到签证从北京回来,辛辰已经结束高考去了昆明她父亲那边。

路非出国前最后一次见过辛辰,仍然是不欢而散,辛辰撕碎他留的邮箱,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她不准备等任何人,也不想收到邮件。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伤痛,可是她拒绝别人用任何形式去抚慰,宁可任性地纵容自己加深那个痛。

也许他姐姐说得是对的,他们确实需要各自成长的空间,也许时间能帮助她接受现实。他只能黯然踏上北上的飞机,透过舷窗看着下面渐渐变小消失在流动不定云层下的那个城市,他想,不知道三年以后,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七年,光阴流水般逝去,带走的与留下的同样让人惆怅,而时间差不多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第十五章当你渡过恶水

索美的这本画册还没拍摄完就已经在本地业内引起了众多关注,掌镜的严旭晖这几年声名鹊起,号称国内最新锐的时装摄影师,请来的模特去年得过一个大赛奖项,签约了北京某知名经纪公司,虽然还没有进入超模行列,但潜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严旭晖风头正劲,手头合约不少,第二天就开始给模特拍试衣定妆照。他要求辛辰全程参与,基本上一边拍摄一边做后期处理,辛辰现在手头没太多事,当然同意了。

她居住的居民区照旧有邻居在三三两两传递消息,不过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热闹了。最东边的几处宿舍,因为是隶属房管所的小面积公房产权,居住条件尤其糟糕,拆迁风声一传出,那边的承租户补偿程序以让人瞠目的速度先启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很多人马上选择拿钱搬走,看着搬家公司的车辆不停地进进出出,其他自有产权的住户被搅得心神不宁。

而拆迁公司表现得十分笃定,并没对这一带贴出的大字报透露的小道消息做出任何反应,却在第一时间派民工队伍进入,开始用纯手工的方式,同时开拆位于居民区包围中的一处破产单位废弃仓库和陆续搬迁一空的那几处宿舍,一时间灰尘飞扬,叮当轰隆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

这样的心理战自然颇为奏效,而叫嚷着要一块维护自己权益的住户们各有各的打算,未及抱团已经分裂,有些不堪其扰的住户开始悄悄搬迁出去。

辛辰每天中午出门,晚上回家,并不参与邻居的讨论,也不去打听什么,只静待下一步的拆迁政策正式出台。

这天辛笛下班后去现场看拍摄情况,晚上吃完饭后,戴维凡开车送姐妹俩回家,到了辛辰住的街道,只见路边堆满拆迁杂物,并且冒出一排排档,污水横流,大批民工正聚集喝酒消夜,旁边还开了简易的露天卡拉OK,好不热闹,辛笛大吃一惊,“已经开始拆了,这儿还怎么住人,辰子你搬去我那边吧。”

戴维凡也说:“辛辰,我看你还是先搬走的好,现在这里的治安肯定不会太好。”

辛辰笑着说:“我还得处理家里的东西,再等等看。”她跟他们说了再见,独自走进去。

辛笛知道,辛辰并不愿意轻易打搅别人,尤其母亲一直又对她多少有点偏见,她更是能避则避,父亲叫她来吃饭,她才会过来。回去以后,辛笛就给父亲打电话,把拆迁现场的乱状着力渲染一番,辛开明果然急了,马上打辛辰电话,让她必须马上搬去辛笛那边。

辛辰笑着说:“大伯,没那么严重,大家都住得好好的呢。”“你一个单身女孩子,要有点防卫意识,不能跟别人一大家子住那边的相比,尤其你最近的工作又总是晚回家,要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难道你要大伯天天晚上接你吗?”“不用不用。”辛辰只好认输,“我明天就处理东西,马上去笛子那边住。”

辛辰是行动派,既然答应了大伯,放下手机就开始考虑如何处理家里的东西,其他都好办,那些花却着实让她发愁,哪怕是一年生草本植物,毕竟还在夏末,生长正旺盛,肯定舍不得丢下不管,更别说有好多是多年生草本花卉和木本植物。她想来想去,上常混的户外论坛发帖,将自己种的花名字配上以往闲暇时拍的照片发上去,再贴上日常养护要点,声明因为搬家,愿意无偿转让给爱花人士,请网友跟帖并约好时间来取。

