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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4 16:5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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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推理杂志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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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病房

深夜病房试读:

微笑的人

王稼骏

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件痛苦的事。01

我面前是一片圆形的绿化带,像只无比巨大的怪兽蛰伏黑暗中,随时可能一口吞噬靠近它的人。

吸完最后一口烟,我把烟头弹进了绿化中,激起一群小飞虫,它们迎着两楼的亮光飞去。

仰头望去,一轮明月悬在当空。身后楼房的外墙搭着脚手架,一根根钢管交错在楼房外立面,将这幢办公楼分割成了一个个空洞的正方形。这些正方形之中,唯独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透出明亮的光线。

那里头传来阵阵笑声,从声音判断,那间办公室里应该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是我的妻子金晶,男人在我的想象中也许是她的外遇,也许只是一位私交不错的男同事。

我在楼下徘徊,也问了自己无数次:今晚来妻子单位楼下,是想证明自己的胡思乱想吗?或许,应该转身离开,坚信妻子对自己忠贞的爱。

只是,笑声刺激着我的神经,让人浮想联翩。

左肩一阵抽痛,手里的烟盒被我捏作一团,就像我愁肠百结的心情。

突然,裤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是妻子的来电。“老公,睡了吗?”听筒里传来马路上的喧闹声。“还没有,我看会儿书。”我故意打了个哈欠。“那你早点睡吧。我在回家的路上了,顺道给你去买点茶叶,可能晚点回来。啊!车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妻子匆匆切断了电话。

我立刻拔腿跑上楼梯,妻子办公室的灯明明还亮着啊。难道她已经先下班了?

刚到转角处,就听到了她和男人的玩笑声,我连忙往上走了一层,躲在了扶手后面。寂静的空气中,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我不敢去想象将要看到怎样不堪的画面,电话里那些喧闹声,是智能手机的环境声音功能。

我的一切猜疑源自于这部智能手机,以前妻子从来不设手机密码,自从她设了密码之后,但凡接收短信或者通话时,就对我多了一份回避,常常独自躲进洗手间,半天才出来,即使问她,得到的回答也无非是同事、亲戚之类的敷衍。

我心里很清楚,妻子刚才打这通电话的真实企图,是想确定我没有来接她下班。

为什么要骗我?我用力捶了下水泥的台阶,发出闷闷的敲击声。“什么声音?”楼下传来妻子的疑惑声。“没准是这幢楼闹鬼了呢!”男人的口吻听起来十分轻浮。“你别吓人啊!”妻子娇嗔道。

偷偷从楼梯扶手的间隙中往下望去,一颗光亮亮的板寸头,顶在一对厚实的肩膀上。随着下楼时角度的变化,我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男人那只不安分的右手,正紧紧攥着妻子的手。

他们在做什么!

脑袋瞬间“嗡”的一声,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整个世界如同被浸泡在汹涌的海水中,胸膛里最后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干,努力张大嘴巴,不让自己会因为窒息而昏过去。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有点懊丧。单凭力气,自己一定不是这个壮实男人的对手,何况左肩越来越痛了。我后悔自己没把家里防身用的甩棍带在身上,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当作什么事都没看见吗?

雄性荷尔蒙不允许我这么做,一团怒火从我的心脏破膛而出,一直烧到我的脑门上。我快步走下了楼梯,两只被气得发颤的手捏成了拳头,对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毫无知觉。

我无法得知这种激动的情绪,是一种被夺走心爱物时的愤慨,还是纯粹出于对妻子的爱。我不能预知自己下一秒将会做什么,死亡的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我不顾一切地向他们两个追去。

夜,将我所有的视力染成了黑色。

冲出办公楼,圆形绿化带里空无一人,他们俩完全没了踪影。我心急如焚地跑向右边的自行车棚,那里是一条死路,以前来接妻子下班时,隐约见过不少男女躲在此处幽暗的角落里,摆着各种缠绵的姿势,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

只是现在,那片破旧的绿色彩钢瓦下,歪歪扭扭停着款式多样的自行车,空无一人。

我急忙原路折回,穿行在办公楼外搭建的脚手架下,极力向远处的大路张望着。

刚到办公楼的转角处,寂静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我的脚崴了,好像高跟鞋的跟也断了。”是妻子在说话。“来,我帮你看看。”男人故作关心的声音令我作呕。

我的背紧贴着墙壁,屏气凝神,像一只捕猎时的猫科动物,缓缓向转角另一边探出脖子。

他们俩就在几步之外,妻子一手撑着墙,一手提着她的手袋,男人蹲在地上,摆弄着她穿着黑丝的脚,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肯定是狗一样的贱相。“揉揉会好点吗?”男人的手根本没在脚踝处,而是慢慢向上游移到了小腿。“你往哪儿按呀!手往下面一点。”

男人听话地低下头去,投下一片阴影,抱怨道:“这里太暗了,我看不清你伤在哪儿。”“我来拿手电筒。”妻子从手袋里掏出一件黑色的东西,悄悄将它举过了头顶。

那件东西似乎是个金属物,在月光下发出明亮的高光。我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我放在家里的那根甩棍。

尽管我不愿目睹接下去的事情,但眼睛像被施了魔法,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视线死死盯在了他们的身上。喉咙干燥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右手捂在胸口上,生怕这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破皮而出。

妻子脚下的男人还没有察觉自己的厄运即将降临,还在说着些肉麻的情话,那些话由一个将死之人说出来,多么讽刺和滑稽呀!

妻子用力向后甩出甩棍,身体有点失去平衡,膝盖撞倒了蹲着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还来不及发出一个开口音的语气词,妻子就使尽浑身力量,将甩棍重重砸向了他的板寸头上。

我连忙收回身子,如壁虎般全身吸附在背后的大楼上。一记沉闷的声响,男人的头骨一定碎了。我这样想到。

四周一片寂静,像是有只扩音器刻意放大着我的呼吸声,我努力听着另一边的动静,男人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应该已经死了。

妻子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她应该是向着回家的车站走去,我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与往日下班的时候一样若无其事。

可就在1分钟前,她刚刚杀死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虽然她做了我5分钟前想做的事情,可我想不明白,我不知道妻子为什么要杀死这个男人。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一个温柔的女子下此毒手。

更让我一头雾水的是,在妻子挥下甩棍的一刹那,居然说了一句:“对不起!”02

把褐色的小药丸倒在手掌上,一口吞了下去,苦涩的药味渐渐麻痹味蕾,我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向着路灯通明的大街走去,发现深夜的街道死气沉沉,除了偶尔驶过的出租车,见不到半个人影。

步行了将近5分钟,我终于在路上看见了两个男人。一个身材壮硕,一个体格瘦弱,他们互不相识,一前一后埋头赶着夜路。“先生!先生!”我加快步伐,迎面走了上去。

壮男被我这么一喊,嫌恶地瞪了我一眼,疾步穿过马路,继续独自赶路。

只剩下那个瘦弱的男人,站在了我的跟前。

我拉着他的手臂,就像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先生!那边绿化带旁,有人死了,你赶快报警!”

