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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20:5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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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亚米契斯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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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教育(经典世界名著)

爱的教育(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前言

《爱的教育》又名《一名意大利小学生的日记》,是通过亚米契斯的儿子的日记改编的,(原名Cuore,翻译为心)是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在1886年写的一部儿童小说。这是一本日记体的小说,以一个四年级男孩恩利科的眼光,讲述了从4年级10月份开学的第一天到第二年7月份在校内外的所见、所闻和所感,其间还包括父母为他写的许多劝诫性的、具有启发意义的文章,以及老师在课堂上宣读的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每月故事。爱是整篇小说的主旨,就在最平实的字里行间,融入了种种人世间最伟大的爱:老师之爱、学生之爱、父母之爱、儿女之爱、同学之爱……每一种爱都不是惊天动地的,但却感人肺腑。通过塑造一个个看似渺小,实则不凡的人物形象,在读者心中荡起一阵阵情感的波澜,使爱的美德永驻读者心中。整部小说以一个小学生的眼光审视着身边的美与丑、善与恶,完全在用爱去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此书充满了儿童情趣的幽默语言和十九世纪意大利引人入胜的习俗风尚,描写了发生在学校、班级和家里的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父母对儿女的一片挚爱之心和殷殷期盼,师生、朋友、同学之间的爱和友谊,对祖国的神圣的爱无不溢流与纸上,动人心魂,成了教育和鼓励孩子们的积极进取的名篇佳作。

十月

开学日十七日

今天开学,在乡间度过的三个月,转眼即逝,之后又返回丘林的学校。早晨告别将我送到学校的母亲时,心里还惦记着在乡间的情形哩,不论哪一条街道,到处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们;书店的门口呢,挤满了购买笔记簿、书袋一类东西的学生们的父兄;校役和警察都拼命似的想把路排开。到了校门口,感觉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下,原来是我三年级时候的先生,是一位有着一头卷发,看起来很开朗的先生。先生直视着我的脸孔说:“我不再教你们的课程了!昂里克!”

这事我早就知道,真的听先生说出来却难过起来了。我们好容易到了里面,许多夫人、绅士、普通妇人、职工、官吏、女僧侣、男佣人、女佣人,都拉着小孩,抱着成绩簿,挤满在接待所楼梯旁,就像市场一样热闹。我再次将视线投向这大大的休息室,非常欢喜,因为我这三年来,这个休息室是每日去教学的必经之地。我二年级时候的女先生见了我:“昂里克!你现在要到楼上去了!不会经过我的教室了!”

说完,不舍地看着我。校长先生被妇人们围绕着,已经有些白的头发似乎更白了。学生们也比夏天的时候长强壮了许多。才进入一年级的小孩们不愿到教室里去,非常倔强,就算勉强连哄带拉的带进去,仍有些人逃出,有的因为找不着父母,哭了起来。做父母的或诱骗,或叱骂地想让他们进去,先生们也弄得没有法子了。

我的弟弟在名叫代尔卡谛的女先生所教的那组。午前十时,大家进了教室,我们的一级共五十五人。从三年级一同升上来的才十五六人,里面有常得一等奖的黛朗希。一想起暑假中自由自在的山林,就觉得学校里暗闷得讨厌。又忆起三年级时候的先生来:那是常常面带笑容、和蔼可亲的好先生,是和我们年龄相差不大的先生。一想到不能再看见他的红卷发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这次的先生,身材颀长,没有胡须,留着花白的头发,额上皱着直纹,说话大声,他瞪着眼挨个地看我们的时候,锐利地目光像箭一样穿透我们心底。而且还是一位没有笑容的先生。我想:“唉!一天终于结束了,还有九个月呢!什么努力,什么月试,多惹人烦心啊!”

踏出教室门,恨不得立刻就看见母亲,飞跑到母亲面前去吻她的手。母亲说:“昂里克啊!要努力啰!我也和你们一起用功呢!”

我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可是因为那位和蔼的先生不再教我们,学校也没以前有意思了。我们的先生十八日

从今天开始,现在的先生让人喜欢起来了。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先生已经到了。先生上学年教过的学生们都在经过门口时和先生打招呼。“先生早安!”“斐邦尼先生早安!”大家这样说着。甚至还有走进教室来和先生匆忙地握了手就出去的。可知大家都对这位先生敬爱有加,今年仍想请他教。先生也说着“早安”!回握着学生们的手,却是不看学生的脸。和他们招呼的时候,虽也面露微笑,但额上皱纹一蹙,脸孔就板起来,并且把脸转向着窗外,盯着对面的屋顶看,好像他和学生们招呼让他很苦恼似。完了以后,先生又挨个看了我们一遍,叫我们默写,自己下了讲台在桌位间巡回。看见有一个脸上长了红疹子的学生,就让他中止默写,双手托着他的脸,仔细地看了看,一会摸他的额头一会问他有没有发烧。这时先生后面有一个学生趁着先生没看见,跳上椅子和洋娃娃玩起来。正在这时先生回过头去,那学生赶紧滑下来,耷拉下脑袋预备受责。先生把手按在他的头上,只说:“下不为例!”其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默写完了,先生又一言不发,凝视我们好一会儿,用有些粗却非常亲切的声音这样说:“大家听我说!从今天起开始的一年内我们都会在一起,让我们好好地过这一年吧!大家都努力学习,遵守纪律。我没有一个亲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去年以前,我母亲还在,母亲去世后就剩下我自己!你们以外,我没有别的亲人在世界上,除了你们,我没有可爱的人!你们是我的儿子,我爱你们,请你们也接纳并喜欢我!我并不希望责罚你们,请将你们的真心给我看看!请你们全班成为一家,使我欣慰,令我感到自豪!我现在并不要你们口头上的回应,我知道你们已在心里答应我,‘愿意’了。我感谢你们。”

这时校役来通知放学,我们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地离开座位。那个跳上椅子的学生走到先生的身旁,哆哆嗦嗦地说:“先生!原谅我这次!”先生吻了下他的额说:“快回去!好孩子!”意外事故二十一日

学年开始就有意外的事件。今早上学的路上,我和父亲正谈着先生所说的话。忽然见路上挤满了人,都直奔向校门去。父亲就说:“出了什么意外了?学年才开始,太不幸了!”

挤得快出汗时,我们进了学校,触目所及全都是人,大大的房子里满着儿童和家属。听见他们说:“可怜啊!罗菲蒂!”拥挤的人群中,我看见了穿制服的警察和头发已所剩无几的校长先生。接着又走进来了一个戴着高冠的绅士,大家说:“医生来了!”父亲向一位先生打听:“究竟怎么了?”先生回答说:“出车祸了!”“脚骨碎了!”另外一位先生说。罗菲蒂是原来二年级的学生。上学途中,有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忽然跌倒了,倒在街上了。这时,街车正朝他驶来。罗菲蒂眼见这小孩来不及爬起来,大胆地跳了过去,把他拖救出来。不料他来不及拖出自己的脚,车子就开过来了致使脚被轧伤。罗菲蒂是个炮兵大尉的儿子。正在听他们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妇人疯了一样冲进人堆,拼命似的挤了过来,这就是罗菲蒂的母亲。另一个妇人同时跑上前抱住罗菲蒂的母亲啜泣,这就是被救出的小孩的母亲。两个妇人向室内跑去,我们在外边可以听到她们“啊!罗菲蒂呀!我的孩子呀!”嘶声力竭的哭叫声。

