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侦探推理悬疑小说大全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7 10: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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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江户川乱步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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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侦探推理悬疑小说大全集

世界经典侦探推理悬疑小说大全集试读:

前言

夜幕降临之后,有人在安详宁静中享受着酣畅的睡眠,有人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彻夜狂欢,有人忍住满身的疲惫在办公室加班,也有人在黑夜的掩护下开始将自己的阴谋付诸实施……

在黑暗的笼罩下,人们都躲藏在屋里,所以很少有人见到黑夜里无人街上的一切。这里有人匆匆赶路,有人神色慌张,有人气定神闲,有人满身鲜血。他们是谁?做过什么?睡梦中的人无从知晓,彻夜狂欢的人无法知道,加班工作的无心留意。等到阳光重新把这个世界推到人们面前时,晚上发生的事情已成尘嚣。

一个个神秘莫测的可怕传闻,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灵异故事,一个个死亡线上的魂魄,一个个震撼心灵的悬疑,一个个难以破解的谜团,它们以惊心动魄的力量,挑战着人类的心理承受极限;他们以神秘莫测的魔力,俘虏着人们的好奇心。事件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眼前的现象?谁是凶手?到底是谁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着我们的世界?描写这些神秘事件、破解悬疑的小说我们称之为悬疑小说,它囊括了侦探小说、推理小说等多种文学样式,是一种惹人喜爱、独具魅力的文学体裁。

在整个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所有的英国家庭都对听侦探、推理、悬疑故事情有独钟,对其爱好程度超过任何一件事情。每当夜幕降临,人们总是围坐在炉火旁阅读或聆听惊险刺激的侦探、推理、悬疑故事。招魂术在那时也随之流行起来,许多英国人都开始尝试着与亡灵有所接触。维多利亚时代的作者们则以更令人激动的笔触改写了哥特式的推理、悬疑作品,他们将故事中那久远的年代和遥远的地点转换成英国读者触手可及的时间和地点,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1918年,弗吉尼亚·伍尔芙为《泰晤士文学副刊》撰写了一篇文章,对侦探、推理、悬疑故事为什么能够如此让人难以抗拒作了探索。最后,她断言道:“当我们意识到我们并没有身处书中所描写的某种危险境地时是令人愉快的……”因此,让我们回过头来,仔细欣赏这些光怪离奇的故事,虽然你的心里可能认为世上本不存在什么鬼怪之说——或者认为它的确存在。

自1841年爱伦·坡开创侦探、推理、悬疑小说的写作范式以来,20世纪以后,阿瑟·柯南道尔、希区柯克、埃德加·爱伦·坡等一批世界级侦探、推理、悬疑大师们,以其天才的情节构思、诡谲的氛围营造、缜密的逻辑推理,凭借深厚的人文底蕴,写下了无数家喻户晓的名篇佳作,塑造了众多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这些经历了时间考验的经典作品使侦探、推理、悬疑小说已不再是一种仅供读者消遣的通俗读物,而是作为一种另类经典昂首阔步于文学殿堂,不仅丰富了世界文学宝库,感染了成千上万的人们,还给人们以精神上的享受和智慧上的启迪。“夜晚”“谋杀”“死亡”“诡事”“失踪”等成了侦探、推理、悬疑小说里规避不了的关键词。小说作家们喜欢把自己的主人公放置在夜里,放置在重重疑云的谜案中,然后塑造一个擅长推理、胆大心细的人,或是侦探,或是警察,或是其他的从业者,让他们带领着读者走出团团迷雾,揭露各怀鬼胎的阴谋设计者。

本书荟萃了世界各国著名侦探、推理、悬疑大师的经典作品,分为“

侦探篇

”“推理片”“悬疑篇”三个部分,它们的作者包括英国侦探小说之父阿瑟·柯南道尔,侦探女皇阿加莎·克里斯蒂,师承莫泊桑、福楼拜的法国悬疑小说家莫里斯·勒布朗,美国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日本推理小说巨匠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松本清张、森村诚一等。当机关算尽的犯罪者遇上聪明绝顶的追查人,当理智和情感纠缠不清,当侦查与反侦察不相上下……这些离奇的事件令人毛骨悚然,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但却又让人忍不住一再探究。故事中所展现的娴熟的技巧、冷峻的风格以及精彩绝伦的构思令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故事中勾勒的画面、谋杀奇案、失踪之谜、幽灵诡事让读者毛骨悚然,却也在害怕中享受探秘之旅。

书中悬疑、惊悚气氛的渲染和营造让人顿生身临其境之感,忍不住战栗、惊叫;令人称绝的文字流淌着震撼人心的魅力和热血沸腾的魔力,撩拨着我们的每一根神经,其诡异吸引力让人难以抗拒。在寂静的夜里,或者闲暇之余,本书将会带你进入那些离奇的悬疑情节当中,你将成为事件当中的大侦探,抽丝剥茧,解开一个个令人百思不解的谜题。侦探篇

你就是杀人凶手

[美]埃德加·爱伦·坡

在拉托尔巴勒发生的一件奇事轰动了这一鲜为人知的僻静小镇。那里的人们曾经祈祷神灵,乞求神灵惩治凶手。终于,奇迹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这一奇迹是否就是上帝赐予的呢?我们姑且不谈。一、沙特尔沃思先生失踪

事件发生在某年的夏天。巴纳巴斯·沙特尔沃思先生居住在拉托尔巴勒镇已有无数个年头了。他是镇上一位家财万贯、颇受人钦羡的长者。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沙特尔沃思先生骑马离家,向P城进发。P城离拉托尔巴勒镇15英里。他打算当日傍晚返回该镇。两个钟点过去了,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竟独个儿地奔了回来。沙特尔沃思先生和他随身带走的两只装满金币的口袋均已不知去向。那匹坐骑已经受了重伤,浑身污秽不堪。

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自然会引起小镇上居民的无比惊讶和不安。直至星期日早晨,沙特尔沃思先生仍然毫无踪影,杳无音讯。他的诸亲好友决定出外寻觅。

最后决定外出查找的领头人,当然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挚友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镇上人都称他为“老查尔斯·古德费洛”,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古德费洛”(意为“好伙伴”)。他忠实厚道,笑容可掬,心地善良;他嗓音洪亮,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坦率和真挚,毫无丝毫矫揉造作之态。虽然古德费洛先生在拉托尔巴勒镇定居下来仅有六七个月,但他极其平易近人,深受人们的喜爱和尊敬。当然,他的名字的含义也有着某种推波助澜的作用。沙特尔沃思先生对他尤有好感,倍加青睐。两位先生又是邻居,没过多久,他们就成了莫逆之交。老查尔斯·古德费洛并非富有者,平时颇为节俭,注意节约用钱。这也许是沙特尔沃思先生常常主动邀请古德费洛先生作为座上客的部分原因。古德费洛先生一天要去上三四次,中午常在沙特尔沃思先生家中用膳。两人在筵席间觥筹交错,劝酒畅饮,享尽了珍味佳肴。马高克斯酒是老查尔斯最喜爱的一种名酒。