男人挠挠后脑勺,蓬乱的头发在路灯下扬起一片头皮屑:“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这样啊!”我不禁失望,这条路最近都在翻新,除了妻子的办公楼,路边的电话亭也都在维护休整,没有办法使用。“你也没带手机吗?”男人反问我。

我点点头:“我没法带手机……”“原来如此。”男人打断了我,说道,“你刚才说有人死了,可以带我去看看吗?路上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的电话亭。”“行。你快跟我来。”

我与男人并肩而行,边走边斜眼打量起这位热心的男人来。他身高与我相差无几,约莫1.75米的样子,一双惺忪的眼睛半睁半闭,深藏在他浓密的头发下,颇有几分浪迹天涯的忧郁气质。他的着装反而更像一名白领,雪白雪白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塞在了黑色的西裤里,笔挺裤管下的皮鞋乌黑锃亮,鞋跟依随步伐敲击地面的清脆声,令它的主人从骨子里散发着精干的气质。难怪说看一个男人,必须先从他的鞋子看起。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也不时转过头来盯着我的脸,直看得我心里发虚。

我故意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他前面,不让他看见我的表情。“尸体就在这里……”我指着几步之外的目击现场说道。

乱发男人没有丝毫的畏惧,径直走进了办公楼的阴影之中。他在尸体的附近蹲了下来,沉默良久,回头问我:“尸体在哪?”

我一下子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尸体不应该就在他面前吗?难道他看不见吗?

我走近几步,隔着他的肩膀看去,原本躺有尸体的地面居然空无一物。

尸体消失了!

我偷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我离开此地仅仅过去了12分钟。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有谁会发现尸体,并且如此迅速地运走了尸体呢?“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乱发男人站起身子,膝盖发出清脆的关节摩擦声。“也许吧。”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处理了尸体的人是妻子。既然尸体不见了,又不知妻子究竟为什么要杀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心想先把眼前这个人打发了。“也许是个醉汉,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灯光太暗,看走眼了,误以为是个死人。”我随口编道。“你看到的不是醉汉!这里确实出过事。”乱发男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凝视着一根根交错复杂的脚手架,他的口气听起来就像亲眼看见了一样。“你怎么知道?”“就在不久前,这里有个男人头部遭到了重创,可能是被某种钝器用力击打所致。比如像那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绿化带旁的地上,横着一根脚手架上所用的钢管。“你是说有人用这根钢管砸了那人的脑袋?”我心中庆幸他没有猜到砸人的凶器是根甩棍。

乱发男人慢慢朝我走来:“你看这片绿化带上有些痕迹,像是刚才有什么重物压在上面。”

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植物被压弯了一片,泥地上还有四个拇指粗细的圆洞。“是救护车上的担架。”不等我细想,乱发男人又开口说道,“一定是有人抢在你之前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把尸体运走了。或者,那个人并没有死。”

他究竟是谁?

我并不在意是谁拨打了急救电话,我更关注的是,这个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的男人到底是谁?他的每一句话,都令我震惊,仿佛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样。“我们走吧!”他朝我摆摆手。“去哪?”“去医院找到那个人。”“你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可笑,单单这个区就有三四十家医院,就凭我们两个人,走断腿也不一定能找到。

乱发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从你离开这里,直到我们一起回来,大致是12分钟,在这个时间范围里,能够派出救护车并且迅速抵达的医院,只有景泰市立医院这一家能做到。我们去那里找人,绝对没错。”

只觉得嘴里的唾液变得黏稠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无论事情是否真如他所料,但那种自信的语气足以让我信服。“我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我叫左庶。”他边说边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何他能从一个空白的地方,推断出一系列发生过的事件——他其貌不扬的外表下,是一颗名侦探睿智的心。

我只觉脚软,连迈步的姿势都变得不自信了,我看着地上那根钢管,再看看左庶毫无防备的后脑勺,顿时泛起一阵杀意。

犹豫片刻,左庶已经走出了办公楼的阴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伫立等候我。

我清晰地看见路边高高的灯杆上,一个灰色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左庶所站的位置。

难道他发现了我吗?

完全乱了章法的我,惴惴不安地快步迎了上去。03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来就令人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他们特立独行,而是他们独一无二。

果然,如左庶预料中一样,我们在景泰市立医院找到了那个男人,被救护车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医院里来了警察,在急救室门口的走廊里,询问着有关男人死亡的情况。“遇到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左庶对我说道。

我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揉揉左肩的痛处,侧头留意着那边调查的情况。

左庶与前来调查的警察像是相识已久,亲密地握了握手后,左庶也加入了他们的调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妻子来电。“喂,老公,我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你啊?你在哪呢?”

我很难把温柔的妻子,和刚才恶魔般挥棒的样子联系起来。“我就在一楼。”“这么晚了,你在一楼干什么?”“我喝点茶,马上就上来了。对了,你说给我买茶叶,买到了吗?”我生硬地扯开了话题。“茶叶呀!噢,我去的时候店家打烊了,所以我没买到,我明天会再跑一趟的。”妻子显然对我的问题准备不足,答得结结巴巴。“我手机快没电了,不跟你多说了,喝完茶我就上楼。”

左庶领着警察朝我走来,我慌忙挂断了电话,在口袋里卸下了电池板,偷偷藏起了手机。“这位先生就是我刚才向你提起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本打算报警,可一直没有找到电话,于是遇上了我……”左庶向警察介绍着我,突然他一顿,神情紧张地面向我,问道,“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

难道他发现我在说谎了吗?“什么……什么事?”我只觉心脏“咚咚咚”撞击着我那层薄薄的皮肤。“你怎么都出汗了?”左庶的语气充满着刺探。“也许是刚才走路有点热。”我抹去了脸颊流下来的汗滴,催促道,“你到底是要问我哪件事?”

左庶笑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罢了。”“这个呀!呵呵!”我心中舒了口气,“我叫殷玮。”“请你把看见尸体时候的具体情况,再向我描述一遍好吗?”开口问话的警察块头敦实,个头不高,他认真地端起记录板,笔尖抵着空白的纸,低头翻着眼睛盯着我的嘴巴。

我重述了一遍对左庶讲过的话,他们听得都很认真,左庶时不时皱一下眉,似乎对我说的话存在质疑。

我喝着茶,偷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左庶拉着那位警察到一边,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警察点了下头,便独自离开了。“左庶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觉得留在这里,不但刺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反而会露出破绽。我现在只想好好和妻子谈谈。“殷先生,你方便同我一起去趟七楼吗?”左庶笑着对我说。“七楼?”那不是医院的心血管内科的病房吗?我心中一怔,“为什么要去七楼?”