随即,校门口了现出一辆马车。校长先生抱了罗菲蒂出来。眼睛闭着的罗菲蒂把头伏在校长先生肩上,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大家都沉默了,罗菲蒂母亲的哭声也显得更悲切。不一会儿,校长先生将抱在手里受伤的人给大家看,父兄们、学生们、先生们都忍不住地对他说:“罗菲蒂!好勇敢!可怜的孩子!”离得近的先生学生们都去吻罗菲蒂的手。这时罗菲蒂乏力地抬起眼问:“我的书包呢?”获救孩子的母亲拿书包给他看,流着眼泪说:“让我拿吧,让我替你拿着吧。”罗菲蒂的母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这许多人出了门,像捧宝贝一样地把罗菲蒂载入马车。听着马蹄哒哒远去的声音,我们默默地走进教室。哥拉波利亚的小孩二十二日

罗菲蒂到底做了必须靠着拐杖才能走的人了。昨日午后,先生正将这不幸的消息告诉我们的时候,校长先生领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孩到教室里来。那是一个黑皮肤,有着一头浓密头发,一双大眼以及一对浓眉的小孩。校长先生将这小孩交给先生,低声地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小孩用了他漆黑明亮的眼看着室中一切,先生携了他的手对我们说:“你们大家应该高兴。今天有一个来自五百英里以外的哥拉波利亚的莱奇阿的意大利小孩进了这学校了。因为是远道来的,请你们要特别关心他。他的故乡很有名,许多意大利名人都来自那里,也出现很多强健的劳动者和勇敢的军人的地方,并且还是我国风景区之一。那里有美丽的森林,有雄伟山岳,居民都富于才能和勇气。请你们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使他忘记自己是身在他乡的,使他知道身在意大利,无论在哪里的学校就读周围的人都是同胞。”

先生边说边,在意大利地图上指哥拉波利亚的莱奇阿的位置给我们看,又大声叫:“尔耐斯托·黛朗希!”——他是每次都得一等奖的学生——黛朗希起立了。“请你上来!”先生说了,黛朗希离开座位来到哥拉波利亚小孩面前。“你是级长。请代表全班对这新学友致欢迎辞!请代表譬特蒙脱的小孩,欢迎哥拉波利亚的小孩!”

黛朗希听先生说完,就抱了那小孩的颈项,用了响亮的声音说:“欢迎你的到来!”哥拉波利亚小孩也热烈地吻黛朗希的面颊。我们都拍手喝彩。先生虽然说:“安静安静!在教室内不可以拍手!”自己却也很欢喜。哥拉波利亚小孩也开心。在得知自己的座位位置后,那个小孩就归座了。先生又说:“请你们牢记我方才的话。要让来到丘林的哥拉波利亚的小孩,如同住在自己家里一样。丘林的小孩到了哥拉波利亚,也应该觉得如同在丘林一样。老实说,我国为此曾打了五十年的仗,有三万的同胞为此战死。所以大家要互敬互爱、互相尊重对方。如果有谁介意他是外地人,而不尊重这新学友,那就没有资格来见我们的三色旗!”

哥拉波利亚小孩回到位置上。和他邻座的学生纷纷送他各种小礼物,有钢笔、画片、瑞士邮票等。同窗好友二十五日

送邮票给哥拉波利亚小孩的,就是和我最要好的凯龙。他在同级中身材最高大,十四岁,是个身材高大笑起来很可爱,有时却有点像大人的小孩。我已认识了许多同班同学,有一个名叫柯莱笛的我也喜欢。他穿着茶色的裤子,头上顶着一顶猫皮帽,说话风趣。他父亲是开柴店的,一八六六年曾在文弗尔托亲王部下打过仗,据说还获得了三个勋章呢。有个名叫耐利的,驼背,身体非常差,脸色常是青青的。还有一个叫霍迪尼的,时常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我的前面,有一个绰号叫做“小石匠”的,那是石匠的儿子,苹果脸再加上圆鼻头,有时看着有些像兔子,时常引人发笑。他戴着破烂不堪的帽子,常常将帽子像手帕似的叠了藏在口袋里。坐在“小石匠”旁边的是一个叫做考勒弗的,他是一个有着一副瘦高身材、老鹰鼻、眼睛特别小的孩子。他常常做各种狡猾令人讨厌的事,如:卖钢笔、火柴空盒或把手指当纸一样写。还有一个名叫坎洛·罗庇斯的高傲的少年绅士。他两旁的两个小孩看上去有些相似。一个是铁匠的儿子,穿了齐膝的上衣,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害怕一切,永远没有笑容。一个是赤发的小孩,一只手没办法动弹了,挂牢在项颈里。听说他的父亲到亚美利加去了,母亲靠四处奔走卖野菜来养活家里呢。靠我的左边,还有一个奇怪的小孩,他名叫斯带地,身材又矮又胖,项颈好像没有一样,他是个脾气火爆的小孩,不擅言语,好像一无所知,可是先生的话,他总蹙了眉头、闭紧了嘴听着。先生说话的时候,如果有人说话,第二次他还忍耐着,一到第三次,他就要气得跳脚了。坐在他的旁边的是一个字典里没“顾忌”二字的相貌狡猾的小孩,他名叫沃朗蒂,听说曾被别的学校开除过。此外还有一对很相像的兄弟,穿衣、戴帽都是一样的。这许多同窗之中,相貌最好最有才能的,不用说一定是黛朗希了。今年他大概还会得第一的。我却爱铁匠的儿子,那脸色常看起来和病人很相像的波赖柯希。据说他父亲常不问缘由地要打他,他为人忠厚,和人说话的时候,或偶然惹恼别人的时候,他总是要说“对不住”,他眼神看起来是那么地亲切而哀伤。至于最年长的和最高尚的,却是凯龙。仗义的行为二十六日

凯龙的人品,通过今天的事我就一清二楚了。因为我二年级时候的女先生来问我何时在家,迟到了,入了教室,先生还没到。抬眼看去,三四个小孩聚在一处,正在戏弄那赤发的只有一只手能正常活动的卖野菜人家的孩子克洛西。有的用三角板打他,有的向他扔栗子壳,说他是“残废者”,是“鬼怪”,还将手挂在项颈上装他的样子嘲笑他。克洛西一个人坐在位子里,一脸苍白,看着他们,眼神好像说“饶了我吧”。他们见克洛西这种态度更得意,越加戏弄他。克洛西忍无可忍,气得脸都红了,身子频频发抖。这时那个相貌令人讨厌的沃朗蒂忽然跳上椅子,假扮克洛西母亲挑菜担的样子来。克洛西的母亲经常来学校接克洛西回家,现在听说正卧病在床。许多学生都知道克洛西的母亲,看了沃朗蒂装的样子,大家笑了起来。克洛西勃然大怒,突然抄起桌上的墨水瓶向沃朗蒂掷去。沃朗蒂动作灵敏地闪过了,墨水瓶恰巧砸到了从门外进来的先生的胸部。

大家都逃回座位里,怕得一言不发,整个教室静得连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先生一脸愠色,走到教桌的旁边,厉声问道:“谁?”没有人敢回答。先生更高了声说:“谁?”