一天,在喝完马高克斯酒以后,我曾亲眼看到,沙特尔沃思先生在酩酊大醉之际,兴冲冲地在古德费洛先生背后击了一拳,并且说:“查尔斯,你真是好样的;咱们萍水相逢,情投意合,确是人生一大乐事。你视马高克斯酒如命,我要亲自为你订购一大箱名牌的马高克斯好酒,而且是市场上价格最昂贵的一种!你不必吐露任何谦逊之词,事情就此决定下来了。你等着吧,不过,总得候上一两个月,才能把酒运抵此地。”

慷慨大方的沙特尔沃思先生对于手头拮据的好友古德费洛先生的关怀备至,解囊相助,确实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二、古德费洛和彭尼费瑟

直至星期日早晨,沙特尔沃思先生仍然毫无音讯。老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眉字紧蹙,忧心如焚,食不甘味,几乎到了精神崩溃、万念俱灰的地步。他早已获悉马背上的两只钱袋下落不明;马的前胸有两个弹孔——子弹从一端穿进,并从另一端飞了出去,但这未能使这匹坐骑顷刻殒命。“我们还是耐心地等待吧。沙特尔沃思先生一定会回来的,上帝会保佑他的!”古德费洛先生一开始就坚信这一点。

可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年轻侄子彭尼费瑟先生则竭力反对等待。这样,老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未曾坚持己见,同意立即出发搜寻。

彭尼费瑟先生和沙特尔沃思老先生共居一处已有很多个春秋。彭尼费瑟先生放荡不羁,常常聚众玩牌,酗酒生非,寻衅滋事。因为他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嫡亲侄儿,邻里诸亲只得让他三分,不敢惹他。当彭尼费瑟先生提出“要去寻找尸身”时,大家只能唯命是从。就在此时,老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提出了一个令人值得深思的问题:“您怎么会知道,您的叔叔已经死亡了呢,彭尼费瑟先生?看来,您对您叔叔的意外知之甚多哪!”是呀,彭尼费瑟先生怎么会断定他叔叔已经死去了呢?众人在七嘴八舌地轻声议论着。

由于彭尼费瑟先生对古德费洛先生的提问缄口不言,不予理会,两人之间开始了恶声恶语。对此争吵,人们根本不以为意。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冤家对头,这次又狭路相逢了。彭尼费瑟一向是个孤家寡人,他对于沙特尔沃思先生和古德费洛先生之间的深情厚谊恨之入骨。在以往的一次争吵中,彭尼费瑟竟把古德费洛一拳击倒在地。古德费洛从地上爬起后,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只是说了句:“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人们深知古德费洛先生是个宽宏大量、非一般见识之人。三、奇怪的马甲和小刀

刚才我插叙了一段小事,现在又该回到正文了。经过众人商议,彭尼费瑟先生最后提出,搜寻工作应该在周围各处全盘铺开。拉托尔巴勒和城市之间的一大片田野和树林的伸展范围将近15英里,彭尼费瑟先生坚持搜索其间的每一个地段。

可是,古德费洛先生却持不同看法。他也许要比年轻的彭尼费瑟先生更加才华横溢、老谋深算。他以一种果断而又正直的嗓音侃侃争辩着:“这种做法似乎大可不必。沙特尔沃思先生骑着马匹驰向P城,他怎么可能老远地偏离道路呢?我们应该仔细地搜索靠近道路的两旁地段,尤其是在灌木丛、树林和野草之中。诸位是否认为这样做更加合适些呢?”压倒多数的人赞成此举。这样,他们在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的带领下开始了搜索。他们没有在偏离道路很远的地区寻找。古德费洛带着人们寻觅了不少暗黑角落和崎岖小径。他们接连查找了4天,结果一无所获。

我这里说的“一无所获”,是指未曾找到沙特尔沃思先生本人或者他的遗体,但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搏斗的痕迹。他们沿着马匹的脚印向前搜寻,在拉托尔巴勒以东约4英里处,经过几处转弯抹角的转悠,终于抵达了一个污水塘。那里存在着明显的搏斗痕迹,痕迹一直伸向了水塘之中。人们随后运来了工具,抽干了池塘里的污水。在池塘底下,他们发现了一件黑色的绸马甲。虽然马甲上面血迹斑斑,破烂不堪,在场的人们不难认出,此马甲是彭尼费瑟先生的。他在星期六那天,也就是他叔叔骑马去P城的那天,还曾穿用过。可是在此以后,再也未见他穿过那件马甲。此时的情况对彭尼费瑟异常不利,他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脸色显得苍白和阴沉。他仅有的两三位朋友也都不屑一顾地背向了他。可是,古德费洛先生却走近了他,并站到了他的跟前。“我们不应该仓促地作出任何结论,”古德费洛先生说,“各位都很清楚,对于我同彭尼费瑟先生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事件,我早已不以为意。我从心底深处原谅了他。现在对于水塘底下的这一发现,我坚信彭尼费瑟先生会解释清楚的。我当然应该帮助他把此事搞清楚。他是我的那位可怜的挚友沙特尔沃思先生的侄子,唯一的亲属。从他叔叔的立场出发。我现在应帮助他解决此事。”古德费洛先生讲的每一句话,都体现了他的善良友好,直率爽朗。不过,他的讲话中也多次提及了彭尼费瑟是沙特尔沃思先生所有家产的唯一的继承人一事。

当时在场的人们立即意识到,如果沙特尔沃思先生确已死去,那么彭尼费瑟就能合理地继承那位老人所有的钱财!这时,人们就不由分说地把彭尼费瑟捆绑了起来,带往镇上。在回镇的途中,古德费洛先生在路边似乎又拾到了一件东西,他瞥了一下此物,就迅即塞向口袋。他的举动仍然让旁人见到了。在众口同声的要求下,他只好把此物拿了出来。原来这是一把西班牙小刀。在拉托尔巴勒,只有彭尼费瑟备有此刀,标志着他姓名的缩写字母D.P还清晰地刻在刀柄上!四、公认的谋杀犯

真相已经大白了,彭尼费瑟谋杀了他的叔父!其罪恶目的当然为了早日攫取遗产。此时已经无人再愿意进一步搜索了。一个钟点以后,彭尼费瑟已被押送到了拉托尔巴勒的法庭上。

法官审问彭尼费瑟:“您的叔父失踪那天早晨,您上哪儿去了,彭尼费瑟先生?”“我当时正在树林里狩猎。”彭尼费瑟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这一毫不掩饰的答语使人们惊讶不已。“您当时带枪了没有?”“当然带了,带了我自己的猎枪。”“您在哪个树林狩猎呢?”“就在去P城道路旁的几英里处……”

