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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09 06: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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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旭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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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

控制试读:

楔 子

天空是昏暗的,压抑得人想逃脱。不知道何时起这座城市的天开始变得如此昏暗,年龄的孩子已然记不住阳光的味道,在他们的意念中,天空也许本来就是这个颜色。有微风,空中飘着一只白色的风筝,跌跌绊绊地在空中摇摆着,控制风筝的线远远地延伸到地面,握在一个小男孩的手里。小男孩的眼神里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与活泼,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映着天空的样子,昏暗。小男孩就那样安静地握着手里的风筝线,看着风筝在空中摇摆。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小男孩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爸爸刚把饭菜端上了桌,这时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爸爸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把小男孩从后门支开。“乖儿子,去公园玩一会儿,等等妈妈好吗?”“可是妈妈要很晚才回来。我饿了。”“那你去公园放会儿风筝,爸爸给你做炖排骨,好不好?”“嗯。好!”“嗯,儿子真乖。去吧。”小男孩离开家的时候往门口看了一眼,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进了门之后门窗都被爸爸关上了,他什么都没看到。公园里的人不多,在城市的这个区域,住着的都是最无助的人,公园这种消遣的地方,自然冷清了很多。只是在很远的路边,有一些人,戴着帽子,或是用面纱围住脸,仿佛是为了躲避什么,又或者是怕被别人看到了什么一样。整个公园里,只有小男孩一个人,看着天上的风筝。风筝线突然断了,像是被别人硬生生地割断了一样,白色的风筝向远处飘去。风筝飘落在小男孩家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树是枯死了,白色的风筝挂在树梢上,随着风哗啦哗啦地响。小男孩仰头盯着风筝很久,他的个头太小,根本爬不上去。小男孩走向自己家的大门,每走一步,那个大门里隐藏着的恐惧似乎就加深了一分。小男孩的脚刚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小男孩推开门走进餐厅,这是一个简陋而又拥挤的空间。饭菜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小男孩的爸爸却躺在地上,嘴里死死地咬着一条毛巾。爸爸的身边,多了一把斧子。餐桌底下,放着一个凳子,凳子上有一条断开的小腿。那显然是小男孩爸爸把小腿放在上面,然后用斧子砍下来的。小男孩的爸爸开始干笑。但是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笑了,咳了几声,骨头完全断开尚还连着皮的左小腿从桌子上掉了下来,仅剩的那点皮被撕扯开,皮下的油脂还在粘连着。断开的动脉开始往外喷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喷溅。小男孩的爸爸喊:“作孽啊,作孽啊!”分不清是笑,还是哭了。小男孩瞪着眼,傻傻地看着发疯了一样的爸爸,他被吓住了。当然,他也不可能明白爸爸嘴里喊着的“作孽”是什么意思。

现 在

1.马克

昨晚,马克和宓蜜缠绵的次数多得他自己都数不过来。都说三十如狼,女人到了宓蜜这个年纪,都是欲求不满的。直到马克实在撑不住了,两个人才那么赤条条睡到了天亮。马克平时不这样,只是因为他心里装满了事,这几天都堵在胸口,他需要发泄。第二天上班,马克还是无法排解胸口的烦闷,于是盯着办公桌面上的水渍,开始数着滴下来的水滴。“375”、“376”、“377”、“378”……马克的办公桌头顶上正对着空调,空调坏掉了,往下滴着水,正对着马克的办公桌。马克原本不在这里办公。今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7点半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在租住的公寓楼下买了一瓶牛奶就开始挤地铁。在地铁站里买一份当日的电脑报,看看最新的技术革新,卖报纸的大妈看都不看马克一眼,直接把报纸就塞了过来,马克扔下钱就进了地铁站。他看东西极快,往往在出地铁的时候就能够看完一整叠报纸,然后顺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地铁站的墙壁上都被LED屏幕占满,甚至他们的脚下也不断地循环播放着广告。这个城市几乎被高科技所侵袭。出了地铁口,还会顺手给门口乞讨的一个大妈五块钱,小跑着进入市中心那栋最为豪华的大楼。这栋大楼专属于EXR保险公司,这个城市里数一数二的企业。整栋大楼用最先进的硅子面板玻璃和钢结构建成。虽然远处看去只是一个玻璃建筑,但是随着日出的时刻,大楼全身会幻化成不同的颜色,配合数字操控系统,整栋大楼的360度视角都成为LED 屏,每天24小时播放着关于E X R 的资料。马克抢先一步进了电梯,电梯里面有个人工智能的LED屏,虚拟的电梯柜员向马克问好。“马克先生早上好。请问您去几楼。”“13楼。谢谢。”“好的。”电梯开始往上走,马克走出电梯的那一刻,电梯柜员还送上了一句甜甜的“祝您工作愉快”。马克进了办公室就看到自己的座位被清空了,保洁阿姨告诉马克,他的位子被安排到了最里面最中间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对着所有主管领导的办公室玻璃墙。马克走到新座位前,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桌子上的水滴,而是玻璃墙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是个胖子,正得意扬扬地啃着三明治。他叫许铭,和马克同一天做的一级业务员,但是早于自己一天升了职,成为自己的领导。许铭把马克安排到这个位置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马克天天看着自己,让马克时刻沉浸在羡慕嫉妒恨中。马克本来就瞧不起这个人,索性坐下来,数着桌子上的水滴,分散注意力,不去理会玻璃窗内那个很爱炫耀但是看起来很傻的人。马克是主动把自己即将坐上的业务主管的位子让给许铭的,为此他在公司启动考核方案的那一刻,就懈怠了自己的所有业务,两个月以来,他经受的业务,除了给吴先生办理了一款EXR 保险公司最贵的个人保险之外,再无任何亮点。这样的工作单,在EXR公司,按照规章制度是要被立即开除的,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可是马克的顶头上司朴丹思竟然网开一面地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铭才得以有机会继续在这里折腾马克。