这时,凯龙不想让克洛西受罚,忽然起立,一脸坚决地说:“是我!”先生眼盯着凯龙,又看着不出声的学生们,慢慢地说:“不是你。”

不久之后,又说:“不会加罚,投掷者起立!”

克洛西站了起来,哭着说:“他们打我,欺侮我。我一时气昏了头,什么都没想就把墨水瓶投过去了。”“好的!那么欺侮他的人起立!”先生说了,四个学生缩着头起立了。“你们欺侮了无罪的人了!你们欺侮了命运不幸的小孩,欺侮弱者了!你们做了最让人瞧不起、最可耻的事了!可恶的东西!”

先生说着,走近凯龙,伸手托起他低着的头,注视着他的眼说:“你的精神是高尚的!”

凯龙附在先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先生这时对四个犯错者说:“我原谅你们。”女先生二十七日

我二年级时候的女先生,今日如约到家里来看望我了。先生已经一年没有来我家,我们很高兴地招待她。先生的衣着依旧像从前那样,头发也不加修饰,她本来就没时间打扮。她脸上的红彩比去年淡了不少,头发中已能看见那一根根的银丝,时时咳嗽。母亲问她:“那么,你的头发身体健康状况还好吗?先生!你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好。”先生回答说,带着似喜似忧的笑容。“先生讲话声音太高,为了小孩们太劳累自己了。”母亲又说。

真的,先生的声音,就算是坐在最后一排也总是能听清。我还记得:先生讲话总是连续不断,弄得我们学生连打个呵欠的工夫都没有了。先生总是记得所教过的学生,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是她教过的总还记得起。听说,每逢月考,她都要向校长先生了解他们的成绩排名。有时站在学校门口,等学生来了就叫他拿出作文簿给她看,查看他是否进步。已经入了中学的学生,也常常穿着中学生的制服,挂了时计,去拜访先生。今天,先生是领了她班上的学生去看绘图展览会,回去的时候转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在先生那一班的时候,每周二,先生常领我们到博物馆去,传授我们各种知识。先生比那时衰弱了许多了,可是仍旧非常起劲,说到学校的事就非常开心。二年前,我大病在床时,先生曾来探视过我,先生今日还说要看看我那时睡的床,这床现在已不是我在使用。先生看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先生因为还要去探视一个生病的学生,不能久留。听说是个马鞍匠的儿子,发麻疹卧在家里呢。她还夹着今晚必须批改的作业本。据说,晚饭以前,某商店的女主人还问她学算术。“啊!昂里克!”先生临走对我说,“你到了知识渊博的时候,仍肯爱你以前的女先生吗?”说完,吻我。等到出了门,还在阶沿下扬声说:“请你要记得我啊!昂里克啊!”

啊!亲爱的先生!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就算我成了大人,也不会忘了先生,会到校里来拜望你的。无论到哪里,只要一听到女教师的声音,就如同听见你的声音一样,想起与先生一起渡过的时光所经历的那些事来。啊!那两年里,我因了先生教导有方学会了许多的事!那时先生虽身体不好,可是无论何时都热心地爱护我们,教导我们。我们书法上有了不良习惯,她就很担心。试验委员考问我们的时候,她担心得就像椅子上有针在扎她一样。我们书写认真的时候,她就欣慰而笑。她一向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待我。这样的好先生,我如何能忘记!贫民区二十八日

昨日午后,我和母亲、雪尔维姊姊三人,送布给报纸上登出来的穷妇人。我拿布,姊姊拿了写着那妇人住址姓名的批条。我们来到一家屋顶的小阁里,那里有长的走廊,沿途有很多房间,母亲走到尽头敲了门。门开了,走出一个白色瘦小的年轻妇人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妇人,头上常常包着青布。“你就是报纸上提到的那位吗?”母亲问。“呃,没错。”“那么,这点布请你收下。”

那妇人激动兴奋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时我看见一个小孩,在那空荡的黑暗小屋,背向外,靠着椅子好像在写字。近些观察,确实是在那里写字,椅子上摊着纸,墨水瓶摆在地板上。我想,在光线如此暗的房子里,怎么能写字呢。忽然看见那小孩长着赤发,衣衫褴褛,才突然想起:原来这就是那卖菜人家的儿子克洛西,就是那一只手有毛病的克洛西。在他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小声地告诉了母亲。“不许说话!”母亲说,“如果他觉到自己的母亲接受了朋友的布施,多少尴尬呢。不许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克洛西看向这边。我应该要怎么办,克洛西冲着我微笑。母亲偷偷地在我背后一推,我就进去抱住克洛西,克洛西立刻站起来拉我的手。

克洛西的母亲对我母亲说:“就只有我娘俩。我与丈夫七年没见,他一直在亚美利加。我又生了病,不能干体力活再挑了菜去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弄得这孩子读书都困难,连盏灯都没有,对眼睛也不好。幸而教科书、笔记簿有市公所送给,总算是可以继续读书。可怜!他是很欢喜到学校去的,但是……像我这样命运坎坷的人,是绝无仅有的!”

母亲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了她,吻了克洛西,出来的时候热泪盈眶。于是对我说:“昂里克啊!那个惹人喜欢的孩子!他不是很努力?像你,什么都是好的,还觉得苦!啊!真的!那孩子一日的勤勉,相当于你一年的勤勉,能学到多少呢!像那小孩,才理应获得一等奖哩!”学校二十八日

爱儿昂里克啊!你用功怕是不容易了,正如你母亲说的那样。我还未曾见过你很迫切的去学校上学的样子。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不去学校,你每天过的多乏味!只要这样过了一星期,你还是会去求我送你回学校的。游嬉虽好,但终是会厌倦的。

当今社会,无论是谁,没有一个不学习的。你想!职工们辛苦了一日,不是还要去夜校吗?街上店里的妇人们劳动了一星期,星期日不是还要回到学校?兵士们做了一天的勤务,回到营里不是还要读书吗?就是瞎子和哑子,也学习许多的事情,监狱里的囚人,不是也同样地在那里学习吗?

每天上学校的路上,你要这样想想:这个时候,这个市内,跟我相同的几万个伙伴都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同在这时候,各个国家的成千上万的伙伴也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有的正三五成群地走过幽静的田野吧,有的正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吧,也有沿了河边或湖边在那里走着的吧,在炎热的太阳下走着的也有吧,在寒雾蓬勃的河流驶着短艇的也有吧,从雪上乘了橇走的,渡溪的,爬山的,穿过森林的,渡过了急流的,慢悠悠行着冷静的山路的,骑了马在广阔的原野跑着的也不是没有吧。也有一个人独自行走的,也有两个人并肩走的,也有的整齐的排队走着。穿着类型不一的衣服,说着不一样的语言,被冰锁住的俄罗斯以至椰子树深深的阿拉伯,不是有几千万的小孩,都在学校里上学,学着同样的东西吗?你想像这无限数小孩所组成的集体!又设想这样大的集体在那里做大运动!你可以发挥想象:如果这运动一终止,人们就会回到远古时代的状态。这运动才是世界的进步,是希望,更是光荣。要奋发啊!你就是这大军队的兵士,你的书本是武器,你的班级是一分队,全世界是战场,胜利就是人类的文明。昂里克啊!要做勇敢的兵士啊!父亲少年爱国者

做胆小怯懦的兵士吗?决不做也不能做!可是,先生要是每天都给我们讲这么有趣的事,我会更加欢喜这学校。先生说,以后每月要讲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有教育意义的故事给我们听。并且叫我们做了记录。下面就是今天讲的《少年爱国者》:

一只从法兰西到热那亚的轮船。船里乘客有法兰西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还有瑞士人。其中有个十一岁的小孩,衣服破旧,避开了人们,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人家。他用这种眼神看人是有原因的。其实在两年前他被在乡间种田的父母卖给了戏法班子,戏法班子里的人欺负他,打他不给他饭吃,强迫他学会把戏,带他到法兰西、西班牙到处跑,不断摧残他,连饭都不让他吃饱。戏法班子到了巴塞罗那的时候,他忍受不住了,终于逃了出来,到意大利领事馆去求保护。领事同情他,叫他乘上这只船,还给他一封到热那亚的出纳官那里的介绍信,要送他回到残忍的父母身边。少年浑身淤青,伤痕累累,危在旦夕,因为身在二等舱,别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和他讲话,他也默不作声,好像讨厌所有的人。他的心已变成现在这样子。

有三个乘客从各方面询问他,他才开口说话。他用夹杂法兰西语和西班牙语的意大利语,轻描淡写的述说了自己的经历。这三个乘客虽不是意大利人,却听懂了他的话,一半因了同情,一半因了吃酒以后的高兴,给他一些金钱,一面仍继续了解他的事。此时有大批妇人从舱里走出来,她们听了少年讲了自己的身世,也就故意表现自己有爱心;拿出若干钱来掷在桌上,说:“这给了你,这也拿了去!”

少年低声答谢,把钱收入袋里,愁眉不展的脸上到这时才现出欢喜的笑容。他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拉拢了床幕,躺下静静地想着:有了这些钱,可以在船里吃好些,饱一饱两年来都没有吃饱过的肚子;到了热那亚,可以买件上衣换上;带着钱回家,比空手回去见父母要好得多,待遇也会好于现在。在他,这些钱竟是一笔财产。他在床位上正想得兴奋,这时那三个旅客围绕二等舱的食桌在那里谈论着,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谈着旅行中的见闻。谈到意大利的时候,一个说意大利的旅馆不好,一个说火车不好。酒渐渐喝多了,他们说的话也就渐渐地露骨了。一个说,如果到意大利,还是到北极去好,意大利住着的都是骗子土匪。后来又说意大利的官吏都是没文化的。“愚不可及的国民!”一个说。“下等的国民!”另一个说。“强盗……”

还有一个正在说出“强盗”的时候,忽然银币铜币纷纷落到他们的头上和肩上,那些钱币在桌上地板上滚着,让人毛骨悚然。三个旅客愤怒了,抬头看时,一把铜币又被扔到脸上来了。“还给你们!”少年愤怒地在床上吼,“我不要诋毁我们的人国家的东西。”

十一月

烟囱扫除人十一月一日

昨天午后到邻近的一个女子小学校里去。雪尔维姊姊的先生说要看《少年爱国者》,所以我拿去给她看。那学校大约有七百个小女孩,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好放学。因为从明天起接连有“万圣节”、“万灵节”两个节日,学生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回去。我在那里看见一件很美的事:在学校那一边的街路角里,站着一个脸孔墨黑的烟囱打扫人。他还是个小孩,一手靠着壁,一手托着头,在那里低声哭泣。有两三个三年级女学生走近去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哭呢?”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哭。“来!快说说,怎么了?为什么悲伤呢?”女孩子再问他,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那是一个小孩的脸,满脸泪痕地告诉她们,说打扫了好几处烟囱,得到三十个铜币,但是钱丢了。说着又指破孔给她们看。听他们说,没有钱是回不去的。“师父要打的!”他很为难,又哭起来,把头伏在臂上。女学生们围着他看,都很同情他。这时其他的女学生也夹着书包来了。有一个穿着怪异的大女孩从袋里拿出两个铜币来说:“大家来凑凑,我这有两个。”“我也有两个在这里。”一个穿红衣的接着说。“大家凑起来,三十多个是一定有的。”叫上其他伙伴们:“亚马里亚!璐迦!亚尼娜!一个铜币,有钱的就都拿出来!”

果然,大家都把身上的零用钱拿了出来。小女孩也有拿出一个半分的小铜币的。插青羽的女孩将钱聚集了大声地数。

八个,十个,十五个,但是还是不够数。正在这时,一个大女孩走了过来,拿出一个当十的银币来,大家都松口气。还差五个。“五年级的来了!她们一定有的。”有人说。

五年级的女孩一到,铜币马上筹集得更多了。大家还都急切地往这里跑来。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痛的烟囱扫除人,被围在美丽的衣服、摇动的帽羽、发丝带、鬈毛之中,那画面真是好看。三十个铜币不但早已集齐,并且还有富余。身无分文的小女孩挤入大女孩群中,把所有的花给了少年。这时,校役出来说:“校长先生来了!”女学生们就全都走散了。烟囱打扫人一个人站在路上,欢喜地擦着眼泪,手里拿着了钱,上衣的纽孔里、衣袋里、帽子里都是花,在他的脚边还散落着许多花。万灵节二日

昂里克啊!万灵节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这是死去人的纪念日。小孩在这天,好像纪念已死的人——特别应纪念为他们而死的人。有多少人已经死了呢?又,有多少人即将死亡比如今天?你曾想过吗?不知道有多少做父亲的在劳动之中失去了生命呢?不知道有多少母亲为了养育小孩,辛苦伤命,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因不忍心自己小孩陷于不幸,不能走出痛苦自杀的男子,不知有多少?因失去了自己的小孩,跳水结束了自己,发疯而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昂里克啊!今天的你应该想死去的这些人啊!你要想想:有许多先生因为太爱学生,在学校里辛苦工作,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学生!你要想想:有许多医生为了要医治病人,自己光荣牺牲了!你要想想:在难船、饥饿、火灾及其他非常危险的时候,有许多人是将最后的粮食,最后的安全场所,最后从火灾中脱身的机会,让给了幼小的灵魂,自己却心甘情愿的死了而从容地暝目了!

啊!昂里克啊!这样累死的人不计其数。无论哪里的墓地,都眠着成千上万这样神圣的灵魂。如果这些人能够暂时在这世界中复活,他们定会要呼唤那些小孩们的名字,为他们而奉献出自己的壮年的快乐,老年的平和,包括爱情、才能换来生命的小孩们的名字。二十岁的女子,壮年的男子,八十岁的老人,青年——为了小孩而牺牲的无私奉献的伟人——这许多高尚伟大的人们墓前所应该撒的花,单靠这地球,是装不下的。你们小孩是这样地被他们呵护着,所以,昂里克啊!在万灵节,要用感恩的心去纪念这些亡人。这样,你对于爱你的人们,对于为你付出艰辛汗水的人们,自然更亲和、更有情了。你真是幸福啊!你在万灵节,还从没有想起来就泪流满面的人呢。母亲好友凯龙四日