左庶搔搔头,说道:“警察初步怀疑,死者是遇到了拦路抢劫,他身上的手表钱包都被洗劫一空。但经过调查,死者是一名志愿的器官捐献者,他愿意在死亡后捐献自己的器官,他当时就是在七楼签署的书面证明。”

是我在离开前,将他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伪装成被洗劫过的样子。既然如此,警察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名志愿者的呢?“这么说来,医院有人认识他?”我旁敲侧击地问道。“不是。”“那为什么会知道他是捐献者?”我顺理成章地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这句话。“在救护车前往救治死者的时候,救护车惊动了那幢办公楼的门卫,门卫认出了死者正是办公楼里的员工,听说名字是叫毛文杰。”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记忆中我听妻子提起过他。“已经查出了死者的身份,我看我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你不跟我一起去七楼吗?”左庶话中有话。“可我得回家了啊!都这么晚了。”我指指走廊墙上的挂钟。“那好吧。”左庶摊开双手,冷不防问我道,“这挂钟可能不准,我手机也没带,你能看看你手机几点了吗?”

我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刚拿出来,才知道中计了,急忙解释:“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啊!原来这样,难怪你刚才需要找人求助。你不是不能带手机吗?况且关机也不需要卸下电池板!”左庶遗憾地耸耸肩,“算了,我还是问医生时间吧!再见。”

左庶说完,头也不回地自顾自走了。

这么多年以来,医院所独有的气味总让我不舒服,可能是小时候打针留下的心理阴影,一直没有走出来。

景泰市立医院是由蓝白两幢建筑所组成,蓝色的楼为急诊部,高为八层。另一幢白色的则是住院部,足有二十多层,左庶想去的正是这幢楼七层的心血管内科病房。

我绕过医院的保安室,爬上住院部后方的铁栅栏,那上面挂着“小心高压电”木牌的电缆线只是摆设,这是医院里的电工偷偷告诉我的。大学时苦练引体向上,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处,我轻松地越过了铁栅栏,踩在一排空调外机上,一直走到了一扇磨砂玻璃窗前。

轻轻拨了下铝合金窗框,它被打开了,透出节能灯的白光。

我撑着窗台爬了进去,双脚稳稳地踏在了地砖上。四周冷色调的墙砖上,传来轻轻的流水声,我转身合上了窗户,扳上了锁窗的搭扣。

这里是住院部两楼的公共男厕所,由于每间病房都有独立的洗手间,所以设在走廊上的厕所专供探访的家属使用,而住院部在10点以后禁止家属探访,所以这间厕所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人进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外套和外裤,露出了里面蓝白相间的条纹衫,我对着镜子拉紧腰带,忽然看见自己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用手一抹,黄黄的,带着颗粒感,我这才回想起来可能是在办公楼下面不小心碰到的铁锈。梳洗干净后,我把脱下的衣裤搭在手臂上,从男厕所走了出来。

我并没有去坐电梯,生怕遇到上楼的左庶,而是打算从紧急通道的楼梯间走上楼,从那里上楼,可以直接避开电梯的位置进入我的病房。假设左庶要去询问一些志愿捐献的相关情况,一定是跑去护士站或者医生办公室,完全不可能经过我所走的楼道。

自己体力不支,每一级台阶都耗费了我不少体力,不过今晚的一系列巧合,让我的脑细胞兴奋不已,巧的是那个死者被送进了距离最近的这家医院,而他竟然还是在这家医院签署的捐献文件。

瞬间,脑海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晴天霹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我气喘吁吁地走出楼梯间,七楼空旷的走廊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急躁地来回踱着步,那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到了走廊的一盏灯上,它不安地闪烁着,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女人不时往护士站那边张望着,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我犹豫了一下,把腰带紧紧缠在手掌上,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女人。04“老婆!我回来了。”我走向女人,轻唤道。

妻子回首,满脸的疲惫却还是挤出了微笑,替我擦了擦汗,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坐电梯上楼呢?”

护士站那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电梯到达提示音,我立刻推着妻子进了711病房:“我们先进去再说。”

病房里的其他三位室友,已是鼾声雷动。他们陪夜的几位亲属也是筋疲力尽地趴在床沿,累得连我和妻子的开门声,他们都懒得抬一下头。

被腰带缠绕的手掌已经发麻,疼痛感也不如刚才那般强烈了。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我治疗,哪里痛就将它死死扎紧,把屈辱的病痛从我的世界里隔绝起来。

之所以对这所医院结构如此了解,因为我正是景泰市立医院七楼心血管内科711室的病人,因为严重的心脏病,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今天避开所有医生护士的耳目,从二楼的男厕所偷溜出去跟踪妻子,想去证明自己对妻子出轨的推测只是胡思乱想——但像我这样一个病魔缠身的废人,能为妻子做什么?这样的日子已经让她不堪重负,我又怎么能对她要求那么多呢?“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妻子俯身贴在我的胸口,我急促的心跳声令她担心起来,“我去给你冲个燕麦片吧!吃纤维素多的东西对你心脏有益。”“不用了。”我拉住了她,嘴里的话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启齿。“你怎么了?”

黑暗中妻子的轮廓如此真实,始终如一坚守在我身旁的女人,随着我许过的承诺,最终离我而去。“没事。”我勉强抑制住哽咽。“会好起来的,医院很快就会有匹配你的移植器官了,你相信我!”妻子坚定道。她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离开现场之后发生的事情。“嗯。”我违心地应允道。“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多大的困难都要微笑着面对它。”妻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因为怀疑她,而跟踪了她。

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包围了此刻的我,妻子付出的所有,已是我倾尽全力也无法报答的。

我不想再隐瞒妻子了,我打算把今晚的实情全部告诉妻子。“其实,我刚才没有去一楼喝茶,而是去……”

就像电视剧里插播的广告,有人在最重要的时刻推开了711病房的门,打断了我。“殷玮,有人找你。”护士用冷硬的口气冲着我病床的方向说道。

在她身后,我看见了一头蓬松的头发,逆光下显得有点苍白。“殷先生,能私下谈谈吗?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果然是那位名侦探左庶。“他是谁?”妻子问道。“一个朋友。”我拍拍妻子的肩膀,平静地说。

妻子替我拉了拉蓝白色的病服领口,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快点回来。”说完,给了我一个甜美的微笑。

好似一缕晨光,一瞬间的温暖。

这个让我沉醉的迷人微笑,在知道真相后,还会存在吗?

