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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3 23:3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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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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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温度

爱的温度试读:

1、爱的温度

文/辛白一

戚婷躺在宿舍床上和好友薇薇在微信上闲聊,话题渐渐转移到各自的男朋友上,薇薇问:“你上次那个男朋友还没分吗?”“什么叫上次那个,我们一直在一起啊。”“那个人性格多扭曲啊,我们那次去K歌,他居然给你打了一百多个未接电话,要是我可受不了这种人。”“呵呵,他的占有欲确实有点强。”“这叫有点强?我劝你赶紧分手吧,你难道想大学四年只谈一个男朋友,毕业后就结婚。不是有句话说,大学的爱情是游戏,社会的爱情是交易,趁着年轻多玩玩,反正走上社会也没人知道你的过去。”

对于薇薇的“前卫”观点,戚婷只能抱以苦笑。

隔日,戚婷准备把向薇薇推荐的护肤品专卖店地址发给她,但联系人中怎么也找不到薇薇。相同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在QQ上稍稍多说了几句话的异性朋友,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从列表里消失了。

她怀疑是陈锐干的,于是下载了查杀手机木马的软件,扫描出一个监控短信和微信的木马程序。

戚婷冲陈锐大发雷霆:“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私生活?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是你的什么人?”陈锐低着头,从眼镜上方看她,目光略显阴森,“作为男朋友,我难道要容忍你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是两码事!”

两人争吵不休,陈锐突然抓起一个玻璃杯朝自己脑袋上拍去,杯子的碎片划伤了脑袋,血流过那张不算英俊却棱角分明的脸,他喑哑着嗓子说:“这样的道歉,你接受吗?”

戚婷吓得捂住了嘴。

两人高中时在同一个班级,高二上学期戚婷收到他一封长达万字的情书。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没有任何了解,且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她,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自那之后,陈锐每天早上坚持给她买豆浆油条,一开始让她挺难堪,后来闹得全班皆知也就无所谓了,反而很享受那种小女生的虚荣心。

陈锐渐渐走进她的生活,课间的时候他给她的水杯灌热水,她生病没人照顾他从家里送来熬好的粥,晚上放学回家他骑自行车载她。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当她习惯陈锐给予的照顾时,也对这个男生产生了好感。

而最令她感动的是,高考那年戚婷发挥失利,陈锐主动放弃自己考上的一本,陪她一起上复读班,为此家里差点和他隔绝关系。

这些往事追想起来,心底仍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可是为什么这一切渐渐变了味,成了令她喘不过气来的监视、干涉和控制。二

和陈锐冷战的这几天,高中同学打电话说要搞一场同城老乡聚会。

她抵达聚会现场,看见不少老面孔,陈锐没来,因为他在高中几乎没有朋友。大家故作成熟姿态,实际上谁不是在混日子。成员差不多到齐的时候,有男生说:“齐辉怎么迟到了?”“齐辉要来啊!”有女生兴奋地说。“这小子不知道混成啥样了。”“狗改不吃屎,肯定还是那副德性。”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齐辉,是高中时代的奇葩一枚,据传他整个高中阶段的表白次数不下五十次,还干过给英语老师送情人节巧克力的事,大概是太过“风流不羁”,有一次居然被人报复了。他是个整天嘻嘻哈哈,口无遮拦,没心没肺,完全没有秘密的人,跟男生女生都能打成一片,那时戚婷和他坐前后座,关系也挺融洽。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说:“啊呀,我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都在啊,是不是在讨论我的风流往事?”“去死吧!”“真不要脸。”在女生的骂声中登场的正是齐辉本人,他穿着休闲夹克、牛仔裤,胡子刮得很干净,染成棕色的头发刻意收拾成凌乱状,不再是高中时那副猴精样。

齐辉一来,现场像注入化学试剂一样热闹起来。齐辉交了女朋友,席间女友打来过三次电话,看起来关系非常甜蜜。

聚会接近尾声,有的同学结伴去K歌,有的在包间里玩纸牌,齐辉找戚婷聊天,问:“你和陈锐还在一起吗?”“在啊,怎么了?”“瞎打听呗——”

手机铃响,他道了声“失陪”按下接听,戚婷听见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在电话里说:“老公,我在买包包,这两种款式不知道哪种好,我发图片给你吧。”“你喜欢哪种就是哪种呗。”“不要嘛,要是买了不好看怎么办。”“那就两种都买,刷我的卡。”“老公你真好,么么嗒。”

挂断电话齐辉长松口气,戚婷惊讶地说:“你们平时就这样相处吗?”“有什么想说的吗?资深恋爱专家。”“你少损我了,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像演戏似的,她是不是特别粘你啊,从女生的角度看,我觉得真正的喜欢不该是这样。”

齐辉沉默了半分钟,说了声“有道理”便拨通电话:“小娟,我们分手吧……没有为什么……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听筒里的哭泣声被强行切断,戚婷目瞪口呆:“这就分手了?”“是啊!”齐辉笑着说,“公司聘用还有试用期呢,感情不也一样,不合适就分手呗,好聚好散还是朋友。”“你真洒脱。”戚婷语带讥嘲地说。“对了,我已经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了,要不然怎么供养起她这个祖宗呢。”“你上班了!?”