虽然只有两天休假时间,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凯龙了。我愈了解他,愈觉得他可爱。不仅是我,大家也是如此。只有几个高傲的人嫌凯龙,不喜欢他,因为凯龙一向不怕他们。那大孩子抬手正要欺负幼小的孩子的时候,孩子们只要一叫“凯龙”,那大的就不敢欺负他了。凯龙的父亲是铁道的司机。凯龙小时候生病,所以入学有些晚,在我们一级里身材最高,力气也最大。他能单手举起椅子来;常常吃着东西;待人亲切,有人请他帮助,不论铅笔、橡皮、纸、小刀,都肯借给或赠予。上课时,很听话,一动不动地安坐在狭小的课椅上,两肩上长着个大头,把背脊向前屈着。我看他的时候,他总半闭了眼朝我微笑。好像在说:“喂,昂里克,我们大家做好朋友啊!”我一见凯龙总是忍不住想笑。他身子又长,肩膀又阔,可是衣服却都小;至于帽子,小得就要从头上落下来;外套露出绽缝,皮靴已经破了,领带有时搓扭得成一条线。他的长相惹人喜爱,全级中谁都喜欢和他并座。他很擅长算术,常用红皮带束了书本拿着。他有一把螺钿镶柄的大裁纸刀,这是去年陆军大操的时候,他在野外捡来的。他有一次因这刀使得手受伤,差点把手都切下来。不论人家怎样嘲笑他,他并不生气,但是当他说着什么的时候,如果有人说他“这是说谎”,那他可就不干了:他立刻火冒三丈,眼睛发红,一拳打下来,椅子就坏了。有一个早晨,他看见二年级里有一小孩因丢了钱,不能买笔记簿,站在街上哭,他就拿出钱给那小孩。他在母亲的生日,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一封长达八页长的信,纸的四周还画了漂亮的花边。先生常盯着他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时常用手轻轻地去拍他的后颈,好像爱抚温驯的小牛似的。我真喜欢凯龙。当我握着他那大手的时候,真是说不出的喜欢!他的手比起我的来,就像大人的手了。我坚信:他是为了朋友而不顾自己的人。这种精神,他的表现很明显。从他那浑厚的嗓音中,谁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优美的真情。卖炭者与绅士七日

昨天坎洛·罗庇斯向贝迪说的那样的话,凯龙是决不会这样做的。坎洛·罗庇斯因为他父亲是贵族人,非常高傲。他的父亲是个身材高大有黑须的话不多的绅士,几乎每天早晨都要送罗庇斯到学校里来。昨天,罗庇斯和贝迪吵起来了。贝迪年纪很小,是卖炭者的儿子。罗庇斯知道自己没理,便沉默不语,就嘲笑他父亲是叫花子!贝迪气得满脸通红,不出声,只默默地流着眼泪。好像后来他回去向父亲哭诉了。午后上课时,他那卖炭的父亲——全身墨黑的矮小的男子就牵着儿子来到学校,把这事告诉了先生。我们没有一个人说知道。罗庇斯的父亲像往常一样正在门口替他儿子脱外套,听到有人议论他,就问先生说:“怎么了?”“你们的坎洛对这位的儿子说‘你父亲是个乞丐!’,他找我说理来了。”先生回答说。

罗庇斯的父亲听了有些尴尬,问自己的儿子:“他们说的是真的么?”罗庇斯俯了首立在教室中央,默不做声。他父亲捉了他的手臂,拉他到贝迪身旁,说:“快点承认错误!”

卖炭的好像没想把事弄大,忙不迭地说:“不必,不必!”想上前阻止,可是绅士不同意,对他的儿子说:“快赔不是!按我的话快道歉,‘说对你父亲失礼的话,这是我的错。请原谅我。让我的父亲来握你父亲的手。’要这样说。”

卖炭的忐忑不安起来,好像在那里说“那不敢当”。绅士不肯罢休。于是罗庇斯低下头,用不连贯的声音说:“说了……对你父亲,……非常失礼的话,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让我的父亲……来握……你父亲的手。”

绅士把手向卖炭的伸去,卖炭的就握着大摇起来。还让自己的儿子靠近坎洛·罗庇斯,叫他们去拥抱。“以后,把他们安排坐在一起吧。”绅士这样向先生恳求。先生就令贝迪坐在罗庇斯的位上,罗庇斯的父亲等他们坐好了,才行了礼出去。卖炭的注视着这并坐的两个孩子,想了一下,走到座位旁,好像有什么话要对罗庇斯说,似乎很依恋,好像很对不起他,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张开了两臂,好像要去抱罗庇斯了,也没有去做,只用他那粗大的手指轻碰了罗庇斯的额上头。快要走出去了,还回头向里面望了一眼,这才离开。

先生告诉我们:“今天的事情,大家都要记住了。因为这可算这学年中最好的教训了。”弟弟的女先生十日

弟弟身体不好,他的女教师代尔卡谛先生来探望。原来,卖炭者的儿子,这位先生以前教过。先生讲出有趣的故事来,把大家都逗乐了。两年前,卖炭家小孩的母亲因为儿子得了赏牌,用很大的围身裙包满了炭,送给先生做谢礼,先生不管怎样推谢,她都不同意,等拿回家的时候,竟然大哭了。先生又说,还有一个女人,曾把金钱放在花束中送去过。先生的话引得我们发笑。弟弟之前不肯吃药,这时也乖乖地吃了。

教导一年级的小孩,多累啊!有的牙齿未全,像个老人,发音奇怪;有的要咳嗽;有的流鼻血;有的因为靴子在椅子下面,哭着说“丢了”;有的因钢笔尖头把手扎了在哭闹;有的把习字帖的第一册和第二册掉错了,争吵不停。要教会五十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写字,是一件很让人头痛的事。他们的袋里藏着诸如甘草、纽扣、瓶塞、碎瓦片之类的东西,先生让他们交出来时,他们甚至会藏到鞋子里去。先生的话,对他们是没有用的。有时窗口里飞进一个苍蝇来,他们都会吵着兴奋半天。夏天呢,把草拿进来,有的捉了甲虫往里面放;甲虫在室中没有方向的乱撞,有时落入墨水瓶中,墨水弄脏了习字帖。先生代小孩们的母亲替他们整理衣装;他们手指受了伤,替他们包扎伤口;帽子落了,替他们捡拾起;留心不让他们穿错了衣服;用尽了心叫他们听话。女先生真辛苦啊!可是,学生的母亲们还要过来发唠叨:什么“先生,我儿子的钢笔头哪儿去了”?什么“我的儿子什么都没学会,究竟为什么”?什么“我的儿子成绩那么的好,为什么没有赏牌”?什么“我们配罗的裤子被钉戳破了,你为什么不把那钉去了”?