彭尼费瑟所陈述的去处距离那个污水塘确实很近。法官随后要求古德费洛先生描述一下寻获马甲和小刀之事。古德费洛先生黯然泪下。他凄惨哀伤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并接着说:“对于彭尼费瑟先生与我的私仇,我早已不予介意,并且宽恕了他。如果法庭要我提供进一步的证据,我还能作证……”古德费洛先生伤心地掏出了手帕,擦着泪水,“它可真使我的心都碎裂了!”古德费洛先生的话语凝咽了。过了一刻,他才得以继续往下讲述,“上个星期五,我像往常一样和沙特尔沃思先生共膳。彭尼费瑟先生也在场。当时沙特尔沃思先生对他的侄子说,他要在次晨去P城,并随身携带两皮袋的钱币,准备存进农业银行。接着,沙特尔沃思先生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对他的侄子说,‘侄儿,我死后,你将得不到我的任何遗产!你听见了吗?我一点儿也不给!我准备立个新的遗嘱。’”“这是真的吗,彭尼费瑟先生?”法官问。“是的,确实如此。”年轻人直截了当地回答又使旁听者吃了一惊。

就在此时,传来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伤重死去的消息。古德费洛先生解剖了死马,并在死马的前胸找到了一颗子弹。这颗子弹的体积很大,是用来射击巨兽用的。警察随后查验了镇上所有的猎枪,发现此颗子弹只适用于彭尼费瑟先生的猎枪。情况看来已经昭然若揭。彭尼费瑟被关进了监狱,等待着对杀人犯判刑之日的到来。古德费洛先生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着,希望法庭给予年轻的彭尼费瑟以自由,他愿以身担保。结果当然无济于事。

一个月以后,彭尼费瑟被押解到了P城。P城法庭正式开庭宣布:“彭尼费瑟犯有谋杀罪,将处以绞刑。”锒铛入狱的彭尼费瑟等待着绞刑之日的到来。五、“你就是杀人凶手!”

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古德费洛先生意外而又兴奋地收到了W城一家酿酒公司的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

约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收到了巴纳巴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一个订购函件,要我们为您寄送一大箱高级马高克斯酒。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我们已经把一大箱精制的马高克斯酒装车运出。在您接到此信不久,箱子将会抵达贵府。请您转达我们对沙特尔沃思先生的最诚挚的问候。我们愿意永远为您效劳。

您最真诚的霍格斯·弗罗格斯·博格斯以及公司全体同仁,6月21日,于W城。

注:箱内共装精制马高克斯酒60大瓶。

自从沙特尔沃思亡故以后,古德费洛先生已经滴酒不沾,现在他却认为,在经过一番折磨以后,这些酒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他对此当然兴奋极了。古德费洛马上请他的左邻右舍,好友亲朋于第二日傍晚光临他处,准备开怀共饮。他并未挑明酒为何人所赠,只是谈及是他自己订购而得。

翌日傍晚6时许,古德费洛先生屋子里宾朋满座,晚宴即将进行。我当时亦在人群之中。大厅里陈设华丽,五光十色,宴桌上菜肴丰盛,香味满溢,人人对此称羡不已。可是,箱装高级马高克斯酒一直到8时许才抵达。酒箱一到,宾客们一起动手搬取那只笨重的大箱,我也参加了搬箱的行列。大箱子很快被搬进了宴会大厅。在这之前,古德费洛先生已经用别的好酒和宾客们大杯畅饮,约有九成醉意。此时他已面色绯红,满嘴酒气,说话哆嗦,走路踉跄。酒箱一进大厅,他就摆开双腿端坐了下来,并高声宣布:“诸位安静,安静!我的精制高级马高克斯酒已经抵达敝舍大厅!”接着,他把一些开箱工具交给了我。我当然欣然从命。我用头和钳子轻轻、缓慢地敲掉了箱盖上的一只只铁钉。

就在此时,箱盖子突然崩飞得老远。从箱子里猛地跳出了一个满身沾满血迹和污泥的死者。人们一眼就认出来,那位死者就是可怜的沙特尔沃思先生!死者背靠着箱子边缘,正好同古德费洛先生相对而坐。一阵阵触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大厅里顿时烟雾缭绕,灯光随之显得黯然无色,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人们惊恐万状,满腹疑惑,面面相觑。原来笑语喧哗、杯光酒影的大厅顿时显得恐怖凄惨,鬼泣神惊。死者哀伤的双眼直直地盯住了古德费洛先生。接着,被害者开始说话了,话语中充满血泪,满怀惆怅,但声音清楚明确,低沉缓慢,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死者语毕,就顿时倒在大箱子的边缘。

我简直很难描述当时的情景。死者话毕倒下后的一瞬间大厅里顿时人声鼎沸,乱成一片,宾客们都似发疯般地逃出门外,跳出窗子。有些人由于惊吓过度,顿时晕了过去。但过不了多久,人们的情绪又开始恢复了正常,双双目光怒射到了古德费洛的身上。

古德费洛先生浑身瑟瑟发抖,双唇直打哆嗦,像一尊塑像似的僵坐在椅中。他的慌乱失措的眼睛好像已经看清楚了藏在自己罪恶的心灵深处的那颗毒瘤。蓦地,他的双眼似乎散发出了光彩,他从椅子中一下子跳了出来,扑向了倒在箱边的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嘴里不停地向死者忏悔着罪恶。大厅里所有的宾客都在倾听着杀人犯的自白。古德费洛交代了整个谋杀犯罪的过程。六、事情发生的真相

下面就是古德费洛供词的主要内容:

在那个星期六的早晨,古德费洛先生骑着自己的马匹紧跟在沙特尔沃思先生后面出发了。在树林的污水池附近,他的枪弹射中了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紧接着他用枪托猛砸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头部,置他于死地。他随后取走了沙特尔沃思先生随身带的两皮袋钱币。当时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坐骑已经奄奄一息,古德费洛以为它必死无疑,就把它拖到了灌木丛中。接着,他把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放在自己的马匹之上,并把尸体转移到了离路边相当遥远的一个小树林里隐蔽起来。当晚,他又偷走了彭尼费瑟先生的马甲、西班牙小刀和一颗大型子弹。他随即把马甲和西班牙小刀放到了易被发现之地点,以后利用为死马解剖之机,佯称发现了一颗子弹,以此混淆视听,达到隐瞒罪行、借刀杀人的目的。

古德费洛的忏悔之词接近尾声时,他已浑身瘫软,两眼无光,声音显得嘶哑虚弱。他颤颤巍巍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向墙壁处扑去。可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就此呜呼哀哉!

