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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6 23: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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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重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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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局

危局试读:

引子

“我要是跳下去即使不变成相片,也得让这滚滚车流压成方片四。”

香远航站在北河大厦最顶端的平台上,他望着脚下来来往往快速穿行的被缩小了好多倍的汽车,脑子里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的记忆到现在仍然在昨晚的场景中排徊,他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和方国庆发生争执的,也记不清楚是谁先向对方挑畔的,只记得他手持的尖刀划破方国庆的衣服捅进肉里撕裂的声音和眼前一片的血色。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又在这个躯体上补过刀,不记得血迹喷城出来后有没有落到自己的衣服上,只记得对方惊愕的眼神和指向自己的手。他记得自己当时肯定是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在这个正在前倾的躯体上珍了一脚,捉出刀子转身走了。他不是慌不择路,也没有落荒而逃,他觉得自己很镇定,就是步子比平时要快一些。

他用手使劲揉了操干涩的眼睛,仿佛要把以后的画面定格。他是带着一腔怒火回到住地的,想找自己的老婆秋萍,这个不知道羞肚的戏货,他不能确定自己在极端愤怒之下会不会也杀了她,但当他走进空旷的房间打开灯时,放在桌子上的警官证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

自己是个誉察。 自己刚杀了一个人。

他干净利落地把洗漱用品装在提包里,就像每一次出差一样,换了件衣服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稀里糊涂地爬上了北河大厦最高的平台,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这个时候他蒙了,有点像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的坏蛋,干完坏事以后无一例外地逃往高处,为的就是让好人一枪从高处打下来。

普远航就这样一直待到天亮,直到他晃免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平台边上,他想跳下去。可他突然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想起了远在平海上学的孩子和年迈的妈妈。他知道, 自己害怕了。于是他极力从混乱的头脑中寻找自己以前的英雄事迹来赶走这种恐惧。这样一来,他的脑子就在过去和现实两个时空中来回游走……

楼顶的一阵风吹过,让他有点清醒,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自己得逃跑。

是亡命天涯还是找个地方藏匿起来,跑下楼坐在出租车上的普远航这个念头一闪现马上又被自己推翻了。我曾经把抢劫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追得上天无路,也曾经把盗窃强奸的歹徒追得入地无门,将心比心, 自己应该最了解警察的工作方式呀,我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不逃,难道就在这座城市里等着警察来抓吗?让自己的同行铐上手铐钾进拘留所?回平海!死也死在老家。可是回平海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呢?飞机? 自己手里的钱明显不够用,再说飞机票得预仃。长途汽车?随意性太强,沿途很多的停索站和检查站,弄不好人没回去中途就被捕了。还是坐火车吧,反正自己对火车也熟悉。这个念头一出他下定了决心,举手示意司机转向,直奔北河火车站。

对于火车站和火车鲁远航是太熟悉了, 自己本来就是一名乘警。上车出乘,进站出站是家常便饭。南到深Al北到澳河是常来常往,北河和平海这越线也跑了好几年了,这条线上的孟贼土鳌一听到“香班”的名字也是退进三舍。他熟悉从北河到平海的每次列车发车的时间,现在赶过去还能搭上最早一班火车,这样在晚上就能回到平海。

出租车司机把香远航放在进站口的附近,他扔下钱拎起包快步朝进站口走过去。说来也怪,平时自己走这条路总是气定神闲,眼神还能左右溜达,顺便瞧瞧有没有上道的人选,可这次感觉挺压抑,也许是昨晚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他眼睛有些直,胸口有些憋气。刚走进车站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这位先生,你慢点!”语气既礼貌又严厉。凭感觉,他知道身后喊他的这位肯定是警察。“我赶交路,有什么事吗?”一张嘴就是术语,回答得很快根本不用思考,普远航强抑住自己紧张的情绪慢慢转过身来。“挺内行呀,既然是老铁路怎么不走通勤口呢?背着个包进站连查危也不过,带什么好东西了?”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子警察。“着急了,着急了,怕赶不上车漏乘。”普远航边说边往外拘出警官证递过去,“都是一家子,给你添麻烦了。”

高个子警察接过来看看马上递了回去,眼神里的严厉换成了和蔼可亲:“早说呀,便衣吧?坐哪越车?”“最早回平海的278次。”“你看,幸亏我叫你了吧。别去三站台了。到平海的278在一站台那边趴着呢。”

普远航忙连声道谢, 同时从。袋里拘出烟卷递过去。高个子民警摆摆手:“哥们儿,我们不比你们,这不穿着号坎儿了吗,不能抽。”

香远航把烟收起来:“咳,其实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强多少。”“那可不一定啊,你们便衣多潇洒。”高个子民警见了下脑袋,“跟你打听一个人,就是你们平海乘警队的便衣,大名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外号叫‘普班’。”

普远航笑了:“你打听他干吗?”

高个子民警也笑了:“这人挺牛逼的,是咱们这行的虫子。以前总听说北京的亡命老姜,东北的鱼猴子,再有就是平海的香班了。北京东北离咱这儿太远,车也没几越,平海的车倒总是来来去去,想认识一下,切磋切磋。”

普远航运了口气说:“放心,我看见他肯定告诉他、让他下次来北河找你喝酒。”这话说完他心里酸酸的.这顿酒恐怕是没日子喝了. 自己还能有下次呜?“没问题,我等着。”

两人互相客气几句挥手说了再见,普远航耸了一下肩上的背包朝站台走过去。

一上站台普远航的职业病就犯-r,这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两只眼睛总是不停地笼摸。扫视了一圈,他发觉传在站台柱子边上抽烟的那个老农打扮的人很可疑,别看他貌不惊人不起眼,可他眼里流霉出来的却是一丝凶光。这种眼神稍纵即逝,他顺着老农的眼光望去,进站台的天桥上稀稀拉拉出现了几个进站的旅客。他是在等人.还是在找谁呀?

1

鲁远航的判断没错。这个老农民模样打扮的人确实是在等人。

他叫武惠民,现在是北河市公安局的内保民警,他来车站是要抓一个人,这个人是他许多年来一直想绳之以法,想起来就牙根痒痒、满肚子邪火的人。一想起他,武惠民的眼里就冒蓝光,眼前就会立即呈现出十几年前老城区里那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火灾中被烧死的一家两口和至今浑身疤痕的女孩儿,还有不明不白死在派出所滞留室里的庞四,那双惊愕的眼睛让他始终无法忘记。他要抓的这个人就是北河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于志明。

