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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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平诗选（2005-2014）试读：
李之平简介
李之平：女。诗人，作家，文艺评论家和翻译者。
1969年2月生于山西盂县，9岁随家人迁居新疆伊犁。英语专业毕业。95年后离疆游走在广东和北京之间。从事过广告\影视\纺织品贸易等工作。现于湖南\广东两地生活。目前在广州《信息时报》，上海《生活周刊》，湖南《芒果画报》等报刊开设文化和生活专栏。著有《色空书》（与蔡俊合著）和诗集《敲打着楼下的铁皮屋顶》。
对诗歌创作的基本理解是：依照内心的呼唤\情感的驱使，把握住自我和对世界的理解，真诚\老实地表现存在的投射——那微茫暗河中的细微知觉。第一辑 2005年 风或者风筝都是幸福的世界
和我的内心比较
世界多么静
荒原曾经是田野
现在土地裸露
我的痛苦就是那两只鸭子
在即将干枯的河床
走过来走过去
2005/1风或者风筝都是幸福的
1
风筝
是我的另一张脸
我用一根线
和它进行漫长而秘密的
交谈
2
什么叫
命若游丝
什么叫
凌空蹈虚
在人世间
那些向下的路
似乎
更加顺利
3
和风筝比
鸽子
更像我流窜的意念
看看它们的背后
似乎理解了“海阔天空”
一个平常的词语
有时候显得陌生
而且具体
4
向上看的人
正在变轻
眼睛里
都闪烁着星星
5
没有人知道
那是谁的风筝
春天来了
每朵花都没有
自己的名字
6
不用像孩子一样
着急
根本不用
只要站在原地
平静地等着
风
悄悄地从我们的后面
钻出来
幸福地
向远处奔跑
05/4/17鸽子们
1
鸽子在天上飞
队列整齐
它们似乎比足球队员
更清楚
自己的位置
2
你猜
这是谁家的鸽子
它们
快乐得一声不吭
3
下雨前
我站在阳台上
数着
一二三四
五六
七
离我最近的地方
它们
集体转弯
然后消失在楼顶
我的眼睛看见了
最后那只鸽子的眼睛
4
有两只鸽子
离开大队
它们携带着我的目光
深入另外的天空
它们跑远了
真的
5
我打着手势
想让鸽子停留一阵
它们没理我
大风把我的裙子
吹得啪啪响
6
暴雨之后
我又站在阳台
几只麻雀在矮楼上
轻轻跳着
还有整天在垃圾堆放处
快活的两只野猫
7
天空湛蓝
我的脑子里
一片空白
没有一只鸽子
除了太阳
一切都
无影无踪
05/4/1身体里的死者
我站着不动
很多汗珠，很多蚊子
但我不能动弹
仿佛一条阴沟
左右前后都
充满了黑色的光芒
05/5/1生活
门开了
我向外爬
在身影闪动的一刻
我停下来
一股
在身影闪动的一刻
我停下来
一股
生葱的味就像
一串念珠电影的结尾
看到最后
我们与主人公已不分彼此
窗外的草地，漂浮的天空
心绪的迷踪拳
命运走哪算哪吧
能够自由，多么快活
这时候，他点燃一根烟
与中年女人继续
与中年女人继续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窗外的年轻女子
与另一位男子狂热地接吻
已经不被他注意
起先痛苦的表情褪去了
这时候，音乐响起
字幕排出
2005/5/4 上午爱人
激烈的争执过后
我们把身上的汗水洗净
眼泪也停止流淌
我在窗前坐下
他也跟着坐下
窗外的山丘，绿黛，鱼塘，树影
都像电影里的风景
显得遥远模糊
我们坐着
不出一声
这时候除了我们的呼吸
便是蚊子的呼喊
风经过皮肤
也显得陌生“亲爱的，我们不要互相伤害了。”
他轻轻地说
搂住我的肩膀
我看到，他的眼角
有一块眼屎
2005/5/4 上午聂鲁达
聂鲁达
一个大鼻头
年老以后，他也许会更像
堂吉柯德
大海带来西班牙的风
他住在迎风的海边山坡上
给他的人民写情诗
而悲哀降临
他身体上混杂的血
已经老了
尽管他的诗句
在拉丁美洲外流传
语言的牙上泛着白光
玛珠碧珠高地
依然被太阳的大手抚慰
在受苦的路上
依然会碰到许多
黝黑的面孔
只是大鼻子诗人
已经死去
2005/5彻夜不眠
我时常
一夜不睡
听着风在窗外的大街上走
或者是雨点
敲着楼下的铁皮屋顶
很久很久
有时
我进入自己
古怪的意念里
那就不存在大街
一切无声无息
直到
脚步声
从远处传来
有人发动汽车
有人打开大铁门
就好象是放我
进入梦境
到处都是蝉声和阳光
在树叶上抖动
2005/5丁香之夏
如果可以停止
我们就停止在夏天
丁香刚刚开放
虫子和鸟儿接上暗号
夜里挤满天堂的气味
人影在走动“很多事还没开始……”
我们要选择在这里留下遗言
等这清香把文字灌醉
看到你一动不动，我不知道
你是从昨天来
是从现在来
从漫天飘雪的爱情里走来
05/5大枣树下
遗忘在家乡的大枣树
足以辨认
谁生活在过去
谁将归宿的灯踩灭
不断有人涌进村口
在去将来的路上
人们不知道
我们一直在倒退
2005.5故土
对于纠缠在
故事中的人
我建议他回到故土
木刀刮去心口的老茧
把该忘的都忘记
让村前的老松
和循环的晨昏照看
05/05/01《相似》
我们俩在同一碗水中照亮对方
表情愈加相似
我们依赖错觉呼吸
吵闹中找到安宁
咀嚼同一片药片
共同承担苦涩和寂寞
一起阻止时光蔓延
让生活停在到达之外
更多时候
我们俩说着家常话
炉台边，一个人测试水的温度
一个人往汤锅里加盐和味精
我们一起走路，总是他停下来等我
他说，百年后，我们也要搀扶着
一起走入地下05\11\23早晨12\20日凌晨山峰
山峰在杂草中
显得更挺拔
山上坐着一个人
似乎在跟另一个人对话
山沟里满是黄蚯蚓
自己翻着肚皮
一点也不寂寞
05/6/15木头浮上来
木头浮上来
世界真大
不可知
我的魂儿
就是我的身体
分不开
也淹不掉
2005\8\22《温暖》
这么多年，我们各自在
自己的海岸线上徒步
听凭寒冷和虚空指挥生活
沉进水里的月亮
没有圆也没有缺
夜里星星们
像路边的萤火虫一样
翻来覆去唱一首歌
抒情只是梦的骨架呵
醒来它就倒塌了
人群聚集的路上
狗和猫孤单地打闹
我弯腰拾着小石子
看见你小时候
努力向天上飞
后来你说，我们在一起
就是为了互相温暖
眼泪又流了出来
05/8/20佛心
白云做着雪山的梦
小狗在打坐
有人交换手腕上的佛珠
细密的汗滴
打落光线中的灰尘