脑中响起妻子刚才说的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多大的困难都要微笑着面对它。

我伸出双臂环抱住她,头埋在她的头发中,耳垂后淡淡的清香依然这么好闻。“傻瓜。”妻子在外人面前有点不好意思,轻推了我一把。“走啦!”我微微扬起嘴角,轻快地说道。

来到亮堂堂的护士休息室,人也陡然精神了起来。

护士用手指点点办公桌上的两份文件,惋惜道:“殷玮,今天抢救了一个病人,他正好是RH阴性AB型血,不过没救回来。听急诊室的护士说,那人最近才来医院签了志愿捐献的文件,可惜心脏被人捅坏了。”

我恍然顿悟,我的病想要治愈,必须有一颗匹配的心脏来实施心脏移植手术,但因为我的血型比较特殊,焦心等待了许多年后,一直未能如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情愈发严重,随时都有可能病发身亡,妻子担心我一个人的时候发病,所以让我住进了医院,顺便碰碰运气。妻子一定是做了多日的准备工作,找到了她身边有个RH阴性AB型血的同事,便施展出女人的魅力,诱使他来医院签了文件,最后选择在今天动手。现场地上的脚手架钢管,是妻子想伪装成被高空坠物砸在头上的意外事件。

细细想来,整件事经过了周密的策划,是未来的美好希望让她不顾一切地砸下了甩棍。

她的计划都是为了今天能有个好结果,妻子一定还在等待医院急救室里能给她一颗好心脏。

只是她的计划被我破坏了,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线生机。“殷玮,你左边肩膀还痛吗?”护士在我的病历上写着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左庶,说道:“对不起,之前没有和你说有关我病的事情,是因为不想被瞧不起,得了这种病,几乎和废人差不多了。”“我理解。难怪你说自己不能带手机。”左庶说,“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但始终没有想明白,所以想再向你核实一下。”“什么事?”“时间。”左庶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按照你对我说的情况,从你发现尸体到遇见我,这个过程大约需要花费12到15分钟。我刚才问了救护车的急救人员,从医院出发,最快也要20分钟才能抵达现场,再加上拨打急救电话,调度中心中转的时间,最快也要22分钟。换而言之,在你发现尸体之前就有人拨打了救护电话。”“这也有可能,也许是打了电话不想惹麻烦所以就先走了。”我假设道。“但来电就是从那幢办公楼里打出来的,那时候,整幢办公楼里只有门卫一个人了。”“会不会是门卫打的?”

左庶摇着头说:“不是他,因为办公楼在9点关闭了。来电是从办公楼里的办公室打出来的,但是只显示了总机号码,无法查出是哪路分机拨打的,也就不知道报案的人是哪间办公室的。”

一身冷汗的我,在心里直呼好险。“不过,”左庶杀了个回马枪,“由此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门卫说毛文杰最后一个离开办公楼的人,他是在走出办公楼之后遇害的。那么谁能够在他还没有遇袭之前,就先替他叫了救护车呢?只可能是凶手!”

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推理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我沉默不语,只是绞尽脑汁想找出他的破绽。

但他没有给我机会,很快他使出了杀手锏。“有一件事,也许你还不知道。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对你说。”左庶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对我说的?你说吧!”我爽快地答道。

左庶低头摸了摸后脖颈,为难道:“其实,今天和死者一同最后离开办公楼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的妻子。”“你怀疑人是我妻子杀的吗?”我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有这个可能。”“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搬起一根脚手架钢管去砸一个比她高的男人呢?”“刚才我问过了医生,击打死者头部的可能是短棍之类的钝器,从伤口上判断,袭击死者的钝器应该没有钢管那么粗。从提前打救护电话这件事上来看,应该是有预谋的谋杀,钝器很可能是凶手事先带在身上的,诸如警棍之类的。”“你倒给我说说,我妻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人呢?”“因为你。”左庶伸出细长的手指,往我的心脏轻轻戳了戳。

我的心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浇了一盆凉水,连说句话都变得艰难起来。“死者的血型和你一样,是特别的RH阴性AB型血,他健康的心脏如果移植给你的话,是治疗你心脏病最好的方法了。从动机上来说,你妻子已经具备了。”“我想一定是你哪里搞错了。我妻子绝不可能杀人的。”“我没有搞错。”左庶沉下脸,“我只说你妻子袭击了死者,但是杀人的不是她。死者真正的死因,是被锐器刺穿心脏而死的。所以你妻子不是真正凶手的可能性变得非常大。”“是吗?”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很明显,你妻子事先打了救护电话,然后用钝器敲击死者的头部,是为了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被救往医院,让他的器官不会衰竭而死。很明显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犯罪行为,你想想,她又怎么会把死者的心脏刺穿,坏了自己的计划呢?”“那凶手又会是谁呢?”妻子的事情上左庶毫无证据,我自保的本能开始作祟了。“真正的凶手想伪装成抢劫杀人的现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左庶自问自答道,“因为凶手看见了你妻子袭击死者的场面,为了替她洗脱嫌疑,才会把死者值钱的东西掠夺一空。也许就在凶手翻死者口袋的时候,遭受重击的死者并没有死,也许他向凶手求救了。为了灭口,凶手刺穿了他的心脏。”“除了我,世界上还有谁会这么保护我妻子呢?”我以攻为守,我只能赌一把左庶现在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他说的所有话,权当听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推理小说桥段。

左庶晃着一根手指,说:“除了你一个人,我想不到别人。”“那就请你逮捕我吧!”我亮出两只手腕。

此时,左庶那种始终惺忪的表情一扫而空,目光变得犀利无比:“殷先生,我就当这是你的挑战。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有找到证据,我认为刺穿心脏的锐器是关键。”

我苦笑道:“要是今晚和我一起回现场的人,是马路上走在你前面的大块头,也许一切都不同了吧!”“懊悔了吗?”“怎么会呢!”

我背手触摸到一根被我体温焐热的金属物,那是刚才拥抱妻子时,偷偷从她那儿拿到的甩棍,我将它插在了病服的后面。

终于,我还是没有勇气将它拔出来,和看见毛文杰握住妻子的手的时候一样。

嘴里泛起淡淡的苦涩,突然很想吃妻子冲的燕麦片。05

西下的太阳把天际映成了暖暖的橘黄,天空却是浩瀚的深蓝,再配上一扇扇亮灯的窗户,仿佛色彩斑斓的印象派画布。

迎着微风,我在医院的天台等待命运的降临。

昨晚在妻子离开后,毛文杰仍有呼吸,虚弱地向我求救,我隐隐地动过怜悯之心。可是,转念想起他是个对妻子想入非非的浑蛋时,我压不住胸中的恶气,把他淫秽的心脏扎了个大窟窿。我再翻出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并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并且擦去了指纹。

起初我并未有过杀人的念头,杀人的凶器并非我事先准备好的,之后又被藏在了我自认为不可能被找到的地方。

仅仅过去一天时间,左庶就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它。

张开手指,末端比以前粗大了,突起的指甲形成了一个个半圆,我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你的脸色不大好,还好吧?”