戚婷高考复读过一年,现在已经是大四尾声的齐辉找到工作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乍一听还是很意外,这家伙干的事情永远让人惊讶。

片刻冷场后,戚婷突然有种想倾诉的冲动,她试探性地说:“我和他的关系,最近很不好。”“怎么了?”

她把陈锐对她的干涉一口气说了出来,感觉心情轻松不少,齐辉认真听完,建议道:“分手吧!”“可是,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打击太大,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不趁现在趁什么时候?连失恋这种小事都承受不起的男人,简直就是垃圾!”

齐辉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软肋,现在有“协议分手”的说法,不妨试试看,也许换种生活方式大家都能得到解脱。三

戚婷不敢当面,甚至不敢在电话里提分手,于是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苦衷。发送过去后陈锐一直没回复,整整一晚上戚婷都心绪不宁,生怕他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她看了下手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百条短信!每一封都只有三个字,“为什么!”她仿佛看见陈锐一整夜不吃不喝不睡,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握着手机,神经质地按着手机编发短信。“嘀”的一声轻响,又有短信发到手机,还是那句“为什么!”。短信轰炸持续到中午,她不得不关机,下午回宿舍时室友大惊小怪地说:“你那个男朋友跑来了,把你的电脑、抽屉、床铺翻了个遍。”“他怎么进的女生宿舍?”“管理员拦不住他,简直像条疯狗,你们之间怎么了?”“吵……吵架!”

她心有余悸地打开手机,除了激增的“为什么”外还有齐辉发来的一条短信:“进展如何?”“很不妙!”她回复。

齐辉打来电话,问清情况后说:“我过来一趟。”

齐辉真的跑来了,他叫她打电话,戚婷不敢,齐辉说:“又不会吃了你,打吧!”戚婷不安地拨通号码,听见陈锐沙哑中透出愤怒的声音:“为什么要分手!”“我已经说明了,和你在一起让我痛苦。”她鼓起勇气说。“我让你痛苦?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深吗?”“见你的鬼去吧!”齐辉大声说。“谁在旁边!”听筒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齐辉夺过手机:“我啊,齐辉!”“你!你抢走了她?”“是啊,你想怎么理解都行,反正她现在属于我——”齐辉伸手阻止了戚婷插嘴,“昨晚我们在宾馆洗完澡,各种销魂蚀骨,想听听细节吗?”

一声咆哮后,电话很刺耳地挂断了,估计是被掼碎了。“你怎么能——”戚婷皱起眉,“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当然知道!”齐辉笑嘻嘻地说,“折磨这种脆弱的神经实在太愉快了,老实说我一方面是为你打抱不平,一方面也是想报复他。”“报复?”“我曾经被人打伤,你记得那件事吧。”“怎么了?”“是陈锐干的。”“不可能!”戚婷叫出来。“怎么不可能,我那天和你开了个玩笑,你说我绝对考不上清华,我说要是考上清华你就和我上床吧,我记得当时他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盯着我,当晚回家我就被自行车撞了,车上的人跳下来狠狠揍我,之后有一段时间陈锐没有骑车,傻瓜也能推测出凶手是谁吧!”

戚婷低头不语,齐辉说:“高中的时候有一大帮男生暗恋你,像你这样好的女生,为什么要跟这个变态在一起虚掷青春?找个更合适你的人吧。”

当晚,宿舍的玻璃被砸碎,室友吓得尖叫。砸碎玻璃的是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有半截砖头,还有一截切下的小拇趾,血淋淋的。

戚婷暗想,绝对绝对要摆脱这个人男人,他太恐怖!四

齐辉请戚婷吃饭,手握锃亮的刀叉切开牛排,用高脚杯喝红酒,以前连想也没想过会到这种地方来。“后续发展呢,我很有兴趣听听。”齐辉幸灾乐祸地说。“好像是冷静下来了。”“真无趣!”“你也有点过分啊,要知道他的童年很可怜的,父母离异,十五岁之前没有买过一条新裤子,一直靠亲戚舍施。”“他和母亲一起过的吧。”齐辉低头切牛排,刀叉在盘子上摩擦得吱吱作响。“你怎么知道?”“严重恋母情结,缺乏安全感,心理晚熟……说白了,他的内心极度扭曲!”