2005/5/21下午
挂在床上的木片
——给林徽音（徐志摩死后，她一直在床前悬挂着飞机残骸中的一一个木片，直到临终）
当一个诗人
和一堆信件以及货物
掉到地上
我觉得
这是个象征
而一个说不清楚自己的女人
把一片木头
一辈子挂在床前
我觉得
是一把砍刀
05/5/23 凌晨毛悠草
还是像童年时
管狗尾巴草叫毛悠草
说到这个
打字的手指边
蹦出草地上的绿脖子蚂蚱
夜里被我们四处追赶的萤火虫
还有漫山疯跑的山坡
05/6/30 下午
意外
——关于王宝川和薛平贵
十八年后
一个女人，已没力气说谎
和遗憾了
她老了，在一座破窑中
呆坐等死
她仍然活着
在第十八个春天来临时
窗外有鸟雀的叫声
天空和大地不知骚动着什么
她跟往年一样念叨着
惊蛰过去谷雨就来
惊蛰过去谷雨就来
敲窑门的声音跟鸟啄食
没有什么差别
薛平贵回来实在是一场意外
05/6/30 下午壁虎与我同居一室
它悄没声息
在我的夜梦里盯着蚊子
突然奔跑起来的姿势
像亿年前的恐龙
与龙同居一室
我不用灭蚊剂
少点蚊香
让我的蜗居食物充足
空气清新
灯光下，我们俩都一动不动
对视着
捉住它
也乖乖地，凝神望我
认得我是前世的那人
05/7/10气味
小燕走时
我们还在睡觉
她拿光了衣服
剩下气味
气味从凌晨弥漫到黄昏
一部分是酸的
一部分是甜的
2005\7
癞蛤蟆
——给青蛙的诗歌（1）
想用十二种腔调写一首抒情诗
没有一个格式能对准天鹅的羽毛
闭上眼，天上飞着十二只天鹅
十二层寂静围拢在四周
我多像一只留泪的癞蛤蟆
在地面上留下一块灰色的影子等待
我做了很多年寡妇
朝廷大赦那年
宋朝的官吏给我送来一个彪形大汉
那天晚上，大雨初晴
我铺好一个草席，玉兰
插在头上，灯笼打得高高的
我听见
青蛙在田野里呱呱叫着
就激动得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2005\8那天成家
很多年不做恶梦了
那夜我做了一个
梦见自己杀了人
被四处追杀
公安来了
我自动走进一个
只容下身体的玻璃房
任嗓子喊破也无人理会
第二天我领到结婚证
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家
激动得想哭
想起昨夜的梦
想到自由这个问题
我应该关心
大红封皮背后的大门里
从此是否庭院深深
芳草连天
05/9/30晨家在十层
听德沃夏科的《母亲》
拨弄着盆花
花盆里长虫子了
我应该去买杀虫药
但我又在家中来回走着
有时抬头向外看
视野很开阔秋天的池塘
我停下脚步
秋天的池塘里停满风
有人拉过了鱼网
里面曾经养了很多“别人的鱼”
这是十一月，南方的池塘
曾被放干了水
我亲眼看见
鱼们挣扎在烂泥中
我听到它们在无声地尖叫
追赶父母或孩子
在最后的一个路口
或者仅仅
为自己而挣扎
现在，池底上
布满胶鞋留下的泥印
这些，也将被淹没
05/11/15 凌晨爱人同志的泰坦尼克号蓝钻石
我告诉他
我曾经想过
有一天和他一起掉进大海
可我不会游泳
一定紧扯着他的衣服
他一定拼命拉着我
在我们精力快要耗尽时
还看不见岸边和救援的船员
我说你放弃我吧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可你没有扔下我
他听了以后哈哈笑着，说
最后肯定是他被淹死
而且在这之前
肯定是来了一块大木板
他最后把那颗电影里杜撰的大蓝钻石和我
一起放在了上面
05/6/20凌晨24日改清晨
清晨四点钟
学生放假后的大学
被青蛙的叫声占领
我一个人坐在
此时的月光里
觉得自己
原来就是这样地
孤独和自私
05/7/26七月初的某个凌晨
忽然醒了
此时
大约是凌晨两点
月亮预备好了
停在窗边
白白地
在黑水之上
坐着
静静地
等我
05/7/1正午
我读书
思考
在一天中
最瞌睡的时候
窗外榕树叶间
蜜蜂和蚊蝇瞎忙着
我知道雷电
就藏在它们
寂静的绒毛里
05/5/19博尔赫斯全集
我读一首诗“这个世界欢少悲多”
读另一首诗
开始想象孟加拉虎的金黄
体验一位盲诗人
不能抚摩那种光芒的心情
我产生一种冲动
拥抱一下博尔赫斯
这个老头
拥抱一下人世间
能听懂音乐的
读诗的男人
或者抚摩睡着的动物
我相信它的感觉
和我的
完全一样
05/7/26裤子
作为数学课代表
我踩着凳子站在黑板上
给同学们抄初一的数学题
炉子里火苗正旺
外面雪花茫茫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的手很紧
我担心着屁股上
那几块难看的长条纹
越来越难看
我已听到同学不止一次
笑话我
那一年，我非让妈妈
给我改掉哥哥那条橙色喇叭裤
裤子的屁股已经破烂
妈妈把长出来的裤腿
一条条补在上面
可我十三岁，不知道
贫穷的人根本没有时尚
只有羞耻
05/7/26爸爸的童年
爸爸跑得快
在进入山洞前
测量好了鬼子的奔跑速度
他不知道鬼子自己在村里
吃大米饭
鬼子走后
孩子们出得山来
用黑手抓这新鲜食物
后来人们获得更多好看食品
和并不好看的子弹和枪药
山外的战争越来越激烈
父亲总喜欢跟羊们在一起
七岁那年
我奶奶要死了
想见到爸爸
可他还在忙着切羊草喂羊娃
他妈妈喊着他的乳名永远地告别了他
他喊着小羊羔的名
想跟它一起长大
05/8/19抗战年代的原始叙述
日本人来时
父亲三岁
日本人走时
母亲三岁
父亲没念成多少书
日本人进村
他得躲进山洞
山洞里潮
吃的用的都发霉
母亲忘记了
她如何去山洞
山洞里如何
她不像父亲记得日本人
刚来时还给他们糖吃
做生意的爷爷
一会见八路军
一会应付日本人
后来大家都怕，都躲
小日本开枪打死了李英子
抓住凤子她妈，轮奸了
他们在空村子
吃完饭
把锅碗瓢盆砸个稀巴烂
这些我母亲都记不得
啼哭不止
她得麻疹，高烧不退
听说差点要了命
05/8/21 清晨5点40秋天
湖里的浪
涌向南方
它浮起来的阳光
擦亮了天空
玉米的红胡子呵
很长很长
除了它们疯了的叶子
哗哗地响
大家都老实了：
蝴蝶挂在了灌木上
树叶铺到地上
天，怎么那么高啊
它秘密地
压在我脸上
我和树干在晒太阳呢
那年，我没长出饱满的乳房
不懂得忧伤
太阳的影子
在我温暖的衣襟上
微微晃了晃
05/9/5 下午乡村记忆
八月铺满艾草
睡衣挂在房梁
秋天的黄昏
随着一枚落叶旋转
你睡着时
蛐蛐在说话
它们说