我在开始讲述本故事时说过,这是一件轰动拉托尔巴勒小镇的奇事。至今,那里的人们仍然认为是一个奇迹!古德费洛先生在被杀者面前的忏悔来得正是时候,它使即将走上绞刑架的彭尼费瑟先生免于一死。七、死者“复活”的经过

读者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难道沙特尔沃思先生被杀后真的一度起死回生,返回人间,钻在酒箱里面,从而利用宴会之机,揭露凶手吗?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也绝不可能如此!安排这一事情的经过者,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我本人。

我心里非常清楚,古德费洛先生挨了彭尼费瑟一拳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那次争吵时,我正好在场。古德费洛先生从地上爬起来时的那种狠毒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神情对我来说记忆犹新。我当时自忖,他根本就不会宽恕彭尼费瑟先生的。别的人认为古德费洛先生善良、忠厚,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他总有一天要报此仇的。

在搜寻失踪者的过程中,古德费洛先生竟然发现了那么多“罪证”,尤其是从死马的前胸取出了那颗大型子弹,更使我疑窦顿生。上面已经提到过,子弹是从坐骑前胸的一端穿进,从另一端飞出。可是,古德费洛居然在解剖时从马胸又发现了一颗子弹!这是从哪儿来的子弹呢?无可非议,这准是古德费洛先生另外搞来的。此后,我花了几乎两个星期的时间,到处搜寻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尸体。我当然不会在道路附近寻找,而是在离道路较远的偏僻之处查觅。我终于在一个小树林里的枯井中发现了尸体。

下面的安排当然是清楚不过的了。我记起了沙特尔沃思先生曾经对古德费洛作过的许诺,要赠送他一大箱名牌的精制马高克斯好酒。一天深夜,我把沙特尔沃思先生的遗体运回到花园里的一间小棚屋之中。我随后特地购买了一根约一英尺长的坚固的钢丝弹簧。我把弹簧的一头固定在尸体的颈部,接着就把尸体放进酒箱之内,并把尸体卷曲起来。这时,系在尸体上的弹簧也随之卷曲起来。卷曲后的尸体已经高于酒箱的箱盖。由于弹簧的弹性极强,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盖紧紧地压住酒箱。我的身子随之坐到了箱盖之上,并在箱盖周围钉上了数枚铁钉。对于以后将会发生的情况,我是坚信无疑的。只要酒箱盖子一揭开,由于弹簧的强大弹力,盖子将会飞得老远,尸体也必然会从箱子中跳将出来。

我把箱子携到了外地,再从外地把它运给了查尔斯·古德费洛先生。我还以酿酒商的名义给古德费洛写了一封信。我暗中指使我的仆人在古德费洛举办大型晚宴的8点钟光景把箱子运抵他的宅邸……

沙特尔沃思先生的说话声:“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当然不是出自于死者之口,而是我经过无数天反复地练习,模仿沙特尔沃思先生的声调说出的。由于当时大厅中一片惊恐、不安和混乱,加上古德费洛已经喝醉,而且心中有鬼,我又紧靠在死者附近,使得这一模仿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坚信,这是死者亲口说出的话语。大厅里散发出的血腥味,是我预先放在酒箱中的一种能挥发出类似血腥味的药水。至于弥漫开的阵阵烟雾,是我偷偷地把点燃的卷烟掷到事先放在桌下的一个生烟物上引起的。

古德费洛在忏悔自己的罪行时,我并不感到吃惊,因为这是我事先估计到的。但我没有想到他会顿时死去。

彭尼费瑟先生回到了拉托尔巴勒。他被宣判无罪释放,恢复了一切自由。他继承了巴纳巴斯·沙特尔沃思先生的所有家财,因为沙特尔沃思先生生前未曾来得及立下新的遗嘱。年轻的彭尼费瑟先生从这一不幸的事情中幡然醒悟,他立志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从此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刘畅 译)

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

[英]阿瑟·柯南道尔

一天早上,我正在和妻子一起吃早餐,这时女仆送来了一封电报。电报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发来的,它的内容是这样的:

能否抽暇几日?顷获英国西部为博斯科姆比溪谷惨案事来电。如能驾临,不胜欣幸。该地空气景致极佳。望十一时十五分从帕丁顿起程。“亲爱的,你看怎么样?”我的妻子隔着餐桌看着我问,“你愿意去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手头有很多事情要做。”“哦,安斯特鲁瑟会帮你把工作做了的。你最近脸色看着有点苍白。我想,应该换换环境了,那将对你有好处,何况你又一直对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查的案件充满兴趣。”“想想我从他的案件中获得过那么多的利益,如果我不去,那就太对不起他了。”我回答道,“但是,如果我要去的话,就得立即收拾行李,因为现在离出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曾经在阿富汗度过一段戎马生涯,那段经历至少已经使我养成了行动敏捷、几乎随时可以动身的习惯。我随身携带的生活必需品很简单,所以半小时内我就带着我的旅行皮包上了出租马车,快马加鞭地驶向帕丁顿车站。夏洛克·福尔摩斯在站台上踱来踱去。他披着一件长长的灰色旅行斗篷,戴着一顶紧紧箍着头的帽子,这种打扮使他那细长干瘦的身躯就显得更加突出了。“华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他说道,“有你这个完全能够靠得住的人和我在一起,情况就会大大不同了。地方上的协助往往不是毫无价值,就是带有偏见。你去占着角落里的那两个座位,我买票去。”