戚婷咬着嘴唇,觉得陈锐真得很可怜。齐辉东拉西扯,气氛渐渐缓和,戚婷说:“我听说表面无情的人往往内心多情,表面多情的人往往内心无情,你应该是后者吧。”“多情的反义词也可以是专一。”齐辉吹了个口哨,两个服务生出现在桌边,变戏法似地捧出一大束玫瑰,递到目瞪口呆的戚婷手里,齐辉微笑道,“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做你女朋友?”戚婷好像听不懂中文一样重复着。“我喜欢你很久了,戚婷!”“胡说!”她不相信地大叫起来。“是真的。”齐辉淡淡道。

戚婷经历过的爱情只有陈锐一个人,若以他为参照,这种平淡的表白算哪门子爱情,喜欢一个人可以容忍她长达六年不属于自己吗?“我……我要考虑一下。”她心慌意乱,脸颊绯红。“行!”齐辉爽快地答应了,“我相信你的选择。”

回去后,戚婷拐弯抹角地征询了好友的意见,她想如果拒绝,估计他也就一笑置之,不当回事,她很想见识下,陈锐以外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但凭心而论,她对齐辉完全没有朋友之上的感觉。

犹豫再三,她拨通电话:“你说情感也有试用期对吧,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来一次三个月的试用期,彼此了解吧。”“万岁!”电话那头,齐辉好像非常高兴,这让她颇感意外。五

转眼两人相处已经一个月,齐辉租的房子距离她的学校虽然不近,但一趟公交车直达,戚婷时常过去看他。

齐辉大多数时间对着电话抓头挠腮地写设计文案,两人增进情感的方式只有散步、吃饭、看电影,偶尔拉手,接吻仅有一次。那次两人坐在公园,齐辉说起自己的往事,原来他也经历过父母离异,家境并不好。或许是敞开内心后的动情,两人接吻了。

自那之后,戚婷对他稍稍产生了点好感,可有时会想,这样也算是爱吗?平平淡淡,不温不火,比起陈锐的浓烈差远了,她甚至无法确认齐辉是否真心喜欢她,或者这只是他报复陈锐的一环。

齐辉在外面的时间很多,她想以他那种开朗活泼的性格,脚踏几条船也未可知,也许有一天他搂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大笑着说,我玩你的白痴!这种想法像癌细胞一样在大脑中扩散,侵蚀着她的信任感。戚婷想起陈锐用过的招术,便去网上下载那种木马程序,电脑为此中了几次毒。

把木马植入齐辉的手机后,她的手机上多了一条应用,几分钟后提示接收到一条监控短信,是同事发给齐辉的:“小齐,文案写得怎么样了,平面这边就等你了。”

她兴奋地拍手,原来偷窥别人这样有趣。一连数天,她每条短信都不落下,事实证明齐辉很老实,只有正常范围的联络。

但不知为何,还是放不下心,总担心有一天他会飞走。

有一天她去齐辉的住处,巷角有个黑漆漆的影子,轮廓有点眼熟,她吓得加快脚步。一路跑到齐辉那里,他问她怎么了,她说陈锐可能在跟踪自己,齐辉鄙夷地说:“这个死不放手的人渣。”“我也不确定,可能是看错了。”戚婷辩解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样刺激他,就不怕他报复你吗?”“我不怕,因为我有他的把柄。”“把柄?”“你还记得高三的时候解放路上盛传有个骑车的变态专门用刀片划女孩的腿吗?”

戚婷点头。“那个人是陈锐。”“什么?”“实际上他只干过一两次,恰好被我撞见而且掌握了关键证据,我没有报警一方面是想恐吓他一方面是嫌麻烦,高三那么紧张啊。”“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要利用大家的口耳相传,在那条路上放置一个幽灵,因为那条路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之后的事情,你懂了吗?”

戚婷的大脑嗡的一下,她想起那些街灯昏黄的冬季夜晚,陈锐骑着自行车大口呼出白气,后座上的她悠闲摆动双脚时感受到的阵阵暖意。

一切都是精心谋划的阴谋。

一天戚婷从图书馆回来,一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来,挣扎中她打掉一包粉末,一闪而过的车灯里她看见陈锐阴森的脸。“你居然要用这种东西对付我!迷药?”她打了陈锐一耳光,却更加害怕。

陈锐紧紧握住她的手,喘息的声音像饥渴的野兽,他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用低沉的声音说:“你随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否则我们就一起死!”他亮出一把刀,“我只求你看一样东西,别无他求!”“好……好吧!”她妥协了。六

陈锐拽着她的手腕,带她去了一间废弃教室,打开灯,眼前的东西令她晕眩不已。那是用上百朵红玫瑰和铁丝编织的牢笼,周围撒着玫瑰花瓣,陈锐把裹着绷带的手放在她双肩,平静地说:“这是我用爱为你打造的牢笼,也是我内心的象征,我要把你一辈子关在里面,不容任何人接近,只有我能一睹你的芳容。”

这是陈锐的表达方式,浓烈到像瓦斯一样的爱,戚婷的心脏狂跳不已,呼吸也变得急促。陈锐像骑士般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谦卑地仰起脸:“戚婷,你走之后我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请你回到我身边吧,我愿用我一生换你一生,不离不弃,直到老死!”