发完帖,她开了电脑音箱,将声音调大,播放收藏的歌曲,然后走进卧室开始清理,她先将户外装备和服装集中打包,准备第二天叫快递寄往昆明父亲那边。她的衣服大多是休闲运动风格,清理起来倒是方便,很快衣橱空了出来,角落里一个暗红色的牛津布包跃入她眼内。

此时音箱播出的歌是Simon&Garfunkel的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歌声传入卧室,辛辰靠衣橱坐倒,将包搁在自己膝上,静静地听着带点忧伤的温暖歌声在室内回荡。

..当你觉得渺小,感到疲惫,

..当你泪水在眼,我将在你身边为你拭泪。

..当日子难过,朋友脱队,

..当你渡过恶水,

..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

..当你渡过恶水,我想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

..当你走上街头,日暮颠沛,

..当四面痛苦上升,黑暗下坠,

..我将支撑着你,使你不再心碎。

..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

..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无所畏。

..前程一片银光闪闪,奔向前程。

..日子与梦想已光明交汇,

..你要朋友,我正随后前来。

..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夜安睡,

..当你渡过恶水,我将化身成桥,使你一夜安睡。

这是辛辰从网上搜来的李敖翻译的歌词,比一般直译的多了点意味。她从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被打动了,并且收集了多个翻唱版本,包括猫王、邓丽君、Whitney Houston和罗马教皇唱诗班的演绎,但比较下来,最喜欢的还是并不为原唱自己所喜的一个早期版本,据说录完这首歌后,两人就分手单飞了,原因众说纷纭,其中之一说Simon很不喜欢Garfunkel把这首歌给整成了福音风格,并且拒绝给Garfunkel配和声,而正是这个带着柔软温情的风格让辛辰百听不厌。

她的手指隔着包抚摸里面的国际象棋,里面的每一枚棋子她都曾反复摩挲,熟悉它们每一个的形状、纹理,包括其中一个黑象上的小小缺口。

路非走后,辛辰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她以萎靡的状态应考,成绩可想而知非常一般,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学新开设的平面设计专业。她在地理书的地图上找到他去的城市,手指从自己住的地方慢慢划过,一点点穿过大陆,越过大洋,停留在那个以前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地名上。

如此广袤无边的距离怎么可以逾越?

辛辰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只能合上书,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开学后辛辰搬去学校,周末也不愿意回家,到本地深秋突然气温骤降,她冻得瑟瑟发抖,才不得不回来取衣服。打开锁了近两个月没开启的房门,看着冷清而灰扑扑的屋子,一个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耳边。“你一个女孩子,把房间整理一下很费事吗?”

那是路非第一次进她家时带着薄责对她说的话,她并不以为然,可后来的确开始整理,并形成了习惯,倒不是突然对整洁有了爱好,只是喜欢看着那略有洁癖的男孩子眼底流露出温柔而满意的神情。

然而他毕竟还是走了。

辛辰去卧室取衣服,一眼看到那个国际象棋包,顺手拿出,回到客厅摆好,随手移动着,在突如其来的暴怒发作中,她猛地掀翻面前的棋盘,棋子落得满地都是。可是一个人发脾气,也只好自己收拾残局,过了良久,她去一一捡起来,发现其中一只黑象摔掉了一角。

抚着这个小小的凹痕,她将强忍已久的眼泪失声痛哭出来。那样孩子气的放纵号啕,不是第一次,可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她一直哭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沉入深深的梦魇之中。她再次被困在黑黑的楼道里,磕磕碰碰,不时踏空,撞上不知名的硬物,看不清楼层,上上下下找不到自己的家,更可怕的是,情知是梦,却无力摆脱,当终于惊醒,她已经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了。

她努力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以后再没一双手抱你走出来,那么,你只能靠自己了。

无人化身为桥,你也必须自己渡过恶水,找寻一夜安睡。辛辰开始适应没有路非的生活,应该说适应得不错。

只是在从噩梦挣扎出来的怔忡之中,在忍不住向回忆中找寻温暖的寂寞时刻,她曾无数次打开这个包,摆好棋子与自己对弈。

终于还是时间帮助了她,她越来越平静,可以坦然进出自己的家,坦然面对回忆,坦然静待梦魇消散,坦然让另一个男孩子牵起自己的手。

哪怕再也没有了他,生活还是一样继续着。

手机响起,辛辰感谢这个声音,将自己带出瞬间的失神。她放下包一跃而起,出去接听电话,是乐清打来的,他过两天要回美国,今天去会老同学了,他笑道:“明天要不要我来帮你搬家?”“你也看到帖子了吗?当然要,有体力活要你帮着做呢,不知道明天有没人来认领我种的花。”“你没看回帖吗?赶紧去瞧瞧吧,真热闹。”