马克打开自己的电脑,连上网络,这是EXR最新引进的虚拟视觉电脑,没有显示屏,靠着桌子上隐藏着的触摸操控面板控制,所有的画面都是经过投射出来的,虚拟地呈现在使用者的面前,使用者配有视觉接收器,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一个人的隐私和安全。但是即使有这样的高科技产品,马克依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因为,他在和平银行的账户显示余额依然为:0.89元。而面前的这个虚拟视觉电脑系统,与设计和平银行安全系统的是同一家公司。小数点之前的那个五位数的存款,全部不翼而飞。两个月前,在马克刚刚办理完吴先生的人身保险之后,马克不多久就接到了第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未知号码的。短信上指使马克将业务主管的位子让给许铭。马克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没有当回事。于是他就发现了这个“恶作剧”的后果。马克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几万块钱从银行账户不翼而飞。那个未知号码告诉马克,这仅仅是开始。马克找别人查过这个号码,没有任何的线索。看来这个人还是一个很好的黑客,把自己隐藏得很深。马克去过银行,柜台职员说账户正常。马克说不可能,几万块钱莫名其妙消失,很正常吗?“先生,您账户的状态显示确实为正常,我们的记录显示您在过去一周的时间内在全城的四个取款机上取走了所有的现金。”柜台里坐着的那个银行职员冷冷地给了马克一个略带不屑的表情。过去一周,马克并没有取过钱。马克还没到忘事的那种地步。很快,未知号码又给马克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开开心心对着镜头微笑的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这是珍丽。马克把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无人接听。马克挂掉了电话,短信就来了。“照我说的做,否则……你懂的。”马克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知心的亲友,即使那个和自己上了无数次床的宓蜜也不是。这个世界上,马克唯一牵挂的就是珍丽。她是他的一切。于是马克真的按照那个神秘信息说的做了。他消极对待工作,两个月,他从最优秀的人,跌落成倒数第一,连宓蜜都很诧异。账户里的钱还没有回来,马克很担心这个人说话不算话。他已经按照要求让出了位子,因为没有业务量,他这两个月是没有任何收入的,快乐之家早晨又打电话过来催了款,下午让马克必须把欠的钱全部缴清,否则就开始赶人。马克在等。焦灼地等。于是他又开始数着水滴。“亲爱的,你没事吧?”马克摇摇头。自己起床上班的时候宓蜜还在睡着懒觉,这个时候已经化好了妆站在自己的身边。宓蜜看着马克不开心的样子:“别瞒我了,你肯定出什么事了才把业绩搞得那么差。你跟我说说,看我能帮你什么。”“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许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气势昂昂地看着他们俩。马克和宓蜜贴得太近,以至于那种情欲很远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咳咳……”许铭故意咳了两声。“宓蜜,麻烦来我办公室一下。”宓蜜也是许铭的下属,这种正常的工作要求,没理由拒绝,也许按照宓蜜的性格,如果许铭换个时间问自己,他的下场就是被宓蜜冷冷地泼一脸的水。宓蜜进了许铭的办公室,许铭进屋之前对着马克比了一个“有种你揍我”的表情。马克虽然肚子里有火,还是送给了他一个微笑。许铭进屋之后,办公室的玻璃墙就自动切换成了不透明的锡纸层状态,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账户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马克有些急了。马克掏出手机,拨了那个号码。这一回,接通了。“马克,看一下你的账户。”声音是处理过的,像是机器的声音,冷冷的。说完一句话,电话就挂掉了。那个人知道马克的名字,看来他很熟悉自己。他把电话放下,正要打开电脑,紧接着就看到宓蜜冷着脸地从许铭的办公室里出来了。许铭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许久没有动静。马克好奇地伸长了脑袋往里看了看,许铭一头果汁,狼狈地用面巾纸擦着。马克笑了笑,显然,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账户余额显示:42300.89。马克呼出了一口气,索性,钱回来了。马克看着那个手机,想了一下,重新拿起来,重新拨了回去。接通了。“喂,您好。”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很甜,只是很熟悉。马克一回头,突然看到公司前台的女孩正拿着电话说:“喂,您好,这里是EXR公司,请问您是……”还没等马克反应过来,话筒里又出现了别人的声音。“喂,您好”,是个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很多人的声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喂,您好……”“喂,您好……”“喂,您好……”“喂,您好……”……马克环顾了一周,全办公室的人都在接电话。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在自己的电话听筒里出现。五花八门的声音混杂成了像是菜市场一样的轰鸣。“喂,你他妈是谁!说话!”这个声音特别的刺耳,在所有声音中频率特别的高。马克知道这是谁,他扭头看向公司最里面的豪华办公室,公司的老板朴丹思正对着手机发脾气。马克连忙挂掉电话。全公司的人都拿着出现盲音的电话不知所措。马克站在人群中间,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让他感到恐惧。他低下头小心地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又来了一条新短信:马克,下不为例。马克浑身上下感到凉飕飕的,冷汗直冒。马克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人给控制住了,更可怕的是,控制自己的人知道他的一切,而马克却对对方一无所知。马克走到EXR大楼的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这个世界。这个城市被各种高科技的东西所替代,所有大楼的上面都成了LED广告牌,变换着无数的光影,这些大楼都有一个钢筋水泥的内心,这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马克俯瞰着这个几乎没有了人情味的城市,看着街道上那些川流不息,彼此却互不相识的人群,这些人中也许就有一个人正在控制着自己。但是除了这些之外,马克隐隐地觉得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马克突然觉得有点晕,他捏了捏头。他的背后,是那个还在对着三明治大快朵颐的许胖子。几天之后,确实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印证了马克内心隐隐的那种猜测。出事的那天。马克早晨上班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一些不对劲。到了中午他才发现,那个一直对着自己得瑟的胖子上司许铭竟然破天荒地异常安静。正对着马克办公桌的那个办公室密不透风,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一上午许铭都没有出来过。