戚婷像触电般缩回手:“容我考虑一下。”“我等你。”

她快步离开教室,跑回宿舍。

那晚之后,戚婷一直心绪不宁,每天忙碌的齐辉好像没有看出端倪。一天一个包裹送到,打开后是个女式皮包,齐辉拿在手上把玩:“真搞笑,前女友买的包,居然这么久才送来,快递公司都成慢递公司了。”“样式挺不错的啊!”戚婷客观评价。“你要吗?”“我才不要。”

齐辉随手把包扔到门外的垃圾堆,看也没看一眼,戚婷牵强地笑笑,不知为何,丝毫没有受感动。

她觉得和齐辉之间缘份已经尽了,当晚提出了分手,齐辉平静地问:“我能知道理由吗?”“太轻了。”“什么?”“你给的爱太轻了,就好像……好像盖在身上的毯子一样轻,我更喜欢绵被一样厚重的压在身上的真实感,对不起。”

齐辉垂头丧气:“他来找你了?”“这没有关系。”“看来是了。”他缓缓点头,“我知道了,那咱们好聚好散。”

离开齐辉的住处时她回头望了一眼,他依然伏在桌前工作,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影响,那种甩掉别人的负罪感也稍稍减轻了些。

她走出小区,一个黑影从路灯后面走出来,看来陈锐从没间断过跟踪自己。想象一下他站在暗处,用嫉妒到发疯的眼睛盯着那扇窗户,内心深处突然有种被爱着的狂喜。“我提出分手了。”

话音刚落,陈锐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好像要把她娇小的身体融进自己的身体,他在耳边低声威胁:“如果有下一次,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流下喜悦的泪水。

就像从空气稀薄的高原回到平原,戚婷大口呼吸着陈锐带给她的“浓烈的爱”,但是落差带来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三天!

陈锐对她的监视、干涉、控制愈演愈烈,有时只是为一个没有接听的电话就大发雷霆,争吵中他会搬出她“出轨”的往事阴险刻薄地讽刺她,句句话都像毒蛇吐信。

争吵之后冷战,冷战之后再合好,两人只能用这种奇特的方式相处,在她看来那天整天和和气气的情侣简直就像外星人一样不可思议。一次大吵之后,陈锐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上她的名字,然后逼她在自己的身上也刻他的名字,她拒绝,他就打了她一耳光,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她想,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段孽缘了。七

后来她一直没见过齐辉,毕业三年后两人在老家工作,高中同学准备聚会一次,这一次陈锐到场了,可是齐辉没来。

有同学遗憾地说:“明明说来的,刚刚又发短信说走不开,这小子!”

戚婷暗想,会不会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回忆,转念一想,他那种人怎么可能。

这次聚会不咸不淡,一是大家都跨入了社会,二是活宝齐辉没来。散会后两人在街上散步,陈锐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有感而发:“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但是这么短暂的一生却没法完全掌握,真是种悲哀。”“我不都死心塌地地跟了你,还不满意?”戚婷依偎在他怀里。“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变数呢。”“要不然,咱俩一起拥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谁也没法背叛谁。”“这个主意好。”陈锐的眼里滑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两人回到住处,开灯后她看见地上有个巨大的纸箱,戚婷伸手要去碰,陈锐握住她的手腕,“你说我们之间如果有个巨大的秘密,就谁也无法背叛谁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纸箱晃动了一下,戚婷震惊不已:“里面是什么?”“看着我!”陈锐把她拖到面前,“你做好准备了吗,共同的秘密!”“快说,里面是什么?”

陈锐找来裁纸刀,打开后,浑身赤裸、遍体鳞伤的齐辉从里面滚了出来,他的手脚已经被折断,奄奄一息。“你——”“放心吧,所有不利证据我已经抹消掉,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他咧嘴一笑,格外狰狞,同时将刀子塞进戚婷的手里,“你来第一刀。”“你这个杀人凶手!”

戚婷要跑,却被陈锐拖住,阴险地说:“你要去哪?去报警?你心里还在乎他?”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陈锐将她按到齐辉面前,攥紧她握刀的手,她颤抖着落下眼泪,齐辉缓缓睁开眼。“果然如此。”他有气无力地笑道。“我无日无夜不在梦想着这一天,你这个碰过她的肮脏男人!”“陈锐,我真是打心眼里鄙视你,内心比花生壳还要狭隘,丑陋自私,只爱自己的人渣!”齐辉狠狠地啐了一口,陈锐冲上前,给了他一耳光,然后大笑:“我丑陋自私,你美丽无私,你怎么落到我手上的呢?”

陈锐握住戚婷的手,她无法反抗,刀尖一点点逼近齐辉的身体,从腹部刺入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看来连惨叫的力气都已经消磨殆尽了。“对不起,对不起!”戚婷撒开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沾血的刀子掉在地上。

齐辉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怨恨,继而又转化成接受现实地坦然,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掷地有声。“不必道歉!”