辛辰坐到电脑前刷新自己发的帖,吃了一惊,先只有几个网友跟帖夸花漂亮,或者帮顶,接着有一个叫Road的ID发帖,声称愿意接收合欢种的全部植物,并且保证把它们都种好。然后就是熟识的网友开玩笑,其中自然包括Bruce,有人做顿足捶胸状说迟来了一步;有人笑说Road同学注册只发此一帖,显然对楼主觊觎已久;有人分析合欢是否有潜在的仰慕者披马甲上阵,并列出可能人选进行下注。辛辰看得哭笑不得,再一看Road的注册时间,果然是在她发帖后几分钟而已。“咦,你在听Scarborough Fair,这么老的歌。”“是呀。”音箱播放的仍是Simon&Garfunkel早期合唱的Scarborough Fair,也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完美的合声宛如天籁,具有让人宁定的力量,辛辰伴着歌声哼唱:“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然后笑道,“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也许将来有一天,我能有个花园,一定把这些花都种上。”

林乐清笑了,“会有那么一天的。喂,别跟我说你猜不出Road是谁啊。”

辛辰也笑了,“花有人接收就好,是谁都没关系,我不去猜。”

放下手机,她仰靠椅背上,环顾房子,想,的确如此,是谁都没关系。

第二天,林乐清早早过来帮辛辰清理,把她准备保存的书籍资料全打好包,书架空了出来。辛辰叫来楼下收购旧电器、家具的人,谈好价钱,开始让他们拆卸空调、电热水器,搬走洗衣机、冰箱、书架、工作台、衣柜。

她转头又叫来楼下相熟的几家邻居,告诉他们自己准备搬走,好多日用品不要了,请他们看用得上的只管拿走。她一直住这儿,这些老邻居好多是她爷爷奶奶和父亲的熟人同事,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向关系不错,客气了几句后,便开始挑选自己合用的东西,很快电饭煲、电水壶、微波炉、台灯、椅子、羽绒被、空调被、毛毯、电热毯等东西被他们一样样拿下楼去。

林乐清在一旁利索地清理着桌面上的连接线,将她的台式电脑、扫描仪、打印机打包放好,指一下墙角放的一个暗红色牛津布包,“那里面是什么,准备打包还是送人?”

路非出现在门口,房间内的人来人往和纷乱劲让他略微吃惊,他止住脚步,站在玄关处。

他也一眼看到了那个包,一下怔住,他当然记得,这是他拿过来的,他曾在这个屋子里教辛辰下棋,他正要开口,只听辛辰漫不经心地说:“吕师傅,这个包里是国际象棋,拿回去给你家孙子玩吧。”

吕师傅答应,拎起了包和其他几样日用品从路非身边走了出去。

这时快递公司收件人员也过来了,从路非身边走进来,取她要寄往昆明父亲那边的纸箱,请她填写地址。拆空调的工人将空调室内外机都卸了下来,抬着从他们中间走过,放在楼道里。

辛辰转身,对着路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隔着这一片人来人往的纷乱,路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辛辰,停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待会儿再上来。”

他匆匆转身出了门,林乐清不解地看向辛辰,“你们两人的表情一样奇怪。”“是吗?”辛辰微微一笑,随即低头专心填写快递单,交快递费用,然后是收购二手电器的人跟她结账,终于他们全离开了,路非重新出现在门口,他扫视变得空荡荡、面目全非的房间,显得神情平静。“我叫了民工上来,除了花以外,还有哪些东西要搬的?我今天开了辆皮卡过来。”“我没猜错,Road果然是你。皮卡正好,我看合欢的架势,大概打算带走的家具不多。”

辛辰退几步坐到贵妃榻上,“这样家具是我房间里唯一受笛子夸奖过算得上舒服的东西,我打算送给她,其他的东西嘛,通通不要了。”

林乐清笑着说:“有没有一点散尽家财的快感?”