到了下午,马克隐约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心律不齐,就像是大灾难之前的生理预兆一样。许铭的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马克怀疑许铭今天根本就没有在办公室里。马克找宓蜜说肯定要有事情发生。宓蜜不信。马克说自己的身体状况有预感,他肯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宓蜜把手放在马克的胸口摸了半天心跳,最后蹦出了一句。有点风骚的模样。“是我让你感到心动了吗?”宓蜜妩媚地解开了胸口的一个扣子,赤裸裸的调情。马克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紧紧地皱着眉头,眼睛赤红,好几天他都没有睡好,脸色很不好。“没关系的,你能出什么事?”宓蜜柔媚眼神地看着马克。“会不会是我的业务上的问题?”马克猛地一抬头,看着宓蜜。“马克,你确定不需要看医生?你最近的压力有点大。”马克有些神神叨叨的模样,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不断地晃着手:“宓蜜,我可以肯定,今天一定会出事,而且是我要出大事。”宓蜜走到马克后面按住了他的太阳穴,一轻一重地按摩着:“马克,你不能这样疑神疑鬼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马克闭着眼,在宓蜜的按摩下,他情绪好多了。然而,真的被马克言中了,EXR确实发生了比较大的事情。而且,发生在了马克的身上。宓蜜给马克按摩的时候仔细地看着马克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对于宓蜜这种人来说,这样的熟男倍有吸引力。宓蜜长得不丑,也很有韵味,在EXR又因为她掌控着泰哥进出口公司的所有保单,让她的钱途一片光明。这样的白富美确实不缺年轻男人在身边转悠。可是宓蜜就像是品尝过了人世间情和爱的所有苦痛一样,她偏偏对眼前这个略显颓废而又事业无成的马克情有独钟。为此,她甚至拒绝了公司法律顾问,同样有着富硕身家的康拉德的主动约请,当着对方的面,光明正大地牵着马克的手一同走出公司大楼,坐上同一辆车。马克的呼吸变得均匀了,宓蜜看着这张有些消瘦的脸,倍感心疼。但是她对带着毛边胡须的嘴唇更感兴趣,禁不住,她的头开始变低,往马克的唇上凑过去。电话是一个很喜欢打断情调的东西。马克感觉到裤兜里的电话在响。马克掏出手机。未知号码。马克知道有事情要发生,完全顾不上宓蜜的感受,直接拿着电话出了宓蜜的办公室。马克接听了电话。“喂。”“马克。”还是上次的那个声音,处理过的,像个机器一样的没有任何感情因子。“是。”“钱收到了?”“是。”“你知道我可以现在再次拿走你的钱。”“别,千万别!”马克确实害怕了,下午他就必须把钱给快乐之家送过去,不然,珍丽会有很大的麻烦。“去许铭的办公室。”马克看着门紧闭的办公室。“这不好吧。”“办公室里没人。”马克看着许铭的办公室,接听着手机,他尝试性地往反方向走。“去许铭的办公室。不要耍花招。”马克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你不用知道。”“为什么要去他办公室?”“你不用知道。”“你……”“你可以看一下你的账户。”马克一听,脸变了色,连忙跑回办公桌,打开电脑,连上网。账户确实又被清空了。“如果你没按照我说的做,明天快乐之家就会发生一场大火。”“你!你为了什么?”“我说过,你不用知道。你还让我再说几遍!”这个人显然发怒了,他的音量提高了好几倍,经过处理之后,就像是刺耳的电流声。马克的耳朵被弄痛了,他闭着眼,捂着耳朵。“去许铭的办公室。”马克停在原地,他在犹豫。“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马克瞪大了眼,这确实让他很诧异。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周围都是忙碌碌的同事。宓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焦灼地看着自己,最远处,朴丹思和康拉德在办公室里说着什么,从表情上看得出,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一向好脾气的朴丹思开始拍桌子了,那个娘娘腔的康拉德也不再像平时那样嚣张地跷着二郎腿,而是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挨骂。若是平时,马克早就笑出来了。这时候的状况不对。马克又绕了好几圈。“别看了,你找不到我。”马克确实没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东西。监控摄像头。办公大厅四周环绕着一圈这样的摄像头,时闪时灭的红灯告诉马克,它们都在正常工作。马克盯着离自己最近的摄像头看。“不用看我。”电话里的人给了马克一个确认的信息,他确实通过监控在“看着”马克。“你是谁?”“重要吗?”“我想知道。”“你是想看到大火是吗?”马克承认,这个人抓到了自己心底的软肋,珍丽对他来说,大过一切。“去许铭办公室。”马克像牵线木偶一样地按照这个人说的去做。许铭办公室里确实没人,一切都干干净净的。许铭虽然胖,但是确实是有洁癖的。电脑关着,所有的文件和柜子都是整整齐齐的,这是许胖子每一天下班之前整理好的,这是他的习惯。马克知道许铭办公室这几天都没有开过门,也就是说,许铭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许铭哪里去了?”“这个我会知道吗?”马克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有些多余,这个神秘人也许只用通过监控就可以知道许铭不在办公室。“我进来了,要我做什么?”“文件柜,找到一个红色的文件夹。”马克在文件柜上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这个红色的文件夹。EXR公司的规定来说,红色文件夹里面的文件只有两种:紧急的和极度重要的。马克刚要打开看。“你不能看。”马克很想看,但是神秘人这么说了,他只能照着做。“下一步。”“碎纸机。”“所有文件?”“是。”马克不知道这个神秘人为什么找自己来做这件事,也不知道许铭这个文件夹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他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于这个神秘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马克打开碎纸机,打开文件夹,确实有很多的文件。但是他知道头顶的摄像头那边有个人在看着自己,他无法一页一页地翻开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马克,我是在帮你。”“帮我?”“做完这件事,你会得到10万块钱的补偿。快乐之家不是一个适合老人待的地方。”“那我是应该谢你了?”马克一边开始毁掉那些文件一边搭着话,言语有些嘲讽的意味。“不用。毁掉这些文件,你就能拿到那些钱。”马克知道,他不可能不照着做,否则,大火。三年前,他的老家莲板,同样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掉了整个莲板。以至于那些莲板人直到现在都不得不四处流浪漂泊。马克没有考虑太多,把文件拿出来,一摞一摞地塞进了碎纸机。有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是许铭助理写的临时日程安排。那笔迹马克是认识的。马克对这个本不感兴趣,没想看,但是捡起来往碎纸机里扔的时候,他还是瞟到了上面的几个字。“12点,莲板轧钢厂。”纸条是红色的,说明是周四的日签条,三天前的记事签。许铭正好三天没来上班。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马克没当回事,把纸条塞进了碎纸机。