戚婷抬起头,他说:“你不必向我道歉,走到这一步,你也功不可没!你明明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摆布你、控制你,可是知道真相后非但没让你反省,却让你产生一种‘啊,原来他有这么爱我’的幻想。你是我见过的最SB的女人,你以为自己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算了吧,我来告诉你真相,这个泥潭是你自己跳进去的!你就像一只被拴了十几年的狗,一旦主人解开锁链,就心慌意乱地以为自己失宠了。你用他那些恶心的、变态的、自残的行为,不断确认他还爱着你,因为你和他一样,同样缺乏安全感!”“你胡说!”

好像被戳中内心的什么,戚婷握起刀,疯狂地反复刺进齐辉的心口,直到他停止呼吸。

暗红色的血液沾湿她的额发,回过神来,戚婷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恸哭起来。陈锐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吻上她的嘴唇。他那张白皙、病态透出阴险笑意的脸从没这么清晰过,齐辉的话是对的,她自己选择了一切,选择了结局。“亲爱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是的!”她像木偶一样呆滞地答道,“永远不分开!”尾声

埋掉齐辉尸体的夜晚,戚婷想起一桩往事,那天陈锐将一封厚厚的情书扔在她桌上,那些火辣辣的言词却让她脸红之余,完全体会不到实感,毕竟她根本不了解这家伙嘛!

晚自习的时候,前座的齐辉把胳膊搭在她的桌上,笑嘻嘻地说:“喂,刚刚班主任让我们写未来的计划,我说要上清华。”“胡说八道,你能上清华?”她讥笑道。“打个赌好不好,如果我上了清华,你就和我上床。”“真不要脸!”她早就习惯齐辉的口无遮拦,恰好这时她感觉到后排的陈锐正用恶毒阴险的眼神看着他,她想,也许可以就此确认一下,陈锐是非真心喜欢自己。她并没有想过确认之后要怎么样,完全是出于一种小女生的虚荣心。“好啊!”她响亮地答应,眼角的余光里,陈锐正握紧拳头,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从心底涌起。

而这,正是她所选择的开始!

2、残景

文/辛白一“原来白天也有这么圆的月亮啊!”

杜飞仰头注视良久,才从一堆碎石中走出来,那是一个废弃工厂内的红砖烟囱,从底部向上看,视野的中央是一轮圆圆的“月亮”,云彩在里面飘动。

而在他的记事本里,这里叫“尸体发现地”。

那是一具年龄在十五岁左右的男尸,穿着校服,心脏处被人用单刃利器刺入,死于失血性休克。

现在尸体躺在一块PVC防水布上,杜飞的法医同事正在解剖,明明工厂已经被荒废了很久,却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大片人在警戒线外面张头探脑。

校服上写着“煤山中学”几个字,那所中学就在工厂附近,门卫说经常有学生跑进厂里来玩,这下玩出人命了。

凶手是学生的可能性很大,虽然调查多少会遇到阻碍,但毕竟是处在封闭环境中的未成年人,只要肯花功夫很容易就能找到真凶。

参与破获过多起恶性案件的杜飞眼里,凶手是大人也好小孩也好,都只是一个技术层面的概念。

确认死者身份后,杜飞和一个同事去了那所中学,找到死者张宇鹏的班主任了解情况。张宇鹏是个不良少年,抽烟打架什么都干,他在班里处于一种被放养的状态,老师对他基本上是“你不找我麻烦我就不找你麻烦”的态度,所以当天上午的旷课班主任甚至不知情。

杜飞又问了几个问题,班主任一直摇头,她对这类学生的了解实在太少,杜飞暗暗感慨教育制度的冰冷。

他想从学生身上找到突破口,但班里还在上课,杜飞在校园里闲逛,宣传栏里有一些学生画的画,有一张画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口井,四周一片漆黑,最外沿有一些砖头的纹理,井口处圆圆的一块天空显得非常遥远。他盯了很久,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这并不是井,而是从烟囱底部朝上看见的景色。躺在烟囱里的尸体是睁大眼睛的,这副风景正是死者最后一眼看到的世界。

而画的名字偏偏叫“残景”,作者名叫冬凌。

这只是巧合吗?画展是几天前为校庆十周年举办的,为什么这个学生偏偏要画这样的风景。

他打听到冬凌的班级,了解她的情况,班主任说:“冬凌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成绩也好,还喜欢画画。”“她今天上午有没有离校。”“没有,她从来不逃课。”“我想见她一面,问些问题。”

班主任露出犹疑的神色:“恐怕你问不到什么。”“为什么?”“她有点自闭,从不和任何人说话,老师上课叫她回答问题也是一言不发,当然我们早就习惯了。”

杜飞有点不相信,班主任离开,片刻之后领着一个女生进来,她长相文静,短短的额发整齐地贴在前额,双手抱着一个草稿本,眼神像只受惊吓的雏鸟。“那副画是你画的吗?就是贴在宣传栏的那张。”

“……”“不要紧张,我只是调查一些基本信息,你和六班的张宇鹏认识吗?”