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乘客,除了福尔摩斯随身带来的一大卷乱七八糟的报纸外。他在这些报纸里东翻西找,然后阅读,有时记点笔记,有时沉默深思,直到我们已经过了雷丁为止。然后,他忽然把所有报纸卷成一大捆,扔到行李架上。“关于这个案子的一些情况你有所了解吗?”他问道。“哦,一无所知。我有好几天没有看报纸了。”“伦敦出版的报纸的报道都不很详细。我一直在浏览最近的报纸,希望能掌握一些具体的情况。据我推测,这件案子好像是那种极难侦破的简单案件之一。”“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但这是一个值得仔细思量的真理。一些很怪异的现象却往往可以为你提供线索。可是,一个越是毫无特征看似平常的罪行就越是难以证明它的当事人是谁。然而,他们已经认定这是一起儿子谋杀父亲的严重案件。”“这么说,那是个谋杀案了?”“嗯,他们是这样猜想的。但是在我有机会亲自侦查这个案件之前,我决不会想当然地肯定是这样。我现在就把到目前为止我所能了解到的情况,简要地给你说一下。”“博斯科姆比溪谷位于赫里福德郡[1],是距离罗斯不很远的一个乡间地区。约翰·特纳先生是那个地区的最大的农场主。他早年在澳大利亚发了财,若干年前又返回故乡。他把他所拥有的农场之一——哈瑟利农场,租给了也曾经在澳大利亚待过的查尔斯·麦卡锡先生。他们两人是在那个殖民地彼此熟识的。因此,当他们定居的时候,互相尽可能亲近地结为邻里是很自然的。显然特纳比较富有,所以麦卡锡成了他的佃户。但是,看来他们还是像过去那样,以完全平等的关系生活在一起。麦卡锡有一个儿子,已经有十八岁了,而特纳有个同样年龄的独生女。他们两个人的妻子都已不在人世了。他们好像一直在避免和邻近的英国人家有任何社交往来,过着隐居的生活。麦卡锡父子俩经常出现在附近举行的赛马场上,因为他们都比较喜欢运动。麦卡锡有两个仆人,一个男仆和一个侍女。特纳一家人口非常多,差不多有五六口人。这就是我尽可能了解到的这两家人的情况。现在再说些具体事实。”“6月3日,也就是上个星期一的下午三点钟左右,麦卡锡从家里外出,他的家在哈瑟利,他步行到博斯科姆比池塘。这个池塘其实是一个小湖,它是由从博斯科姆比溪谷倾泻而下的溪流汇集而成的。上午,他曾经和他的仆人一起到过罗斯,他还对仆人说过,他必须抓紧时间办事,因为下午三点钟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但是从这个约会之后,他就再没有活着回来。”“哈瑟利农场距离博斯科姆比池塘有四分之一英里,有两个人曾经目睹他经过这个地段。其中一个是个老妇人,报纸并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另一个是特纳先生雇用的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这两个证人都宣誓作证说,麦卡锡先生当时是单独一个人路过的。那个猎场看守人还说,在他看见麦卡锡先生走过去几分钟后,麦卡锡先生的儿子詹姆斯·麦卡锡先生也在同一条路上走过去,而且他的腋下还夹着一杆枪。他确信,后面的儿子是一直尾随其后的,并且当时这个父亲确实是在儿子的视程之内。而在他晚上听说发生了那件惨案之前,他没有再想过这件事。”“在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目睹麦卡锡父子走过直至看不见了之后,还有别人见到了他们。博斯科姆比池塘附近都是茂密的树林,池塘的四周则长满了杂草和芦苇。佩兴斯·莫兰,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她是博斯科姆比溪谷庄园看门人的女儿,她当时正在那附近的一个树林里采摘鲜花。她说,她在那里的时候看见麦卡锡先生和他的儿子在树林边靠近池塘的地方;当时他们好像正在激烈争吵,她听见老麦卡锡先生在大骂他的儿子;她还看见他儿子举起了他的手,好像要打他的父亲的样子。她被他们盛怒的样子和粗鲁的行为吓得迅速地跑走了,回家后便对她母亲说,她恐怕麦卡锡父子马上要扭打起来,因为她离开树林时他们两人正在博斯科姆比池塘附近吵架。她的话音刚落,小麦卡锡便跑进房来说,他发现他父亲已经死在了树林里,他是来向看门人求助的。他当时的情绪十分激动,他的枪和帽子都没有带,在他的右手和衣袖上都可以看到刚沾上的血迹。他们跟着他到了那里,发现尸体躺在池塘旁边的草地上。死者头部凹了进去,像是被人用某种又重又钝的硬器猛击造成的。从伤痕看,很可能是他儿子甩枪托打的,那杆枪被扔在草地上,离尸体只有几步远。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年轻人当即被逮捕,星期二以犯有‘蓄意谋杀’罪被控告上法庭,星期三将被提交到罗斯地方法院审判,罗斯地方法院现在已经把这个案件提交巡回审判法庭去审理。这些就是由验尸官和违警罪法庭对这个案子处理的主要事实经过。”“我简直难以想象会有比这更恶毒的案件了。”我说道,“如果可以用现场作为证据来证明罪行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案子就是这样一种情形。”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回答说:“拿现场做证据是很靠不住的。它好像可以直截了当地证实某一种情况,但是,如果你稍微改变一下观点,那你就可能会发现它好像同样可以明确无误地证实另一种情况,而这另外一种情况是与原观点截然不同的。但是,必须承认,现在的证据对这个年轻人十分不利。他可能确实就是杀人犯。而在附近倒有几个人,其中包括农场主的女儿特纳小姐,相信小麦卡锡是清白无辜的,并且委托雷斯垂德承办这个案件,为小麦卡锡的利益辩护,你可能还记得雷斯垂德,他就是同‘血字的研究’一案有关的那个人。但是,雷斯垂德却感到这个案子相当难办,所以求助于我。因此,这就成为两个中年绅士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飞奔而来,而不在吃饱早餐之后留在家里享享清福的缘故。”我说:“我看这些事实太明显了,恐怕你从处理这个案子中得不到多大的好处。”他笑着回答说:“没有什么比明显的事实更容易让你上当的了。况且或许我们可以碰巧找到其他一些在雷斯垂德看来并不明显的明显事实。我说,我们可以用雷斯垂德没有能力使用甚至根本无法理解的方法来肯定或推翻他的那一套说法。你对我是很了解的,我这样说你不会认为我在自诩吧。随便举个例子,我能十分自信地认为你卧室的窗户是在右边的,而我怀疑雷斯垂德先生对这样一个不言自明的事实是不是注意到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亲爱的伙伴,我对你很了解,我知道你很爱清洁,也许是军人特有的习惯。你每天早上都刮胡子,在现在这样的季节里,你会借着阳光刮。你刮左颊时,越往下就越刮不干净,这样刮到下巴底下时,就很不干净了。很明显,左边的光线没有右边的好。我不能想象你这样爱整洁的人,在两边光线一样的情况下,会把脸刮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举这个小事是想用它来证明我观察问题和推理结论的能力。这是我的专长,这很可能对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调查有所帮助。所以,对在传讯中提出的一两个次要问题必须加以重视。”“那是什么?”“看来他并不是当场被逮捕的,而是回到哈瑟利农场以后才被捕的。当巡官通知他被捕了的时候,他说他对此并不感到奇怪,这是他罪有应得。他的这段话显然起到了一些作用,那就是它消除了验尸陪审团心目中还存在的其他任何的一点怀疑。”我禁不住喊道:“那是自己坦白交代。”“不是,因为随后有人提出异议说,他是清白无辜的。”“在发生了这么一系列事件之后才有人提出异议,这不免让人有些疑心。”“恰恰相反。”

福尔摩斯说,“那是目前我在黑暗中所能捕捉到的最清楚的一线光芒。不管他是多么天真,他不可能愚蠢到连当时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这一点都毫无知觉。如果他被捕时表示出的是惊讶或假装气愤,我倒可能会把它当做是十分可疑的行为来看待,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表示惊讶和气愤肯定是不自然的,而对于一个诡计多端的人来说,这倒像是个妙计。他坦然承认当时的情况,这说明他要么清白无辜,要么就是自我克制能力很强的人。至于他说罪有应得的话,如果你考虑一下就会觉得同样并非是不自然的,那就是:他就站在他父亲的尸体旁边,而且毫无疑问恰恰在这一天他忘记了当儿子的孝道,竟然还和他父亲吵起嘴来,甚至正如那个提供十分重要的证据的小女孩所说的,他还举起手好像要打他的父亲似的。我看他那段话里自我谴责和内疚的表示是一个身心健全的人而不是犯了罪的人的表现。”

我摇头说:“之前有许多人被处以绞刑,而他们的证据远比现在这个案子的证据少得多。”“他们是这样被绞死的。但是许多被绞死的人死得冤枉。”“那么那个年轻人自己是怎样交代的?”“他自己的交代对支持他的人们来说鼓舞作用并不大,其中倒有一两点给人一些启示。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你自己看好了。”