石板上那么多萝卜干
铺也铺不完
05/9/9厨房里的表情
我站着
菜叶坐着
我摘去叶子上的斑纹
一根根数着它们的小手
我忽然注意到它们
还没长大呢
我早已经长大
我的睡裙很漂亮
我的腰三十岁以后有点粗了
窗外的微风
很细
05/9/9 凌晨给过去写信
绕道去说悄悄话的姑娘
停下来
山坡上的羊
有一搭没一搭往山下瞅
我写道：
姑娘十七岁就嫁人了
再没回村里
我说：过去，你好
红沙地边的山丹花
红了又绿
05/9/15正午时分
黄花菜
在篮子里
小蘑菇在篮子里
一个大洋葱在篮子里呢
是红的洋葱
篮子
是白的
白篮子被谁放在蓝桌布上
门
被风吹动
没把我的孩子
弄醒
05/9/9 下午虚妄之书
秋天藏在秋天的安静中
我藏在不曾去过的远方
——题记
一
落叶在十一月
随处堆积成小山
我们走在
风儿点起的火苗中
我又错过了一年中
发现世界秘密的好时机
二
暴冷，让哮喘猝不及防
流浪汉捂住了头颅
在南方，江面不会结冰
垂钓的人
落空的时候更多
三
像是走在少时偷果子的半山
老屋后转不动的风车
就是飞奔中的一个造型
悲情，回忆，片断
回家之后，你就会消失在门里
四
三十年后的一个下午
太阳明晃晃的
屋后的水怎么就是
夜里村庄的狗吠
我看到从没见过的
奶奶，那么真实
她有时站在村口的围栏边
慢慢长着白头发
我同她一起编柳条筐
她说，大雨之前虫子多
大雨过去蘑菇多
这是什么意思？
夜里，她睡在屋前露台上
教会了我家的公鸡
半夜打鸣
五
童年看到的悬棺
我因为它们做噩梦
老屋里陪我说话的猫
埋葬在后园向日葵下面
河谷里漂浮着
巨大的阴影
云层压向房梁
秘密
还在秘密里活着
我活在自己的秘密里
现在
雨点就是我的坦白
2005\9只有一个乳房的女人
只有一个乳房的女人走进蒸汽浴室
往电炉上浇水
然后半躺到长椅上
她不时向这边望望
打量我的身体
我也一样看了看对方
又进来一个女孩
女人起身开门出去
借着更强的光
我努力看清了她一侧的胸部
深凹的疤痕
并在那个位置
多停留了几秒钟
回头看见刚进来的女孩
伸出的舌头
倒吓得我叫了一声
这里是北方常见的公共浴室
我们谁都不认识谁
也都不说一句话
05/10/30经过东北大坟地里
山风刮得好大
脚步喀嚓响
我紧紧拉着他的手
装作很轻松地说话
不敢让心跳得重
没有听到一句话是自己的
山风很大
松针尖锐地刺向土地
脚步喀嚓响
他还在说
那下面没碑的乱坟岗
大都是当年矿难牺牲的外省人
很可能，这里跟旁边的玉米地一样
变成田地
05/11/3听神圣的瑜珈音乐
我置身草原
与牛羊乱舞
然后一起消失
在天边
我的面容恬静
对尘世毫无眷念
那是我能想象得到的
很美的事情
我上了天
忘记自己是外星人
在高潮中
所有的目光都看我
我看不到任何人
05/10/29 下午望星空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抬头望
发现头顶上的星星
比童年时看到的少
那些闪烁的眼睛
跟小时侯的一模一样
他说，十年前
金星旁边就包围着三颗星
模糊而固执
就像地球做太阳的儿子
已经很久
尽管太阳迟早会爆炸
可是，我们都在固执地活着
为抵达毁灭的终点
我们认真地恨
真心地爱
小心算计每一笔开销
把人间盘剥，直至空无
05/11/3 凌晨过去的模样
我没有想好
你过去的模样
我想抱住你
弄乱你脸上的安详
可你是静止的
在我去不了的远方
05/11/19 凌晨《相似》
我们俩在同一碗水中照亮对方
表情愈加相似
我们依赖错觉呼吸
吵闹中找到安宁
咀嚼同一片药片
共同承担苦涩和寂寞
一起阻止时光蔓延
让生活停在到达之外
更多时候
我们俩说着家常话
炉台边，一个人测试水的温度
一个人往汤锅里加盐和味精
我们一起走路，总是他停下来等我
他说，百年后，我们也要搀扶着
一起走入地下05\11\23早晨12\20日凌晨反光
开会到黄昏时
大家都沉默了
只有咽口水的声音
为了打破“死亡般的寂静”
那人用一面镜子
反射了即将落山的阳光
05/12/15 凌晨第二辑 2006年 我的故事id="mllj1">观赏一个古代的花瓶
残缺的花瓶
用冰冷的眼神观察我
花纹和字迹
在褴褛的衣装下隐藏真实
因为它被一个著名的人物使用过
无数双眼睛和手指
不断抚摸\指点
给予各种解释
这个站了近千年的花瓶
迟早会累爬下的
它最后一定会找到返回的路
摔碎自己
埋葬
跟自己有关的一切
因为它
根本不叫做花瓶
06\1\21北方的雪
雪落在栅栏上
落在毛驴的脊背
雪落在咸菜坛子里
父亲的棉帽
母亲的头巾都是雪
雪落在猪鼻子上
落在烟筒里
狗在窝里
旁边是我家的洗脸盆和尿盆
很多年前我看不见路
顶着雪回家
在门外我闻到了咸菜里
雪的味道
06\2\6两撮土在亲吻
今天
我那么爱你
就像一撮土爱着你
它连接无法描述的
混沌
我们不能断定
那是不是电
或者仅仅是嘴唇亲吻
它占据我的大脑
一大束一大束地发光
那么多孤独的嘴唇
在下面的街道上
用疯狂的寂静
呼喊着
06\2枣花
有时候也能梦到
那棵枣树
哥哥坐在旁边的墙角
吹口琴
四月的枣花
洒了一地
我们会叫醒
睡在树枝上的毛毛虫
06\2\15如果我爱你
最后一次和第一次相同
想起你，我写下爱
正如忘记你
就会忘记生活过的世界
和不能存在的身后
因为爱
一切都是活着的
包括死去的魂灵
价值的无所企及
面容和心地
独自闪烁光芒
你站在樱桃树下
看到了我
就是看到自己
虽然你说那是愚蠢的
因为我们从未相逢
06\3\12白发
年老的
未成年的白发
坚硬地抵挡我
它是我看到的
一根根秒针
06\3\12婴儿
嘴唇上的绒毛
手掌中模糊的纹路
心情跟视线一样
短促\实在
——
我看见摇篮里的他
他没看见我
在各自的幻觉中
隐身
06\4\24剩余的诗篇
我收藏事物的残余
和剩余的理想
我烧毁诗
剩下凝固的哲学
吃掉日记上
残留的饭粒
我空洞的心
积蓄对旧时光的怀念和愤慨
我的桌子上落满碎片
其中有不肯陨灭的
青春的
花朵和字迹
06\4人间
泥鳅翻卷着四月
鸽子懒洋洋的
又交白卷
燕子筑暖巢，生小孩，
到北方找情人
妈妈浇矛粪，种甜菜
人间的四月
舍不得一次把赞美说完
06\4\24印度
我想象印度
彩色的纱丽和女子的鼻环
喜欢仿佛带着酒气的歌
大象睡在恒河边
我的佛，藏在树林里
他们的样子
就像双手合十的时候
指尖轻轻碰在一起
06/4/26目击
我看见一根钉子