“马克,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什么意思?”马克听着话筒那边的语调,冷冷的,透着诡异。“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电话挂断了。留给了马克一个大大的疑问。马克回到自己办公桌的时候,就看到了电脑桌面不知道被谁换了桌面背景,是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卡通人物,面具上是小丑标志性的笑脸。但是在马克看来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马克尝试着打开银行账户,余额是:142300.93。小数点前后都改变了。前面多出的10万,那个神秘人兑现了自己诺言,后面的那个数字,也许是利息。马克虽然心里满满的全是疑问,但是他心里还是比较开心,起码这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了。马克拿起电话给快乐之家打电话。“喂,快乐之家吗?我是5床珍丽的儿子马克。我现在给你们汇钱,给我一个银行账户好吗?”马克在便签纸上记录着账户。“喂,不好意思,还想和你说一个事情,珍丽的房间里天花板有点漏水,你能找人来修一下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屋顶漏水难道不该修吗?”马克显然受不了电话那边人的语气,一脸不爽。他看到朴丹思的助理走进了许铭的办公室,正在接电话,他也没在意。“可是你们是收了钱的,不应该把这个弄好吗?”过了一会儿,朴丹思的助理从许铭办公室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堆碎纸条。马克看到了,心里一惊,这正是自己刚刚碎掉的东西。电话那边还在啰唆。“你别那么多废话了,赶快修好,钱我来出!”马克的语调提高了很多,然后挂掉了电话,注视着那个助理一脸慌张地走进了朴丹思办公室。马克心里怦怦直跳。也许这才是真正要发生的事情。马克坐在办公桌边心神不宁了一整天,不断地看到各种公司高层进进出出朴丹思的办公室。朴丹思那个单薄的身板站在落地窗前显得很无助的样子,马克从朴丹思用力按脑门的动作中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马克刚给快乐之家那边转去了珍丽的护理费、住院费以及修房顶的费用,朴丹思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向马克招了招手,示意马克来她办公室一趟。马克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办公室里除了朴丹思就是那个虽然娘里娘气但是还算很有本事的法律顾问康拉德。他又跷起了二郎腿,晃着杯子里的威士忌和冰块,一脸扬扬得意。朴丹思的脸上倒没这么轻松,眉头微微皱着。对于EXR这样的大公司老总来说,确实很少有事情让朴丹思这么愁眉苦脸过。朴丹思用手示意让马克坐下。马克心里有事,坐下来的动作几乎都变了形。朴丹思没注意到马克,只是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玻璃办公桌。“你有什么能跟我说的。”很干脆。朴丹思自己从来不主动说别人不对的地方,她需要别人直视自己的错误。马克的脑中基本已经确定朴丹思所说的是关于自己进入许铭办公室的事情。他下午确实看到了保安组的组长也进了许铭的办公室,监控里早有了自己毁掉文件的记录。但是马克不能说。起码不能主动说。“我不知道说什么。”马克装傻的本事很差劲,语气和表情都很僵硬。康拉德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故意磕出一点声音来。朴丹思闭着眼,她很疲惫。“你进许铭的屋子干吗?”果然是关于这个事情,马克知道可能自己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你动过什么东西?”马克心里想,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毁掉许铭的文件?”三个问题,康拉德说话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强,即使第三句话已经很有“气势”了,但是对于马克这种纯男人来说,却如隔靴搔痒一样,不痛不痒。马克还是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起码康拉德问的让他没有想回答问题的冲动。“你是怎么想的?”朴丹思单刀直入了。马克不说话,现在是他没想好怎么说。被别人控制了?拿着珍丽要挟自己?还给了自己10万块钱的好处?貌似这些理由都不怎么成立,甚至有些荒唐。“你是因为许铭成了你的上司,你报复我吗?”朴丹思这句话让马克有些不懂了,朴丹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当初是她力排众议把自己一个没学历没背景的普通人调进了EXR公司,做了业务员,也给了自己很多机会成为了最优秀的员工。在董事会决定提拔业务主管的时候,即使自己业绩那么差,朴丹思也始终在为自己说话,从哪个方面说,马克都不会去报复朴丹思。“朴总,我不懂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报复你?”朴丹思睁开了眼,充满了红色的血丝,说明她这一整天很累。“你上午进了许铭的办公室,毁掉了他的重要文件。这其中,有一份最重要。你知道吗?”朴丹思是质问的语气。冷冷的,确实像把刀子。马克没有看那些文件到底是什么,所以朴丹思问他,他无法说得出来。康拉德耐不住这个性子了。“你两个月前给一个姓吴的客户办理了公司最昂贵的人身保险。现在他出事了,要求索赔,而且是请了律师来的。”马克想起来了,那个吴先生的尊贵人身保险单子,确实是自己办理的。吴先生有妻儿,上无老,在一家普通的锻造厂工作。其实按照吴先生的经济收入情况,尊贵人身保险产品是不适合他的,但是吴先生看中了这其中的高额赔偿款,一旦吴先生出现比较重大的人身事故,他将会获得至少7位数的天价理赔。这款产品目标用户都是大公司高级经理级别的人物,所以马克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吴先生很坚持,他掏出了毕生的积蓄一定要办理,于是马克就给他伪造了经济收入证明,办理了这款产品。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就出事了。“出事了?”“左腿切削性骨折。”“切削性?”“就是全掉了。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康拉德觉得有些恶心,快速地说完,捂着嘴,像是面前就放着那条腿一样。朴丹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了手机上的一个键。办公桌的玻璃桌面瞬间变成了一个视频显示器,将朴丹思手机里的图像放大在了整个桌面上。是吴先生的照片,和一堆起诉材料的扫描文件。当然,让马克感觉到恶心的是,吴先生被硬生生切掉的左腿的照片,看着让人毛骨悚然。“你是不是帮他伪造了收入证明?”朴丹思问。“我……”朴丹思直视着马克。“原始文件都在许铭的这个文件夹里,你毁掉了最重要的东西。”马克这才知道这个文件夹里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毁掉了这份文件,我们无法正常做出理赔分析。吴先生理赔来得很突然,我们都没想到这些。原本公司打算按照正常途径走完流程支付吴先生赔偿款就行了。可是吴先生请了律师,起诉EXR公司涉嫌诈骗。你明白你做了什么吗?”马克记得不错的话,这是朴丹思跟他说过的话中,单次字数最多的一次。康拉德继续补充道。“没有了这份文件。只能证明一点,E X R 的业务员欺骗吴先生,恶意给他办理收费高昂的尊贵人身保险产品。有了这份文件,起码我们还可以有一个说辞,就是吴先生确实在业务员的介绍下了解了产品的所有信息。现在,没有了。官司,输了。”