她只是用戒备的眼神盯着杜飞,嘴唇紧抿,杜飞朝班主任看了一眼,后者脸上的苦笑表情好像在说“看,我说的吧。”

杜飞的直觉中,冬凌和命案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偏偏她是一个无口的女孩,近在咫尺的线索却问不出来,他着实气馁。二

同班的冬凌是个奇怪的人,从初一到初三,冯超没见她说过一句话。初一时班主任让大家上台作自我介绍,大家轮流上台,娇羞地搔着头发,“随便说说”在心里快憋坏自己的以为很酷的台词。

轮到冬凌上台,她只是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轻轻鞠了一躬便下去了。

脾气最坏的化学老师上课找她提问,冬凌一言不发,任凭那个老秃子拍桌子跺脚一绺一绺揪自己本就稀少的头发也不为所动。

起初大家嘲笑她这种自闭,渐渐的冯超觉得她很酷,一个人能坚持三年不说一句话,真是太有个性了。

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没人能从里面看见她内心的波动,冯起有时觉得她就像一个被封印的人偶,她的内心一定有什么巨大的秘密。

这天放学一个警察拦住冯超,亲切地说:“小同学,跟你聊两句。”“你是上午来学校的那个警察吧!喂喂,工厂那边死个人是真的吗?”

冯超从小就崇拜警察,他喋喋不休地追问当警察刺不刺激,那个警察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当然涉及到案件的问题只是含糊带过。

最后他说:“叔叔让你帮个忙干不干?”“好啊。”冯超立即答应。“帮我盯着你们班的冬凌,她有什么动作都告诉我,特别是……画画!”

冯超追问原因,警察一脸神秘地回答:“这是一项秘密任务!”

他觉得自己肩负着一项重要使命,开始认真地监视冬凌的一举一动,她上厕所,她写作业都给发信息告诉警察,但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很好,继续”这样的话。

他有点灰心,他想立功,以后当警察。

第三天下午,明媚的阳光撒进教室,冬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画着什么,冯超觉得这是个重要情报,偷偷凑过去看。

冬凌突然转过头,冯超一脸尴尬。但是她只是推开椅子离开教室了,刚完成的画作就摆在桌上,好像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是一幅风景画,铅笔逼真地描述出夕阳的色度,生机勃勃的荒草掩住了枕木,两根老旧的磨得发亮的铁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朝着落日的方向延伸。

真是一副美丽的画,冯超暗想,就好像亲眼看到一样。三

收到小眼线发来的照片,杜飞立即去了城郊的一处废弃铁路,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忙于调查的同事们不太相信他那套预告杀人论。

他沿着铁路开车,很快看见一群人围住一个地方,他跳下车挤进人群,看见一堆石料上坐着一具尸体。

真的发生了!

尸体看上去十五岁左右,心口处有一块破损,已经发黑的血液在身下凝成一滩。他睁大着眼睛面朝正西方,夕阳正在两条铁轨间缓缓沉没,瑰丽的火烧云汹涌变幻,尸体眼中所视,正如那副画上所呈现的。

巧合已经不能解释这一切了。

警察习惯用“热度”来标示某一线索的重要性,第二次案件发生之后,冬凌的“热度”超越了所有琐碎的线索。

她被请到警局,警察小张和一个心理专家坐在她对面,杜飞站在单向窥视镜后面看着。心理专家笑容可掬地夸她画画好,拉家长套近乎,冬凌坐在那里,像个人偶般面无表情,如同一块难以被感化的顽石。

结果心理专家没能问出一个字,小张有点光火,拍着桌子大吼:“这是两条人命啊,不是儿戏,你听到没有。”

她吓得缩起脖子,像在抵御刺骨的北风。

问话到此为止,出来时心理专家还在责备小张,说自己差点就成功了,谁都知道他只是在掩饰失败的尴尬而已。“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小张叹息道。“你现在知道她的嘴有多严了吧。”杜飞幸灾乐祸地说。“可不可以催眠呢?”“不行的。”心理专家摇头,“你别以为一块晃动的怀表就能把人催眠,如果受试者不配合,就算弗洛依德在世也撬不开她的嘴。”“线索就在面前,我们却问不出来。”“依我看。”大家把视线转向杜飞,“交流并不仅仅靠说话,她画画就是她交流的方式。她每次都是提前画下那些画,显然她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假如我们第一时间看到画,能不能阻止犯罪,甚至抓住凶手呢?”“那你的意思呢?”“放人,然后派人二十四小时监督她。”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他们唯一可行的办法。

杜飞调查了一下两名死者的联系,第二名死者任健和第一名死者张宇鹏在不同的学校上学,户籍资料显示他们小时候曾经住在一所大院里,直到两年前大院在城市改建的洪流中变成一堆瓦砾。

另外,冬凌也曾经住在那里。

他在一张纸上抄下那所大院里几个同龄孩子的姓名:张宇鹏、任健、石磊、赵华龙、冬凌,还有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女生叫易芙欣。