我看见一根钉子
立起来
钉子立在木头上
钉子立在木头上
我长时间地看
简直入了迷
就像
停在空中的锤子
2006/5床
一条枕巾上有很多褶
随意盖着一个枕头
这个枕头闻起来像一瓶洗发水
一个枕头一股烟味
看起来瘪一些
枕巾丢在旁边
一个枕头骑在另一个枕头上
床上很乱
被子
山脉一样起伏着
山脉的消失处
是一张床的尽头
一张床的尽头
就是悬崖
悬崖下面
传出一声又一声
绝望的惨叫
06\5\5雪
你见过雪吧
雪花飘满大地
世界纯洁美好
雪停后
四处是脚印
满眼泥泞
她说，我年轻时
也为爱死去活来
但都忘了
雪化后，一切美感消失
爱情，它只保留在
雪化之前
06/1/15走十八里路到姥姥家
姥姥家有香甜的李子
好吃的饭食
开阔的山坡坡
神仙居所
粮食青黄不接了
几个半大小子饭量猛增
家里已无米下炊
母亲派我和二哥
去姥姥家拿吃的
湛蓝的天，晴美的春日
我们根本不象
好几天没吃饱肚子的孩子
穿着过年的衣服
随小鸟出发
七十年代末
华北山村石路上
两个被仙女拉着手的孩子
在向天上飞
06/2/1大雨都是绿色的
天空和树枝挂满水
水是绿色的
伞在雨中叫喊
伞是绿色的
一只拖鞋漂走了
变成绿色的
绿色的鸟仓皇逃窜
我看不见人
只有绿色的大雨哗哗地下
06\5\21布拉格之恋
那是可笑的想法
在卡夫卡故乡
我不怕得上抑郁症
独自爱上布拉格
潮湿的老街
风琴响个不停
唱歌的人还没来
城堡中住满中世纪的幽灵
可我没有去过布拉格
不代表没有爱过你
就像大理石雕像
看着石板路上一个喝醉的男人
摇摇晃晃
06\5\25镜子
我握着镜子
就像它举起我
看到一个人孤独的沙场
连通来路和去路
太平洋里
一颗流星落在某个地方
06\8。3凌晨兔子
我对着
一团白色的棉花
端详了很久
于是它为我长出了耳朵
长出了眼睛
它的眼睛真温柔
就像你很难想象的
没有办法的温柔
还有它的嘴唇
它的嘴不用动手术
甚至让我看见它的样子
忽然觉得
我的上唇显得很冷酷
我一直没写下这个见闻
那是去年冬天
我看到它在笼子里
可等买完了一棵白菜
再回来的时候
只看见
一张暖暖的皮
被风吹出一个
小小的
瞬间的漩涡
06/9大鸟
大鸟没有名字
它的样子就是我
泪流满面地呼喊
呼喊空空荡荡
现在
我已经不是大鸟
现在也已经消失
06\5\17清明
未亡人夜里梦见先生
骑着毛驴在窗前
大路上尘烟滚滚
人间还是闹腾腾
06\2\20阳关
嘉峪关到了，柳泉到了
骆驼在远处
骑着山峰
城墙外
红柳树下的蚂蚁啃着啃着
随时间的光线睡去
戈壁滩啊
这个露天的大幕
收拢
尘土和云烟
还有回返家乡的路
06/3/9—11白发
年老的
未成年的白发
坚硬地抵挡我
它是我看到的
一根根秒针
06\3\12父亲的生日
父亲七十三岁
妈妈说，这个年龄和八十四岁是危险的
今天是他的生日
席桌上没有生日蛋糕
有一对老年夫妇来庆贺
他吃得很少
被限制喝酒和大鱼大肉
在几个素菜盘子里点了几下
母亲被别人夸奖保养得好
老实的母亲只是客气推托
父亲不懂广东话
几乎没有言声
我看到他端起椰奶
整个脸几乎埋进了杯中
正将想说的，不想说的
掩盖起来
吞咽下去吧
06\3\21 凌晨秘密
三十多年的话
只是一个意思
三十多年的路上
只有一盏灯
千万朵花开过了
其实只有
一朵
06\3\26悲剧
很多年前
我听见大雨里
有人喊救命
后来我忘了这件事
现在忽然想起来
那个声音还在
很远的地方飘荡
06/3/27 凌晨三月
浸泡在水中的三月
我的发霉的三月呀
祝福的话思念的话感伤的话
赌气的话
都沤在路上
我必须和
念经的妈妈
打呼噜的老公
在一起生活
必须在阴天睡觉
在雨中发呆
06\3\27《牵挂》
我牵挂着
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不知道
我不在的时候
他们跟谁生活在一起
过得如何
半夜醒来
我经常听见老妇
叹气的声音
06\3\31哲学教育
你让我解释哲学是什么
我说是
一副百草药
你说：
罗素认为
哲学是神学和科学间的一门学问
你开始读《西方哲学史》的片段
在无数希腊名字和荷马的老故事中
我头晕了
哲学的药性开始发作
别人的语言
都是一个想象
然后才在一团黑暗中
被闪电击中
06/4/1照片
父亲又让给他好好拍个照片
正面的
清楚点的
他很坚决
说还是趁早拍
别到时来不及了
我知道他是说遗照的事
便对父亲说
相机坏了
下次吧
他抠了下眼皮
张了下嘴
仿佛这一次便是永诀
06\4\2 凌晨太宗：我对昭陵六骏的抒怀
六匹宝马
是我的六个兄弟
拳毛\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
英雄的命运根草芥的命运一样
我的命运没有例外
临死看着其他的人就像
你们看着其他的马
我没有能力
当箭在特勒骠胸口拔出时让他复活
他暴烈的性格
已不再仰天长啸
这不是简单的
忠诚与良心
临终前它们的大滴眼泪
注定我后半生在不安中度过
你们都先我而死
我把一段历史和
你们的英姿留在长安城外
依旧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昭陵的那面墙向西方
故乡已远
刻下的誓言还在
我对壮年的全部记忆有了见证
我的后人在墙上
看到你们比看到我更喜爱
你们的痛苦强大
无人能知
2006\3读杜马兰的诗“小狗端着灯
坐在洁白的墙上
小狗端着灯”
照亮进入黑暗的人
我闭门掩窗
轻轻吹灭了它的灯盏
2006.3车祸现场
四月
阳光闪烁尘土和斑纹
快乐的秘密都是未知的
这多么生动
春天结束后
她就离开这个
走了四年的大门
尖利的刹车声
让她停止想象
但她没有看见血
血一大片
染红了她
可她面含微笑
直面天空
被整个春天包围
06/4/22目击
我看见一根钉子
我看见一根钉子
立起来
钉子立在木头上
钉子立在木头上
我长时间地看
简直入了迷
就像
停在空中的锤子
2006/5床
一条枕巾上有很多褶
随意盖着一个枕头
这个枕头闻起来像一瓶洗发水
一个枕头一股烟味
看起来瘪一些
枕巾丢在旁边
一个枕头骑在另一个枕头上
床上很乱
被子
山脉一样起伏着
山脉的消失处
是一张床的尽头
一张床的尽头
就是悬崖
悬崖下面
传出一声又一声
绝望的惨叫
06\5\5大雨都是绿色的
天空和树枝挂满水
水是绿色的
伞在雨中叫喊
伞是绿色的
一只拖鞋漂走了