躲在站台柱子后面的老赶心情是腻透了,不停地埋怨自己,老了老了还跟人家较什么劲儿呀,弄得自己顶上了好大的一个雷。尤其是他按约定走进车站,准备上车的时候一眼看见鲁远航,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小分头,细长的眉毛大眼睛,挺直的鼻梁下边紧紧闭着的嘴,虽然是松肩松胯,可腰眼儿里透着硬气。两只手一只搭着背包,一只插在裤袋里,走起路来外八字可踩得很结实。经常在火车上跑的人才会有这种步子,、再看那眼神。这他妈的是便衣呀!“幸亏他没有注意到我。”想到这儿老赶不由自主地偷眼端详了一下自己,灰色的衬衣洗得干干净净,上衣口袋还别了一支钢笔,深蓝色的裤子裤线笔直,脚下的皮鞋还是出门时刚打过的油,配上花白的头发下面一张看着像好人的脸。成, 自己这身打扮像个文化人。可这便衣怎么盯上那个老农了呢?他顺着鲁远航的目光又膘了眼抽烟的老农。毛病出来了,这老农的眼神太狠了,他的手不像干农活的,抽烟的姿势也太干部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颜色的鸟?看来今天要有麻烦,得赶紧通知标兵别上这趟车了。一想到标兵,他的心又腻了。

说起来老赶也算是老江湖了。

2

0世纪80年代出师以后就“吃大轮”,那个时候还没有诸如神偷、盗圣这样的美誉,只把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蚕贼通称小偷,好听点的叫“钳工”。老赶钳工活很熟练,虽然不能隔空取物,但他能左右开弓两只手上下翻飞,点、戳、搭、提、钩、碰,样样精通。一般的贼就练一只手,可老赶在师傅的严格教育和循循善诱下两只手全练,几个寒暑终于完成了学业,超越了前辈,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出道以后连续几次下手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同时在圈里也打响了名号。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是一点错也没有。老赶出名了,同行的人找他,警察也找他。同行的人有的是想拉他入伙,有的是想请他让道儿,有的是怀着竞技的心想和他来场友谊赛,有的就是成心想点他的炮。警察找他是想把他抓获归案的同时捎带着见见这位八级钳工的真面目。可老赶有自己的主意,那就是谨尊师命,不人伙,不搭络, 自己跑单帮,得手就休息,不玩连续作战。、一个人作案没有掩护没有托屉的看似很危险,但这里面也有学问。首先说没有人和你分享胜利果实,偷多少都是自己的。再有就是进退自如,犯不着去讲那些虚假的江湖义气,也不用担心同伙掉脚以后出卖自己。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不幸被捕以后可以咬着后槽牙哭天抢地地坚持说自己被生活所迫就这一回,警察叔叔要是不信,那就得以革命先烈为榜样,打死都不能交出密电码。因为没有同案,再加上那个时候通信联络不方便,很多事情都无法查证,这样就能涉险过关。

可常赶集没有碰不上亲家的,在铁路公安机关严厉打击车匪路霸、创建平安铁道线的行动中老赶掉脚了。最为不幸的是他这一嘴高粱精子东北口音,让办案的刑警队员很容易联想到当时猖撅一时的东北贼黄痛子的“南下支队”。说来也巧,抓他的同时又抓了一个真正的“南下支队”队员。两人虽然不认识,可老赶的名气大呀,再加上作案手法是别人模仿不了的,旁边的同行急于立功就偷偷跟警察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老赶”。这下警察的眼眉立起来了,在火车上连熬了老赶一个昼夜。老赶终于挺不住了,稀里哗啦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地址,承认了自己的多次犯罪事实。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们乐了,没想到叼上一条大鱼,,于是趁火车停靠的时候跑到车站派出所打电话报喜。领导也非常重视让他们把老赶押解回来。可就在押解的途中,老赶逃脱了。

当时给老赶上的是背铐,押解前民警又仔细搜了一回身,但他们忽略了老赶的裤腰。在老赶的后裤腰夹层里暗藏了一段压扁了的钢丝。老赶就凭着它悄悄地捅开了手铐,趁火车在车站即将发车的时候撒腿就跑,几个警察醒过神来纷纷跳下已经开动了的火车拼命追赶,一场追逐赛最终以老赶消失在大片的高粱地里告一段落。几个负责此案的民警为此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老赶以后在这条线上再也没有露面。通过这回走麦城他是更谨慎地接近火车站和火车了,在又连续作了几次案后,他选择平海安了家,把自己多年的辛苦所得像耗子搬家一样悄悄娜到了平海,悄无声息地生活着。这期间黄痛子的东北虎,白三的西北狼相继被铁路公安机关连根拔,老赶渐渐地被人们遗忘了。

又过了好多年,老赶找了一个在平海打工的四川妹结了婚,两人的年龄差距有十多岁,在居民小区开着一个小卖部, 日子过得还算平稳。就在前几天老赶的四川媳妇告诉他, 自己在北河打工的妹妹和妹夫要来平海,让他坐火车去接一下。老赶虽然非常腻味坐火车,但在经过了一翻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在老婆的连声催促下,终于踏上了去北河的旅途。

铁路提速以后,平海到北河之间的时间缩短了、,往常两天的路程现在一个白天就能到。坐在车厢里的老赶在感叹这世界变化快的同时,始终绷紧着警惕的神经。车到中途停在新广站,老赶下车边溜达边抽烟,借此来活动一下腿脚。突然,他看见一只手在前面上车的旅客中间若即若离地碰撞着。“是在找目标,不过手法太糙了,这手艺也出来混饭吃,整个一初级阶段。”想到这儿他边左右除望着,边盯住那个准备动手下活的小贼。这只手找准了一个口袋里的钱包,动了一次,没得手。傻货!老赶心里骂着,这样的玩意儿没让警察抓起来真是天理不容。正想的时候几个列队行进的民警从站台前面走过来,老赶忙回头,车厢后面两个乘警也朝这边走来,可这只手仍只顾着猎物浑然不觉,这小子这回死定了。不知道是兔死狐悲,还是想卖弄一下,老赶把手中的烟头一卷朝那只手用力弹了出去。流星飞火一般的烟头正打在那只手的手背上。

小贼挨烫以后慌忙地四处寻找,他先看见了两面走过来的替察,然后才把目光落在老赶身上。老赶盯了小贼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紧不慢地走进车厢。就是这一个烟头,让老赶在以后的几天里平添了许多郁闷,甚至为此后悔不迭。

餐车上,老赶要了个菜外加瓶啤酒正准备自娱自乐,那个让他救了的小贼一屁股坐到面前,双手握拳在胸前交叉点了一下:“老大,幸会,您趟哪条线的?”

老赶想不搭理可没地方躲,只好点点头:“孤雁独行,远离江湖好多年,早忘记山门了。”

小贼一听来了精神:“敢情您是前辈,刚才多谢您指路,要不然我就掉了。”

老赶摆摆手:“小事一段,不提了,不提了。”小贼边喊餐车乘务员上菜边说,“您这是去哪儿?”“北河。”“正好我也去北河,跟您同路。”“咱们不同路,我也不搭络子。”

小贼忙摇手道:“老大您误会了,我窑在北河,这是回去照一眼苍果和果实,想荣个火点子捎点东西。兄弟现在跟兵哥混,北河最大的举。”

老赶知道他是说黑话,蔑视地看了看他:“就你这手艺还出来混饭吃,真不容易。”“让您见笑了,我也是他爸爸跳河―他妈妈逼的。不过我看出来了,您当时那手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想跟您沾沾光。”“别一嘴的零碎儿,”老赶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早说了不搭给子。再说你这样的以后也少出来,这么糙的手艺,不是给你当家的现眼吗?”