左庶气喘吁吁地走出天台门,乱发在风中飘扬起来,手里提着一个深色的袋子,在他身后的门里,若隐若现站着几位警察。“我这身体就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了。”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生胆怯的缘故,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左庶双手搭着天台的墙沿,与我并肩眺望远处的城市风光,沉默许久,才开口感慨道:“好美呀!”

我看见他的手上沾满了油腻腻的铁锈,似乎还有些血迹,心存的那一点点侥幸彻底破灭。“是呀!多美的风景啊!”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清凉的晚风。“想看看我找到的凶器吗?”左庶撑开深色袋子,袋口朝向了我。

袋子装的是一捆生锈的铁丝,血污混合着油污,弄得袋子里污迹斑斑。“你就是用这个刺杀了毛文杰。”左庶见我不作回答,便自己说了下去,“昨天我看到你脸上有铁锈,原以为是脚手架的锈迹,但我昨晚也摸了脚手架,发现你脸上的锈迹不属于脚手架,你的颜色更深、更黑。从时间上推测,你刺杀了死者之后,没有时间去其他地方丢弃凶器,我沿着你遇到我的那一路返回现场,警察找到了被你丢在垃圾桶里的死者随身物品,可就是没有凶器的影子。我到了办公楼下,看见另一边车棚内的自行车倒下一片,门卫一辆接一辆扶起车,其中有几辆已经损坏,轮毂上的铁丝全都散了架,我帮着门卫一起收拾,结果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才发现你是怎样杀人的。”

左庶戴起手套,将那捆铁丝攥在手里,把袋子拧起来当成绳子,扎紧铁丝。

于是,左庶手里的铁丝组成了一把可以刺穿心脏的锐器。

他做了一个往下捅的姿势,说道:“凭你一个男人的臂力,用这个对准一个倒地丧失抵抗的人,一下子就可以杀死他了。”“证据也找到了吧!”我平静地问道。“是的。为了防止自己的手被划伤,你肯定用了什么东西包裹住铁丝,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身上穿的衣服了。已经在你病房里找到昨天你穿的衣裤了,化验结果就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了。”

我现在终于可以轻松地笑出来了。“你早就知道我是凶手了吧!”

左庶点了下头。“怎么知道的。”“你的衣服。”左庶在肩膀处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原来如此呀!”

景泰市立医院为心脏病人特制了一套专利的病服,为了方便治疗,这套病服在肩膀接缝处开洞锁边,便于让监护仪等器材的线路从洞中穿过,正是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左庶发现了我在说谎。

其实,从杀人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脱罪,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能再给我点时间吗?”我请求道。

左庶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警察,只见警察用指尖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盘。“恐怕不行。”左庶问,“是想见你妻子吗?我可以求情通融一下。”“不是。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被捕的样子。”妻子被藏进了我记忆的最深处,她的微笑,她的恩泽,已经变成了习惯,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想将所有美好的东西留下来。“是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吗?”左庶侧头问道。“我希望能把自己健康的器官捐献给急需要帮助的人,毕竟我这种血型不是说有就有的。”“倒也是。如果早有一个与你匹配的心脏,我这个老是坏事的人就不会出现了。”左庶自嘲道。“人生没有如果。”“是啊!”左庶遥望夜空,那双睡眼眯成了一条缝,显得格外惬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第一次发现自己所生活成长的这座城市,竟是如此美好。

我微微扬起嘴角,如轻云一样淡淡地笑起来。

亲爱的公主

苏七01

2023年5月3日

我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我管她叫小梅。

三天前,我在一座街心公园看到了她的尸体。发现她尸体的不是我,是一群小学生,他们吓坏了。我通知了小梅的老公,他也吓坏了。整个社区都陷入了恐慌,小梅已经是这三个月里,第六个死去的警察了。

我以前也是个警察,但是8年前我辞职了,小梅是我当警察时的上司。她的结婚典礼我还去了,那天我们一班老同学都喝得很醉,丑态百出,我印象很深,但没过几天,我就又要去参加她的葬礼了。

小梅的老公今早6点来找过我,他问我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我虽然已经不是警察了,但因为和这几起警员连环被杀案件有点关系,被找回去协助调查。

三个月里死了六个警察,六人死去时,都被装扮成童话故事灰姑娘中的人物。这很容易让人想起,15年前震惊全市的童话故事杀人案,但那起案件在当年已经告破,凶手被当场击毙。所以我在看到六起案件时只能想起一件旧事,那是一桩10年前的旧案,所有遇害警员全都有参与调查这起案件。这起案件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也没有什么变态杀手在幕后暗暗得意,这起案件死的只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儿,叫陆希,她的尸体被装扮成灰姑娘,凶手是一名律师,后来在狱中上吊自杀了。

陆希当时怀孕了,律师害怕女孩儿破坏他的家庭,败坏他的名誉杀了人。这起案件当时我也经手了,虽然疑点非常多,但是律师很快认罪,程序跟进,律师自杀,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小梅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我一夜没睡,我去警局的资料室翻看资料,后来实在看不动了,就去外面抽烟,那天晚上我变得胆子特别小,一点风吹草动就出一身冷汗。

我想,我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我把这句话告诉了坐在我对面的安警官,他是负责调查本次案件的长官,他听到后对我说:“我们又有一个同僚失踪了。”

我心里一咯噔,问他:“谁?”“以前给陆希验尸的法医。”

我并没有因为逃过一劫而松一口气,我还是觉得,我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安警官忽然递给我一张纸,纸上是一篇日记,内容如下:

2013年9月30日。

陆希的黑色丝袜破了个洞,早上上数学课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抠那个洞。中午我们在自行车库边等炒面外卖的时候,她把丝袜脱掉了。夏天已经过去了,陆希的两条长腿暴露在了凉凉的风里,她的校服裙子剪得很短,里面不得不穿上安全裤,但问题是她的安全裤也很短,根本和内裤没两样。她很在意这些,胸部的丰满程度啦,裙子的长短问题啦,受男生欢迎的程度啦。

她在意的这些问题让班主任也很在意,但是陆希的父母不在乎,无论被老师叫去学校多少次,他们都不在乎,他们认为自己的女儿正处于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一个自己选择并且自己承受后果的阶段。他们甚至给她出了两次堕胎的钱,那两次我也去了,陆希从手术室出来后,打发我去给她买她爱吃的水果,我提着水果回去时,发现病房里的陆希和她的父母正拥抱在一起,俨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陆希的父母会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任何。

傍晚放学后我送陆希去了校门口,我是住宿生,她是走读生。她扯着书包上挂下来的一条绳子和我说话,说话时眼神却不在看我,到处乱飘。

陆希说:“你明天早上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我说:“肉包子还有豆浆。”

学校食堂的肉包子肉太少了,一口咬下去都是面皮。

陆希的眼神停留在了篮球场上,我跟着看了过去,那里有高年级的男生在打篮球。

陆希问我:“你觉得程峰怎么样?”