变成绿色的
绿色的鸟仓皇逃窜
我看不见人
只有绿色的大雨哗哗地下
06\5\21布拉格之恋
那是可笑的想法
在卡夫卡故乡
我不怕得上抑郁症
独自爱上布拉格
潮湿的老街
风琴响个不停
唱歌的人还没来
城堡中住满中世纪的幽灵
可我没有去过布拉格
不代表没有爱过你
就像大理石雕像
看着石板路上一个喝醉的男人
摇摇晃晃
06\5\25镜子
我握着镜子
就像它举起我
看到一个人孤独的沙场
连通来路和去路
太平洋里
一颗流星落在某个地方
06\8。3凌晨兔子
我对着
一团白色的棉花
端详了很久
于是它为我长出了耳朵
长出了眼睛
它的眼睛真温柔
就像你很难想象的
没有办法的温柔
还有它的嘴唇
它的嘴不用动手术
甚至让我看见它的样子
忽然觉得
我的上唇显得很冷酷
我一直没写下这个见闻
那是去年冬天
我看到它在笼子里
可等买完了一棵白菜
再回来的时候
只看见
一张暖暖的皮
被风吹出一个
小小的
瞬间的漩涡
06/9舅舅
一
不足两岁
母亲去世他就得病
然后被庸医把眼治瞎了
盲眼后要摸到大手他才让抱
被送到
十八里外的姨妈家
秋天来了，他又开始发烧
小小的身体缩在炕席上
安安静静
他也许梦见死去的妈妈
未来已展现
虚无中的开阔
是真的开阔
他死的那年不满三岁
二
舅舅，从未快乐地歌唱过
没有过任何语言的交流
只叫过几声“妈妈”
那是
最深刻的言语
姥姥去世后
舅舅在未瞎眼前
他变得腼腆
小心翼翼
端着小碗来到门槛边
姥爷脸色不好
他就坐在一个角落
独自吃饭
如此安静
像是出世的人
听见妈妈讲这个情景
我的泪水狂涌
07\4大鸟
大鸟没有名字
它的样子就是我
泪流满面地呼喊
呼喊空空荡荡
现在
我已经不是大鸟
现在也已经消失
06\5\17反复听一只梦幻曲
忧伤跟十七岁时一样
月亮，钢琴，大海
神秘的对话
词语之间的安静
十七岁的梦幻跟现在一样
四分钟
就是一生
06/4/29花低处
花絮和落叶变得通红
她们的衣服变得通红
从水中到树尖
见证腐烂的人间事
明月把剑扔向飞雪
剑轻轻地
向天空去
他写道：去年的烟花别样红
再见你，是满天的雪花
满地明月
——看电影《英雄》
06\5\1目击
我看见一根钉子
我看见一根钉子
立起来
钉子立在木头上
钉子立在木头上
我长时间地看
简直入了迷
就像
停在空中的锤子
2006/5床
一条枕巾上有很多褶
随意盖着一个枕头
这个枕头闻起来像一瓶洗发水
一个枕头一股烟味
看起来瘪一些
枕巾丢在旁边
一个枕头骑在另一个枕头上
床上很乱
被子
山脉一样起伏着
山脉的消失处
是一张床的尽头
一张床的尽头
就是悬崖
悬崖下面
传出一声又一声
绝望的惨叫
06\5\5大鸟
大鸟没有名字
它的样子就是我
泪流满面地呼喊
呼喊空空荡荡
现在
我已经不是大鸟
现在也已经消失
06\5\17生物圈
蔬菜和金鱼
它们在水里
互相认识
那种感觉
就像黄金和翡翠
在使用一种
我们永远不懂的
语言
06\5\18幻觉
我们在前进的时候
思想倒退
汉口码头
头顶斗笠的女人
向江中撒纸屑
埠头上的花
不知怎么就开了
06/5/20大雨都是绿色的
天空和树枝挂满水
水是绿色的
伞在雨中叫喊
伞是绿色的
一只拖鞋漂走了
变成绿色的
绿色的鸟仓皇逃窜
我看不见人
只有绿色的大雨哗哗地下
06\5\21创伤的遗迹
我已经忘记
疤痕的由来
因为伤口好了
尘屑留在肉里
我今天长久地端详着
它的颜色
暗示着肉体的污点
像历史一样倔强
06\5\21布拉格之恋
那是可笑的想法
在卡夫卡故乡
我不怕得上抑郁症
独自爱上布拉格
潮湿的老街
风琴响个不停
唱歌的人还没来
城堡中住满中世纪的幽灵
可我没有去过布拉格
不代表没有爱过你
就像大理石雕像
看着石板路上一个喝醉的男人
摇摇晃晃
06\5\25读鲁西西
我开始相信神迹
它在沉默的人心中
寂静的夜
月亮跳着舞
看不见的节奏在光芒外
引导星星
正如智慧的魔力
她超越美丽
让人感动
无论她成为神灵
还是最平凡的人
06\6\10似人间的繁华
我看到尘土飞扬
尘土看不到我
我看到花草遍地
花草看不见我
在楼房外
它们有自己的花园
自己的菜窖
这个王国的蚂蚁爬上爬下
举起大头
阳光照耀
快乐的事物满街涌动
无数个表情
翻来覆去
一片繁华
06/6/27想在旧时光喝酒
碎花门帘挡住了里屋
窗棂上贴满阳光
小店里的人
坐在桌前打盹
老板娘短衫前襟的油渍
多像一朵
花啊
06/7/24镜子
我握着镜子
就像它举起我
看到一个人孤独的沙场
连通来路和去路
太平洋里
一颗流星落在某个地方
06\8\3凌晨兔子
我对着
一团白色的棉花
端详了很久
于是它为我长出了耳朵
长出了眼睛
它的眼睛真温柔
就像你很难想象的
没有办法的温柔
还有它的嘴唇
它的嘴不用动手术
甚至让我看见它的样子
忽然觉得
我的上唇显得很冷酷
我一直没写下这个见闻
那是去年冬天
我看到它在笼子里
可等买完了一棵白菜
再回来的时候
只看见
一张暖暖的皮
被风吹出一个
小小的
瞬间的漩涡
06/9河边的玫瑰
狐狸在山坳徘徊
河边的玫瑰低头羞赧
开放的各色花儿
表情一展无疑
它们随秋天的虚无
变得阔大
迎接昏天黑地的爱情
同迎接暴风雪
一样坚实
多年后他们吟唱：
人间的大海一望无际
家乡的河边有一丛玫瑰
狐狸从山坳走下来
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
06\9\27你看那些轻松的花儿
你看那些轻松的花儿
它们躺在路边的石缝里
一呼一吸
跟邻居拉家常
随便招呼蜜蜂\蝴蝶
秋天来了
一个夏天的奔波
浓妆包裹的花儿
解放了
秋光弥漫花瓣上
就像生活散落在世界上
一点点细碎
一点点温柔
06\9\28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
是从海边开始的
莎士比亚这么写道
海难把所有的生灵都吞没了
只有一个人活下来
这个人是女的
她的灵魂比大海大
她的精神游出海洋
她的生活从异地开始
她，成为我笔下
唯一的女主角
她的名字叫：薇奥拉
四百年前的爱情
混乱，疯狂
竟然归于宁静
我还是感动了
坐在这里
复述莎翁的文字
仿佛一场美妙的经历
正在开始
女人棕黄色的头发
性感的脖颈
一对挺拔的乳房
这一切都像是神的暗示
2006\11喜悦
喜悦来自悲伤的脸
它是白色的
在歌声中产下孩子
喜悦是白鸽子
扑拉拉飞入云天