小贼谦虚地点着头:“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我这就走,到北河您有事就去车站旁边的枫叶旅店找我。”说完站起身来和乘务员结了账离开了餐车。听到枫叶旅店的名字老赶怔了一下,这不就是老婆的妹妹和妹夫打工的地方吗?

一路上老赶都在不停地琢磨。

下车,出站。没走几步老赶就看见来接自己的小姨子,只是小姨子满脸的愁云惨淡,没看出姐妹将要见面的欣喜之情,老赶还没张嘴问个究竟,就被人拍了下肩膀打断了:“老赶,真的是你啊!”

老赶转回身,一个硕大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悠着:“你是……你是大头?韩大头。”老赶在遥远的记忆里极力搜寻着。“没错,我就是大头啊,真没想到会是你啊,老赶!”大头兴奋地拍着老赶的肩。

老赶边跟大头握手边想他说的这句话,“真没想到会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头,你知道我要来呀?”

大头一愣神,忙指着妹妹说:“我是跟她接你来的,谁知道她姐夫会是你啊!”

大头是老赶的师弟,过去在一起学习“技术”,离开师傅以后就很少联系了,尤其是老赶掉脚以后远离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他们几乎再也没见过面。

妹妹在旁边插话:“姐夫,韩大哥是我们旅店的经理。”

老赶点点头:“妹子,你混得不错呀,接人还要经理陪着。”

大头忙摇着手:“大哥,别寒掺我了。我是顺道捎着她,再说了她才来北河几天,我怕她不认识家,走,走,咱们上车回去。”说完拉着老赶上了汽车。在车上大头一边和他搭汕一边不住地鼓弄着手机。

进了旅店,老赶一眼就看见在火车上的小贼正朝他笑容可掬,小贼的身后还站着位三十岁左右、身板笔直、嘴唇很薄、双眼炯炯的男人。大头一只手搭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指着前面的餐厅说:“老赶,先吃饭,先吃饭。这俩都是我朋友,咱边吃边介绍……”

老赶侧开身:“大头,我到这儿来是接小姨子他们两口儿,你们道上的事儿,我不掺和。”

大头忙又把手揽住老赶的腰:“不是道上的事儿,真的都是朋友。再说了你来我这儿怎么也得吃个饭呀。”说着就把老赶往餐厅里推,小贼也笑容满面地上来搀扶。

老赶把胳膊朝外一横,对大头说:“人怕见面,酒杯一端就没溜了。谢谢你的好意。”说完冲小姨子一指,“把你老公叫来,咱们走吧。”可小姨子面露难色地盯着大头,没动窝。

老赶转回头冲韩大头说:“看来叫他们走还得你发话?”

韩大头嘿嘿地笑着有点尴尬,把目光朝旁边一送。“老江湖就是牛气,说话都带着横茬。韩大头这么客气地邀请你,你是连点面子都不给呀。”那个双眼炯炯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

老赶斜了他一眼,对韩大头说道:“他是谁?”

韩大头忙介绍道:“兵哥,兵哥,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是兵哥的,兵哥大号田恩兵,他是我们老板。都怪我一着急忘了介绍你们认识。怪我。怪我。”

被称做兵哥的一摆手,制止住韩大头的话,朝老赶拱一拱手,脸上挂着微笑:“早听说你是老江湖,跑了多少年大轮都没掉过脚,快成传说了。难得你来北河,这也是咱们的缘分。怎么样,赏脸一起喝两杯?”

老赶欠欠身子:“咱们没交情,也没梁子,不好坐一起。”

兵哥没着急,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咱们是没交情,可有梁子!”

老赶说:“看你的年纪也就三十一大关,我跑外的时候估计你还尿尿和泥呢吧。交情,没法论吧?梁子,又从何说起呢?”

兵哥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岁数不大。说句时19点的词,叫80后,没赶上你风光的时候。要说梁子,你妹夫欠我钱不还,这算不算有梁子呢?”

老赶疑惑地把脸转向小姨子,从她恐惧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这时他明白了为什么在车站时她满脸的愁容,更明白自己钻了人家的套了。事情明摆着的,是他救了的那个小贼事先发出的信息,这伙络子的老大兵哥让韩大头来车站截人,也许是巧合,他们捎上了要接自己的小姨子,没想到韩大头认识自己道出了以前的事情,这家伙要让我来替人还账, 目的就是要挟我让我加人络子。

想到这儿他倒坦然了,朝兵哥张开手:“有梁子咱就解,他们的事我担着,行吗?”“行!咱们进屋说。”兵哥朝餐厅雅间一指。老赶往前就走,来到门口两人都礼让对方,在门前交错的时候老赶敏感地用手封住了自己的裤袋,他感觉兵哥的手碰了一下后迅疾地闪开,“想下我的活儿,你毛还嫩了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知道这是兵哥在和自己过招。

坐定后兵哥开门见山:“老赶,你小姨子的老公,也算你妹夫吧,欠我五万块钱赌债,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老爷们儿,吐口唾沫砸个坑,这钱我替他还。”“好,够爽快。”说罢兵哥向前把手一伸,“拿来吧。”

老赶为难地摊开手:“我出门没带这么多现钱,容我把他们接回平海,我拿钱回来马上还‘…”“呵呵……”兵哥依然笑容可掬,“卖白面儿的不收卡,开旅店的收现金,咱们之间谁信得过谁呀。再说了咱们俩也没交情。”“你的意思是……让我人络子替你们干活儿?”

兵哥摇摇头:“你肯定不会干。不过我倒是有个合理化建议能让这赌债一笔勾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有些出乎意料,老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兵哥站起身,把双手压在桌面上冲老赶一字一顿地说道:“苏秦背剑。”“什么?”老赶浑身一震,这个时候他算是全明白了,敢情人家下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是想让他人伙,而是想要他的绝活儿苏秦背剑。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对韩大头怒目圆睁,心想:“都是你这个王八蛋,要不然人家怎么知道苏秦背剑?”

老赶定了下心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话既然说到这儿,我也不怕你不爱听了,这活儿不是长个脑袋就能学的。凭你刚才那两下子,没戏。”

兵哥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摇着头说:“不见得吧。”

老赶冷笑着:“哼,进门的时候你想下我的钱包,我……”话没说完就被兵哥的举动惊呆了,不由得伸手摸向自己的前胸。

兵哥手里举着支钢笔,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知道你是左右开弓,可你没想到我也会吧。刚才进门的时候碰你裤袋是我卖的破绽, 目标是你胸前的钢笔,可是你竟然没发觉,看来你是老了。”

老赶彻底没了脾气,但他还想拼命守住底线:“我怎么知道他是真欠你钱?你得让我见见人。”“没问题。”兵哥说罢对门外一挥手,一会儿两个粗壮的汉子夹着小姨子的老公进了雅间,看着他双充满恐惧和晦气的眼睛以及脸上脖子上青紫的伤痕,老赶算是泄了气,不过他还想最后拼一次。“你说我老我不服气,我想和你赌一把。你赌吗?”“怎么赌?”“按规矩,咱们上车一手活儿分胜负。你赢了,我还钱,苏秦背剑也是你的。你输了,咱们就两清!”“一言为定!明天咱们北河车站见,一起回平海。”

