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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9 19: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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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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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葬

夜葬试读:

(引子)

车停在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个镇上,然后走了整整5个小时的山路,考察队一行四人到达恶诅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一路上,都是盘山的小路,走得煞是惊险。特别是经过一座摇摇晃晃的铁索桥,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流,桥上只有几块长短不齐的木板。山里人可以大步流星毫无困难地走过,但却苦了这几个城里来的考察队员,他们走得是心惊胆战外加双腿发软战战兢兢。等他们走过了铁索桥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成了煞白一片。

翁蓓蓓走到村口时,回头望了望队长。余光向站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村长挥了挥手。

余光是本市大学人文系的教授,他带着他的三个学生,沈天、吴勇和翁蓓蓓来到本市远郊的一个偏远村庄,考察当地一种诡异的丧葬习俗——夜葬。

传说在偏僻的恶诅村,常常会有因为天灾人祸而死于非命的人,比如车祸、上吊、凶杀、投水。这样的死亡方式被称为“凶死”。当地的村民认为,凶死的人,灵魂不能安定,带着很重的煞气,如果葬在祖坟里,会引起家宅的不安宁,秧及后人。于是,就有了夜葬的习俗。

只能在天无星光的暗夜中,由村中的壮汉抬到偏远的山坳里,在远离祖坟的荒野安葬。而关于夜葬习俗的细节,却一直不为人知,处处透着神秘。这也是余光一直想要了解的东西。

这次来之前,余光事先得到了村长的电话,说前日有一个女村民投水自杀,将会在次日深夜下葬。于是,有了考察队的这次四人之行。

到了恶诅村,自然第一个拜访的就是村长——王劳模。

(01)

王劳模的家是一幢有着茅草屋顶的土墙平房,堂屋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盏油灯,散发霉臭和劣质旱烟呛人的味道。四处墙壁坑坑洼洼,土块从墙体上剥落。这是一个贫穷的山村。

王劳模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枯瘦如柴,面颊像是刀削过一样,两颗浑浊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眶之中。他先说起了那个凶死的女村民:“死了的女人叫吕桂花,三十四岁。她男人到南方打工,在外面裹了一个野女人,一回来就闹着要和桂花离婚。桂花一时想不通,就走上了绝路。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他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旱烟杆使劲敲着鞋底。

余光连忙撒了一根烟给村长:“给我们说说夜葬的习俗吧,你知道我们是因为这个而来的。”

王劳模瞄了一眼纸烟上的牌子,然后把烟插在了旱烟杆上。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慢慢说道:“这凶死的人啊,可跟在家里死的人不一样,有邪气的。”话音未落,一股莫名其妙的穿堂风掠过堂屋,油灯的火苗摇曳了一下,把屋里几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翁蓓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迷信!”大大咧咧的沈天冒了一句话。这小伙子满脸粉刺,火气满足。

王劳模的脸色赫然一变,一脸阴沉。

余光连忙瞪了一眼沈天,叫他赶紧闭嘴。

王劳模瞥了一眼沈天,正色道:“不要以为我迷信,我大小也是一村之长。不过,在这世上,真有很多我们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那年夜葬的时候,就有一个小青年,在赶路的时候说了话,第二天就死在了竹林里,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就是没了气,村民们都说是鬼上了身!”

余光一下来了精神:“你刚才说有人在夜葬的时候出了声,然后就死了——你的意思是,夜葬的时候不能出声?”“对!”王劳模答道:“不能出声,一句话也不能说。谁说了话,就会引回来死者的凶灵!”

屋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穿堂风呜呜作响。“不说了,晚上说着心里毛烘烘的。明天白天再说吧。”丢下了一句话,王劳模进了里屋,只留下考察队的四个人在堂屋中面面相觑。

(02)

“余老师,您怎么看夜葬这种习俗啊?”吴勇的问话打破了堂屋里的寂静。

还没来得及余光回答,沈天就抢过了话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啊?当然是迷信了!”“可是……可是……可是刚才王村长也说有个小青年没有遵守夜葬的习俗,结果第二天就死了,这又怎么解释呢?”翁蓓蓓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语音在不自觉中竟带了点颤音。

余光看着翁蓓蓓,慢慢说道:“鬼神之说,古已有之。这些其实是古人在科学不发达时,对当时不能解释的事用心中自己的方法来寻找答案。夜葬可以看作是一种古老的文化现象,在历史的变迁中,有些文化源流是可以探知的,而有些则是无法被探知的。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探知夜葬的历史渊源,而不是去考量鬼神之说的真实。你们都是大学生,应该用辨证的眼光来思考,所谓鬼神,只是庸人自扰,疑心生暗鬼。其实,鬼是生长在你们心中的东西。”

吴勇咳了一声:“余老师,我也看了一点关于夜葬的资料,有点不成熟的想法。”“哦?”余光将眼光移到了吴勇的脸上。“我看过地方志,明代初期,州府曾下令实行火葬,严禁土葬。而且颁布了严厉的刑罚,如若违抗,会遭到砍手断脚的惩罚。百姓为了保留自己的丧葬习惯,只好躲避官府追查,把下葬的时间改到了深夜,从而形成了风俗。”“嗯……”余光轻轻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可是,为什么这里只有凶死的人才会实行夜葬呢?寿终正寝的村民依旧是白天出丧,只有死于非命的人才会埋在荒野,并且不迁入祖坟。这又是为什么呢?”翁蓓蓓穷追不舍地问道。

吴勇的声音思索了一下,说:“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再好好思考一下,也许能找到答案的。”“呵呵。”余光笑道:“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本来就是好事,蓓蓓,你要多学学才对!”