松鼠在树林里悄悄走
几个干果挂在冬天的树上
喜悦隐藏着
它减少受损伤的
免除那些痛苦的\疾病的\委屈的\怨恨的
喜悦是一张发光的脸
我认出了它
06\12\13夜巴别塔
知识是不能听懂的秘密
我离开巴别塔
在路上
我不断遭遇巴别塔
认识大师和名人
他们的思想里装着思想
每一个人说的
来自上一个人说的话
日出时你遇见巴别塔
他是黑夜的孩子
日落时你遇见巴别塔
他是我们的上帝
如果你迷路了
不要用地图和指南针
成为真的智者
用自信和混沌
消除所有
不能诞生的秘密
06\12\16早粮食，粮食
如果不是
钻石般的牙齿
我们不相信他们是人
地上的黑孩子
眼睛比脸大
哇哇叫着：
粮食，粮食
他们赤身裸体
手中没有枪
看到他们的人
感到威力无比
反击世界的凶残
用那双饥饿的眼睛
无论谁是他们的敌人
无论谁是他们的朋友
他们喊着粮食，粮食
在太阳的暴晒中
在蝼蚁成群的草丛中喊：
粮食粮食
面包和牛奶
是重要的
争夺一粒米的能力是重要的
活下去
让我看着你：
粮食\粮食
咖啡和巧克力
一个都不能少
圣斗士和美少女
耐克鞋和夏奈尔
滚一边去
这是下一世的奢侈
让我活下去
粮食，粮食
这是乌鸦和蝙蝠喊的
是苍蝇和臭虫喊的
在死亡到来前
只有这些动物能叫出饥饿了
06\12\19北京啊北京
1973年，4岁
老公第一次离开沈阳
到北京是
因为要转车贵州
支援三线的爷爷
带他一路看世界
前门火车站
李双江唱的这首歌
多么明亮啊
他心里隐约感到
一双大手托着他
他也象远方的人
仰望祖国心脏——
灿烂的朝霞
升起在金色的北京
灿烂的朝霞也
升起在贵州的大山里
很多年，他忘记了
灿烂的朝霞
那个四岁的小孩
三十多年后再听这首歌：
朝霞还像当年那么灿烂吗
06\12\20第三辑 2007 我想按照我的本性，成为自己id="mllj1">动物的爱情
两只天鹅
长喙相交
一遍又一遍
它们在一起
两只金丝猴
长时间地
给对方捋毛
它们在一起
两只海豚
跳起来接吻
两只大象
勾肩搭背
那景象
像是假的
因为太真实了
07\2\14下午过年
我们同自己过年
与他人过年
都要想起小时候
同所有的家人一起过的年
长大后
我们的年一直缺席亲人
看到母亲在饭桌的空位处
摆上碗筷
我们都装着没看见
笑脸举杯：来，新年快乐
吃饺子，拉家常
央视春晚不断提醒我们快乐
却加深无名的感伤
鞭炮声由远及近了
幼时的新年由远及近
07.238岁生日
20岁后，每次都怀着质疑
咽下生日祝福
如今，你听到自己说
每一年的重生
都是奇迹
三十八年前母亲生下你
依靠亲人朋友给予自信
三十八年后，你活着
是他们中的一部分
简单的满足，微小的快乐
抵御艰难世事
叶子握住一片
失去一片
这一天，需要更多的简化
血液和汗渍变成水上的灯火
交杂所有的表达
连同对母亲
无法说出的感激
07\2\25 2：50流逝的一切都是坚硬的
我在梦中
修复一尊破碎的花瓶
举着它，转动
就像是我自己的胸腔
装着一颗不想老去的心
河水流逝
是这些或者那些河水
我们不能看清
一头牛死亡
而角在泥土的潮湿里保持着
坚硬
我们真的不必为此做什么
花朵一定是改变了方式
黑马一定成了红马或白马
它的气味
淹没在陌生的时间\地点和事物上
还有世界清晰的灿烂里
我愿意和记忆一起
只是用一只
不存在的手抚摸着
那些根本不像存在过的一切
07\2爱情高手
惯于说爱的人
看不到刺猬
兴奋喊叫的刺猬
它们膨胀浑身的刺
一身尖硬投向对方的怀抱
喊着，我爱你
一直是这么尖锐
2007/3哈什河岸
冬天一过，我们告别哈什河
远远地看到河边的冰凌，上面闪着天际的光
大地的静默隐藏了河水
也许在酝酿风暴，准备向春天进发
风追着河岸，怒吼的狮子追着我
正如那年秋天，我与一个人在河床边骑车
灌木丛黑压压地向前涌
右边是旱田。无边的金色，叫我们难以言语
07\8大河堵住赶毛驴的母亲
五四年腊月
十二岁的母亲
在寒冬出行
矮小的身子
驱赶高她一头的毛驴车
要到十五里外的山村
坐月子的异姓姐姐
等她送粮食
大雪冰封，大路人烟稀少
毛驴车摇摇晃晃，
小小的母亲追着车子跑
毛驴突然拒绝前行
他们要过的冰河，出现大窟窿
那一年，山西发了大洪水
水位依然很高
任她如何鞭打，毛驴死活不动
她蹲在河边哇哇哭
天黑了，母亲浑身发抖，
小小年纪的母亲
等到一个老农经过
他啧啧感叹：小毛娃，一个人送
这么多东西来黑山沟……
十二岁的母亲
为后娘带来的孩子长途奔命
第一次，为生命的绝望哭泣
07/3/6晚舅舅
一
不足两岁
母亲去世他就得病
然后被庸医把眼治瞎了
盲眼后要摸到大手他才让抱
被送到
十八里外的姨妈家
秋天来了，他又开始发烧
小小的身体缩在炕席上
安安静静
他也许梦见死去的妈妈
未来已展现
虚无中的开阔
是真的开阔
他死的那年不满三岁
二
舅舅，从未快乐地歌唱过
没有过任何语言的交流
只叫过几声“妈妈”
那是
最深刻的言语
姥姥去世后
舅舅在未瞎眼前
他变得腼腆
小心翼翼
端着小碗来到门槛边
姥爷脸色不好
他就坐在一个角落
独自吃饭
如此安静
像是出世的人
听见妈妈讲这个情景
我的泪水狂涌
07\4两只枕头
像我们躺着时一样
两只枕头并肩躺在床上
枕巾有些乱
随意盖在它们上面
仿佛在掩饰一桩丑事
上面，头发丝零星躺着
见证一夜和多年的情感
打算一直这么谦卑
住下去
是头发的长度和气味
提示了差别——
一个油汗浓重，一个淡雅清香
正如我们亲热过后的混合交叉
激动\缠绵，一点空虚和许多无助
在一无所有的床上
现在，只有它俩坚守
保留了我们的记忆
和我们现存的秩序
07\5\8凌晨在命名前
命名前我是软的
害羞，怕见阳光
站在混沌中，我的手等待发芽
长出属于我的手指，辨认每一个亲爱的兄妹
我的五官藏在头发里，需要给予勇气
我的声音四处漏风，没有注明年龄
我这样一个没有特征的物体
等待有人叫出来，在天地间给予身份\性别和地位
以及爱情和坚韧，谦逊和独立。我等着
让一束电光击中我。在天亮之前
不要把我变成花朵
我不需要抽象的命名
07\5\13清晨《拒绝为母亲抒情》
我极少写到母亲
也不打算酝酿这个主题
对母亲的感情
我从不说出
哪怕里面有恨有怨
我不会正面告诉她
一切都是反的
在漫长的辛苦忧伤中
只有敲打锤击着的对话
才更真实
她短暂的快乐
淹没进狭小的黑色河道中
在那里，她看到了色彩的两极
和光阴的形态
任何赞美和说辞
都使一生更加衰败