马克有点糊涂,吴先生的案子既然已经到了上法庭的地步,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你这两个月的状态,你自己清楚。你是我看中的人,许铭主动帮你承担了这个案子的所有责任。但是就是你亲手毁了这份文件。案子输了,EXR公司这么多年积累的良好声誉就要毁于一旦。”朴丹思走到马克面前,俯身直视马克的眼睛。“马克,你是有多恨我?”这句话,不是刀子,但是更狠。马克的脑袋有点乱了,他的眼神恍惚了。原来,那10万钱并不是什么好处,而是提前买了自己的未来。那个神秘人要借着自己的手毁掉整个EXR。这才是巨大的阴谋?“那,这个案子,就没法打赢了吗?”马克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康拉德看着马克不说话。朴丹思也回到了座位上看着马克不说话。马克看着他们俩的眼神,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朴丹思半晌才说:“马克,有一个选择题,我需要你现在给我一个结果。”“什么选择题?”“1·看着E X R 败诉,你走人;2·出庭做证,证明吴先生故意骗保,你升职。”康拉德给出这个选择题。“吴先生不是骗保啊?他的手续都是合法的。”马克忙着解释。康拉德端着那个威士忌,晃了晃,继续说:“吴先生确实没有骗保。吴先生手里的那份经济收入证明成了最重要的证据,我只要证明那份证明是假的,他骗保的可能性就成立了。”“是真的啊。”“从现在开始是假的了。”“什么意思?”“那份文件,在公司和政府金融系统数据库中根本找不到。”“不会啊,我亲手扫描录进去的。”“我想让它没有,就可以做到。”马克明白了,公司规模这么大,政府那边肯定是有关系的,给一点好处,就留下了把柄,让他们做什么,都是可能的。这种感觉,和神秘人控制自己的感觉一样。“我出庭做证,就能翻案?”马克还是不信,他知道吴先生手里拿着所有的合同原件,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只要证明没给吴先生办理过相关产品。剩下的交给我。”康拉德一口喝光了那杯威士忌,成竹在胸的感觉。朴丹思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她确实是知道康拉德的想法的。马克目光转向她。这么做的话,就是EXR公司不想支付巨额赔款,暗中操作,反客为主了。朴丹思不是这种人。公司三年前还不像如今这样财大气粗,也没有达到在行业内垄断的地位。但是莲板那场意外大火,朴丹思还是咬着牙签了300万的巨额理赔,赔给了在大火中被烧毁的一个小杂货铺。赔完钱的第二天,整个EXR就因为她这个诚信的举动,让公司的形象瞬间变得光亮,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E X R 公司办理保险业务,三年中,EXR 就是依靠这个诚信之举逐渐壮大,成为行业霸主。朴丹思应该懂得企业成长的财富到底是什么,如果朴丹思真的这么做了,那就等于砸了自己的牌子。况且,以EXR现在的实力来说,七位数的赔偿款并不算多,不足以让朴丹思发愁。马克盯着朴丹思,他期望朴丹思否决康拉德的想法。朴丹思也正望着他。“你知道怎么选择。”那话的意思就是,马克只能选择后者。“我知道你的疑虑是什么。E X R 不缺这几百万块钱,我也没放在眼里。但是你记住‘人不犯我’和‘人若犯我’之间的区别。”这话马克也能听得懂。“你得知道,吴先生请的律师,可是很有名的陆艺章。”“陆艺章?”“这可是个硬角色。我喜欢强手的感觉。”陆艺章马克是知道的,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律师,专门帮大公司之间打经济纠纷案,收费高昂,一般的小老百姓是请不起的。这次他却给一个普通的吴先生做辩护律师,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他给吴先生打这个案子,绝对不是为了拿到赔偿款,他另有阴谋。所以,只要我堵住吴先生的嘴,他就拿我们没办法。”康拉德很得意。朴丹思对他的表情熟视无睹:“陆艺章已经托人去数据库那边调取证据了,你同不同意出庭,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马克闭着眼,神情很憔悴。他的眼前闪过了三年前那场莲板大火,莲板的乡亲们在大火中奔波,所有人都在救火,可是那场大火还是无情地烧掉了大半个莲板,莲板成了废墟,在所有莲板人失落的泪水背后,是那座崛起的速度一天天加快的新城市。马克眼前突然又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滴一滴的鲜血在地上溅开成妖艳的花瓣,血滴在阳光的投射中闪着鬼魅的光彩。只有人大声的喘气。马克睁开眼。坚定地吐出了三个字。“我同意。”康拉德笑了。朴丹思没有表情,皱着的眉头加深了许多。马克走上法庭的证人席。他低着头,他无法直视吴先生的眼睛,他甚至都不知道吴先生到底坐在什么地方。坐下了之后,好不容易静下了心,马克才抬起了头。法庭的屋顶很高,两边的墙斜着向上形成了一个圆锥的形状,凸显了整个空间的严肃感。“现在原告律师可以询问证人了。”法官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混响声音更大,庄严感也更强。马克知道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不仅仅是因为法庭上的原因。他在从家里出来赶赴法庭的路上,几乎整个城市都在讨论这桩事关重大的案子,全城的LED 都在全程直播这个案子的全过程。马克越想越不对,一个小小的理赔案,为什么会炒作成如此之大的事件呢?这本身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保险理赔案件而已,影响这么大,仅仅是因为EXR公司?看来EXR公司的这场劫难,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操作的。是那个神秘人吗?马克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的提示。神秘人让自己毁掉了那份文件的目的,就是让EXR在这场官司中处下风,可是现在朴丹思和康拉德想出了更狠的反击方式,这个神秘人的手段这么高明,肯定是知道了的,但是此刻怎么没有了任何的动静呢?在前往法院的一路上马克都在想着其中的一个个疑点。法警带着马克来到了安检的地方,这是一个空空的屋子,站在一个能够上下运动的“大眼睛”面前,这个眼睛正在从各种角度“看着”他。隔壁屋子有技术人员正在操作这个人像扫描系统,对马克进行了全身扫描。强大的电子扫描将马克全身上下,里外三层都如实地反馈到了电脑上,技术人员一一比对。安检完毕,马克才得以进入等候室。吴先生的庭审正在进行中,马克一直在看着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息。马克很担心,一旦自己走上了法庭,帮助朴丹思打赢了官司,神秘人会因此迁怒于自己。一直到上庭,马克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马克先生,你是否见过我的代理人。”陆艺章盯着马克。马克这才认真审视陆艺章那张脸,虽然有微微的胡须,可是显得这个人更有精神了。马克把目光移向吴先生。吴先生的左腿已经确定无法接上,大量的流血让他此刻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他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轮椅上,吴太太手里拿着临时的氧气瓶,很焦躁地一边照顾吴先生,一边看着马克。吴先生的嘴上罩着呼吸器,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他眯着的眼睛里投射出的光,还是让马克有些胆怯。既然神秘人没有要求自己,那马克就只能选择朴丹思了。“见过。”“在哪里见的?”“吴先生家。东城老街吴先生的房子里。”“你和吴先生因为什么而见的面?”“我是EXR公司的业务员,东城老街是我的业务区。我在做业务推广的时候给吴先生介绍过公司的产品。”“吴先生在拿到资料之后多久与你联系的。”“五天吧,好像。”“和你联系的目的呢?”