翁蓓蓓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睡觉吧,大家都累了,明天晚上还要熬夜考察夜葬。今天晚上就在这堂屋里将就一夜吧。”余光吹熄了油灯。

堂屋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里屋王劳模的房间隐隐透出了一点光。

屋外起风了,听得见树叶正沙沙地响着,大概要下雨了吧?果然,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茅草做的屋顶也在风雨中摇晃着,还有雨水固执地从茅草缝隙中透了过来,在堂屋里滴滴点点地滴落。

(03)

余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空气里潮潮的。

王劳模早已经起身,一个人蹲在门槛上呆呆地抽着旱烟,满屋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余光递了一根烟给村长,才发现王劳模的眼睛通红,像是一晚上没合眼一般。“王村长,你们村为什么叫恶诅村呢?好奇怪的名字。”余光找到了一个话题。

王劳模抬眼看了一眼余光,有气无力地答道:“这名字由来很久了,反正自打我生下来,这里就叫这名字了。据说曾经有个恶鬼给这里下了诅咒,叫这里的村民在夜葬时不能说一句话。只要说了,就会在第二天死于非命。”“哦?”余光饶有兴趣地继续问:“这是为什么呢?”“老一辈的人是这样说的,这恶诅村的阴阳两界的一个交叉点,有很多进不了鬼门的孤魂野鬼就在恶诅村外的树林里游荡。这些鬼都是瞎子,但却不是聋子。他们看不见人,却能听得见人的声音。一旦听到人说话,他们就会吸去人的魂魄,掳走人的躯体,做为他们附身的根据。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可这里人人都相信这些话。特别是那年那个小青年不知死活地说了话,第二天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里的人就更相信这说法了。”王劳模唠唠叨叨地说着。

不知为何,余光竟觉得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透体冰凉,像是落入了寒窖一般。“瞎说什么呀,什么神神鬼鬼的事,真是荒唐!”沈天端着牙缸站在余光身后,满脸的不屑。

王劳模脸色陡然一变,满面的不高兴。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对余光说:“余教授,我去做早饭。”话毕,他已经钻进了低矮阴暗的厨房。

余光瞪了一眼沈天:“我真不该带你来这里,没见着我在了解情况吗?别忘记了我们是来考察夜葬,而不是来破除迷信。和山里人谈话,要学着投其所好,这样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你一句话就把话题给弄僵了,让人家不愉快。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

翁蓓蓓和吴勇都起来了,余光没好气地对学生们说:“现在去吃早饭,吃过了饭,蓓蓓和我去和王村长谈话,你们两个到村里转一转,别碍我们的事。”

山村里的早餐习惯和城市里大不相同。在城里,早上我们常常是吃点稀饭馒头豆浆油条什么的。可在这偏僻的恶诅村,可能是因为白天要做农活,连早上也弄得和正餐一样,四菜一汤。菜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农家老腊肉,鸡蛋炒番茄,猪头肉炒辣椒,呛炒白菜,酸菜蘑菇汤已经是这个山村里能够拿出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不过,考察队一行四人还真没什么习惯早上就吃这么多。看着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王劳模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余光连忙撒了一根烟给他。

当王劳模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后,余光让沈天和吴勇出了门,叫他们自己在村里看看,只留下了他和翁蓓蓓在屋里陪着王劳模。“给我们说说夜葬的风俗吧,都有些什么样的细节?”余光问道。

王劳模在杯子里撒了一大把苦丁茶,然后倒进了滚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我也谈不上。主要就是遵守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关键就是不要在送葬的时候出声。惹来了野鬼,谁也救不了。”

余光追问:“那老辈子都有什么样的规矩?”“规矩也不多,就是在送葬的路上不能说话,就连死者家属也不能说话,更不能哭了。夜葬也和一般的丧葬过程差不多的,也是分成停尸、出殡和下葬三个部分,不同的地方就是夜葬的对象是凶死的人,时间改成了晚上,不能出声音,安葬的地方改成了荒野。”

余光示意翁蓓蓓记录下王村长说的话。他又问道:“就只有这些不同吗?您能把夜葬的过程说得具体一点吗?”

王劳模呷了一口开水:“夜葬呢,是在晚上七点之后,午夜十二点以前。时间千万不能延误了。照老辈子的话来说,过了这个时辰,鬼门开了,孤魂野鬼四处乱窜,就算不出声也会被鬼抓走。当然,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这也只是乡下的传说而已。”

余光又递了一根烟给王村长。“参加夜葬的人,主要又三个方面组成。”王劳模点上了烟,眼睛半眯着说道:“首先是村里的乡亲,会有八个壮年的劳力把棺材抬到乱葬岗,死者的亲属拿着死者的黑白遗照紧跟在棺材后。家属在路上不能哭,如果忍不住,就不能让他们跟着去。另外还有带路的先生……”“带路的先生?”余光有些不解。“就是挑选安葬地点的地理先生。凶死的人,鬼魂凶得厉害,如果随意埋葬,活着的人没什么关系,埋在他身边的其他尸骨可就会遭殃的,说不定会永世不得超生。地理先生就是选择安葬地点的人。”王劳模慢条斯理地说着。

沈天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王村长,你们这里已经实行火葬了吧?”