07/5/23凌晨我想按照我的本性，成为自己
当我看见他
我意识到
我是多么爱自己
他蹲在井边
满树梨花灿烂
他好像在看
一种遥远的，混乱的秩序——
就像我的私处
所体现出来的那样
不是个别，而是一个整体
一朵朵，一瓣瓣
好像偶尔似的
我的本性同样体现出
不被控制的混乱
灰色的乌云
土堆上的杂草
在一个瞬间
是一个全裸的佛像
咧着嘴
不知道笑对什么
我是说
我是爱他的
这爱包含着肉体
和肉体意味着的理想
就像我也爱佛陀
那么深
深得没有人知道
就象是
随便说说
他说，原谅我
男人都是好色的
无论你看到的是梨花还是树枝
是腋窝还是大腿
因此关于灵魂和文学的猜测
与真理是不对称的
在萤火虫出没的内衣里
我得到暗示
我惊异于自己的口吻
它有自己的意志
它是神秘的
与我对抗，分裂
当我进入高潮
我听到
原始的语言
那是我一岁时的叫喊
我在炕上扶窗而行
在掉到地上的那一刻
看到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就像谎言那样强大
那些声称保护我的
都先我而死
那些自称永远的
连影子都没有了
或许我期盼
回到老家
坐在梨树下等那些果实
春天它是白花
夏天是星星
秋天，我家的正房已经修好
像1977年
我们离去前的情景
父亲新抹了晾台
铺满萝卜丝与豆角干
我穿着幼时的方口花布鞋
我等着．我等待的方式是
大喊大叫要生要死
我不知道
一颗果实在枝头或在田野
它是否需要社会的证明
三十年后
我觉得自己以前是佛像
现在还是佛像
只是现在我
一丝不挂
盘腿倒在床上
我等什么
已经没有必要说出
你们还等什么呢
自己也许都不知道
2007/6《爱》
它被发出来
一个单音，来自对面
历经心\肺和喉
来到你面前
跟在后面的是
血液，软组织，毛发
以及笨拙
难以命名的气味
和梦的残余物在星空下谈论星空
在星光下
无法找到与它面对的籍口
但我躺在它的下方
我深知
这一刻已经历万亿年
我们的距离没有时间可以衡量
我不知道我在跟何物相对
那是怎样的遥远
听他讲着时间的黑洞
宇宙星空的无穷广袤
我只有翻转身
蛐蛐和蛙鸣超过任何响声
07\7\10安慰它，抚摩它
他的每一句话都用来当作参照：
闭上眼，深呼吸。想着你的脚踝
让它放松；想着你的小腿想着你的膝盖
想着你的髋骨你的内脏你的胸部让它们放松
你的后脑勺你的脑颅你眼睛你的眉毛你的颧骨
让它们放松。你一直在用它们
是该犒劳他们，慰安它们的时候了
你爱天爱地爱父母爱你的爱人和小孩
惟独没有爱过自己
你，听明白了吗？这是我对你的一生所做的呈堂供证
你的灵魂在你心灵的法庭上
做出笔录。它们会记住我们曾经活在人世。我的朋友们
是的，我的朋友很少
被岁月淘洗，留下来的
都成为我的亲人
无法将它丢弃——
窗棂上隐约露出光斑，一团红色的花
像饥饿的孩子
已经习惯了望对方取暖
我们隔着黄沙和旷野
隔着容颜和呼吸
最绝望的时刻，我想到她或他
给他们发信息，打电话哭诉
我没有说给我力量吧
我的朋友们是一片温暖的棉田
那是我施行暴虐的地方
是我滥情所在
他们消失，留下稻草人
一望无际的旷野，我们顶着
热风和暴雨，在我们不知道的空间
混杂的气味和视线占据地平线
击退四面袭来的机枪和大炮第二种现实
你背叛了你的誓言
就像所有人曾经的那样
而沉默
使用另外一种话语
那里有你的呼吸，你的气味，你的眼神
这是第二种现实
跟你的步伐和讲过的话都不相同
它的印记在石头上
而看不见的风把石头吹进大海深处
07\7\30窗外吊车
我仰躺下来正对窗户。
台风过后，凉爽的下午
顺着窗把我送向远处。我看到
附近工地的吊车缓缓上升。看到地上的
垃圾被拉向天空扎营，看到一些理想降落
泡沫横飞，看到白云托着从西边家乡来的讯息
母亲还好吧？因为云彩是透明的
看到很多年前姥爷站在吊车下指挥建筑
突然吊钩脱了，他下令安上。
吊钩再次脱落，正好砸到他头上。
这是1963年，他43岁。
他没有说一句永别的话，以致我母亲
在此后多年都不信他已经离开人间。
她说从太原运回的尸体不是爹的
逢年过节，她都在聆听父亲的自行车铃
07\8\24凌晨只剩下健康
他在看守所期间
我写了七封信
他发出十封
但都石沉大海
九个月后，在大铁门口
他说，我与外面世界隔离了九个月
你们音信全无。我没吭声。我想说的是，那是
无边的寂静，在那里，所有的虚空
都被围墙和屋顶压瘪了
今天，我读到希腊诗人柳德米斯的诗《我很健康》，反倒羡慕他
至少他能被允许写这四个字
健康，无论真实还是谎言
那是对亲人起码的安慰
哪怕他被残害成残，化成白骨
2007.09.16向天堂
从云层到更高的云层
耳鸣加大，意识模糊
我们离凡间愈远了
向上，飞翔，意识全无。
所有的淤滞沉渣飞出舷窗，剩下大快乐
像十几年前在北京动物园坐过山车
我曾说那是一次忘生之旅，百年不遇
月亮在我们的右边\上边或左边
在白天，它离我们这么近
我寻找着其它行星
这个机会不多，我念想它们很多年了
人们都说这是从地狱迈入天堂
从凡间升入仙境
我身体热了起来
我认为我已经提前进入天堂
此后的人生可以不必挣扎，欢乐人世吧
07\10\26隐喻的历程
我们都已是中年
不会开口说出彼此的感受
压抑激情，这个富有隐喻色彩的
动宾词组，晃来晃去在心间
已经多年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
脱口而出：我很想你
真的，那座山突然就不见了
只有逼迫而来的哗哗雨幕
我想说的是，经营已久的快乐和痛苦
一经空气和嘴唇还原成唾液\水草
和内心的山川。这一生，它们曾
安坐佛中，且待缘短情长——
她曾经怀抱松枝和桃叶
任江水默默哭泣
岸上的风光，
托出血淋淋的武器\鲜花和热爱
亲爱的，黑暗中的无常
一直等我们回去
不要走得太远了
2007\9一首诗
很想写一首诗
很想。但此刻，大脑
一片空白，抓不住一个词语
一个事件，感觉和心情呈网状的混沌
最后，我再次读到一个人的死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苦苦寻觅
一心要忏悔，要表达的
是对他的所有情感
无法控制的疼
弥漫全身
2007.10.14上午《一万只鱼儿》
我走近的时候想
大海完全没有来历，只剩下寂静
寂静仿佛落在海的那一头，
靠在我的脚跟前睡着了
我的呼吸，是我听到的所有沸腾
那些鱼儿，大约一万只，在悄悄倾听