“他看中我们公司的产品,想给他自己和妻儿办理一款家庭保险产品。”“等等。马克先生,你刚才说,吴先生找你办理的是什么业务?”“是E X R 今年最新推出的实惠家庭保险产品。产品代号,1353。”马克回答得很顺畅,没有任何的纰漏。陆艺章走回原告席,从桌子上拿起一摞文件。马克看到自己对面已经有投影自动地将陆艺章手里的文件用三维立体投影技术放大,一页一页地公开展示,旁听席上,每一个座位面前都有一个虚拟投影画面,也在展示着各种证据和文件。陆艺章拿着这摞文件向法官说。“我手里的这份保险合同,是两个月前由吴先生和EXR业务代表马克签订的,合同上明确显示,吴先生在马克先生处办理的产品为尊贵人身保险产品,产品代号为1000。和证人刚才所呈述的内容完全不一致。”有人已经将复印件递给了庭审法官。主审法官看完之后,对马克说。“请证人对原告律师提出的问题做出解释。”马克表现出很奇怪的神情。陆艺章看着马克说:“1000产品针对的都是具有很好经济实力的人群,吴先生的经济收入状况是根本无法办理这款产品的。”陆艺章又拿出另外一份文件:“这份文件,是证人给吴先生做出的经济收入证明,上面明确写着经过证明,吴先生经济收入状况达到了1000号产品的办理条件。签字人和证明人的签章都是证人的。”现场旁听的很多人都起身伸长了脖子去看投影放大的合同签章部分。确实是马克的签章和签字。马克深吸了一口气说:“法官先生,我没有给吴先生办理过任何的经济收入证明。我对这份文件一无所知。”“签字和签章是不是你的。”陆艺章质问。马克承认:“是。”“都是你的,那难道是我给吴先生办的吗?”陆艺章有些咄咄逼人了。马克不知道怎么说了,因为按照之前康拉德给他说的,这时候应该是康拉德出场的时刻。康拉德确实在这时出场了。“法官大人,我要提交一份文件,以证明原告律师所述有假。”康拉德站在原地,由助手将资料分发给法官。“这份资料里,包含EXR公司业务员马克和原告吴先生办理过的所有合同原件和相关的辅助文件。此外,还有由政府的金融监控部门开出的证明,证明EXR公司业务员马克的金融电子库录入电子公章在未来两个月内,只使用了一次,用于提交马克给吴先生办理的产品代号为1353的家庭特惠保险产品合同扫描件。同样金融监控部门经过数据库的详细查找和比对,没有发现原告律师刚才提交的产品代号为1000的尊贵人身保险产品合同原件和记录,更没有原告律师所说的经济收入证明文件。”康拉德很自信,所有的旁听席都在康拉德解释时死死地盯着投影中的各种资料文件和证据图像。康拉德的助手又将一份文件提交给了法官,康拉德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现在的这份文件,是由第三方进驻EXR公司对该公司的业务单和产品办理的状况进行梳理之后提交的审计报告,报告显示,一年之内,在EXR公司办理尊贵人身保险业务的客户,只有13人,没有一位的姓氏、资产状况和背景描述与原告吴先生一致。以此可以证明,吴先生并没有在EXR办理过原告律师刚才所述的相关产品。”现场讨论的声音顿时响作一团。陆艺章坐在原告律师席上,眼神很复杂地看着马克和康拉德。他没有表示反对。确实,从康拉德提交的证据来看,自己确实没法提出疑问。现场讨论声太大,法官敲了敲法槌。康拉德的助理确实够忙的,又开始分发第三份资料。康拉德还是很自信地呈述:“这份证明,出自刑警大队法政科,经过笔记验证,原告律师提交的合同原件上,公章确实为EXR公司业务员,也就是证人现在的工作签章,但是证人在一个月前曾经遭遇偷窃事件,随身公文包、手机均已丢失,包括那枚工作签章。经过EXP重新补发工作签章与丢失的工作签章有了细小的差别,那就是签章背景纹理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所有人都眯着眼睛仔细地盯着投影里两枚签章的细小差别。“既然一个月前已经丢失了旧签章,为何原告的保险合同的工作签章是补发后的呢?只有一种可能,原告的保险合同是事后伪造的。我怀疑,吴先生是看中了EXR这款尊贵人身保险产品的高额赔偿金,才故意做出了骗保的行为。”康拉德虽然平时有些娘娘腔,可是这个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很犀利。吴先生还不能说话,听了这个话,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是他吸着氧气,手脚无法动弹,就像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样。吴太太哭了,她更没有话语权,她只能一边安慰着吴先生,一边对着马克吼:“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你的心被狗给吃了吗!”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法官不得已,使劲地砸着法槌。陆艺章,一直没有提出异议,像是放弃了一样。马克看到他的眼神,很犀利,这种眼神中透出的态度绝对不是一句话不反对的样子,而是一种能够立马把自己吃掉的感觉。可是陆艺章就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吴先生突然昏迷过去,庭审在混乱中暂停了。马克在家里待了好几天,他一直没有出门。自从出庭做证以来,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有时候,宓蜜会过来看看他,没事的时候,他就自己待在床上看着电视,或是睡觉。电视里正在播吴先生和吴太太伤心欲绝接受采访的情景,马克在记者人群中看到一个小男孩,一言不发地躲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个破了的风筝,盯着摄像机看。信号传到电视里,就仿佛直勾勾地看着马克。马克知道,那是吴先生的儿子,很乖,他见过。他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自己有些于心不忍。电视机的人工智能提示:马克,早上好,你有一封邮件。马克嘶哑着声音说:“打开吧。”人工智能:“为您打开邮件。发件人,朴丹思。”电视机直播的画面隐去了,出现了一个电子信箱页面,未读信箱里最新一封邮件打开。是朴丹思录好的视频。“马克,吴先生的案子算是过去了。你可以回来继续上班,许铭的位子你来坐。就这样吧。”很短的一条视讯邮件。视频里的朴丹思没有了疲惫的感觉,回到了正常的状态。马克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拨通朴丹思的手机。“说。”电话接通了之后,那边的人就说话了。干脆有力,是朴丹思的风格。马克想了一下问:“许铭怎么办?”“他已经超过一星期没来上班了。我可以开除他。”马克觉得很奇怪,但是他没有问,半晌才冒出了一个字:“哦。”朴丹思那边没有说话,像是她在想什么一样,或是在等马克。马克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朴丹思等不及了才说。“马克,我帮了你这个忙,以后我们俩,就互不相欠了。”马克想了一下说:“一直都是我欠你的。谢谢。”“不谢。来上班吧。”朴丹思挂断了手机。马克继续盯着电视画面。邮件阅读完毕之后,直播的画面重新出来了,已经换了一个台,正在报道一桩荒野抛尸案。现场很多的人,尸体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很血腥。马克在电视中的背景处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画面。高高的烟囱,废旧的工厂,四周都长着高高的蒿草。马克想起了许铭办公室的那张纸条。莲板轧钢厂。马克没记错的话,莲板确实有一家轧钢厂,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一直孤单地立在莲板不远处的荒野里。手机上有一条未知的短信。马克打开看。是那个未知号码的。马克心头一紧,他知道,现在EXR全身而退,很大的功劳在于自己的做证。虽然马克知道康拉德和自己在法庭上所有的陈述都是假的,但是对于不知道真相的大众来说,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你做得不错。”