村长警惕地看了一眼,说:“是的,是实行火葬了,那个死了的吕桂花也是火葬的。今天晚上,她的弟弟就会从城里取回她的骨灰。我们埋在地下的是她的骨灰,不是死尸。我们这里不土葬的,违反法律的事,我们不会做的。”

余光哑然失笑,把骨灰埋在地下,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葬,可也和土葬没什么区别了。不过,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考察丧葬习俗,违反政策的事,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一笔带过就是。

余光又问:“那地理先生又是谁呢?”

王村长盯着余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我就是地理先生!”“啪”的一声,翁蓓蓓手里握着的笔竟莫名其妙地断了,半截断笔掉在了地上。

(04)

屋外因为一场夜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清新的味道,令走在街上的沈天与吴勇心情爽朗。

现在还是上午,恶诅村的街上没有一条人影,只有几条野狗在垃圾堆里寻觅着食物,从两边的民宅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太阳已经挂在了天空中,热气渐渐从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升腾起来,地上的积水也慢慢消失。

沈天走在长街上,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总觉得背上毛烘烘的,好像有人一直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他。可当他转过身来,却没有一个人。“有点邪吧?”吴勇咂着嘴对沈天说道。“什么邪不邪的?朗朗乾坤……”沈天依旧嘴硬。

吴勇点燃了烟,说:“今天晚上可真有得受了,得熬夜去看人家下葬尸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农历的七月半啊!”吴勇狠狠吸了一口香烟,“传说一年最邪的日子,鬼门大开。今天太阳一落山,鬼门里的孤魂野鬼就会全体出动,群魔乱舞,搜寻替身。你可要小心啊,没看过聊斋吗?像你这样体健貌端的年轻男子,正是它们猎取的对象哦……”

沈天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最喜欢开玩笑,“嘿嘿,如果是男鬼,我就一脚踢它个下半生无法自理。如果是女鬼,咱就抓来开心开心。”

吴勇皱起了眉头,说:“沈天啊,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吴勇的话还没说完,在他们俩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嘈杂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他们看见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从村口走来。沈天和吴勇连忙闪到路边,让出一条路。

这一大一小都身着白衣,头上缠着素色的头巾。小伙子手里捧着一个陶土小罐,小孩则手捧一张镜框,镜框里镶着一张黑白素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两眼秋水,却又恍然无神。“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神神秘秘的啊?”待他们走过,沈天疑惑地问道。

吴勇答道:“一定是骨灰盒,我查过资料,虽然这里的夜葬,名义上是土葬,但实际因为国家的丧葬政策,尸体都是在火葬后再埋入地底的。刚才那两个人一定是才从城里取回了骨灰。那个小孩应该是死者的儿子,死者的老公听说是在外面裹了野女人,那个小伙子肯定不是死者的老公。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死者吕桂花的弟弟吧。”

沈天赞道:“吴勇,真看不出你这么厉害,这也猜得到?”

吴勇一笑:“遇到事先想一想,一定会有收获的。”“没说错!那就是吕嫂子的弟弟,他叫吕土根。”在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声音又是如此低沉,像是来自地底的声音,沈天和吴勇竟莫名其妙同时打了个寒战,透体冰凉,背上的汗毛根根竖立,冷汗竟浸透了薄薄的衬衣。

回过头来,街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是谁?”沈天大声问道。“我叫王民生,是今天晚上夜葬八人抬棺手中的一个。”这个年轻人答道。

(05)

“进来喝口水吧。”王明生来开了门,土墙屋里黑黢黢的,像是一口张开的大嘴。

沈天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进去就进去,难道我还怕吗?”

王明生呵呵一乐:“我就知道,沈学长和吴学长都胆量超人,不会拒绝的。”

吴勇一愣:“怎么?你认识我们?”“是啊!我当然认识你们。我也是本市大学的学生,在大学里,又有谁不知道沈学长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后卫,吴学长是校园著名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

几句高帽让沈天和吴勇心里蛮舒坦的,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山村里竟然会遇到同一学校的学弟。

山村的土墙屋都没有窗户,所以里面一片幽暗,只有一盏放着微弱昏黄光线的油灯。在油灯的映照下,可以看到班驳的土墙上贴着一张张黑白的相片。因为时间的关系,照片已经泛出了象征历经久远的昏黄。“我是恶诅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呵呵,这都是我以前小学中学时拿到的奖状,不值一提。照片上是我和我哥哥的合影,你们瞧,我们还算帅吧?”王明生在一旁解释着。