我愣了下,在球场上找到了穿着篮球背心的程峰,他看上去怪冷的。“你要和他好上了,他那个律师爸爸估计得气死。”

陆希笑了,她笑起来有两个梨窝,甜甜的。她说:“喏,我就随便问问。”

她看起来是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身高不高,对谁都笑笑的,别人问她什么,要她什么,她都说好。我觉得她该自爱些,她觉得她已经足够爱她自己了。

我和陆希在校门口分别后,我去食堂吃了晚饭,陆希不在的时候我通常都是一个人,我不喜欢其他人,他们也不喜欢我,我们互不强求,井水不犯河水。

吃完晚饭我去了图书馆,从图书馆出来我就回了教室上晚自习,晚自习结束,这篇流水账也接近尾声,已经是10点半了,我去洗个澡就该睡觉了。

晚安,并祝我明天有好运。

我看完后问安警官:“这是?”“之前我们在发现小梅尸体的时候,不是还发现了那个人吗?我们对那个人进行了记忆调试,初有成效,这是那个人以前写的日记,我们直接提取了出来。”

安警官所说的记忆调试,是近来某种能够在人与人之间,进行意识沟通的科研产品的附属产品,面向失忆患者市场,以图片和影像的方式呈现出他们的深层记忆,以帮助他们找回记忆。

之前,警局内部其实已经有通过探寻失忆嫌疑人的深层意识,挖掘出案件真相的成功案例,但是这次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可疑人,所面临的状况要更为复杂,针对性的记忆调试进行了两天才初见成效。我问道:“所以,我们真的能通过进入那个人的意识,找到真相吗?”“记忆调试成果显著,如果秦先生愿意配合的话,我想成功的几率很高。”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我愿意配合。”“好的,那首先我们要提取您关于10年前案件的相关记忆。”

我答应了他,跟着他走到了一间黑色的房间,那里有许多人在等着我,他们给我的脑袋戴上了一个样子有点可笑的头盔,还给我打了一支镇静剂。

我闭上了眼睛,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日期:2013年10月7日。02

2013年10月7日

秦宣本来赋闲在家,下午4点半时他接到了梅若琴的电话。梅若琴是他的大学同学兼上司,很多秦宣大学时的同学现在的职位都比他高,所以每次同学聚会,无论是谁组织的都爱叫上秦宣。

秦宣并不排斥被人暗暗当作虚荣比较的对象,他乐于吃饭不用自己掏钱,顺别人的烟,顺别人的打火机,搭别人的顺风车。可梅若琴不乐意他这样,他们大学时谈过两年恋爱,后来秦宣学着电视电影里那些洋人,跑去印度半年寻找自我,回来后也不找份正经工作,整天提着他爷爷的鸟笼一大清早就去公园遛鸟,遛完鸟回去就和他奶奶打牌,吃了午饭又跑公园去和退休老干部下象棋,晚上就在家里搭牌局。他吃喝倒不愁,一天光是打牌下棋就能有个百来块收入,他一不爱时尚,二不赶时髦,手机用他爸用剩下的,衣服穿他哥穿旧的,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

梅若琴凑合不了,就和他分了,分手是她提的,提完她就哭了起来,弄得秦宣手忙脚乱,不住说:“祝你幸福,你会幸福的!”

梅若琴哭完就去揪秦宣的耳朵,说:“你不能再这么混了,你去我们那里上班。”

秦宣去梅若琴那里上班还经历了番波折,他本人不情不愿的,干什么都拖拖拉拉,都是梅若琴和他大学里的几个老师帮忙给他弄好了简历,写好了推荐信,几乎是推着把他推进了重案组。秦宣的爸爸、大哥都是重案组出身,一个5年前殉职,一个去年过世,他一进重案组就看到好多熟面孔,许多都是常来他家走动的前辈,秦宣见了他们,什么活儿都还没干,就丢盔卸甲,跑了。又是梅若琴把他劝了回去,秦宣现在看到她,觉得看到的不是前女友,而是他妈。他妈走得更早,生下他两年,因为产后抑郁症自杀死的。

总之,秦宣接到梅若琴的电话后,不情不愿地去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市内最大的游乐场,下午4点,有人在游乐场的摩天轮里发现了尸体。据梅若琴说游乐场因为经营不善,年初就已经关闭了,发现尸体的是例行巡逻的管理员。这案子本来是重案一组的案子,因为一组人手不够,就找了其他组的人帮忙。

秦宣到了现场,站在摩天轮下仰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拿着证件进了警戒线里头。他一眼看到梅若琴,她正猫着身子站在一架摩天轮的舱室里。舱室很小,看上去最多只能容得下四个人,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只有梅若琴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站姿,眉眼不舒服地挤在一起,长发用根竹筷子盘在脑袋后面,秦宣猜测她是在家吃面条的时候被临时叫了过来。

秦宣还在琢磨,梅若琴吃的会是大排面还是虾仁面的时候,梅若琴从舱室里跑出来,朝秦宣用力挥手,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她手上的塑料手套沾到了点血,秦宣打了个冷战,点点头,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他怕冷,冷风一吹他就直打哆嗦。“你怎么来这么慢?再晚点儿来尸体就变干尸了!还是你早习惯看干尸了?”梅若琴逮着秦宣就是一顿数落,秦宣皱起眉,钻进舱室里说:“我去的是印度,又不是埃及。”

梅若琴翻了个白眼,指指舱室里的尸体,对秦宣说:“哦,心灵旅人你赶紧看看。”

秦宣懒得和她抬杠,戴上手套凑近了去看坐在摩天轮座位上的尸体。

这是一具女尸,年纪看上去很轻,身上穿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染成金黄,还盘了个发髻,脖子上绑着条青色的丝带,手上戴着冰蓝色的手套,双手做环抱状放在腿上,手掌里托着一双水晶鞋,神色沉静,面容苍白,两颊鲜红。“一氧化碳中毒?”秦宣回头看梅若琴,问道。“还要等待进一步尸检。”梅若琴说道,她让秦宣摸一摸尸体的身体,秦宣摸了下,触感冰凉,冷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这么冷?”