冰冷的资料看不出这些孩子之间的关系,只能去猜想。他搜索了一下易芙欣的档案,让人意外的是,她在两年前已经死了,死因是服药自杀。

长期积累的直觉引导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阴谋躲在后面捂嘴偷笑,他从香烟缭绕中猛然睁开眼,冲进队长办公室:“队长,请快点派人去保护赵华龙和石磊。”“谁?”“曾经和冬凌住在一起的两个男生,他们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这时小张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从画面质量看是用远焦相机偷拍的。那是一副铅笔画,画着一条河。“队长,第三副画出现了!”四

赵华龙跟石磊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两人偶然见面会打招呼,但是今天一整天石磊都没有看见他。

放学之后一个警察找上石磊,他吓了一跳,警察说:“你叫石磊吧。”“是啊?找我有事?”他怯生生地问。“紧急事态,我不和你绕弯子了,你的同学赵华龙死了,你可能是凶手的第四个目标,所以我们现在要把你带回警局保护起来。”“第四个?前两个是谁?”“张宇鹏、任健,你认识他们吧?”

石磊张大嘴点了点头。

他坐上警察的车,在同学们奇怪的注目下离开了学校,路上警察问了句:“私下里问一句,你们和易芙欣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让他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的神情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我如果说出来,会被判刑吗?”“我说过是‘私下里’问一句,放心好了。”“那好吧。”石磊深吸了口气,仿佛搬开某个古老地窖上的石板沉重地说道,“我们四个,强奸过她!”

他们几人住在同一所大院里,那里没有现代建筑里人际关系的冷漠,大家都很亲密,所以他们成了最好的玩伴。

那里他们四个还是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年长四岁的易芙欣是几人中的大姐大,最小的冬凌是个跟屁虫,那时她虽然内向,但还是会说话。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玩耍,废弃工厂、旧铁路、河滩边,哪里都留下他们的欢声笑语。

六人是个不可分割的小集体,但四个男生的关系要稍微近一点,而冬凌最喜欢的人是欣欣姐,她处处模仿她。

年龄渐渐增长,四人开始长出胡子,声音也开始变粗,内心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蠢动在疯狂滋生。

他们开始谈论异性的话题,从遮遮掩掩到肆无忌惮,他们几乎同时开始暗恋易芙欣,成熟妩媚的她在他们心中像笼罩着光环的女神。

有人鼓起勇气向她告白,却都被一笑置之,她似乎远在彼岸难以触及,她眼里的四个男孩只是小毛孩而已。

彼此嘲笑的声音里,每个人都在掩饰自己的不甘和沮丧。

某个晚上他们喝醉了酒在张宇鹏家里打扑克,天已经很晚了,易芙欣突然跑进来,当时她说了一句什么石磊已经不记得了。

张宇鹏突然将她拖进来,借着酒劲在她脸上亲吻,大家起着哄开始脱她的衣服,酒精的刺激下本能无所顾忌地释放着。

光环笼罩的女神原来柔弱不堪,圣洁的玫瑰被踏进烂泥,他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然而酒醒之后发现乱糟糟的屋子和被撕碎的裙子,四人恐慌起来,他们知道强奸是犯法的,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惴惴不安,直到有一天易芙欣吞下了整瓶安眠药,带着这个黑暗的秘密永远沉睡下去了。

易芙欣死后冬凌突然不再和任何人说话,而且总是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现在回想起来,冬凌一定知道这件事。“原来她计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们付出代价了。”石磊痛苦地捂着脸,“我经常梦见被无知又自私的我们害死的欣欣姐,我宁愿去死,为她赎罪。”

警察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车平稳地行驶着,对讲机响了起来。“杜飞,你把人带回来了吗?”“在我车上。”“太好了,差点没赶上,第四副画出现了!”“派人去蹲守了吗?”“派了,但是想逮到凶手不太现实,他不可能没抓到受害者自己跑去吧。”“确实。”

通话结束后,石磊问:“什么画?”“秘密!”五

把石磊安置好,杜飞赶去了那个地点,是两幢高层建筑之间的小胡同,这里的幽暗环境作为抛尸地点倒很不错。

他抬头仰望能看见一线被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的天空,与第四副画上所绘一模一样,单从画的角度说,这张画是四副里的杰作。“看来凶手的计划落空了!”“是啊。”“小张,你那边的调查怎么样了?”“易芙欣的父亲是个下岗工人,靠送货为生,他有不在场证据,她母亲患有重症肌无力,一直卧病在床,这女孩其实挺苦的,初中毕业就打工挣钱去了。”“说案件啊。”杜飞提醒他,“她有男朋友吗?”“有,正在调查,可能性不太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别忘了,那个凶手也是隐忍了这么多年才动手的。”杜飞再次仰望头顶,思索着。“会是小姑娘吗?”“谁?冬凌?”杜飞摇头,“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被监视,她怎么作案,再说她的力气又不大……”“你怎么好像在维护她似的。”小张笑了下。“有吗?”杜飞自己也感觉奇怪,现在至少有一半人都认为冬凌有重大嫌疑,但他却始终认为她没有参与犯罪。