果然,照片上是两个男孩在村口边的一棵大榕树旁的合影。

这应该是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照的。明亮的日光顽强地插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恰到好处地正好射在两张孩童的脸上,孩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王明生,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会做抬棺手呢?”吴勇有些不解。“咳咳……”王明生有点尴尬,“一个地方总有当地的习俗。八个抬棺手来自于八个大户,虽然我们家已经不算是大户,但是我家里一定还是得出一个人手。现在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必须回来做这件事。”“你家只剩你一个人了?”吴勇惊道:“你哥哥呢?”“唉……”王明生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我哥哥当抬棺手的,可去年出了一点事。他在出殡时说了一句话,结果第二天神秘地死在了竹林里,身上找不到一处伤口。”

吴勇倒吸了一口气:“这是真的吗?”他没想到王劳模所说的在夜葬时说了话而离奇死亡的那个年轻人,竟然就是王明生的哥哥。“难道你也相信那些所谓的怪力乱神之说?”吴勇又问。

王明生摇头道:“我也是不相信的,不过我总觉得我哥哥的死,当中很有些古怪。”“古怪?”吴勇来了精神。他平时爱看推理侦探小说,如今听到王明生说到他哥哥的死里面藏着古怪,隐隐感觉后面藏着某些犯罪的因素,顿时来了兴趣。“我哥哥出事的当天,我正在镇里参加会考,没有在家。等我回来时,他已经夜葬了。我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看到了荒野外的一处坟茔。”王明生的语气变得黯淡起来。

吴勇虽然觉得王明生说的事是有些怪异,但却体会不到哪里有犯罪的因素。“你哥哥的去世的确很古怪,也不排除你哥哥有突然发病的可能,比如心肌梗塞。”“我也有这样的考虑,可我哥哥身体这么好,根本不可能有心脏病的!”“心肌梗塞是没有先兆的,也跟平时身体好坏没什么联系,很有可能是家族遗传。你父母有过这样的疾病吗?”吴勇解释道。“我的父母?我和哥哥才五岁时,他们就在一次山洪爆发中被卷到了谷底,等找到他们时,都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们也因为是凶死,没有埋进祖坟,葬在了荒野外的那条死人沟里。”王明生答到。“哦,对不起……”吴勇和沈天顿时沉默不语。“对了,你们到恶诅村来干什么呢?”王明生问道。“我们是来了解夜葬习俗的!是和我们的老师余光一起来的。”沈天答道。“哦,你们可以去拜访一下族长和赵先生。他们一定对夜葬习俗有着很深的认识。”王明生说道。“族长和赵先生?”吴勇一愣。“对,族长是村里最老的人,他非常了解夜葬习俗,他一个人住在村尾最末端的草房里。赵先生是个作家,从城里搬到这里来住的,据说在这里他可以更专心地写作。他住在村子后的山腰上,那是一幢别墅,我们都称为赵家大宅。赵先生是个好人,常常把家里的药分给村民们用,谁家受了灾,他也会鼎力相助。在村里,赵先生是最受景仰的人!”“还有这样的世外高人啊,我得马上和余教授联系一下,我们这就去找族长和赵先生谈谈。”吴勇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这里手机没信号的。”王明生说道,“这里太偏僻了,没几个人买得起手机,所以电信局没有来设立信号中转台。在恶诅村里,只有村长家和赵先生家才有电话。”“哦,这样子啊?”吴勇悻悻道,“那我们先回村长家,晚上再见了。”“好,晚上见。”王明生把两人送出了门。

(06)

族长王唯礼八十八了,满面皱纹,牙齿也掉得差不多了,可精神却依然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夜葬?从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个规矩了,出葬时不能说话。”王唯礼谢过了余光递来的龙凤烟,向余光等人说道。“那是民国的时候了,我还是一个小孩,有一天我玩晚了,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那时候的树林子茂密,山路静悄悄的,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亮光传过来,抬眼望过去,差点没把当时的我给吓出尿来。”屋里一片寂静,一颗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唯礼吐出了一口烟雾:“我看到,一个人这前面挥动着火把,后面八个人抬着棺木,整个送葬的队伍却没有发出丁点的声音,只有脚步的沙沙声。以前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我想要问,可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一句话也说不出。还好那个时候我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然下一个凶死的人就是我了。送葬的人全都低着眼睛,只看着青石板路,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哭声。我憋着气让过了送葬的队伍,飞跑着回了家,才觉得腿肚子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老妈妈见了,问了我,才笑着说那是送夜葬的。我倒是吓得不轻,连着在家里睡了几天,后来请了个观花婆来撒了米,我才回过神来……”族长讲到这里,一脸的惊悸,似乎这么多年来还惊魂未定,似乎八十年前的那幕还在眼前继续发生一般。

族长王唯礼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就到了兵荒马乱的年光,镇里驻扎了兵马,隔三岔五的花两三个时辰穿过山路越过铁索桥到我们恶诅村来拉壮丁,谁要是不从,一颗花生米立刻就让你报销。所以村里凶死的人就特别多。夜葬看着看着就习惯了。我从一开始看着别人送葬,然后也去当抬棺手,后来干脆做了地理先生。好在只要送葬的时候不出声不吭气,也不会有什么恶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余光:“哦,对了,你们晚上也要跟着送夜葬的队伍去看看吗?”