在站台上的鲁远航的确没有发现老赶,他的心思全在那个抽烟的武惠民身上了。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农民除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桥,没发现有其他的举动。是不是我神经过敏了?鲁远航稍稍平静了心态,紧皱的眉头有些舒展,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这个时候还顾着想别的, 自己的下场又会怎样呢?想到这些他无心再去观察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警惕地朝周围扫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自己后,向餐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赶在站台上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副墨镜的标兵,心里说,这又不是接新娘子,打扮得这么夸张干什么。他迎上去碰了一下标兵,轻声说:“标兵,我刚才看见一硬点子,还有几个路子不对,这趟轮儿不好跑,不行咱就改辙。”

标兵嘿嘿一声:“你小姨子和她老公,大头和我的两个弟兄都上来了,你倒害怕了?不是开玩笑吧……”

老赶有点上火:“你怕我反悔?我可是为了咱们着想,碰上点子掉了脚就麻烦了。”“有句话怎么说的,越是艰险越向前。北河到平海这趟车我考察过,没什么大事。再说了,我的人从来不动这趟车,为的就是给自己留后路。”“你不动别人也不动,你手大捂得过天吗?”

标兵一咧嘴:“你真是久不走江湖了,我说不许动这趟车,谁他妈的敢动?至于车上的两三个乘警,哼,他们能干什么,只能抓些小虾米。”

老赶苦笑着:“我以前和他们打过交道,不像你说的这么无能,就拿刚才我看见的那个人来说,就不一般。”“老赶。”标兵下巴往上抬了抬,“上不上车你自己拿主意,我到平海的时候看不见你,咱们有账算!”

老赶默然了,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他们两个人轻声说话的当口,站台上,魏永仁一行三人从他们旁边轻轻地走了过去。

作为榜上有名的毒贩,魏永仁这次应该算是御驾亲征。

从一踏上中国的土地他就换了好几个身份,这次从北河去平海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很理想的职业做掩护,海外归国的投资商人, 目的是回平海老家考察投资项目。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魏永仁特意把两个保镖分开,习惯走前面蹬路的冠军自己优哉游哉地走在前面。贴身保镖少爷和他一拨,给他提包充当马仔。

魏永仁是平海人。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父母在生下他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后差点把他计划掉了,可他在娘肚子里就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无论母亲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也没能阻止住他的成长,最后只好让他降生在这个大家庭中。出生后的魏永仁没有享受一点老疙瘩的待遇,除了母亲以外,哥哥姐姐谁都不待见他。这反倒使他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格,其狡诈的作风也在同室操戈中慢慢成熟起来。他经常是偷吃完家里给父亲留下的饭菜,然后把菜汤洒在哥哥的裤子和鞋上,换来脾气暴躁的父亲对两个哥哥的痛打。在知道大姐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他偷偷地把约会地点告诉了大姐男朋友的情敌,然后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最可气的是,一个喜欢他二姐的男生请他帮忙把表达感情的纸条带给二姐,他在让人家给自己买完一块巧克力后,转手就把纸条交给了父母。

在勉强上完初中以后的一个冬天里,他软磨硬泡地向武装部征兵办公室的同志表达了保卫祖国的强烈愿望,顺利地和应届毕业生一起上站体检,几轮筛选过后终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在部队的几年里,他除了坚持训练各种军旅科目以外,就是搜集许多书籍来阅读。复员回家的时候,他带的铺盖卷和自制的木箱里几乎装满了书籍和杂志。

回家后没两年他就自动离职了,没跟单位打招呼也没和家人说句话,只是拎起个手提箱悄悄地登上南去的列车。开始漂泊在外的时候还偶尔给家里寄些钱去,但当他选择了混黑道贩毒这个职业,就自动切断了和家里的所有联系,一门心思做生意,求发展,当马仔的时候老板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表现得忠心耿耿而且把事情做得很圆满。到后来他还能主动把老板的意图发扬光大,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因为他从小好看书,别看没什么文化,可脑子好使,书里面好东西没记住,钩心斗角出阴招、玩心术使诡计却烂熟于心,没过几年就排除了几个竟争对手,虽然在铲除异己的时候避免不了血腥,但他总能把死鬼们的后事安排得很好,给他们的家人最多的钱财最好的安抚,他是一边害人一边捐款,就是想求个心里安生。

过了几年他自己挑头单干了。又过了几年开始当家做老大。他行事不像其他老大那样,坐在屋里装神机妙算运筹帷握决胜千里的小诸葛,总是到最后交易成功的时候才露一下庐山真面,还得小心翼翼地带一群人保护自己。他是凡事开头必亲自经手,必先踩点踵道,用他的话说,要重实际、重调查研究,不能光坐在屋里听底下人汇报。他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等他把事情都将顺了都研究透了,则安安稳稳地回到境外的寓所,指挥着参与贩毒的人员和确定送货渠道。他不贪功也没有出头露脸的欲望,交易成功后通常都是派副手去举杯庆贺,点货算账,他自己却跑到赌场里边喝着红酒边玩老虎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这次御驾亲征一是想扫通北河到平海再经平海出关到东北的贩毒线路,另外一个想法是回家乡看看。本来嘛,离家这么多年,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跟着他的两个保镖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主。冠军三十出头,是个典型的硬汉,出身在一个工人的家庭,不知道是受家庭影响还是迷信暴力,他从小就好动拳头,方圆几里街坊四邻提起他,没有不骂街的。因为什么?太招恨了。冠军在小的时候就学习武术和搏击,稍大一些获得过所在地区的散打冠军。要不是他好勇斗狠频频惹是生非,估计还能在自己喜欢的行业里走得更远。在一次两帮人马群殴中,冠军持刀仿佛进了西瓜地一样,连续砍死两人砍伤五人,这情景被站在高层楼房上举着望远镜的魏永仁看个满眼,当即就让手下人去接应还是对方阵营里的冠军,掩护他顺利地潜逃出境摆脱了警察的通缉。

待冠军养好伤后魏永仁亲自和他面谈了一回,这次谈话许多年以后冠军还记忆犹新,魏永仁在他眼前展现了一幅上等人生活的美好画卷,并看似随意地给他看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冠军的母亲坐在装演精美的房间里正看着电视。为了让他相信,魏永仁还拨通了手机,让他们母子两人进行了简单的对话,然后魏永仁很和气地说,跟着我干这些待遇不变的同时再翻一倍,不干这些东西还是你的,就算大家交个朋友。冠军二话没说就加人了魏永仁的阵营,跟随魏永仁打拼地盘,经历了多次的历险冠军成了魏永仁最信任的保镖。