他从那捆报纸中抽出一份赫里福德郡当地的报纸,把其中一页翻折过来,然后指出那个不幸的年轻人对所发生的情况交代的那一大段。

我安稳地坐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其内容是这样的:

死者的独生子詹姆斯·麦卡锡先生当时出庭作证如下:“我曾离家三天去布里斯托尔,而在上个星期一(即三号)上午回家。我到家时,父亲不在家,女佣告诉我他和马车夫约翰·科布驱车到罗斯去了。我到家后不久就听见他的马车驶进院子的声音,我从窗口望出去,看见他下车后很快从院子里走了出去,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于是我就拿着枪漫步朝博斯科姆比池塘那个方向走去,打算到池塘那一边的养兔场去看看。正如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在他的证词所说的那样,我在路上见到了他。但是他以为我是在跟踪我父亲,其实是他搞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我前面。当我走到距离池塘有一百码的地方的时候我听见‘库伊’的喊声,这喊声是我和父亲之间常用的信号。于是我赶快往前走,发现他就站在池塘旁边。他当时见到我好像很惊讶,并且粗声粗气地问我到那里干什么。”“我们随即交谈了一会儿,跟着就开始争吵,并且几乎动手打了起来,因为我父亲脾气很暴躁。我看见他火气越来越大,大得几乎难以控制,便离开了他,转身返回到哈瑟利农场,但是我走了不过一百五十码左右,便听到我背后传来一声可怕的喊叫,于是我便赶快再跑回去。我发现我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头部受了重伤。于是我把枪扔在一边,将他抱起来,但他几乎就此断了气。我跪在他身旁约几分钟,然后就跑到特纳先生的看门人那里去求援,因为他的房子离我最近。当我回到那里时,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在我父亲旁边,我根本无法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他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因为他待人冷淡,举止令人难以接近,但是,据我所知,他也绝没有现在要跟他算账的仇人。我对这件事就了解这么多。”

验尸官:“你父亲临终前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证人:“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但我只听到他好像提到了一个‘拉特’。”

验尸官:“你认为这话会是什么意思?”

证人:“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我认为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

验尸官:“你和你父亲最后一次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证人:“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验尸官:“如果我坚持要你回答呢?”

证人:“我真的不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和随后发生的那件惨案毫无关系。”

验尸官:“有没有关系要由法庭来裁决。我无须向你明示,你也该明白,拒绝回答问题对你的案情将是相当不利的,如果将来可能提出起诉的话。”

证人:“我仍然坚持拒绝回答。”

验尸官:“据我了解,‘库伊’的喊声是你们父子之间常用的信号。”

证人:“是的。”

验尸官:“那么,他还没有见到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已从布里斯托尔回来的时候就喊这个信号,那是怎么回事呢?”

证人(显得非常惊慌):“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陪审员:“当你听到喊声,并且发现你父亲受重伤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引起你怀疑的东西?”

证人:“没有什么确切的东西。”

验尸官:“也就是说看到喽?”

证人:“我赶紧跑回那空地的时候,思想很混乱,情绪也很紧张,我脑子里只是想到我的父亲。不过,我有这么一个模糊的印象:在我往前跑的时候,我左边的地上有一件东西。它好像是灰色的,仿佛是大衣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是一件方格子的呢子披风。当我从我父亲身边站起来的时候,转身去找它,它已经无影无踪了。”“你是说,在你去求援之前就已经不见了?”“是的,已经不见了。”“你不能肯定它是什么东西吗?”“不能肯定,我只是感觉那里有件东西。”“它离尸体有多远?”“大约十几码远。”“离树林边缘有多远?”“差不多同样的距离。”“那么,如果有人把它拿走,那一定是在你离开它只有十几码远的时候。”“是的,但那是在我背向着它的时候。”

对证人的审讯到此结束。

我一面看着这个专栏一面说:“我觉得验尸官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对小麦卡锡来说是相当严厉的。他有理由来提醒证人注意证词中相互矛盾的地方,比如他父亲还没有见到他时就给他发出信号;他还要求证人注意,他拒绝交代他和他父亲谈话的细节以及他在叙述死者临终前说的话时所讲的那些奇特的话。他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对这个儿子十分不利的。”

福尔摩斯暗自窃笑。他伸着腿半躺在软垫靠椅上,说:“你和验尸官都力图突出最有说服力的要点,使之对这个年轻人不利。可是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时而说这个年轻人想象力太丰富,时而又说他太缺乏想象力,这是什么意思呢?说他太缺乏想象力,是因为他未能编造他和他父亲吵架的原因来博得陪审团的同情;说他想象力太丰富,是因为从他自己的内在感官发出了夸大其词的所谓死者临终前提及的‘拉特’的怪叫声,还有那忽然间不见了的衣服。哦,不,不是这样的,先生,我来处理这个案子,那将是从这个年轻人所说的是实情这样一个观点出发的,让我们来看看这样一种假设能把我们引向哪里。这是我的彼特拉克[2]诗集袖珍本,你拿去看吧。我在亲临作案现场之前,不想再说任何有关这个案子的话了。我们去斯温登吃午饭。我看我们在二十分钟内就可以到那里。”

当我们经过风景秀丽的斯特劳德溪谷,越过河面宽阔、波光粼粼的塞文河之后,终于到达罗斯这个风景宜人的小乡镇。一个细高个子、貌似侦探、诡秘狡诈的男人正在站台上等候我们。尽管他遵照周围农村的习惯穿了件浅棕色的风衣和打了皮裹腿,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我们和他一道乘车到赫里福德阿姆斯旅馆,在那里他已经为我们预约了房间。

当我们坐下来喝茶的时候,雷斯垂德说:“我知道你的刚毅的个性,你是恨不得马上就到作案的现场去的,所以我已经为你们雇了一辆马车。”

福尔摩斯回答说:“你实在太客气了。去不去完全取决于晴雨表的温度。”

雷斯垂德听了这话为之愕然。他说:“我没有听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水银柱上是多少度?我看是二十九度。没有风,天上也没有云。我这里有整整一盒等着要抽的香烟,而这里的沙发又比一般农村旅馆讨厌的陈设要好得多。我想今晚我大概不用马车了吧。”

雷斯垂德放声大笑起来。他说:“你无疑已经根据报纸上的报道下了结论。这个案子的案情是非常清楚的,你愈是深入了解就愈是清楚。当然,我们也确实是不好拒绝这样一位名副其实的女士的要求。她听说过你的大名,她要征询你的意见,虽然我一再对她说,凡是我都办不到的事,你也是办不到的。啊,我的天呀!她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前。”