余光点了点头。

王唯礼皱起了眉头:“年轻人啊,恶诅村邪得很,你们不知道规矩的,万一在路上发出了声音,哪个人都救不了你们的。”

余光连忙应道:“我们一定会遵守你们这里的风俗,一句话也不说。”

出了族长的草屋,余光对自己的三个学生说道:“听见了吗,晚上跟着去夜葬的时候,你们一句话也不要说,只能用眼睛看,拿脑子记。”“嘁……”沈天应道:“哪来这么多规矩啊?余老师,难道你真的相信夜葬说了话就会死呀?”

余光瞪了一眼,正色道:“我们是来考察民间丧葬习俗的,为了考察顺利,我们就一定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我们这么做倒不是怕会引来什么所谓的厉鬼,我们只是要更完整地做好各项记录。”

余光的话刚一落下,他们就看到长街的一隅,有个人向着他们挥着手。仔细一看,正是那个今天晚上的抬棺手——王明生。

王明生躲在一幢茅草房拐角的阴影中,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地向沈天和吴勇做着手势叫他们过去。

吴勇给余光解释了一声,就和沈天向王明生走了过去。

余光则带着翁蓓蓓向村外赵家大宅走去。

赵家大宅在村外的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青砖绿瓦,白色的外墙。墙里栽着几棵很高的柳树,柳叶扬过了围墙,在墙外飘飘絮絮。

黄铜大门外左右摆着一对花岗岩石狮,门上挂着两个兽头门环。余光叩了叩门环,几声闷响后,一个身着麻衣的五十多岁的老人拉开了门。“是赵先生吗?”余光问道,顺手递过了自己的名片。

这老人看了看名片,然后恭敬地说道:“原来是余教授啊,赵先生今天一早就去镇上了,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应该能回来。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陈,你们叫我老陈头就是了。”

余光的眼角散过一丝失望:“我们是来考察恶诅村夜葬的丧葬习俗,也顺便来叨扰一下赵先生。既然先生不在,我们改日再来好了。”

老陈头连忙说:“也不用改日了,我且为赵先生做回主,请几位晚上来用膳吧,我会向赵先生通报的。”

余光和翁蓓蓓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赵家大宅。

(07)

坐在王明生那充满了霉味的土房里,沈天最先耐不住性子,问道:“你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事?”

王明生咳了一声,说道:“是关于死去的吕桂花的事。”“吕桂花?”沈天和吴勇齐声惊道。“不是说她是投水自尽的吗?”吴勇问道。“不可能!我很了解桂花姐,她绝对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王明生说着自己的观点。

沈天问:“可是王村长都说她是因为丈夫有了外遇才自杀的啊。”“不可能!”王明生正色道:“她老公根本就没有回村里,只是寄了一封信回来。吕桂花收到信那天,还嘻嘻哈哈和村里的闲汉子开玩笑。而第二天就听说她投水自尽了,那封信也是在她家里发现的。我心里有怀疑!”“怀疑什么?”“那封信是有人伪造的,她是被人害死的!”王明生肯定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吴勇惊道。“她老公叫王家强,也是我们王姓的。家强大哥是个挨一棍子都放不出一个屁的人,哪可能在外面裹野女人?”“男人啊,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是会变的。”沈天苦笑道。“不可能,就算所有人都变了,家强大哥都不会变的!”王明生怒了:“我刚上大学时,家强大哥还没去南方时,他每次进城都会来学校请我吃饭。他这么善良一个人,说他裹野女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吧好吧,就算我们相信你。那你说,谁会害死吕桂花呢?”吴勇问。“说实话,桂花嫂子虽然常常在村里和闲汉子笑闹几句,但也只是让人吃吃嘴上豆腐。如果谁要是真的想东想西,嫂子刚烈着呢。我怀疑是有人想占桂花嫂子的便宜,结果嫂子不从,最后被人下了毒手。”“那你怀疑是谁呢?”“现在我还不能说。”王明生把食指竖在了嘴唇上,说:“现在我还没有真凭实据,等我有了证据,一定第一个给你们说。”

(08)

王劳模家的桌上还是早上的那些菜,王劳模吧唧了一口旱烟,问:“上午你们去了赵家大宅?”“嗯。”余光点了点头。“那赵家大宅选的风水好啊,正是坐南朝北,两座龙脉相交的地方,抬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峰峦相汇。”“是吗?我们去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呢。”余光答道,“我们到赵家大宅的时候,赵先生正好出村了,没见着他,只看到了一对石狮子。”余光敷衍道。“不错,那里有对石狮子。赵家大宅所处的地方,是龙脉交汇之处,阳气大盛,要是没有天子,根本压不下这团火。于是我给赵先生一个建议,叫他摆一对石狮镇一镇气。果然,他摆了狮子后,灵感如泉涌一般。”王劳模得意洋洋地说道。“呵呵,还是你厉害啊。”余光笑吟吟地赞道。“要说这赵先生啊,倒也是一介奇人。”王劳模咂着嘴继续说道。这时,余光倒也有了兴趣,竖起耳朵听起村长的摆谈。“赵先生年龄不大,不过三十来岁,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就在电脑前敲来敲去,就能敲出钱来。真是让人羡慕啊”