与冠军相比,少爷就显得有点单薄,身材也不是很高,无论什么季节总是衣衫整洁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沓,单从外形上看特像个小公司里的文员,但说起心狠手辣丝毫不比冠军逊色。很多的时候总是冠军冲在前面拼杀,危险也几乎到不了魏永仁的面前,所以总显得在魏永仁眼前晃悠的少爷有点多余,冠军也不拿少爷当回事。可当有一次他们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两个杀手绕过冠军冲到魏永仁跟前,冠军虽然冒着横飞的子弹拼命往回奔跑但已经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在这个时候少爷出手了,他旋风般地左右开弓,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抽出薄如纸片的飞刀猛力向杀手甩去,一刀一个正中咽喉,然后用身体掩护着魏永仁迎着杀手喷溅出来的血浆冲出来和冠军会合,冠军打远处少爷打近身,两人带着满身的伤痕把魏永仁护送到了安全的地点。就这一手,冠军再也不敢小瞧少爷了。

少爷平时话不多,属于爱动脑筋的类型,魏永仁在考虑一些事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会自言自语,这个时候少爷就给接个下茬,看似发间实则提醒,能让魏永仁继续自己的思路,所以魏永仁只要外出,肯定选择少爷扮作秘书或是马仔的样子跟随在左右。

这次也是一样,他们一行三人分坐在两个软卧车厢,冠军自己坐一个,魏永仁和少爷坐一个,这是为了发生情况相互之间能有照应,不至于让人家一锅端了。

三个人悠闲地通过进站查危检查,顺利地走进站台。冠军边拎着皮包边朝少爷投过来一瞥佩服的眼神。因为临上车前冠军还要把枪拆成零件夹在皮包内,这样好通过进站的查危仪器。可少爷坚持说这样太麻烦,再说你上车后还得找厕所组装机动性差。你就把枪仍像以往那样挂在腋下,只要穿好外衣不暴露就可以。少爷还列举了火车站和飞机场的区别,飞机安检有安全门可火车站没有,就算是有安全门,他们只注重行包检查,没有人去检查旅客身体,即便是有简单的仪器检查随便掏出两个硬币或钥匙串就能搪塞。冠军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不用枪,使的是刀。少爷说我也把刀放身上,这玩意儿遇到检查同样也响,我陪着你。事实证明,少爷又说对了,进站很顺利,没遇到一点阻碍。

魏永仁让少爷核对一下要进的车厢,在登车的时候他习惯地朝周围扫了一眼,站台上的旅客慢慢地多了起来,远处有几个乘务员在清理卫生,一个警察在宽大的站台上来回巡视,旁边的餐车工作人员正在往上搬食品,一切正常。

担当278次列车治安乘务的乘警组组建的时间并不长。乘瞥长周泉三十出头,中等的身材,也许是平时喜欢健身的缘故,站在哪都显得方方正正的。他从干铁路公安那天起就干乘警,也是有多年跑车的经验了。在车上他抓过持窃的小偷,解决过旅客打架纠纷,帮助过急病的老人,还赶上过生孩子的产妇,算是身经百战,公安业务上更是一流的。要不是半年前一次说不清的事件,他现在还跑着平海到广州这条好线呢。

乘警队警长竟聘的时候他报名参加了,三轮竞聘过来成绩优异,可领导层却在任命的间题上考虑再三,最后给他封了个代理警长。因为什么?太年轻了。这话听着有点搞笑,三十出头还太年轻吗?可事实上在铁路公安这个年龄偏大的警种里,三十出头还算是小伙子呢。这不,五十多的朱得海快退休了不还是个股级民警吗?

老民警朱得海没什么爱好,最大的享受就是找个地方能安心地冲吨,最大的理想就是跑车的时候千万别出事,哪怕是一丁点纠纷打架最好也别发生,这样就能避免民警在解决间题时遭到不满旅客的投诉,就能平安地回家和老婆吃饭。对发生纠纷的旅客他常说的是,和为贵,和为贵,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不是没碰着吗。对同事的疑问他经常这样解释,保持革命晚节,保持革命晚节。

他有梦想,那就是中彩票,得大奖。虽然这巧合跟大风刮落三十层楼顶上的一块砖头,然后在人群中专砸他一个人脑门上的概率差不多,但他仍然是锲而不舍地每期都投资。用他的话说,一二十块钱,落个乐呵。他把自从有福利彩票开始的每期大奖都贴在个纸卷上,一坐下来就进行研究,有人看见过他这个纸卷,拉开后得有七八米长。怪不得窦智背后总叫他“万里长城”呢。

乘警组的新鲜血液叫窦智。他刚从警校毕业就被分到乘警队,二十多岁,用他自己的话说典型的八十年代生人,没赶上流金岁月。为了弥补这个不足,他一有时间就缠着周泉和朱得海进行光荣回忆,其实是想多增加点跑车的经验。周泉是一本正经地讲业务,老朱是哼哼哈哈地说闲白儿,什么椅角音兄他说什么,怎么找窍门使坏他讲什么,弄得周泉总在没人的时候说老朱,你别总跟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哪有个师傅样?可说归说,到时候老朱还是禁不住窦智的摔掇,一张嘴就忆往昔风卷红旗过大关,然后是而今迈步从头越,听得窦智连换班巡视都忘了,最后挨周泉一通数落。

三个人从驻地出来往站台上走,周泉紧皱着双眉一脑门的官司走在前面,窦智踩着周泉的脚印紧跟着:“警长,警长,昨天怎么一说到骗子你就睡觉了呢?我还等你下文呢。”

周泉没有停步:“你就当长篇评书连续播讲到时间了。”“那你睡觉还打呼噜了呢。”“插播广告呢。”“警长,你说,今天车上不会再给咱吃方便面了吧?我听说人家别的车伙食都不错呀,这何丽车长也太抠了吧,吃得咱腿都软了。”

周泉听完猛地站住了:“小窦,别的车组好你找别人去,咱这个组就这德行!”说完气哼哼地朝前走了。

老民警朱得海夹着纸卷从后面跟上来,窦智忙凑过去悄悄地问朱得海:“警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提骗子就不言声,一提何车长就上火呢?”

朱得海斜了他一眼:“小孩少掺和大人的事。”“你瞧你,又装老。我这不是不懂就学不会就问吗,再说了您是师傅,师傅也有传帮带的义务呀。”窦智的嘴丝毫不软。“小毛孩子,刚跑了几趟车呀,任屁没学会就他妈的学会耍嘴了。传帮带,我想传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接着呢。”“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为什么号称轧道车的周警长轧到咱们组就轧不动了呢?"“你再敢喊周泉外号留神他数落你!”

窦智把嘴一撇:“您爱说不说,烂肚子里得了。”边说边往朱得海身边凑合。

朱得海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周泉,侧过身小声地说:“跟你说了可不许外传呀,记住了,你没有宣传的义务。”

窦智连忙点头:“您老放心,打死他我也不说。”

朱得海顺手给了窦智脑袋一下:“又贫嘴。其实这事就一层窗户纸,你跑了好几趟车了,难道就没看出来?”