做得不错?这意思是自己做伪证让EXR打赢了官司是对的?那神秘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毁掉那份合同?这是自相矛盾的。电视机上的画面再一次被隐退了,这回不是马克要求的。电视机上出现的是自己账户的余额。上一次,交给快乐之家的护理费和修缮屋顶的费用之后,自己的余额只剩下5万块钱。但是这时候,马克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账户又多出了10万块钱。“这是对你的奖励。”电视机里出现了那个被处理过的声音,马克很奇怪这个人是怎么进入自己家的数控系统的。马克很诧异,他冷冷地问:“你怎么进入我家数控系统的?”马克家里的全自动数控系统,具有非常高级别的防火墙,一般人根本就无法进来。“我想做到的事情,我就能做到。”“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你很快就会知道。”声音没了,电视机恢复了正常,还是那个荒野抛尸案的直播现场。马克看清楚了抛尸的位置,确实是在莲板。那个曾经被大火灼烧殆尽,又被这个城市所遗忘的地方,那些依然坚守在原地的居民让马克有时候觉得很惭愧。他成了莲板这个地区最早的叛逃者之一。马克回到了E X R ,许铭办公室玻璃墙壁上的银色虚拟光膜已经被打开了,透过透明的玻璃墙壁,他看到许铭的办公室依然是空空的,依然是一尘不染的整洁模样。马克来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他在一楼刚上了电梯就看到旁边电梯里有一个人压低着头从里面出来,几乎和自己擦肩而过。马克觉得眼熟,但是还没缓过神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走开了,面前的电梯门正好打开,马克进了电梯。前台小姐告诉马克,刚才有人找他。马克警惕地问:“谁?”前台小姐摇摇头:“不知道,只是问了一下你的真名叫什么,就走开了。”问自己的真名?马克更加警惕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高高的,一个中年人。留着络腮胡子。”前台小姐比画着。马克想到了刚才在楼底下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和前台说得很像。“还问什么了?”“没有,好像宓蜜姐和他说过几句话。”“宓蜜呢?”“喊着饿,下楼买三明治了。”马克慢慢琢磨着这个人是谁,他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头顶的空调终于修好了。对面许铭的办公室依然是空的,马克心里不免有些打鼓。马克扭头看了一眼朴丹思的办公室,朴丹思正向他招手。马克进了朴丹思的办公室,朴丹思就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按了门后的一个按钮。原本透明的玻璃墙壁上,渐渐被一层银色光感的图像覆盖,形成了一面不透光的墙,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一举一动,技术改变了传统的生活。朴丹思这是有事情要说,而且很重要。朴丹思端庄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也没有给马克让座:“吴先生的案子就此结了。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马克耸耸肩,自己坐下了:“没做什么啊?就是在家里待着。”朴丹思盯着他看:“你当我是瞎子?”马克确实有点不明白朴丹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最近除了上班确实就是在家里。“你无缘无故地把业务量弄得这么低,正常吗?你是刻意要把业务主管的位子让给许铭,对不对?”这句话朴丹思猜得大差不差,马克确实是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位子让给了许铭,只是他并不是自愿的。马克也没法告诉朴丹思,自己被一个压根就不知道是谁的人给控制住了。“许铭失踪了一周了,你知道吗?”朴丹思的眼神里写满了质疑。马克瞪大了眼,这确实让他很奇怪:“失踪?”朴丹思倚靠在座椅上,看着马克:“你进他办公室毁掉那些文件的时候,他就已经失踪3天了,我派人去他里家问了,这一周他都没有回来过。电话关机,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马克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那个便签纸条,上面写着许铭要去莲板的轧钢厂。“刚才,有个叫李可的刑警队长过来问许铭的事情了,许铭的消失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刑警?马克想到早晨电视直播的画面,轧钢厂荒野抛尸,虽然尸体上蒙着马赛克,但是马克还是能够看得出那个死者的身形是个胖子。这么一联想,马克一激灵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也就意味着,那个荒野抛尸案的死者,很有可能就是许铭。马克感到不可思议。“这些事放在一起,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马克立即摇摇头:“我没法说。”朴丹思得到了马克这样的回答,自然不满意。“马克,我只问你一句话。”朴丹思的眼神里写着严肃,那意思是告诉马克,你要慎重回答。“许铭的事情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一字一顿的感觉。马克看着朴丹思,这张脸他是始终无法忘记的。即使十年前这张脸上还写着幼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朴丹思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却一直都没有变过,始终是那个坐在咖啡馆里对着自己笑的小女生,她的笑带着阳光的味道。现在的朴丹思,成熟了,性格更稳重,霸气十足,可是她的眼睛里还是那种单纯得一塌糊涂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只有马克才能看得出。“我保证,没有关系。”马克给出了朴丹思想要的答案,但是朴丹思对这个回答心里没底。朴丹思走到门后,按下按钮,玻璃墙壁的银色光层退掉,又变得透明了。朴丹思就这样站在玻璃墙边,看着忙碌的办公大厅。“马克,这些人的身家性命,我都要负责任,希望你不要让我陷入难堪。”马克起身,拉开门,走出去之前说:“我的事,和公司不会有任何的牵连。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年。”马克走了。朴丹思在玻璃墙里注视着马克的背影。“这么多年。”朴丹思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这么多年,曾经那个开朗的大小伙子,现在的背影却是这么憔悴单薄,朴丹思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感到自己的肺部在微微颤抖着。对她来说,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真正地了解马克的内心世界。马克回办公桌的路上,就接到了电话。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那个莫名其妙的神秘人。马克记得这个神秘人早晨和自己说的话:我想要的,你很快就会知道。神秘人用很自在的语气和马克打招呼。“马克,中午好。”马克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大厅的大钟。指针正好指在了12点的位置,确实已经是中午了。“这回,你想要什么?”“慢慢来,不着急。”“我再问你一句,你为什么找上我?”“你自己想。”