余光哑然失笑,听到村长羡慕赵先生能够用指头敲出钱来,不禁暗笑村里人只看到人家拿钱时爽快,没看到人家寒窗苦读时的艰辛。

王劳模继续唠叨着:“赵先生还有一手好枪法呢,有一次我在森林里抓獾子,透过树叶看到他放枪,没有一颗子弹漏了的,打了好多鸟。他打的鸟多了,就攒在一起去镇上换酒。”

余光好奇地打断了王劳模的话,问道:“这个赵先生叫什么名字?”“赵连蒲。”“噢……原来是他啊……”余光赞了一声,吴勇也跟着兴奋起来。

赵连蒲是本市著名作家,写得一手好文章。更出色的是他的推理悬疑小说,故事悬念一环扣着一环,每本都是畅销榜上的前几名。吴勇还曾经想邀请赵连蒲到学校来进行讲座,却因为找不到赵作家的联系方式才作罢。想不到赵作家原来隐居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村里。

吃过了午饭,王劳模招呼考察队的四个人休息。因为昨天来得仓促,只给他们准备了堂屋的地铺,现在王劳模已经收拾出了两间客房,翁蓓蓓单独一间小的,另外三个大老爷们住一间大的。

吴勇对沈天说:“今天下午,我们一定要到赵家大宅去,我要邀请赵先生,请他有空的时候到学校来进行讲座,如果能把他请去,一定会在学校里轰动的。”“嗯,赵先生的照片从来没在媒体上公开过,他也从来不出席什么签售会和采访,很是有点神秘感。就凭他这么低调的处世方式,我也会去拜访拜访他的。”沈天也是一脸的崇敬。“那你们俩就少说废话了,下午去赵家大宅,晚上还要考察夜葬。现在赶紧抓紧时间躺一会吧,不然到了晚上一点精神也没有。”余光进了屋,笑嘻嘻地对两个得意弟子说道。

余光拉上了黑色的土布窗帘,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09)

五点半的时候,王村长带着余光他们来到了赵家大宅门口。

王劳模敲了敲兽环,几声沉响后,门开了。老陈头站在门内,必恭必敬地说道:“欢迎欢迎,赵先生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等你们呢。饭还有一会才弄好,我先领你们去和赵先生摆谈摆谈。”

门里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回廊两边是一个人造的荷塘,翠绿色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池塘,几只蜻蜓在塘中点来点去。

老陈头走在最前面,他的一只脚稍微有点跛,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穿过了回廊,就是一幢中式的别墅。

别墅的左边有一间很小的土墙房子,门紧紧地锁着,但是隐隐可以听到了狼狗在里面低沉地吠着。

翁蓓蓓听到狗的低吠,心不由得紧了一紧。老陈头回头一看,似乎瞧出来了翁蓓蓓的不安。他连忙大声地叫道:“黑贝!闭嘴!有贵客来了,你还叫什么?又不是有小偷来了!”

关在小土房里的狼狗仿佛听懂了老陈头的话,立刻就安静了。

赵连蒲三十出头,长发,戴着一副眼镜,脸瘦得像是刀削过一般。两只眼睛因为长期熬夜,布满血丝。在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WORD文档打开着,可以看到粗黑的标题写着两个字——夜葬。

吴勇好奇地问:“赵老师,您也关心夜葬啊?”“呵呵。”赵连蒲浅浅一笑,“我对夜葬的习俗哪里能有你们了解得透彻。我只是住在这里,多少对夜葬有一定的认识。我准备把一个凶杀故事的场景搬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里,而夜葬正好是一个启承的背景。”“厉害!厉害!不愧是赵老师。”沈天赞道。“那么赵老师是怎么看待夜葬这一独特的丧葬习俗呢?”吴勇把话题引向了余光也感兴趣的地方。

赵连蒲啜了一口清茶:“事实上,我并不关心民俗的由来,我只关心现象。我只是把这种现象当作我文章里的一个道具,让现象为我的故事服务。就这么简单。”

余光一笑:“赵先生的确说到了问题的本质。我们研究历史,也只是在旧书堆里乱翻,现在我们的课题就是来了解夜葬的习俗。如果我们能有什么结果,可以帮赵先生的小说增添些微的细节,也算有了实际的意义。呵呵……”

赵连蒲忙道:“余教授过谦了……”

谈话的氛围在瞬间中就和谐融洽了,一片和风细雨中,老陈头走进了屋,对屋里的人说道:“赵先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客人们入席吧。”“好,好,好。”赵连蒲站起身来,引着大家走进了饭厅。

桌上的菜不多,但都很精致。素炒青笋,青椒苞米,尖椒肉丝,枸杞全鸭汤,生煎豆腐……清淡但也不失营养,满桌的香气袅袅飘在屋里,满屋生香。“各位,老陈头炒得一手好菜,今天大家可有口福了。”赵连蒲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用膳,他客气地把汤匙插进了鸭汤中。。

这时,饭厅旁的楼梯拐角,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像炸雷一般。翁蓓蓓手里的筷子一时没夹稳,“啪“的一声竟跌落在了桌子上。

(10)

赵连蒲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通起了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隐隐约约仍然可以听出是在和出版社的人关于版税的事争论着什么。“不行……说过是百分之十就是百分之十……少来这一套……”