窦智摇摇头,朱得海把手掩在嘴边:“你傻呀,没看出来周泉总跟何丽较劲?他们俩以前搞过对象。”“噢,我说呢。那怎么没成呢?”“你问谁呀?这事你得过去问问周泉,问何丽也成。”“我可不找那个寒修。”“这不结了,赶紧的,上车,出乘。”“那骗子是怎么回事呀?”“倒霉孩子你烦不烦呀……”

三个人例行公事地和站台上的送车民警握了握手,道声辛苦。这是个程序也是规矩,主要是交接一下站车情况,有没有重点旅客或是治安动态可以互相提供,另外也问一下有没有个人的事情需要代办,这样显得人情味很浓。最后上车的窦智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跑下车,冲送车的民警道:“哥们儿,有事吗?有事您言声儿。”送车民警忙客气地说:“没事,没事,谢谢啊兄弟。”窦智很老练地一扬手:“行,有事您说话,找我,我姓窦。”

三个人鱼贯走进车厢,先走进餐车的周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鲁远航:“鲁班,您怎么在车上呀?添乘吗?”

这一声鲁班把鲁远航从昨天晚上的噩梦中惊醒,浑身战栗了一下,忙凝神关注着声音的方向,当看清是周泉时才松了口气:“噢,周泉呀,我不添乘,就是搭车回平海。你不是跑广州吗,怎么上这个车了?”“咳,一言难尽,等会儿有工夫再和您说,不过有您鲁班在车上正好能帮我照一眼。”、

鲁远航忙摇着手:“别介呀,兄弟,我就是坐顺风车。你们忙你们的,有事要帮忙就言声。”

后面的朱得海和窦智也看见了鲁远航,朱得海边上前和鲁远航握手寒暄边对窦智说:“宝贝儿,你不是总想见见高人吗,这位就是。”

窦智看着有点憔悴的鲁远航疑惑地伸出手,朱得海拍了他后背一下:“愣什么神儿呀,他就是咱们乘警队有名的便衣神探,鲁班鲁远航。”

一句话把窦智提醒了,他连忙抢过去握着鲁远航的手:“鲁师傅,我早听说您了,您是前辈呀,得多教教我啊。”

鲁远航想和往常一样端起架子享受后生晚辈的敬仰,可一口气没提起来,话到嘴边却走了样:“别客气,共同学习,共同学习。”

周泉和朱得海相互对了下眼神,他们俩发觉平时潇洒干练,甚至有点牛气的鲁远航今天怎么变得温柔了呢?

站台上的旅客多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地在列车乘务员的引导下登上了自己的车厢。武惠民仍然躲在柱子后面死死地盯住旅客通道。还有几分钟就要发车了,我是不是判断错了?难道他真的坐飞机走了?不可能,北河市的国际航班都在下午,再说机场那边也没给自己来电话啊。想到这些他不由自主地又去掏烟,手刚伸进口袋的时候他又瞄了一眼旅客通道,一个中年男人正夹杂在几个女人中间走上站台,这让他眼前突然一亮。是他,于志明来了。2

于志明的出逃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他从伸手捞取钱财的那一刻就想到过会有今天,所以他四处打点把上层关系梳理得很顺,这样能保证信息畅通而又及时。又利用孩子出国上学的时机把老婆也送出去陪读,消除了后顾之优,然后就是通过潘东的地下钱庄不间断地转移自己的非法所得,所有这些都是为今天留个后手,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能远走高飞而且机动性强,没有任何顾虑。

当他知道省纪检委的人已经出动来北河的消息时,他很客气地通过手机对通风报信的人表示了谢意,又告诉对方注意接收一下今明两天的特快专递,他用这种方式给对方送了一张内有20万的现金卡。然后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在皮包内,打电话叫来了秘书,嘱咐秘书坐他的车去飞机场接一位重要的客人,航班中午到,考虑到拥堵的路况他建议秘书早些出发去机场等候。秘书答应着转身出门,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住秘书,把皮包递过去说,包里是很重要的资料,见到客人的时候交给他。秘书出门后他给交管局的一位副局长打了个电话,打着哈哈先聊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问了问通往邻近城市的高速路维修工程进展如何,车能否开得起来,当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他微笑着挂了电话。他又破例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了情人娜娜,告诉她自己中午想回家吃饭,让她先买些东西回家等着。做完这些事情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是潘东的。

铃响不到三声对方就接听了,于志明没有寒暄直奔主题:“你郊外的别墅清净吗?”“你要用?”“情况不太好,我想去那里和你谈点事。”“什么时候?”“现在。”

电话那端传来不解的声音:“这么急?出问题了。”

于志明顿了顿:“比想象的严重,见面谈吧,我可能晚到一会儿。”

打完几个电话后,于志明拉开办公桌下面的小门,里面是他很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旅行皮包,所有逃跑用的东西全在里面。他清楚地知道只要纪检部门一发现自己失踪,肯定首先会通过各种渠道寻找,接着就会对自己的通信工具采取措施,现在资讯太发达了,手机可以通过邻近的基站定位搜索,通话记录可以调查,固定电话可以查询。他精明得很,让秘书坐自己的车带着手机去了机场,又做出要去邻近城市的姿态,同时又将情人娜娜放在家里傻老婆等汉子。最后把和自己关系密切的潘东调出城区,他知道潘东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北河警方纳人视线。即使现在就动手抓自己,这几条线索挨个核实,再加上自己副市级的身份,足够让办案人员手忙脚乱一阵了。

临出门时他拔掉了电话线,特意在桌子上留下了云南省各个风景点的简介,做出一副要从云南出境的姿态,然后环视一下自己曾经引以自豪的宽大的办公室。通透的落地窗能让他在全屋的任何角落看到外面的街景,办公桌上昂头猛虎的造型是以前特意找人按照汉朝虎符的原型仿造出来的,很艺术也很现代,尤其是那张大的虎口仿佛要吞下所有能吞下的食物。他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水晶相框,掏出手绢轻轻擦拭几下,相框里一位慈样朴素的女人正冲着他微笑,这是他的母亲。他把相框放在皮包里,伸手拍了拍真皮的坐椅。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想到这儿他微微地闭一下眼,慢慢地走到门口从外面把门关上。关上门的一瞬间,门后墙壁上展现经济开发区全景的大幅油画轻轻地颤抖了几一下。

坐在出租车里的于志明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回忆着出门的每个细节。他下楼时没走电梯,从后门出来时也没有遇到一个熟人,这条线路他观察了许多次,尤其是早晨的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人进出。他在拐角的一个废弃的空房子里换了身衣服,同时打开了另一部手机,给在平海的航空订票公司打了个电话,预订了今晚的机票,这家公司是他事先联系好的,然后打个车直奔北河火车站,以现有的时间推算,他还能赶上北河到平海的278次特快列车。