据说,先生有时受不了这些小孩,不觉举起手来,终于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强忍着。她生气以后,非常后悔,就去安慰方才骂过的小孩。也曾经把顽皮的小孩赶出过教室,赶出以后,自己又伤心了。有时听见家长惩罚自己的小孩,不让他们吃东西,先生总是很生气,要去阻止。

先生年纪真轻,身材高长,很是开朗,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是个多感而温柔慈爱的人。“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你。”母亲说。“原来是这样,可是一到学年结束,就大都不顾着我了。他们到男先生教的时候,就把受过女先生教育当做耻辱的事了。两年间,那样地呵护着他们,到分离的时刻,真有点舍不得。那个孩子是一向喜欢我的,应该会记得我吧。心里虽这样想,可是一到放了假以后,你看!他回到学校里来的时候,我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地叫着,向他走去,他却把头向着别处,看都不看我了。”

先生说到这里,接不下去了。又抬起她的湿润的眼,吻着弟弟说:“你不会和他一样的吧?你是不会扭过头的吧?你是会记得我的吧?”我的母亲十日

昂里克!当你弟弟的先生来的时候,你对母亲说了很不孝顺的话!这种事情,下不为例啊!我听你那么说,心里苦得像是被针刺的疼!我记得,几年前你病的时候,你母亲害怕你病不会好,整晚坐在你床前,数你的脉搏,算你的呼吸,担心得都哭了。我以为你母亲要发疯了,很是担心。想到那时,我对于你的将来,有点不敢想象。你会对你这么好的母亲说出那种话!真是不可思议!那是为要救你一时的痛苦牺牲了自己一年的快乐,为要救你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母亲啊。

昂里克你要牢记!在你一生中,难免遭遇苦难,而其中最苦的一事,就是失了母亲。你将来年纪大了,知道了大人的不容易,必然会不断的想你的母亲的。一分钟也好,但愿能再听听母亲的声音,哪怕一次也好,但求回到母亲的怀里作小儿样的哭泣,你肯定会这样的。那时,你忆起了曾经给亡母带来的种种苦痛的事来,不知要怎样后悔地痛哭流涕呢!这不是可悲的事!你如果现在伤了母亲的心,你将终生受良心的谴责!母亲的慈爱的面孔,将来在你眼里变成悲痛的轻蔑的样子,长久地使你的灵魂苦痛吧!

啊!昂里克!须知道母爱是人间所有的感情中最神圣的。破坏这感情的人,实是世上最傻的。人虽犯了死罪,只要他是敬爱自己的母亲的,其胸中还有美好珍贵的一面;无论如何有名的人,如果他是使母亲伤痛哭泣的,那就真是让人看不起的人。所以,对于亲生的母亲,不该这般口无遮拦,万一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了,你该自己意识到错误,投身于你母亲的膝下,请求赦免的亲吻,在你的额上抹去不孝的污痕。我原是爱着你,你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可是,你对于你母亲如果不孝,我宁愿还是没有你为好。不要再走近我!不要拥抱我!我现在无心拥抱你!父亲好友柯莱笛十三日

父亲原谅了我,我还悲伤着。母亲将我送出门,叫我和邻居的儿子到河边去走走。两人在河边走着,到了一家门口停着货车的店前,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同学柯莱笛。他汗流浃背地卖力扛着柴。站在货车上的人将柴递给他,柯莱笛接了运到自己的店里,很熟练的放在一起。“柯莱笛,你在做什么?”我问。“你看不见吗?”他一面把两只手伸向柴去,一面回答我,“我在努力用功呢!”他接着说。

我笑了,可是柯莱笛却高兴地这样说着:“动词的活用,因为数——数与人称的差异而变化——”一面抱着一捆柴走,放下了柴,把它堆好了,“又因动作起来的时而变化——,”走到车旁取柴,“又因表现动作的法而变化。”

这是明日文法的复习。“我的事真是特多!父亲有事不在家,母亲生病在床,所以我必须劳动。一边干活,一边念书。今日的文法很难呢,不管怎样记,也记不住。——父亲说过,七点钟回来付钱的哩。”他又向运货的人说。

货车开走了。“你可以进来了!”柯莱笛说。

我进了店里,店屋很大,满堆着木柴,木柴旁边挂着秤。“今天真忙碌,真的!一直都没休息过。正想作文,客人来了。客人刚去,执笔要写,方才的货车来了。今天跑了柴市两趟,腿麻木得像木棒一样,手也不灵活了,如果想作画,一定会不好的。”说着又用扫帚扫去散落的枯叶和柴屑。“柯莱笛,你平时在哪学习?”我问。“不是这。你来看看!”请我到了店后的小屋里,这屋基本都是厨房兼食堂,桌上放着书册、笔记簿和已动手的作文稿。“在这里啊!我还没有把第二题做好——用皮革做的东西。有靴子、皮带——还非再加一个不可呢——包括皮袍。”他执了钢笔认真地写起字来。“有人吗?”喊声自外面传来,原来有买主了。柯莱笛回答着“请进来!”快步出去,称了柴,算了钱,又在壁角污旧的卖货簿上把帐记了,然后才回来:“一定要快些写完作文。”说着执了笔继续写上:“旅行囊,兵士的背囊——咿哟!咖啡好了!”跑到暖炉旁取下咖啡瓶:“这是母亲的咖啡。我已学会煮咖啡了。请稍等,我们拿着一同到母亲那里去吧。母亲会很高兴的。母亲这个礼拜一直卧在床上。——呃,动词的变化——我好几次,被这咖啡壶烫痛了手呢——兵士的背囊以后,写些什么好呢?——必须再写点上去——一时想不出来——还是先去看母亲吧!”

柯莱笛打开门,我和他一同走进小室。母亲卧在阔大的床上,头上包着白头巾。“啊!好哥儿!想必你是来探望我的吧?”柯莱笛的母亲看着我说。

柯莱笛替母亲摆好了枕头,把被子盖平,加上了炉煤,赶走卧在箱子上的猫。“母亲,不再喝了吗?”柯莱笛说着从母亲手中接过杯子,“药服用了吗?如果完了,我再去买些。柴已经卸好了。四点钟的时候,把肉烧了。如果卖牛油的人从这里经过,就把欠他的八个铜子还他。一切我都会处理妥当的,你不必多操心了。”“还好有你,但也要再要些,你可以去了。”他母亲这样说了,还再三要我吃一块方糖。柯莱笛指他父亲的照相给我看。他父亲穿着挂着勋章的军服,据说是在文弗尔托亲王部下的时候得来的。相貌和柯莱笛丝毫不差,眼睛看着会说话,露出很喜悦的笑容。

我们又回到厨房里。“有了!”柯莱笛说着继续在笔记簿上写,“——马鞍也是革做的——以后晚上再做吧。今晚我们要到很晚。你真好,有时间来干你想干的事。”他又活蹦乱跳地跑出店堂,将柴搁在台上用锯截断:“这是我的体操哩。可是和那‘两手向前’的体操不同。父亲回来以前,我把这柴锯了,好让他高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手拿了锯以后,写起字来,手不听使唤。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在先生面前把事情坦白。——母亲快点恢复才好啊!今天已好了许多,真是高兴!明天鸡一叫,就起来预备文法吧。——咿哟!柴又来了。快去搬吧!”

货车满装着柴,停在店前。柯莱笛向车走去,又转过身来:“我没时间陪你了,明日再会吧。你来得真好,再会,再会,轻松地散你的步吧,你真是幸福啊!”他紧握我的手,仍然重复着工作,脸孔红红地像蔷薇,那种迅速的动作,使人看了也舒服。“你真是幸福啊!”他虽然对我这样说,其实并不然,啊!柯莱笛!其实并不然。我比较羡慕你。因为你又能用功,更能劳动;能为父母分忧。你比我要好一百倍,勇敢一百倍呢!好朋友啊!校长先生十八日