梅若琴耸耸肩,秦宣伸手碰了碰女尸的头发,稍微解开了些她脖子上的缎带,那下面的肌肤也是雪白雪白的。“扮的是灰姑娘吧?又是童话杀人,那个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秦宣一屁股坐到了尸体对面的位置,梅若琴一把把他拉起来,教训起他来:“你就不能站一会儿?要是坐到了什么线索怎么办?”

秦宣挠挠头发,在舱室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忙了好一阵子跳到了外面说:“我敢保证,要是真有什么线索,那就只能用显微镜来找了,人眼什么都看不到。”“这才最奇怪。”梅若琴跟着出来,“这么干净的现场你见过?”“这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监控和发现尸体的人都问过了吧?”

梅若琴拉着秦宣在摩天轮下打转,说是要寻找线索,顺便把目前的进展和他说了说:“监控找过了,发现了个可疑的男子,在入园时和商店附近,都拍到了他半抱着个金发蓝裙的女孩儿,还拍到了他的汽车尾号,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女孩儿的照片发回局里排查失踪人口了。”“那我们现在在这里找什么?”秦宣又犯懒了。

梅若琴说:“你说找什么?这是那个男搬运尸体的路线!找线索!”

梅若琴一凶,秦宣就没辙了,耷拉下脑袋,只好跟在梅若琴屁股后头,走了十来遍从游乐场门口,经过商店,旋转木马,过山车,再到摩天轮的路线。耗了五个多小时,两人一无所获,从游乐场出去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秦宣坐在梅若琴车上问她:“有个问题,不知道梅副队长愿不愿意解答一下。”“你说。”“从入口到摩天轮那条不是最近的路,那个男的为什么要这么走?”“这个问题等抓到了他问他去!”梅若琴大翻白眼,“我怎么知道,一个把尸体打扮成灰姑娘的人,在想什么?”

秦宣无言以对,梅若琴和他回了公安局。一到局里就有好消息,一组的同事通过追查可疑男子开的车辆,在一间旅馆找到了他,他姓程,是名律师,现在正在审讯室里被问讯呢。秦宣听到后,打了个趣:“这可算得上是破案最快的变态杀人案了吧?”“破什么破,凶手还不一定是他。”梅若琴接过别人递来的一张传真,没好气地说。

根据传真上的内容,女尸的身份也已经得到确认,是达成附中读高二的女学生陆希,三天前父母来报的失踪,已经派人通知了她的父母。秦宣溜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打开了电脑,梅若琴不让他闲着,让他立即去程律师家里一趟,调查下程律师和陆希的关系。秦宣只好去了。

他到程律师家时他家里人已经睡下,敲了半天门才有个穿睡衣的中年妇女来开门,两人隔着铁栅栏互相看,秦宣赶紧表明身份,他道:“这位太太你好,我是公安局重案三组的,您是程律师的家人吗?”

中年妇女警觉地说:“是,他是我老公,怎么了?你们找他?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是这样的,我们发现程律师可能和一起凶杀案有关,不知道您对陆希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印象?”秦宣正说到这儿,玄关处走来一个穿运动汗衫的年轻男孩儿,他揉着眼睛看秦宣,问道:“妈,怎么了?”

程太太回头看他,让他赶紧回屋睡觉:“这里没你的事,你明天不用上学啊?快睡觉去。”

秦宣笑笑和男孩儿点了下头,男孩儿却没走,固执地站在走廊上,程太太见状,叹了口气,把秦宣请进了屋,请他去沙发上坐,去厨房给他泡茶。那个男孩儿将秦宣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小声问他:“你干什么的?”

秦宣说:“警察。”

男孩儿眨眨眼,忙问:“你找到我爸了?”

秦宣挠了挠鼻尖:“算是吧,你爸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是,你说他这把年纪了还玩儿什么离家出走……”男孩儿打了个哈欠,瞥着秦宣问,“我爸没怎么样吧?我看书上说他可能是到了中年低谷期。”

秦宣道:“他没什么事,对了,你在达成上学吗?”“在啊,怎么了?”“认不认识一个叫陆希的?”

听到陆希的名字,男孩儿眼神一变,立马溜了。

这时程太太拿着茶杯从厨房出来,看了眼走进自己房间的男孩儿,说道:“陆希是小峰的同学,来过家里两次,那两次老程都不在,只有我在家。”“那请问程律师这一个星期……”

秦宣还没问完,程太太就打断了他,板着脸说:“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吗,律师事务所也不去,他的合伙人还打电话去我单位找我,家也不回,我去亲戚朋友家找,都说没见过他,倒是留了封信,说出门一个星期,让我们别担心,一个星期后他就会回来。”“能给我看看吗,这封信?”

程太太拉开沙发边上的小柜子,拿出个信封递给秦宣。秦宣看信时,她问道:“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老程?他这个人吧脾气有点倔,但是胆子其实小得很,你说他和什么凶杀案有关系,他是目击证人?”

信上的内容与程太太说的完全一样,秦宣看完,问道:“这封信我能带回局里去吗?”

程太太点了点头,看着他,又问了遍:“老程到底怎么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了?”

秦宣道:“程峰的同学陆希的尸体今天被发现了,程律师参与了运尸,其他的事我们目前也还不清楚。”

程太太如闻霹雳,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开口:“怎么可能……老程和这个陆希有什么仇?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太太还请冷静点,案件还没告破,凶手还没找到,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您明天可以去看守所看看程律师。”

程太太眼神恍惚地应下,连送一送秦宣都没有。秦宣自己走了出去,下了楼,才走出居民小区就被人喊住了。秦宣回头看,竟看到程律师的儿子小峰站在路灯下气喘吁吁地朝他挥手。他身上披着件外套,脚上还踩着拖鞋。“你找我?”秦宣疑惑地走过去,小峰四下看看,把他拉到僻静处,说:“刚才你和我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小峰抓着秦宣的衣袖,却犹豫了起来,秦宣道:“还是你想去见见你爸?我可以带你去啊,不过你最好还是和你妈打个招呼,我觉得她现在很需要有人陪着。”

小峰不停摇头,他个子比秦宣矮些,抬眼看他时,眼里又怕又急。“和陆希有关系?”秦宣问道。“差不多吧……”小峰吞吐着开口,“我和陆希有点事……”“男女朋友啊?被你爸发现了?”