他的话音刚落,一位我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秀丽的年轻妇女急促地走进了我们的房间。她蓝色的眼睛晶莹明亮,双唇张开,两颊微露红晕,她当时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忧心忡忡,以至于把她天生的矜持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喊了声:“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同时轮流打量着我们两个人,终于凭着一个女人机敏的直觉凝视着我的同伴,“你来了我很高兴,我赶到这里来是为了向你说明,我知道詹姆斯不是凶手。我希望你开始侦查时就明确这点,不要让你自己怀疑这一点。我们从小就互相了解,我对他的缺点比谁都清楚;他这个人心软得很,连个苍蝇都不肯伤害。凡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认为这种控告太荒谬了。”

福尔摩斯说:“我希望我们能够为他澄清。请相信我,我一定尽力而为。”“你已经看过证词了。你已经有了某些结论了吧?你没有看出其中有漏洞和毛病吗?难道你自己不认为他是无辜的吗?”“我想他很可能是无辜的。”

她把头往后一仰,以轻蔑的眼光看着雷斯垂德大声地说:“好啦!你听见了没有?他给了我希望。”

雷斯垂德耸了耸肩,说:“我看我的同事结论下得未免太草率了吧。”“但是,他是正确的。噢!我知道他是正确的。詹姆斯绝没有干这种事。至于他和他父亲争吵的原因,我敢肯定,他之所以不愿意对验尸官讲是因为这牵涉到我。”福尔摩斯问道:“那么是怎样牵涉到你的呢?”“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有任何隐瞒了。詹姆斯和他的父亲是因为我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的。麦卡锡先生迫切希望我们结婚,我和詹姆斯从小就像兄妹一样感情深厚。当然,他还年轻,缺乏生活经验,而且……而且……嗯,他自然还不想现在马上结婚。所以他们吵了起来。我肯定这是吵架的原因之一。”

福尔摩斯问道:“那你的父亲呢?他同意这门亲事吗?”“不,他也反对。赞成的只有麦卡锡先生一个人。”

当福尔摩斯表示怀疑的眼光投向她时,她那鲜艳的、年轻的脸忽然红了一下。

他说:“谢谢你提供这个情况。如果我明天登门拜访,我能否同时会见你父亲?”“我恐怕医生不会同意你见他。”“医生?”“是的,你没有听说吗?我那可怜的父亲近年来健康状况一直不太好,而这件事使他的身体完全垮了。他不得不卧病在床,威廉医生说,他的健康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他的神经系统极度衰弱。麦卡锡先生是往日在维多利亚唯一认识我父亲的人。”“哈!在维多利亚!这很重要。”“是的,在矿场。”“这就对啦,在金矿场;据我了解,特纳先生是在那里发了财的。”“是的,的确是这样的。”“谢谢你,特纳小姐。你给了我有重要意义的帮助。”“如果你明天得到任何消息的话,请即刻通知我。你一定会去监狱看詹姆斯的。噢,如果你去了,福尔摩斯先生,请务必告诉他,我相信他是无辜的。”“我一定照办,特纳小姐。”“我现在必须回家了,因为我爸爸病得很严重,而且我离开他的时候他总是很不放心。再见,上帝保佑你们一切顺利。”她激动而又急促地离开了我们房间,就像她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我们随即听到她乘坐的马车在街上行驶时隆隆的车轮滚动声。

雷斯垂德在沉默了几分钟后严肃地说:“福尔摩斯,我真替你感到羞愧。你为什么要叫人家对毫无希望的事抱有希望呢?我自己不是个软心肠的人,但是,我认为你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

福尔摩斯说:“我认为我能想出办法为詹姆斯·麦卡锡洗清罪名。你有没有得到准许到监狱里去看他的命令?”“有,但只有你和我可以去。”“那么,我要重新考虑是否要出去的决定了。我们今天晚上还有时间乘火车到赫里福德去看他吗?”“时间多得很。”“那么我们就这么办吧。华生,恐怕你会觉得事情进行得太慢了,不过,我这次去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够了。”

我和他们一起步行到火车站,然后在这个小城镇的街头闲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了旅馆。我躺在旅馆的沙发上,拿起一本黄色封面的廉价的通俗小说,希望它能给我一些趣味,以资消遣。但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说情节同我们正在侦查的这件深奥莫测的案情相比显得太微不足道、太肤浅了。因此,我的注意力不断地从小说虚构的情节转移到眼前的现实中来,最后我终于把那本小说扔得远远的,全神贯注地去思考今天所发生的事件。假定说这个不幸的青年人所说的事情经过完全属实,那么,从他离开他父亲到听到他父亲的尖声叫喊而急忙赶回到那林间空地的刹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发生了什么完全意想不到和异乎寻常的灾难呢?这应该是某种骇人听闻的突然事故。但是这可能是什么样的事故呢?我是一个医生,难道我不能凭一个医生的直觉从死者的伤痕上看出点问题来吗?我拉铃叫人把县里出版的《周报》送来。《周报》上载有逐字逐句的审讯记录。

在法医的验尸证明书上写道:死者脑后的第三个左顶骨和枕骨的左半部因受到钝重武器的一下猛击而破裂。我在自己的头部比画那被猛击的位置,显而易见,这一猛击是来自死者背后的。这一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对被告有利,因为有人看见他是和他父亲面对面争吵的。不过,这一点毕竟还说明不了多大问题,因为死者也可能是在他转过身去以后被人打死的。不管怎么样,提醒福尔摩斯注意这一点也许还是值得的。此外,那个人死的时候特别喊了一声“拉特”。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不可能是神志不清时说的呓语。一般说来,被突然一击而濒临死亡的人是不会说呓语的。不会的,这似乎更像是想说明他是被什么人谋害的。可是,那它又是怎么说明的呢?为了找到言之成理的解释,我绞尽了脑汁。还有小麦卡锡看见灰色衣服的情节,如果这一情况属实,那么凶手一定是在逃跑时掉下了身上穿的衣服,也许是他的大衣,而且他居然胆敢在小麦卡锡跪下来的一瞬间,也就是在他背后不过十几步的地方把掉下的衣服取走。这整个案情是多么的错综复杂,不可思议啊!对于雷斯垂德的一些意见,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是,由于我对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洞察力有很大信心,所以,他认为小麦卡锡是无辜的这一信念,只要不断地有新的事实来加强的话,那么我认为不是没有希望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回来得很晚。因为雷斯垂德在城里住下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坐下来的时候说:“晴雨表的水银柱仍然很高,希望在我们检查现场之前千万不要下雨,这事关重大。另外,我们必须精神十分饱满、观察十分敏锐才行,因为我们是在做一种细致的工作。我们不希望在长途跋涉而疲劳不堪的时候去做这个工作。我见到了小麦卡锡。”“你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也没有了解到。”“他一点儿线索也不能提供吗?”“是的,他提供不了任何线索。我一度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是知道凶手是谁的,只是他想为他或她掩饰。但是,我现在确信,他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件事也是迷惑不解。他不是一个很狡猾的青年,尽管外表看起来很漂亮,但是我觉得他心地还是忠实可靠的。”