透过车窗,于志明木然地看着通往车站的快速路两旁的绿化带,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没有人会想到我这招南辕北辙的。他曾经仔细分析过外逃人员的心理,一般情况下都是抢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境外。但是你能想到的,抓捕人员也能想到,他们会搜集所在地和周边城市的航班信息,核对登机旅客的身份,同时严格在公路、铁路等各个站点上进行检查。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不仅没往外跑,反而掉头深人平海,从与北河相隔千里以外的地方出境。他熟悉专政机关这个庞大机构的运转程序,好比是许多个环节连接在一起的链条,开始的时候很松散,运转起来则需要有个受力过程,显得有紧有慢。可当这个庞大的机构飞速运行起来的时候效率却是极高。他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到北河火车站了。于志明按计价器显示的价钱给了钱,这也和他平时的做派不一样,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因为过于大方给出租车司机留下深刻印象。买完票在进站口的查危机前他犹豫一下,前面的出口处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就在这个时候,四五个打扮漂亮的女人从他跟前挤了过去,僻里啪啦地朝查危机的传送带上放着行李。最后一个女人拎着的行李箱明显沉重,肩上的挎包也让她行动不便。于志明忙抢先把自己的旅行包放在前面,然后回身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传送带上,过完查危机后他又主动把箱子扶好递给这个女人。女人对他莞尔一笑,这笑里带着妩媚:“谢谢你,先生。”“别客气,行李很重吧,前面有台阶,我先帮你拿着吧。”说完他拎起女人的行李箱,夹杂在这几个女人当中走上了站台。

武惠民发现于志明后本来想立即冲上去抓住他,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放弃了这种鲁莽,抓人是要有证据的,现在的于志明虽然更换了衣服,拿着简洁的行李显示出要外逃的迹象,可自己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知道于志明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再说了,他毕竟是个副市级的干部,在北河市的范围内自己和他比起来,好比是农夫和地主,还是于志明的话占地方有说服力。不如先这么跟着他,等他离开这个城市虎落平阳的时候再出手,这样也许把握会大些。想到这些以后武惠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喂,是武叔吗,这段时间我天天就住在机场里呢,到现在也没看见于志明这个坏蛋。您身体怎么样?还胸闷吗?”

这声间候让武惠民的眼睛湿润了,他扶了扶手机尽量把声音放平缓一些:“闺女,今天武叔给你放假,回家好好歇会儿,不用在机场盯着了。”“武叔,是不是这个坏蛋跑了?”“不是,他没坐飞机。放心吧闺女,他跑不了。”武惠民盯着于志明进了车厢。“武叔,您在哪儿?我现在就找您去,您告诉我呀。”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武惠民回答的语气坚决又严厉:“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好好待着。”停顿了一下,他长出口气,“闺女,听武叔的话回家,武叔还有大事托付给你呢。”“您说,您说……”“闺女,你听着,如果晚上武叔还没有消息你就去家里找你婶,告诉她拿着我抽屉里预备好的两个档案袋去公安局报警,只要把东西交给警察他们就明白了。”说到这儿武惠民又停顿了一下,“我在家里给你留了个存折,里面有两万块钱,密码写在背面呢,如果……如果武叔今天没回来,就算是给你的嫁妆。”“武叔,您怎么了,您现在在哪儿呀……”电话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哭腔。“别问了,闺女,按武叔说的话办!记住了,老天是睁着眼的,做坏事的人准会有报应。我走了。”说完武惠民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在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悲壮。他拼死也要捉住于志明,捉不住,就和他同归于尽。

武惠民的这个闺女就是十多年前在火灾里丧生的那一对残疾人的女儿。

当时的大火虽然没有夺去这个花季女孩的生命,却把她烧得遍体鳞伤,由于浓烟和烈火的煎熬,让她的声带也受到了损伤,这个曾经幻想着长大后能站在舞台上引吭高歌的女孩,永远地失去了百灵鸟般的声音。抢救她的时候武惠民也在场,当一个被火烧得浑身黝黑,鲜红的嫩肉暴露在外面,被人用床单搭出来的女孩从他眼前过去的时候,武惠民的心战栗着,这个女孩的一生毁了。

以后的时间里武惠民只要有工夫就去医院探望她,两个人从陌生冷漠到熟悉关心,渐渐地武惠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的父爱。直到她痊愈出院,武惠民又托人找关系让她继续上学读书,毕业后武惠民又纹尽脑汁把她安排到飞机场做了一名保洁员,一是让这个孩子有一份稳定的薪水,二是在机场埋下了一颗钉子。武惠民没有对她隐瞒自己对起火事件和她父母死因的怀疑,并把自己这许多年来揭发检举于志明的全部过程告诉了她。女孩大哭一场以后要来了于志明的相片,放在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武惠民盯着于志明上了车进了软卧车厢,才从隐蔽的柱子后面出来,他习惯地摸摸口袋,坏了,今天出门匆忙, 口袋里除了点零钱和手机以外,钱包、工作证竟然都落在了家里。这时站台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旅客们,由北河开往平海的278次列车就要开车了,没上车的旅客请您在列车乘务员的引导下登车,送亲友的同志们不要在列车上滞留,请尽快下车,请不要尾随列车奔跑,以免发生危险……”         ;.

车马上要开了。时间紧迫,不容武惠民多想,他一溜小跑到车厢门前,对站在门口的列车员说:“对不起,出门时没注意时间,我上车补票。”

乘务员伸手拦住他:“这是卧铺车厢,请您去前面硬席上车。”

武惠民扒拉开乘务员的手:“马上就开车了,我跑不过去呀,你就让我从这儿上车吧,我肯定补票。”

无论他怎么说,乘务员就是挡在他前面不动地方。武惠民急得汗都出来了,就在他要动手拽开乘务员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他回过头,眼前是个穿着铁路制服,身材苗条,胳膊上戴着列车长标志的年轻女人。“同志,您别着急,您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语气不急不躁透着和气自然。

武惠民连忙回转身:“您是车长吧,车长,真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去平海,没买着票,想上车再补票,麻烦您通融一下,谢谢,谢谢。”

女车长听完武惠民的话朝乘务员示意:“小刘,让他从这儿上吧。”说完又对他说道,“您从这儿上车以后朝前走,到前面6号车厢补票,那儿有补票点。”“谢谢,谢谢。”武惠民边点头致意边从乘务员闪开的缝隙中钻进了车厢。上车后的武惠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真悬,差点没上来。

于志明跟着几个女人上车后,发现她们朝硬席方向走,忙叫住前面的女人:“这位女士。您的行李。”

女人回过身来看着他:“噢,咱们不在一个车厢呀?”“我去软卧车厢。您的行李。”

女人接过行李冲于志明又投过去个媚眼:“大老板吧,做什么生意的?十个小时的火车还坐软卧呀。”

于志明一时没有准备,显得有点尴尬,随口答着:“小生意,小生意,您见笑了。”

女人还想张口搭汕,嘴还没张被前面的喊声止住了:“小文,干吗呢?快过来找座。”她应了一声回头对于志明说:“谢谢你呀,老帅哥。”弄得于志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转身奔软卧车厢走了。

小文挎着提包拎着行李跌跌撞撞地边走边对前面说:“甄姐,您叫魂儿呢,都上车了还怕我丢了呀。”

被称做甄姐的女人把包放在椅子下面,直起身凑到小文身边,朝于志明走的方向一努嘴:“我怕你把人家魂儿弄丢了,电足得没地方放了?”