余光暗笑:“看来名作家也有名作家的烦恼。”

王劳模有些坐不住了,他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机械表。余光也想起了晚上的正事,他们还得去考察夜葬的全过程。现在已经是快七点了。

王劳模站起身来对老陈头说:“麻烦你给赵先生说一下,我们得走了,我们今天晚上还要去给吕桂花做夜葬。”“吕桂花?!”老陈头的眉头一皱,惊诧地问道,“她死了?夜葬?难道她是死于非命的?”“是啊,她男人要和她离婚。她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王劳模解释道。“唉……”老陈头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走进隔壁房间。隔壁电话的声音被打断了,隐约听见老陈头对赵连蒲说余光他们要离开了,细声应了几句,接着回到了饭厅。“真是不好意思,赵先生现在正在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不能亲自送你们,真是抱歉得紧。”“没关系,”余光连忙说,“其实是我们叨扰赵先生了,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要去考察夜葬,我们一定来个一醉方休。”“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你们考察完夜葬,明天再到我们赵家大宅来,咱们好好喝上一场,我们这里还有自酿的桂花酒呢,埋在桂花树下已经一年多了。”老陈头的话不禁让吴勇与沈天都吞了一口不由自主淌出来的口水。

在老陈头的护送下,一行人穿过了长长的曲折回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一张黢黑的大幕,即将就要拉下。

走在回廊上,受了环境的影响,每个人竟都默不作声,只听见鞋底碰撞地面的声响。

别墅旁的那间小屋,狼狗低声浅吠着。虽然看不到狼狗的真面目,但也能想象到一定是一只威风凛凛,双耳齐竖的大狼狗。

打开黄铜大门,门外黯淡的日光下,站着好几个人,正等待着他们出来。村长王劳模也站在其中,一看到余光等人,就说道:“这就是今天的抬棺手,现在我们就去吕桂花家做下准备。”

果然,外面横七竖八地站着坐着蹲着好几个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吴勇和沈天寻找着王明生,可奇怪的是,他们俩都没找到王明生在哪里,在空地上也只有七个人。“王明生呢?”王劳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片寂静。“这小子,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走!去他家找他!”王劳模狠狠地说道。

在路上,余光和王劳模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王村长,你们在夜葬时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吗?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想要沟通,那又怎么办呢?”

王劳模笑了笑:“我们有老辈子传下来的土办法,那就是将梆子敲击竹竿,用发出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说,两声长代表前面是平路,两声短代表前面有障碍,一长一短代表前面左转,一短一长代表前面右转,连声碎响代表休息片刻。还有很多的暗号,我们之间都有自己的联络方法。”“呵呵。”余光赞道:“完美啊,这就是最原始的密码暗语,千万不要小看前人的智慧啊。”

言语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长街王明生的门前。

(11)

王明生家的门紧紧关着,不知为何,在吴勇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个抬棺手高声喊着王明生的名字,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但却没有人应答。

另外的抬棺手都喊叫着王明声,一声声呼喊就像是在招魂一般,一声跟着一声,此起彼伏,换来的却是长久的寂静,只有山风呼呼地掠过,做着无奈的回应。“好像有点不对劲。”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好像有点邪啊……”“仨儿,闭嘴!”王劳模大怒,双手合十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吴勇连忙说:“好像真有什么不对劲啊,今天白天他给我和沈天说过,他怀疑有人害了吕桂花,他想独力一个人调查这事。现在他不在家,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顿时,王明生屋外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胡说!”王劳模叫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吕桂花是自杀的,她老公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她一时想不开就投了水。吴勇,你们虽然是客人,但是也绝对不能这样捕风捉影!如果你再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就不客气地对你说,恶诅村不欢迎你!”“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沈天不客气地回敬道,他的眼睛里尽是狠狠的杀气,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紧紧逼视着王劳模,他的眼神立刻吓得王劳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光赶紧打上了圆场:“你们都少说两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打开门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吧……”

突然,余光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站在了木门前,在这一刻,他嗅到了一股腥腥的味道,正从木门里边飘了出来。

这是淡淡的腥味,若有若无,不注意分辨根本察觉不到。但是余光嗅到了,因为他的鼻孔正好凑拢了木门。

不祥的感应立刻萦绕他的脑海。“出事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三个字。

余光愣愣地注视着木门。门如同凝固了一般,周遭的空气也静止了,余光开始觉得了闷热,他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但冷汗依旧噌噌地冒了出来,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

在余光的沉默中,所有的人都受了他的感染,一言不发地看着木门。“把门踢开!”余光冷冷而又严肃地对沈天吩咐道。

沈天抬起脚,一脚飞踹在木门上。“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踢开。

(12)

余光让翁蓓蓓留在了屋外,他很担心一会可能看到可怕的场面,他不想自己的这个女学生看到这一切。

因为没有窗户的原因,王明生的屋子里暗暗的。王劳模挥挥手,对那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吩咐道:“仨儿,去把油灯点上。”

这个叫仨儿的抬棺手走进了屋,摸索着点燃了油灯。

油灯的光线很微弱,依稀看到屋里空旷如也,没有几件象样的家具,更谈不上什么家电。石灰剥落的墙壁告诉了大家王明生有多贫穷。

在屋的正中央,桌子横七竖八地倒塌在地上,碗筷撒落一地。仿佛屋里刚刚遭遇过一场浩劫。

仨儿看着屋里的一切目瞪口呆,他喃喃地说道:“出事了……王明生失踪了……他被厉鬼捉走了……”“闭嘴!”王劳模怒道:“少在这里蛊惑人心!”