我说:“特纳小姐是这样一个有魅力的年轻姑娘,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和她结婚的话,那我认为他真太没有眼力了。”“噢,这里面还有一桩相当痛苦的故事呢。这个小伙子其实已经爱她爱得几乎要发疯了。但是,大约两年前,那时他还不过是个少年,也就是在他真正了解她以前,她曾经离家五年,在一所寄宿学校里读书。这个傻瓜在布里斯托尔被一个酒吧女郎缠住,并在婚姻登记所和她登记结了婚,你看他有多傻!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而你可以想象他干了这件傻事之后是多么着急,因为他没有做任何他显然应该做的事,而是去做了他自己明知是绝对不应该做的事。这样他是要受责备的。当他父亲在最后一次和他谈话中极力劝他向特纳小姐求婚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曾干了那件十足疯狂的蠢事而急得双臂乱舞的。而且,他无力供养自己,而他的父亲为人又十分刻薄,如果他知道实情,肯定会彻底抛弃他的。前三天他是在布里斯托尔和他的那个当酒吧女郎的妻子一起度过的。当时他父亲对他身在何处,全然无知。请注意这一点。这是很重要的。但是坏事变成了好事。那个酒吧女郎从报上得知他身陷囹圄,案情严重,可能要被处以绞刑,于是干脆将他抛弃了。她写信告诉他,她原是有夫之妇,丈夫在百慕大码头工作,所以在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夫妻关系。我想这一消息对备受苦难的小麦卡锡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但是,如果他是无辜的,那这个案件的主谋又是谁呢?”“哦!这个嘛!我要提醒你特别注意两点。第一,被谋杀者曾和某人约定在池塘见面,而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他的儿子,因为他的儿子正在外面,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第二,在被谋杀者知道他儿子已经回来之前,有人听见他大声喊‘库伊’!这两点是本案的关键。现在,如果你乐意的话,让我们来谈谈乔治·梅瑞丘斯[3]吧。那些次要的问题我们明天再说。”

正如福尔摩斯所预言的,那天没有下雨,一大清早就是晴空万里。上午九点,雷斯垂德乘坐马车来接我们,我们立刻动身赶赴哈瑟利农场和博斯科姆比池塘。

雷斯垂德说:“今天早上有重大新闻。据说庄园里的特纳先生病势严重,已经危在旦夕了。”

福尔摩斯说:“我想他大概是个老头儿吧。”“六十岁左右,侨居国外时他的身体就已经弄垮了,他健康衰退已有很长时间了。现在这件事更加使他深受不良影响。他是麦卡锡的老朋友了,而且我再补充说一句,他同时还是麦卡锡的一个大恩人呢,因为我了解到,他把哈瑟利农场租给麦卡锡,但却没有要一分钱的租金。”

福尔摩斯说:“真的?这倒很有趣。”“噢,是的!他千方百计地帮助他,这一带没有人不称道他对他的仁慈友爱。”“真是这样的?那么看来这个麦卡锡本来是一无所有的,他受了特纳那么多的恩惠,竟然还想要他的儿子和特纳的女儿结婚,而这个女儿可想而知是全部财产的继承人,而且采取的又是如此的骄横的态度,好像这不过是一项计划,只要一提出来,所有其他的人都必须遵循似的。难道你们对这一切就不感到奇怪吗?尤其是,我们知道特纳本人又是反对这门亲事的,那不是更奇怪了吗?这些都是特纳的女儿亲口告诉我们的。你难道没有从这些情况中推断出点什么来吗?”

雷斯垂德一面对我使了个眼色,一面说:“我们已经用演绎法来推断过了。福尔摩斯,我觉得,专门去调查核实事实就已经够难办的了,就不要去轻率地空发议论和想入非非了。”“你说得对,你确实觉得核实事实很难办。”福尔摩斯很有风趣地说。

雷斯垂德有点激动地回答说:“无论如何,我已经掌握了一个你似乎难以掌握的事实。”“那就是……”“那就是麦卡锡是死于小麦卡锡之手的,与此相反的一切说法都是空谈。”

福尔摩斯笑着说:“嗯,月光[4]总比迷雾要明亮些。你们看,左边那不就是哈瑟利农场了吗?”“是的,那就是。”

那是一所占地面积很大、样式令人感到舒适惬意的两层石板瓦顶楼房,灰色的墙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黄色苔藓。然而窗帘低垂,烟囱也不冒烟,显得很荒凉,似乎这次事件的恐怖气氛仍然沉甸甸地压在它的上面。我们在门口叫门,里面的女仆应福尔摩斯的要求,让我们看了她主人死的时候穿的那双靴子,也让我们看了他儿子的一双靴子,虽然不是他当时穿着的那双。福尔摩斯仔细量了量这些靴子上的七八个不同部位之后,要求女仆把我们领到院子里去,我们从院里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了博斯科姆比池塘。此时的福尔摩斯变得和原来简直判若两人,每次当他这样热切地探究线索的时候,他都会这样。那些只熟悉贝克街那个沉默寡言的思想家和逻辑学家的人,这时准会是认不出他来。他的脸色一会儿涨得通红,一会儿又阴沉得发黑。他双眉紧蹙,形成了两道粗粗的黑线,眉毛下面那双眼睛射出刚毅的光芒。他脸部朝下,两肩向前躬着,嘴唇紧闭,他那细长而坚韧的脖子上,青筋突出,犹如鞭绳。他张大鼻孔,简直就像是一只渴望捕抓猎物的野兽;他是那么全神贯注地进行侦查,谁要向他提个问题或说句话,他全当做耳边风,或者充其量给你一个急促而不耐烦的粗暴回答。

他静静地沿着横贯草地的这条小路迅速前进,然后通过树林走到博斯科姆比池塘。那里是块沼泽地,地面潮湿,而且整个地区都是如此,地面上有许多脚印,脚印还散布在小路和路畔两侧长着短草的地面上。福尔摩斯有时急急忙忙地往前赶,有时停下来一动也不动。有一次他稍微绕了一下走到草地里去。雷斯垂德和我走在后边,这个官方侦探抱着一种冷漠和蔑视的态度,而我呢,当时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我的朋友的每一个行动,因为我深信他的每个行动都是有一定目的的。

博斯科姆比池塘是一小片水域,它大约有五十码方圆,周围长满了芦苇,它的位置是在哈瑟利农场和富裕的特纳先生私人花园之间的边界上。

池塘对岸是一片树林,我们可以看到耸立于树林上面的房子的红色尖顶,这是有钱的地主住所的标志。挨着哈瑟利农场这一边池塘的树林里,树木很茂密;在树林的边缘和池塘一侧的那一片芦苇之间,有一片只有二十步渐宽的狭长的湿草地带。雷斯垂德把发现尸首的准确地点指给我们看,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死者倒下后留下的痕迹,因为那里的地面十分潮湿。而对福尔摩斯来说,我从他脸上的热切表情和锐利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将在这块被众人脚步践踏过的草地上侦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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