辛辰大笑,“绝对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多好。”“你喜欢这个贵妃榻,我就送你好了,辰子不会介意的。”

路非微微一笑,“不用了,放你这里很好,和沙发也很配。”

辛笛只好承认,路非把辛辰的东西送过来后,看上去那样沉默,似乎并不是觊觎这张贵妃榻。她实在无法可想,拿出从法国带回的红酒,倒半杯给他。

路非好笑,“你拿我当酒鬼了,小笛。”“倒是没见你喝醉过,你这人的毛病是太自制。喝吧喝吧,反正我不会安慰人,只有这一个招了。”辛笛给自己也倒了小半杯酒,“我下周就去纽约,辰子以后住我这边,不过看她处理家当的这个彻底劲,大概拿到钱就会走人,留不留得住她,你好自为之。”

路非端详着杯中的红酒,却将话题扯开了:“回头我给在纽约的朋友打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你吧。”

辛笛想,一个前未婚妻还没走,他也确实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能暗暗叹气,“不用了,阿KEN也会过去,他对那边很熟的。”

路非喝酒仍然节制,喝了半杯以后,仰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懒懒地伸展着,半合着眼睛,米白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袖子草草挽起,完全不同于辛笛平时见惯的衣饰修洁一丝不苟的模样,倒透着些许颓废,加上清俊的面孔带上郁结之色,更显得气质深沉。

如果不是看他实在伤心人别有怀抱,辛笛一定会开口建议他,以后不妨试一下随性一点的衣着风格。

路非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无声地闪烁起来,他却毫无反应,似乎睡着了。辛笛看他样子疲惫,打算让他睡会儿,她拿起闪烁得没完没了的手机准备关掉,却发现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若栎”,一下迟疑了。她想,这女孩子到底是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在这边认识的人统共只有一个前未婚夫,路非再不接她电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她赶紧推推路非,路非睁开眼睛,“什么事,小笛?”“接电话。”

路非接过手机看看,然后接听:“你好,若栎。”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路非轻声说:“好吧,你稍等,我马上过来。”他站起身,“小笛,我先走了。”“喂,我不想刻薄,可你们已经分手了,还随传随到的,你是想让她误会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路非神情黯淡,摇摇头,“她跑去酒吧喝酒,似乎有点喝多了,我得过去接她。”“你等一下,我陪你去。”辛笛有点火了,也站了起来,“她到底要干吗呀,总这么拖着有什么意思?”

路非苦笑,“小笛,你何苦去�这浑水。”

辛笛不理,径直跟他一块下楼叫了出租车。

这间叫蓝色天空的酒吧是外国人开的,坐落于金融区,在本地常驻的外国人中间颇有名气,辛笛和路非走进去,看到独坐角落喝得面孔绯红双目迷离的纪若栎,正与一个穿黑色T恤的健壮外国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的手已经搭到她肩上,而她闪避得明显力不从心。

路非走过去,拍下那男人,沉声说了几句英文,那人立刻起身走开了。纪若栎却看着辛笛哈哈笑了,“真逗,我好像只打电话叫路非过来吧,你不是撇清自己,跟他没什么关系吗,跟这么紧干什么?”

辛笛想,不管平时多淑女婉约,一喝多了就有了点满不吝的直接劲,不过她才不在乎,笑道:“我们刚才正好在一起聊天呢,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大概是怕我借酒装疯纠缠他吧。”纪若栎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斜睨着她,“告诉你吧,辛小姐,我以前倒真是借着酒劲去勾引过他,哈哈,他没上当,我猜我现在再出这一招,大概更落不到什么好了。”

路非皱眉,伸手准备扶住她,“若栎,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纪若栎却推开他的手,动作颇为猛烈,身子惯性地倾向一侧,踉跄了一下,站在这边的辛笛只好出手扶她站稳,纪若栎咯咯笑着,靠到她身上,悄声说:“喂,你不会也爱着路非吧,那你可比我还惨,他爱的是你堂妹,知道吗?”

辛笛失笑,将她稍微推开点,避开她的满嘴酒气,“嗯,这会儿我知道了,你告诉了我不少惊人消息,我承认。”

纪若栎正要说话,却捂住嘴,皱眉疾步奔向洗手间。辛笛看看路非,只好认命地跟在她后面,没走几步,看见另一桌上坐的正是严旭晖、戴维凡和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穿吊带上衣的女孩子手臂勾在戴维凡肩上,正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姿态当然算得上亲昵。严旭晖先看到了辛笛,招手与她打招呼,她瞟了一眼,懒得理睬,直直走进了洗手间,只见纪若栎对着抽水马桶大吐,再到盥洗台前漱口,她赶忙抽了纸巾递过去。