小文翻了个白眼没言声,’走到座位前找地方放行李。甄姐倚在车窗边上哼了一声,像对小文又像是对周围几个漂亮女人说:“出来的时候就告诉你们了,路上别瞎搭咕,挣不来钱还费工夫,有劲到平海使去。”‘小文刚想顶嘴就被旁边的女伴拽了下衣服,她又翻了翻白眼把话咽了回去,踩着座椅往行李架上放提包。

她们这些举动都被在旁边坐着的韩大头看个满眼。

韩大头按照标兵的吩咐,带着两个弟兄押着老赶的小姨子两口上了火车,安排好座位后他就满车厢转了起来。这样做一是想看看标兵和老赶在什么地方,二来自己也想顺手牵羊找几个目标。从这几个穿着艳丽描眉画眼的女人一上车他就看出来了,这是几个坐台小姐。走前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肯定是妈妈桑,别看她徐娘半老但保养得不错,整身衣服既时尚又不落俗,一看就是名牌,最能表现职业特征的就是那眼神,妩媚里带着审视,跟鱼鹰子叼鱼似的,见了小虾米连动也不动,见了大鲤鱼保准一嘴咬上不松口。再看后面的几个小姐,个个年轻漂亮,看岁数也就二十出头,盘亮条顺,身上该圆的地方圆该鼓的地方鼓,都留着电影明星似的发型,肯定是吃青春饭的。

这个时候,小文要踩座椅往行李架上放提包,就在她俯身的时候,屁股后面口袋里插着的手机闪了韩大头一下。韩大头有职业敏感,从手机金属外壳的闪亮程度上看,他断定这货不便宜。下了这活儿,韩大头脑子里刚有这个冲动,耳边就响起了标兵临上车前吩咐的话,你们三个人就负责看住那小两口,一路上不许动手下活儿。他犹豫了一下,可多年来的贼性让他养成了种习惯,遇到好东西不偷就他妈的算丢。好在车还没开,这傻货肯定说不清是在车上还是在车下丢的,动手下。想到这儿他站起身贴着走道向前挪步,准备吃这个“屁股门”。“吃屁股门”也叫扣后兜,是经常跑大轮的贼们号称的三大技术之一。韩大头不吃车门,人多拥挤他嫌太乱,关键是这个位置平时总有便衣民警混在里面,危险性大。他也不吃衣帽钩,因为随着旅客防范意识的加强,真正挂在衣帽钩上的衣服, 口袋里基本上没什么货。有一次他看准了个活儿,得手后到厕所洗钱夹,没想到摸着硬邦邦的钱夹里面全都是名片,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清楚地写了一行字:“傻逼,上当了吧,老子的钱能放外面吗?”把他气得真想回去打那人一顿,可从有贼那天起就没这规矩,偷不着钱还打人?这不成砸明火了吗?所以韩大头专吃屁股门,扣后兜。这手活不容易被发现,风险性还小。

韩大头紧盯着小文的动作,他在算计着时间,要恰到好处地动手,不能让失主有所警觉。小文扶着座椅背抬腿登高的当口韩大头靠了过去,就在小文全身登上坐椅的时候,韩大头用左肩轻轻地蹭了一下小文插着手机的口袋,手机松动了,他马上抬起右手像是持头发又像是擦汗似的从小文的屁股后面一扫而过。

如果有慢镜头回放,韩大头这功夫也算得上是高手了。他先蹭二下装手机的口袋,这是试探也是前奏,然后手从下面顺势上扬的时候中指和食指夹紧手机露出口袋的那一小部分,借着力量朝上一提手机就出来了,这招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燕子衔泥”。得手后微张开手把手机向掌心里贴,中指用力朝下一点,手树顶着力量滑到了宽大的袖子里。这期间脚底下的步子还不能停,得手后还得做出躲闪的姿态。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也就一两秒种的工夫,手机改姓了。

小文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在她屁股后面下家伙,放好行李包后坐下来顺手从挎包里掏出盒烟,“啪”的点燃了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韩大头走到洗脸间,看看周围没人,从袖口里褪出手机一看,摩托罗拉E1000。靠,这小鸡儿用的东西真不赖,得值好几千呢。他连忙关掉手机,弯下腰把手机藏在洗脸池下方的夹缝中。这个地方没人注意得到。干完这些活后,他又洗洗手朝前面的车厢走了过去,继续寻找着标兵和老赶。

于志明找到自己的包厢后没有急于钻进去躲藏,而是先把提包放在行李架上, 自己坐在车厢边座上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这个时候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既盼着火车赶紧开动离开北河,又想多看几眼这个曾经让他从一介书生成长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地方,这个书写过他个人奋斗史的城市,虽然这篇宏伟文章的后半程还吉凶未卜。

餐车里。周泉叫乘务员给鲁远航沏上茶又顺手递过去一支烟,看着提着暖瓶要离开的乘务员他间道:“小赵,我这上来半天了怎么也看不见杨主任呢,他去哪儿了?跑后厨折腾假货去了?”他说的是餐车主任杨金宝。

乘务员笑着说:“周班,人家是领导啊,上哪儿能跟我说吗?不过我估计是给你们准备饭去了。”说完朝鲁远航点点头提着暖瓶回长车里间了。

周泉给鲁远航点上烟说:“鲁班,这个餐车主任您认识,杨金宝,老跑这条线的,可能是看您来了去后厨忙活去了。”

鲁远航冲周泉摆摆手:“别,别,用不着这样。我想等会儿车动了找个地方躺会儿,我有点累。”

周泉忙点点头,他明白鲁远航的意思,想找个清净点的软包睡会儿觉。从鲁远航充满血丝的双眼中周泉感到,他昨天晚上肯定熬夜了。出于好奇周泉凑上前小声问道:“鲁班,看您这么累,是不是咱们队在北河有案子呀?”

鲁远航的心里咯唯一下,吸进嘴里的烟差点没呛了出来,他连忙咳嗽两声朝周泉摇摇头:“没事,哦,是有个案子,弄得我有点累。跟我说说你怎么回事呀,广州跑得好好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句话把周泉的心思给勾起来了,他叹了口气:“唉……说出来我自己都嫌寒掺,我是常年打雁让雁给扦了。”“怎么回事?”

周泉咧咧嘴:“说出来您可别笑话我。那还是三个多月前的事呢,我们组从广州回平海,路过郑州的时候赶上我当班,您知道现在治安情况复杂,路过大的站点咱更得加强巡视了,我就在车厢里转。转了两圈刚想回餐车喝口水,一个穿军装的军官把我叫住了,这人挺热情,上来就警官警官地喊,还一个劲地递烟。当时我说我正当班,您也不用敬烟,有什么事儿就说,需要帮忙我尽力。他就拿个士兵证给我看,跟我说,他带着家属回平海,上车匆忙只买到一张卧铺票,想让我帮忙给补一张卧铺。”“这人带着女眷?”鲁远航插上一句。

周泉点点头:“他身后就站着个背包的女人,我还问她呢,我说你是这位军官的家属呀,她点头说是。然后这军官就给我看卧铺票,我看他的士兵证上的相片和他本人不太像就问他,这相片不太像你呀,他说这是他当兵时候照的,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提干了当然有变化了。我想想也是,就说你等等,我去找车长,只要有票肯定能给你们解决。我找到车长一说这情况,碰巧有下车的旅客腾出来的空位置,反正铺空出来了卖谁不是卖呀,车长就帮我走了个人缘给这军官补了票。您说这不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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