小峰没回答这些问题,他压低了声音问秦宣:“这个案子明天电视会播吗?我爸的脸上会打马赛克吗?”“会播,会打马赛克,但是好事的记者可多着呢。”

小峰愈发犹豫了,秦宣劝他先回去睡觉,等想好了要说什么可以打电话给他。秦宣给小峰留了自己的号码,小峰说:“我想见见我爸,瞒着我妈见见。”

秦宣不肯,小峰急了,张口就说:“陆希怀了我的孩子!”

秦宣没辙,还是把小峰带回了公安局,梅若琴看他带个半大小子回来,把他拉到边上问他:“你搞什么?”“程律师的儿子,硬是要见他爸,他爸一个星期前就离家出走了,这小子刚又和我说陆希有了他的孩子!你说都是什么事儿……”

梅若琴塞给秦宣一份空白的卷宗,让他去审讯室好好问问小峰,秦宣最烦问讯别人,一个头两个大,唉声叹气地带着小峰去了审讯室。两人坐下,小峰显然不太习惯冰冷的座椅和刺眼的灯光,他怯生生地问:“让女孩儿怀孕了也要逮捕啊?”“让女孩儿怀孕了,还让女孩儿去堕胎的要逮捕。”秦宣打开卷宗,默默写下日期,随口说了句,小峰尴尬地说:“警官大哥你别开我玩笑了,我没让她去打胎……我说了孩子生下来也没关系……最多我高中不读了,我去打工,赚钱,养她们。”“你爸知道吗?”“有孩子的事?”“不是,是你这个想法?”“知道……就是一个星期前他知道的,孩子三个月了,我就告诉他了。”“所以他气得离家出走了?”秦宣问道。“嗯,可能吧。”小峰低着头,蔫蔫地说。“这一个星期里你见过陆希吗?”“前几天见过,后来她没来上学了,她经常这样,电话不接,找不到人,我还挺着急的,怕她去把小孩儿打了……不过这次好像挺严重,三天前她爸妈来学校了,他们好像还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你去找她爸妈说话了?”“嗯,就探了探口风。”小峰说完立即又道,“我爸不可能杀人的,他胆子其实很小,真的,去菜市场看杀鸡杀鱼他都犯怵,他再怎么生气也顶多……可能只是找陆希出来谈判……”

秦宣让他打住:“你又不是你爸……按照你刚才的意思,你爸一个星期前失踪,后来陆希也失踪了是吧?”“不能说失踪吧!只是我和她爸妈都找不到她,她那个死党可能还和她有联系啊!”“死党?叫什么?”“白茹。”“哪个茹?”

小峰在纸上给秦宣写下了白茹的名字,又说:“陆希在学校里和白茹最亲近,不过白茹这个人……有点怪……”“怪?”

小峰道:“你看到这个人就知道怪在哪里了,哦,对了,白茹是住宿生,去学校就能找到了。”

秦宣一一记下,回到办公室后,他把情况大致和梅若琴说了说,梅若琴道:“尸检也出来了,陆希确实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关键是程律师的口供比较诡异。”“怎么诡异了?”

两人交换手上的口供,秦宣扫了眼,梅若琴没说错,程律师的这份口供确实诡异,他在口供里承认了运送尸体的部分,但坚持自己没有杀害陆希,声称自己是被人威胁,假若他不按照指示把尸体运送到游乐场,他儿子和陆希的事就会被告发,他这个大律师的脸往哪儿搁。“这什么逻辑,亏他还是名律师,抱着尸体去游乐场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这样被发现他还要背上杀人的嫌疑,连律师都别想做了,还担心什么名誉。还有什么匿名信威胁,又找不出来那封信……”秦宣继续往下看,原来在程律师的车里还发现了一间酒店公寓的钥匙,据公寓管理人说,陆希是这里的租客,常年住在此处,监控录像里在三天前拍到了程律师出入这里和搬运一卷地毯的画面,几个同事一打开那间公寓的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煤气味,还在房间里收集了一些毛发纤维,正在鉴证科做比对,一旦和程律师的毛发吻合,他的嫌疑就更大了。“不过有没有可能,是程律师去陆希的公寓见她,只是希望她去堕胎?就当他是真的在运地毯吧,然后那封匿名信真的存在,那这个写匿名信的人会是谁?”秦宣看完后说道,梅若琴道:“我们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监控拍到了他,尸体确实是他运的,动机他也有……”“我觉得说到动机才最不合理。他如果是为了名誉怕此事曝光,和陆希一言不合,一时冲动杀了她,就更不应该去游乐场这么多人,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运送尸体,直接埋了更不容易被发现吧?他所说的匿名信也没有找到,但他撒这种谎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太奇怪了。”

尽管案件还有许都不合理的地方,但是第二天程律师竟认罪了。秦宣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达成附中的一间会议室里等着见白茹。

梅若琴在电话那头说:“他说根本没那封匿名信,是他编的,之所以选择去游乐场弃尸,是因为他想到了5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想要模仿一下,他没想到没营业的游乐场,还会有这么多监控。”

秦宣听完后就挂了电话,这时白茹从外面进来了,她穿一身女生校服,个子高高的,脚上套着深黑色的丝袜,她进来,坐下,将留的很长的头发拨到耳后。

秦宣半掩着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他发现自己没看错,白茹长得和陆希一模一样。03

2023年5月3日

秦宣有些走神,好像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全程第三人称视角,梦到了10年前的一些事情。

秦宣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他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对面坐着的这个高个男子却像是充耳不闻,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关于10年前的案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了你,我不知道程律师为什么后来会在狱中上吊自杀,也不知道白茹为什么长得和陆希一模一样,更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所以,你认为现在的这起案件与她无关是吗?”“我没有认为任何事,我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秦宣饿得有些生气了,高个男子又说:“那如果我们请您协助我们调查,您会愿意吗?毕竟您是处理过这起案件,但仍存活着的唯一一位警员。”

秦宣抱着胳膊摸了摸:“听着怪吓人的。”“我们相信您到现在仍然活着,必定有其他的理由。”高个男子一板一眼,秦宣耸肩:“说不定只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们就需要您帮助我们确认,什么是您知道的,什么是您不知道的,您不知道的事情里或许就有凶手的真面目。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对您和白茹进行记忆关联。”

秦宣说:“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了白茹?她和最近的杀人案件有什么关系?”

高个男子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在发现梅若琴女士尸体的时候,在现场还找到了已经昏迷的白茹,我们将她送到了医院,她的大脑并没有死亡,只是陷入了昏迷状态,如果利用最新的记忆关联技术,只要寻找到一位曾经存在于她记忆中的人,就能构建起进入她意识的桥梁。我们或许能找到真凶。”

秦宣说:“所以你们找到了我?”

高个男子道:“是的,您是最理想的人选。”

秦宣皱起了眉,说道:“所以我会进入她的意识里?”“是这样的,她的意识和现实场景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吧。”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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