柯莱笛今天在学校里心情很好,因为他三年级的老先生到校里来做试验监督来了。这位先生名叫考谛,是个身材发福、大头、鬈发、黑须的先生,目光炯炯有神,说话声音很响亮。这先生常恐吓小孩们,说什么要撕断了他们的手足交付警察,有时还要很严肃的样子。其实他从不责罚小孩的,不管什么时候,总在胡须底下一脸笑容,不过被胡须遮住,不能让大家发现。男先生一共有八位,考谛先生之外,还有像小孩一样的助手先生。五年级的先生腿脚有问题,平常围着大的毛项巾,听说他因为在学校环境很差的情况下,染上的很严重的疾病,疼痛一直伴随着他。那一级还有一位白发的老先生,听说以前曾做过盲人学校的教师。另外还有一位衣着光鲜,戴了眼镜,留着好看的颊须的先生。他一边教书,一边自己研究法律,曾经还得过证书。所以得着一个“小律师”的外号。这位先生又写过书简文教授法之类的书。教体操的先生原先是军人,听说属于格里巴第将军的部下,脖子上留着弥拉查战争时的刀伤,还有一位就是校长先生,身体高大没有头发,戴着金边的眼镜,胡子花白,长长地垂在胸前,经常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穿得很考究。他是个很和蔼可亲的先生。学生犯了教规被唤到校长办公室里去的时候总是很紧张的,先生并没责骂,只是携了小孩的手用言语好好的劝导他,叫他下次不要再有那种事,并且安慰他,叫他以后要听话。他声音和善,言语亲切,小孩出来的时候眼中含着泪水,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先生。校长先生每天早晨第一个到学校,等学生来上学,等候父兄来谈话。别的先生离开以后,他还继续留在这,在学校附近到处巡视,防止有学生被车子碰倒或在路上胡闹。只要一看见先生那高而黑的影子,一群在路上逗留的小孩们就会放弃玩耍离开那里。先生那时,总远远地用着难过而充满了温情的脸色,唤住正在逃散的小孩们。

据母亲说:先生失去儿子后,就变了。现在校长屋的办公桌上,置着他爱儿的相片。先生遇到事故之后,一度曾想辞职,听说已将向市政所提出辞职的辞职书写好,藏在抽屉里,因舍不得离开小孩,还踌躇着未曾决定。有一天,我父亲在校长屋和先生谈话。父亲向先生说:“辞职是多么乏味的事啊!”正在这时有一个人领了孩子来见校长,是想转学的。校长先生见了那小孩感到很意外,将那小孩的脸貌和桌上的照相比较了好久,拉小孩靠近膝旁,托了他的头,打量一会儿,说了一句“可以的”,记下姓名,叫他们父子回去,自己再想些什么事。我父亲继续说:“先生一辞职,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先生听了,就从抽屉里拿出辞职书撕毁说:“不会再提辞职的事了。”士兵二十二日

校长先生自爱儿在陆军志愿兵中死去以后,不上课的时候,经常看路过这里的军队。昨天又有一联队在街上通过,小孩们都聚在一起,合了那乐队的调子,把竹尺敲击皮袋或书夹,跟着音乐在跳动着。我们也聚在路旁,看着军队路过。凯龙着了狭小的衣服,也吃着很大的面包在那里立着看。还有衣服很漂亮的霍迪尼呀、铁匠店的儿子、穿着父亲的旧衣服的波赖柯希呀、哥拉波利亚少年呀、“小石匠”呀、赤发的克洛西呀、相貌堂堂的沃朗蒂呀、炮兵大尉的儿子,因为从马车下解救出幼儿自己跛了脚的罗菲蒂呀、都在一起。有一个跛了脚的兵士走过,沃朗蒂嘲笑了一下。忽然有人去攫沃朗蒂的肩头,定睛一看,原来是校长先生。校长先生说:“当心!嘲笑在队伍中的兵士,这样的行为可耻!”沃朗蒂立刻躲得不见踪影。兵士分作四列行进,汗流浃背,一身灰尘,枪映在日光中闪烁地发光。

校长先生对我们说:“你们都应该感谢兵士们啊!他们是我们的祖国保护神。一旦有外来侵略者,他们就是代我们去拼命的人。他们和你们年龄相仿,都是铁血男儿,也是在那里用功的。看哪!你们看他们的面色,就晓得全意大利各处的人都有在里面:西西里人也有,耐普尔斯人也有,赛地尼亚人也有,隆巴尔地人也有。这是曾经加入过一八四四年战争的古连队,兵士虽有所变动,军旗却没有更换,在你们出世以前,为了国家在这军旗下牺牲过的人,不计其数呢!”“来了!”凯龙叫着说。真的,军旗随风飘扬。“大家听好!三色旗通过的时候,应该敬注目礼!”

一个士官捧了连队旗在我们面前通过。旗已经坏了,颜色也不再光鲜,旗竿顶上挂着勋章。大家向着旗行敬注目礼。旗手对了我们微笑,举手礼回礼。“诸位,难得。”听别人这样说。回头去看,原来是年老的退职士官,纽孔里挂着克里米亚战役的从军徽章,“难得!大家表现的很好!”他不断的重复着。

这时候,乐队已沿着河转过弯去,小孩们的哄闹声与喇叭声此起彼伏。老士官盯着我们说:“难得,难得!从小尊敬军旗的人,长大了就是拥护军旗的人。”耐利的保护者二十三日

驼背的耐利,昨日也参观了行军,感觉他很可怜,好像说:“我不能当兵士了。”耐利是个好孩子,成绩很棒,身体小而弱,看着非常虚弱。他母亲是个矮小的白种妇人,每到学校放学时总来接她儿子回去。最初,别的学生都要嘲笑耐利,有的用革囊去碰他那突出的背。耐利没有一点脾气,并且不将人家说他的话告诉他母亲,不管怎样被人捉弄,他只是靠在座位里默默地哭泣。

有一天,凯龙愤怒地对大家说:“你们再碰耐利试试!我一个巴掌,要他转三个旋子!”

沃朗蒂怀疑这话,结果真被打了,一掌打去果然转了三个旋子。自此,无人敢捉弄耐利了。先生知道了,让凯龙和耐利成为同桌。两人处得很好,耐利尤其爱着凯龙,他到教室里,必要先看看凯龙有没有到,放学回家的时候,每回都说说“凯龙再会”的。凯龙也一样,耐利的钢笔书册掉到地下时,凯龙无需耐利动手,立刻俯下去帮他捡起来,什么都为他想到了,或帮他把用具装入革囊,或帮他穿外套。耐利常看着凯龙,听见先生称赞凯龙,就高兴得如同称赞自己一样。后来,好像耐利把从前受人捉弄、自己暗泣,一个朋友保护自己的事告诉了母亲。今天学校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先生有事叫我到校长办公室去,正巧来了一个身着黑衣服的矮小皮肤白皙的妇人,这就是耐利的母亲。

她这样问,“校长先生,有个名叫凯龙的,和我的儿子在一级里吗?”

校长回答:“是的。”“有事想请教他,可否叫他过来?”

校长叫校工去找凯龙。没多久,凯龙的大而短发的头出现了。他不知叫他为了什么事,一脸的惊讶。那妇女一看见他,激动地跑过去。将腕弯在他的肩上,赞不绝口的吻他的额头:“你就是凯龙!是我儿子的好友!帮助我儿子的!就是你!好勇敢的孩子!就是你!”说着,急忙地用手去摸口袋,又拿出荷包来看,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就从颈间取下带着小小十字架的链子来,挂上凯龙的项颈:“将这送给你吧,做为留念吧!——当做感谢你,无时无刻不为你祈祷着的耐利的母亲的纪念!请你放置好!”级长二十五日

凯龙招人喜欢,黛朗希令人佩服。黛朗希每次总得第一,取得一等奖,今年可能仍是如此的。可以敌得过黛朗希的人,还没出现。他是全才,无论算术、作文、图画,总是他第一。他一学就会,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凡事轻而易举。学问对他而言好像游戏一般。先生昨日对他说:“上帝给了你聪明的恩赐,相信自己!”