他觉得这个浑如冰雪般的女孩不可能双手沾血,可是四幅画要怎么解释,它们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喙头,一定有什么机关藏在其中。“我想回去再看看卷宗。”抛下这句话,杜飞先行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他们一直在调查易芙欣周围的琐碎线索,凶手像个隐身人一样,在三次得手之后雾一样散去了。

有人提议把石磊送回学校,暗中保护,以他为诱饵引出凶手,但多数人都认为此举太冒险。

杜飞将四幅画打印出来,像着魔一样盯着看,纠缠在一起的线索像个死结,根本没有头绪。某天下午他从香烟味弥漫的警局里走出来,想去外面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随着案件热度的下降,侦破变得越来越困难,媒体对于案件报道的一些措辞中已经可以感觉到嘲笑警方无能的意味。

他走到那所学校,远远看着坐在窗前的冬凌,教室里传来朗朗诵读声,冬凌用立起的书作掩护正在草稿纸上涂鸦。

杜飞原以为她是那种把双手放在桌上认真听课的好学生,这孩子想必很聪明,才能轻松应对考试。

小张打来手机:“人在哪?”“学校。”“我们去第一个现场看看吧,这样拖着不是个事,我想模拟一下犯罪现场。”“行,我马上过去。”

他离开学校没走多远就到了那个废工厂的围墙外,有个缺口可以轻松翻进去,杜飞等了一会,小张赶到。“凶手和死者显然认识,两人一起走到这里,接着凶手用一把单刃利器从正面刺入死者胸口。”第一次干这种事的小张煞有介事地比划着。“有个细节,死者当时是什么姿势,仰着脖子向上看还是正对凶手。”“为什么要向上看?”

杜飞抬头,烟囱圈出一块湛蓝天空,这副奇景不管谁走进来都会下意识地仰望,小张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是个关键点,这个动作要了他的命。”“我们继续。”“张宇鹏,去死吧!”

小张演技逼真地朝着杜飞心脏处刺出“一刀”,稍稍停顿,作了一个抽刀的动作,杜飞喊停:“刀未必是这时候拔出的。”“死前还是死后,这个关系不大吧。”小张搔搔脸颊。“不,顺序至关重要。”

杜飞突然一脸茫然,一言不发,小张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怎么了。他好像从梦中惊醒,喃喃重复了一遍:“顺序至关重要。”“顺序怎么了?”

一个想法像病毒一样在脑海中扩散,打乱了业已成型的拼图,当这些支离破碎的碎片按照新的方式重新拼凑,一切变得清晰而完整。“原来我们彻底想错了!”他双眼放光,“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六

下课铃响之后,冬凌像每天放学一样整理了一下书本,然后离开教室。一身警服拦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去,是那天找过她的警察,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聊两句吧。”警察说。

“……”“放心吧,这次不问问题,我只是和你说件事。”他环顾左右,不少好奇的学生在向这边看,他压低声音,“你不希望被人听见我揭穿你的阴谋吧。”

她咬了下嘴唇,点点头。

警察朝操场的方向走,冬凌跟在后面,像个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般不自然。空荡荡的操场风声呼啸,她搓揉着衣角平息着自己的紧张,警察终于开始说话了。“凶手是石磊。”

平静的一句话却像引起雪崩的一枚小石子,她居然难以自控地叫了出来:“不……”意识到失言,她赶紧低下头,脸颊通红。“看来我说中了。”警察狡黠地笑笑,“我不得不佩服一下你们的诡计,你用这种犯罪预告的形式把我们带进一个误区:凶手要杀掉他们四个!实际上在他的犯罪蓝图上,受害者只有三个,你用那几张画的顺序营造出一种错觉,一种思维惯性,这个误导让石磊从凶手变成了受害者,所以当第四副画出现时,我们还傻乎乎地为自己总算救下一个人而高兴,其实那时他的犯罪计划已经画下了句号。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杀掉他们三人,自己早晚会被怀疑,在警察的放大镜下,一点破绽都难以逃脱,于是你们想到这个既聪明又危险的办法,结果我们甚至没有问过石磊案发当时他在哪这样的问题。”

警察蹲下来,笑着问:“我说中了吗?”

冬凌不说话,用一贯的沉默应对着。“其实我这次来,只是和你聊聊,因为石磊已经认罪了,昨天我把这个推测对他说了一遍,然后他哭着承认了一切。”

风在空地上缓缓流动,她抬起头,仿佛沉睡在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正在慢慢融化。“我的灵魂肮脏无比,我想去赎罪,我要杀了他们三个,然后向警察自首。”这是几天前石磊对冬凌说的话,那次见面没有外人知道,这是欣欣姐死后他们第一次说话。

她是除他们四人之外唯一知道欣欣姐自杀真相的人,她死前曾经对她说过。那个时候她一边哭一边诉说,冬凌的内心像撕裂般痛苦,但是除了为她擦泪她什么也做不到。

欣欣姐自杀的事情让她堕入了冰冷的深渊,每当看见他们四个带着解脱般的笑容,她就更加憎恨他们。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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