“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我不是个坏人,你干吗要这么惩罚我?”“这个城市里还有好人吗?每一个人都在为了钱、利、欲望而奔走,为了这些不惜伤害别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也是这其中之一。”“我……”“我的钱你已经拿了。”“那是你给我的。”“可是你还是拿了。”“这个……”“吴先生的案子,你是罪魁祸首。你让他无家可归了。”“这是你让我毁掉的文件。”“可是我没让你做伪证。”“你!”马克一路都在压低着声音,他跑进了卫生间,躲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我把钱还给你,求你别再这样控制我了。”“你回不去了。”“你什么意思?”电话那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这个神秘人经过处理的声音,而是几个人在谈话。马克感到奇怪,外面正好有一列半空快轨经过,列车撞击铁轨的声音很大,马克几乎听不到话筒里面说什么。马克堵住另外的一个耳朵,集中精力听。“马克,有一个选择题,我需要你现在给我一个结果。”“什么选择题?”“1·看着E X R 败诉,你走人;2·出庭做证,证明吴先生故意骗保,你升职。”“吴先生不是骗保啊?他的手续都是合法的。”“吴先生确实没有骗保。吴先生手里的那份经济收入证明成了最重要的证据,我只要证明那份证明是假的,他骗保的可能性就成立了。”“是真的啊。”“从现在开始是假的了。”“什么意思?”“那份文件,在公司和政府金融系统数据库中根本找不到。”“不会啊,我亲手扫描录进去的。”“我想让它没有,就可以做到。”……马克听出来了,这是自己和朴丹思、康拉德的对话录音。“你……”“这份录音的重要性,你肯定知道。”“你想做什么?”“帮我做一件事。”“你别再让我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你放心,这次你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任何人。”“那是什么事?”“你帮我取几样东西。剩下的你不用管。”“只有这个?”“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我要不照你说的做呢?”“录音公布出去的后果,你懂吧?”马克确实懂,这段录音一旦公布出去,整个EXR保险公司就彻底完了。“快乐之家那位,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你到底想要怎样?”“借你的手,拿回我要的东西。”马克没辙了,看来这回他还得依着这个人说的做,这样的状况,他没得选。“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回来?”“我喜欢别人帮我拿回来的感觉。”神秘人紧接着说:“录音样本已经快递到陆艺章律师事务所,你要想证明你愿意替我做这件事,现在就出门,去拿回样本。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陆艺章在楼底下吃饭,一个小时后他会回到办公室。计时开始!”电话挂断了。马克看着电话,有些怔怔的感觉。这个神秘人绝对有控制的强迫症,马克其实已经基本答应要替他做这件事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珍丽的安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这个神秘人偏偏要马克在一个小时之内拿回那份文件。这有种猫捉到老鼠不急着吃,而是玩到老鼠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大快朵颐的感觉。马克是那只老鼠,神秘人是只无形的猫。马克乘了电梯下楼,因为着急,撞到了一个刚进大楼的人,马克瞟了一眼,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也有些似曾相识,时间紧急,马克还没来得及说声抱歉就冲了出去。陆艺章事务所离EXR大楼有一段距离,正是中午的上下班高峰时间,即使打车过去,一个小时也是非常紧张的。凌驾在半空中的城市轻轨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马克的视野里,马克看到面前堵成一片的大街,往轻轨站奔去。整个城市的交通被明确地划分成了空中、地面和地下三种,除了比较常规的地面公路和地铁之外,这个城市最令人惊叹和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将空中轻轨建设得如此繁杂。空中凌驾着的铁轨曲折蜿蜒,串联着这个城市里几乎所有的摩天大楼,就像是马克小时候记忆中的过山车一样。轻轨列车的速度极快,安全系数也高,这成为这座城市标榜自己科技实力的最大符号。马克坐在轻轨列车里,俯视这座几乎被高科技淹没了的城市,看着几乎被高科技把控住的人们,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从空中看这座城市,除了林立的大厦高楼,就是数不清的LED 不断地闪烁着关于这座城市的浮华和高端,看不出人情的所在。马克看着轻轨列车里虚拟投射出的钟表,从挂掉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0分钟,轻轨马上就要到达马克想要去的那一站。下了轻轨列车,马克就看到陆艺章律师事务所的巨型数码广告牌立在远处的一栋大楼上,陆艺章很自恋地把自己的虚拟人像作为了广告表现的重心。广告中的他,可以和楼底下仰望着他的人不断地交流,摆出各种pose。马克觉得这种光天化日下向大众展示自己的行为,有些变态和恶心。马克一路小跑地往那栋楼奔去,这一带的路况非常差,几乎堵成了停车场。马克穿梭在不断鸣笛吵闹的车辆中间,艰难地从各种车的缝隙之间穿插前行。等到马克好不容易挤到了大楼底下的时候,他除了看到头顶那个巨大的“陆艺章”低头向自己微笑之外,还看到一楼一个豪华餐厅的临窗座位上,陆艺章正背对着自己在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马克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是从那个男人脸上的微笑可以看得出,他们俩相谈甚欢。马克喘着粗气,盯着这两个人看了很久。也许马克这种目光太过于犀利了,那个微笑的男人看向了马克这边,马克连忙低头钻进了大楼。正是午后上班的高峰期,有限的电梯里满满的全是人,马克挤了好几次都没挤进去,每一部电梯几乎都超载了。马克看着手表,时间过去了40分钟,他还有20分钟能够比陆艺章早先一步拿回那份文件。另一部电梯开了门,人依然很满,马克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惹得后面一群等候半天的人一阵牢骚。马克进了电梯就按了关门键,电梯里人很多,门关上的时候,他的脸就差点贴到了电梯的门上。马克要去28楼,他进了电梯之后,电梯自动柜员微笑地告诉他28楼是陆艺章律师事务所。但是电梯几乎是走一层停一下,走一层停一下,这让马克很焦灼,他看着那个微笑的虚拟柜员,更是觉得恼怒。电梯好不容易走到了28楼的时候,电梯里就剩马克自己了。电梯门一开,马克就冲了出去,门口等着下去的几个人被吓了一跳。马克来到前台。“你好,今天早晨快递来的文件都在哪里?”前台不解地问:“不好意思,您是?”“我是快递公司的,有一份快递送错了地址,我过来取回去。”前台半信半疑地看着马克,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帅气男人。“拜托了,”马克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前台,这种熟男可怜的眼神,具有必杀的功能。前台拨通了一个分机:“早晨来的快递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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