他体形高大,神情挺秀,黄金色的发蓬蓬地覆着额头。身体轻捷,只要用手一撑,就能轻松地跳过椅子。剑术也很精通。年纪十二岁,一看就是有钱家的孩子,穿着青色的金纽扣的衣服。平常总是满面笑容,平和地对待所有人,试验的时候愿意帮助别人。对于他,谁都不敢犯冒他。只有罗庇斯和沃朗蒂白眼对他,霍迪尼看他时,满眼嫉妒。他却觉得没什么。同学见了他,都挂着微笑。他做了级长,来往桌位间收集作业的时候,他们都和他很友好。他从家里得了画片来,全部赠予朋友,还画了一张小小的哥拉波利亚地图送给那新来的哥拉波利亚小孩。他赠予别人东西的时候,总是一脸微笑,好像不以为意似的。他不会偏爱哪一个,对哪一个都一样。有时候觉得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由得难过啊!我也和霍迪尼一样嫉妒着黛朗希呢!当我拼命思索问题的时候,想到黛朗希此刻已做完,无法可解,常常要怒恼他。但是一到学校,见了他那秀美而微笑的脸孔,听着他那可爱的说话声,看着他那亲切的态度,怒气全部抛到脑后,觉得自己可耻,能和他共处一室读书是很高兴的了。他的神情,他的声音,都给我勇气、热心和快乐喜悦的。

先生把明天的例话稿子交给黛朗希,叫他誊清。他今天正写着。那篇讲让他倍受感动,他红光满面,眼睛几乎要流泪,嘴唇也发颤了。那时他的神气,看去真是纯正!我在他面前,几乎要这样说:“黛朗希!你各方面都比我厉害,与我相比,你很像一个大人!我真佩服,崇拜你啊!”少年侦探(每月例话)

在一八五九年,法意两国联军因救隆巴尔地,与奥地利战争时,曾多次打破奥军。这就是那会儿的事:六月里一个晴朗的早晨,意国骑兵一队,沿着间道徐徐前进,一边侦察敌情。这队兵由一个士官和一个军曹指挥着,都噤了口观察着前方,看有没有敌军的影子。一直到了在树林中的一家农舍门口,见有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立在那里,用小刀切了树枝削做杖棒。农舍的窗间飘着三色旗,但是却没有人住。因为怕敌兵来袭,可能插了国旗逃走了。少年看见骑兵来,就放下在做的杖棒,举起帽子。是个英俊活泼可爱的孩子,他脱了上衣,正露出着胸脯。

士官停了马问。“在做什么?”“你为什么没逃跑呢?”“我没有家,是个孤儿。有时替人家做点事,因为想看看打仗,所以留在这里。”少年回答说。“见有奥国兵走过么?”“不,这三天都没有发现。”

士官想了一下,下了马,命兵士们观察前方,自己爬上农舍屋顶去。可是那屋很矮,看不到很远。士官又下来,心里想,“一定要爬上树。”正好农舍面前有一株高树,树梢在随风飘动。士官想了一会儿,看了看树梢和兵士的脸,转脸问少年:“喂!孩子!你视力怎么样?”“视力吗?一里外的雀儿也逃不出我的眼睛呢。”“你能爬到树顶头吗?”“这树梢?我?半分钟工夫都用不着。”“那么,孩子!你上去时帮我看一眼有没有敌兵的踪迹,有没有烟气,有没有枪刺的光和马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吧。”“你想要多少?”“你是说我会要钱吗?不要!我乐意做这事。如果是敌人指挥我,我才不会这么做呢?我为了国家才会愿意。我也是隆巴尔地人哩!”少年微笑着回答。“那好,那么你上去。”“不急,让我脱了皮鞋。”

少年脱了皮鞋,把腰带束紧了,将帽子放在地上,抱着树向上爬去。“小心点!”士官的意思好像要他转过来。少年转过头来,用青色的眼睛看着士官,好像要问他什么。“没事,你继续。”

少年就像松鼠一样爬上去了。“注意前面!”士官向着兵士开口说。少年已爬上了树梢。身子被枝条网着。脚被树叶掩护着了,从远处就可望见他的上身。那零乱的头发,在日光中金光闪闪。树很高,从下面望去,少年都变得渺小了。“一直盯着前面!”士官看着说。

少年将右手放了树干,遮在眼上向远处眺望。“看见什么了?”士官问。

少年看了下面,用手圈成喇叭摆在口头回答说:“有两个骑马的站在路上呢。”“离这有多远?”“大概半英里。”“他们有什么行动吗?”“只是站着。”“还有其它的么?向右边看。”

少年向右边望:“靠近墓地的地方,树林里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可能是枪刺吧。”“看得见人吗?”“没有,也许躲起来了。”

这时,“嘶”的一声,子弹从空中飞了过来,打在农舍后面。“下来!你被发现了。已经够了,下来!”士官叫着说。“没事。”少年回答。“下来!”士官又叫,“左边还有什么吗?”“左边?”“是的。”

少年把头转向左边。这时,有一种比刚才更尖锐的声音就在少年头上飞来。吓了少年一跳,叫着说:“他们射击我了。”这时枪弹正从少年身旁飞过,真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下来!”士官忙叫着。“快点下来。有树叶遮牢,没有关系。你说看左边吗?”“左边。快点,可以下来了!”

少年把身体突向左方,大声地说:“左边有寺的地方——”话犹未完,又一次尖锐的声音飞过空中。少年突然下来了,还以为他正在靠着树干,没想到张开了手像石块似的摔在地上。“大事不妙!”士官叫着跑上前去。

少年仰天躺在地上,伸开两手死了。军曹与两个兵士从马上很快跳下来。士兵趴在少年身上,解开了他的衬衫一看,见枪弹正中在右肺。“没有什么希望了!”士兵叹息说。“不,还有呼吸呢!”军曹说。“唉!可怜!难得的孩子!喂!小心点!”士官说着,用手巾抑住伤口。少年两眼炯炯地动了动,头就向后垂下,死了。士官青着脸对少年看了一看,就把少年的上衣铺在草上,将尸体慢慢地躺下,自己立正了看着,军曹与两个兵士也一动不动。别的兵士观察着前方。“可怜!把这勇敢的少年——”士官反复说,忽然心里一动,把那窗口的三色旗取下,盖在尸体上当做尸衣。军曹聚集了少年的皮鞋、帽子、小刀、杖等,放在旁边。他们当时都静默地立正。过了一会儿,士官向军曹说道:“叫他们拿担架来!这孩子是当做军人而死,用军人的礼来葬他的。”他盯着少年的尸体,吻了自己的手再用手放到尸体上,代替接吻。随后向兵士们命令说:“上马!”

一声令下,全体上了马继续前进。几过小时过后,这少年就从军队受到了军人的尊敬和敬礼:

没过多久,意大利军前卫的全线向敌行进,几日前把桑马底诺小山染成血红的一大队射击兵,从今天骑兵通行的田野路上分两路进程。少年战死的消息,不久便已传遍全队,这连队所走的,与那农舍相距只有几步。在前面的将校等,看到大树下用三色旗遮盖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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