但是月圆月缺，潮汐涨落
所有的故事总是万般开头
没了结尾。
那段时间，我抬头或低头
都被头顶的冰凌或地下火舌抓住
我们不能抵挡的吸引和
遥不可期的距离左右
爱情的速度
这个问题已经
超越了生死
超越上述所有
07\10\14清晨公园的冬日
那是89年冬天
我离开西北小城的补习班
独自坐在一个公园里
园里几乎没有人
树林和积雪与我的心情相比
显得无比平静
我坐着，几只麻雀在雪地里
刨来刨去。不时吵两句
唧唧喳喳，声音很弱
似乎在照顾我的情绪
我坐着，看他们盎然的生活
突然笑了。那天，在这个公园
我坐了三个多钟头
白杨树参天入云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
我并未感到冷
我似乎已被吸收
加入那个世界
一切和平\洁净
07\10在船上讲起诗人之死
我们是唯一的中年人
十月六日晚，与百十号年轻学生
一起坐游船，向西江的小三峡去
风很大，学生的叫声穿透河谷
在他们间，被尊重与崇拜刺激感官
已经不能年轻的血液沸腾了
他说道，只有在船上才能感到
历史和时间的流逝，任何消亡都是瞬间
此刻，我对他说，写诗的余地自杀了
就在前天凌晨。他很吃惊，不大相信这是真的。
他跟余地认识。然后，我们都不出声，看着江水
看滚滚的流逝，在每一瞬间
07/10/7日午
只有寓言是不够的
——再看〈阿甘正传〉
那片羽毛绕遍地球
带着世界的投影
又回到他脚下
他停止了奔跑
坐在长椅上对陌生人，
也许只是对自己述说
证明一段历史，看起来多么简单：
悖论是结果的预演，跟理解一种传奇一样，
就是做梦。
他帮助巴波完成的遗愿，正是自己对
存在和虚无的理解，被挂在船上
他干干净净度过的一生
这点，这部影片的寓言并不能说明
这点，相对他最初，最后的爱人珍妮
那混乱的一生是多么大的讽刺
07/10/7锁磷囊
很多年后，我猜测，一个人
剩余的心血照探内心，
不需要一句话了。
只见叶子扑拉拉，一地清秋
早晨的花儿已不见——
变化发生在某一瞬的回神中。
那是那年那月的一段往事
现在是凌晨四点，早操的兵士已出列，
我听到他们的集体共鸣，听到这些天腹腔一直
流淌的话：“信任太小，无力承担人间情责”
并不可耽于虚妄的苦思．定义空悬之后
目光是向上的——瞧，大路无人，秋天多么安静。
曾去也，已去也，动荡的结尾是我们安静的对视
言辞中的好人，在一瞬的奋飞中消失。
红色的血浆渐渐暗淡，在泥土中，
开始咀嚼新鲜的人生
那时的唱腔
也是日后的全部空余
07/9/20凌晨致江非
我们的大地如此笨拙
竟然让我看到艰难延伸的井壁线：
你的那个湖，你的半拉平房，
收养的兔子和几捆麦穗
那里有你细心耕耘的一亩一份地
你坚持的爱情
对方是你手指残缺的表妹
一心一意，生儿育女，爱他们
你拒绝做一个现代人
漫长的时间，我们为生存的圈地运动
搏斗的途中，忘记你暗藏杀机
叔本华\柏拉图和尼采只能藏在你
母亲那个油脂渍斑斑的破橱柜下
被你偷出火种，种植思想
我看到你白发丈余，从麦地跃出
哼唱白头翁，吟诵满江红
歌阕中的史记，小令中的长恨歌
都是你小情怀聚拢的大征谱
惟一路向西
寻找无人可知的宿命
07/9/20 4：47历史记录
美人死后，那个人悼念不止
后人早已原谅他们了
乱伦的爱情并不影响爱情本身
两年后，他命人挖出
被他赐死的
她墓里的尸首
并准备移墓“身肌腐烂，有香囊一个”
这是旧唐书上写的
另一版本道：“墓中，有香囊一个”
她究竟何日死去，这是
千万人瞻仰那个衣冢墓时唯一的疑虑
也许她根本就不打算
让人感到关于她的任何恐怖
因为她是全唐最美的女人。无论她化仙
成蝶或作妖，那是永远的秘密
她死了，美丽一直活着，就是这样
07/9/18凌晨生命在那边
那个人去世了，我曾说过
他最可爱，超过他的帅。
我跟着电视里哭的人猛烈流泪
随他们对尸体号啕
对墓碑忏悔。
照片中笑呵呵的人
只剩下一张年轻好看的脸
曾经，大伙喜欢把手放他肩上
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回话
他说在那边挺好的
又回到幼儿园
偷人家院里的向日葵
玩打仗游戏，还是喜欢扮英雄牺牲
如今我真的作为英雄死了
他说没什么，还是要对着人家的屋墙撒尿
你们知道吗
我比在那边清醒多了
我只是一个人
对着天地，看日出和日落
这是他最后的台词
2007.10.14语调
我擅长的
都不是我喜欢的
我说着＂哦＂
然后是一个＂呜＂
中年后，这些调子一点点回来
变成啰嗦的叙述
我想说的是就在刚才
我叠被子时，两个力量撕扯我
两个分裂的思想在
一个人身上发生
完全对立的
语调
而我想表达什么
却已经忘记
07/11/24早
秋天过
——献给C
终于跟他讲话
不再结巴了
原来秋天已过
我可以正常看待
疯长的树叶
余情不刻意
他说看看墙角的红花吧
孩子的脸，蓝的天
夜里的心肌梗塞
不再担心转成脑中风
秋天没有留下遗产
秋天上的课程过于深刻“所有发生的，并不轻易结束”
它一刀刀向下刻
那些影子里，那些声音里
那些未来的留言里
07/11/29蜥蜴
我正吃花生
空的满的干的湿的花生
一一在我手里捏碎去皮。
心里想停止
可是手一刻不停
一只小小的蜥蜴
这时出现在地板上
只有一指长
它瘦小的身板打着颤
它一定闻到了花生的味道
蹲在地板中央望我
我鼻子里哼了下
它立即
缩进书桌缝隙
它躲在那里
我一蹬脚它就会颤抖，寻找逃路
我没有这么做
今天我一人在家
我和它一样
07/11/22晚第四辑 （2008年） 悖论之诗id="mllj1">神仙
围城裹住的不止是
一柄剑．一把伞打开了
一扇门关上
在门外，我是渡江的书童
先生送给我一件蓑衣
我坐在江上垂钓
等门打开
在门内，一定住着神仙
呼吸匀称
常年无语
这里的道路
交织无尽
每一条路都没有标明方向
风动，浪摇，江平静
岸上的过客
哪一年的哪一天遇到我
我是百炼成钢的凡人
无语无怨无寂寞
08\1\26空心木
斜躺在山丘的空心木
被众多小小的桔子树包围
为了即将到来的年
它们努力生长发财和欢喜的金橘
在明朝或清朝，锈蚀了墨渍的木头心啊
有一串符号是画出来的圆圈
我只记住了那个躺在沙上的词：伴侣
小女孩的诗叫人心恸——
只爱你的精神，不要肉体
08\1\16 15：48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