纪若栎拿纸巾掩住面孔,一下哭出了声,辛笛郁闷地望天,可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了,只能静待她慢慢控制住自己,哭声渐渐小下来成了抽泣。

辛笛停了好一会儿才说:“纪小姐,我再跟你说一次吧,我从来没暗恋过路非。不过刚才倒是看到,外面坐着一个男人,他前几天还说过想和我在一起,这会儿正和一个穿着清凉的辣妹亲密咬耳朵,要不我陪你一块哭会儿吧。”

纪若栎愕然回头,泪光盈盈地看着她,辛笛摊一下手,“好吧,对不起,我是在夸张,我哭不出来,根本没打算为他哭。我一向不会安慰人,你大概也并不需要我这么差劲的安慰。”“你是在向我证明我傻得足够,而你洒脱得足够吗?”“这能证明什么,大概只能证明我并没把这个看得太严重吧。上次我好像也对你说过,我不认为爱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一个男人甚至不能让我开心,那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必要为他花时间。并不是因为路非是我朋友,辛辰是我堂妹,我就为他们讲话,我确实觉得,你这样拖下去,真的没什么意义。”“我知道,我是在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

辛笛耸耸肩,“弄得路非为难也算了,他多少是活该,可是你有没想过,早晚有一天,他对你的负疚甚至都会被耗尽。”

纪若栎茫然地看着她,然后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她说:“我爱了他五年,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作罢,我想看看,他会坚持到什么程度。”“你大概家境优越,放下工作不做也没关系,不过拿自己的大好时间来见证这种事,对自己可真不公平。”

纪若栎对着镜子苦笑,“是呀,吐完了,我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值了。”“走吧,我们出去,你早点回酒店休息。”

两人走出洗手间,却发现戴维凡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外面转来转去,看到辛笛出来连忙迎上来,一把抓住她,“辛笛,你别哭了,我保证……”

辛笛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我哭个屁呀,戴维凡。”

戴维凡刚才并没看到辛笛,听严旭晖幸灾乐祸地说起,才赶忙推开跟他说话的沈小娜,匆匆赶到洗手间外,听到里面隐约的哭声,顿时傻了眼,在外面一边转悠一边想着怎么解释,可再一看辛笛,两眼亮晶晶的,面色如常,哪有一点哭过的痕迹,只能讪讪地说:“老严说累了想放松一下,我只是陪他过来,他能做证,我和那女孩子真没什么的,她一向有点疯疯癫癫。”

辛笛跟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挽着纪若栎走出来,与路非碰了面,出门上车,路非先送纪若栎回了酒店,再送她回家。

辛笛回家一看,辛辰已经先回了,而戴维凡居然正坐在沙发上等她,辛辰对她使个眼色,进了书房。

戴维凡决定放下身段,“辛笛,听我解释。酒吧里面太吵,她家也是开服装公司的,跟我打听拍摄画册的事情。”

辛笛捂嘴打了个哈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们是纯洁的,据说有男女盖棉被躺床上尚且只是聊天呢,何况是在酒吧里说说话。改天再说吧,我困了。”

戴维凡只能怏怏地告辞出来,无计可施,觉得自己实在冤得可以,已经前所未有地放下身段了,可是她还这么轻描淡写,要不是故作冷漠,大概就是根本没在乎这事,更没在乎自己――一念及此,他没法不觉得挫败。

第二天下午,辛笛转到四月花园拍摄现场看进度,严旭晖马上说:“辛笛,看看我的博客,我应老戴的要求,给他写清白证明了。”

戴维凡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头天晚上他正烦着呢,不识相的严旭晖偏又打来电话:“老戴,巴巴地跑去解释,有效果吗?”戴维凡不免恼羞成怒,不待他发作,严旭晖一阵狂笑,“别急别急,我来帮你出清白证明,保证辛笛会相信你。”

等戴维凡看到他所谓的证明,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在心里问候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无数次。辛笛知道他写不出什么好话来,撇嘴笑道:“你直接给他拍张穿贞操内裤的照片放博客上,肯定比个破证明吸引眼球多了。”

周围几个人全都大笑出来。

辛笛回办公室以后,继续做事,临近下班,一时好奇心动,她决定还是去看看严旭晖的博客。

严旭晖一向相机不离手,嗜好用图文记录自己的生活,很早就开了博客,只是在辛笛看来,他博客的最大价值不过是有时会发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时装发布会照片和时装拍摄的样片。可是此人时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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