仨儿依然眼光涣散地自言自语:“一定是被厉鬼捉走了,这已经是半年中的第九个了……”“混蛋!你还说!”王劳模愤怒了,他走到仨儿面前,狠狠的一个耳光扇在了他脸上。顿时,仨儿的脸上出现了五个清晰的火辣辣的指印。“等等……”余光连忙问,“村长,刚才仨儿说半年内失踪了九个人,都是被厉鬼捉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愣了一愣,然后神情尴尬地说:“余教授,你别听这些人胡说。情况是这样的,半年以来,我们恶诅村有八个年轻人不辞而别。我估计他们是到外面打工去了。因为害怕接里人不同意他们出去,所以也没有留下片言半语。也可能因为在外面生活得也不是很如意,也没有寄信回来。正因为这样,村里就传说这八个人是被给村里下恶诅的厉鬼捉去了。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谣言,余教授,您千万别相信。”

余光定了定神,说:“不管以前失踪的人是怎么了,现在王明生却是真的失踪了。我们必须马上报警!”

王劳模却说:“那也不一定就是失踪,他也有可能是偷偷到外面打工去了。”

沈天听着王村长的语气,心里很是不爽:“王村长,你怎么这么肯定王明生不是失踪,而是出去打工了,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王劳模脸色一变,冷若冰霜地问道:“姓沈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心里又能有什么鬼?”

沈天冷笑道:“那就报警吧,让警察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劳模正色道:“如果警察说我报了假案,以后追究谁的责任?”“那如果王明生真的是失踪了呢?”沈天继续紧逼。“那如果不是失踪呢?”

吴勇没有参与沈天与村长的争论,而是背着手在屋里仔细地看着。当他走到被沈天踢了一个大洞的木门旁时,停住了脚步,眼睛一亮,然后对村长和沈天叫道:“你们不要吵了,我敢肯定王明生是在别人的胁迫下离开屋子的!”

王劳模的身体像筛子般颤栗了一下,回头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吴勇指着木门的背面,说道:“你们看这里!”

木门上隐隐约约有几条划痕,很细,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划痕后露出了浅白的木茬。在划痕旁还有一个明锁的挂钩,挂钩上还粘连着几丝蓝色的布条。“这划痕是指甲留下的。”吴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了抚划痕,然后在划痕上取下了什么东西,竟是半截指甲。“这指甲的方向是手背向下的,这说明王明生是被人打晕后,横抱着离开这里时,指甲正好划到这里留下的。这划痕如此深,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也说不定是他以前留下的,说不定他无聊时划门背玩呢。”王劳模说道。“省省吧,王村长。你才会无聊到拿指甲去划门板呢。”沈天嘲弄着说。

吴勇继续说:“这划痕后的木茬还是浅白色,这是一个新的痕迹,肯定是今天才造成的。这挂钩上还留有蓝色的布条,肯定也是抱他出去时勾住了衣服留下的。我还清楚地记得,上午王明生就穿了一件蓝色的外衣。”“可是谁又会害王明生呢?”王村长喃喃说道。“上午王明生向我们透露,他怀疑吕桂花是被人害死的,他要独力去寻找凶手的证据。现在他失踪了,一定是那个坏人察觉了他的行动。”沈天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瞟了王劳模一眼。“那怎么办?难道以前那八个人都是这样失踪的吗?”王劳模的语气低沉下来。“少说废话了,赶快到你家去报警吧!”沈天焦急地叫了起来。“好,好,好!现在就到我家去打电话!”

(13)

天已经黑下来了,王劳模埋怨道:“已经快到夜葬的时辰了,可我们还得忙其他的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叫王明生当抬棺手了。”

一边走,余光一边问仨儿:“以前失踪的八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仨儿搔了搔脑门,答道:“都是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人,头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来,就算是出去打工了,也没有理由不和我们说一声啊。”“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人会绑架他们呢?都是农村的劳力,总不会是绑架去叫他们免费种地吧……”余光忖道。

进了村长的家,王劳模先点上了油灯。他引余光进了里屋,屋中的炕上,摆着一部黑色的老式拨号电话。

余光拾起听筒,正准备拨110时,突然愣住了,听筒一点声音也没有。

出了屋,王劳模叫仨儿点燃了火把。

仰头看去,一根白色的电话线像是断了头的尸体一般,软绵绵地搭落在房顶上。“有人割了我的电话线!谁这么胆大,居然敢割我的电话线!让我知道了,我让他不得好死!!!”王劳模大声叫了起来。“少演戏了……”沈天在一旁冷笑。“你什么意思?”王劳模转过脸来怒视着沈天。“这里还有谁敢剪你的电话啊?你可是一村之长啊。”“你是不是想说这是我自己剪的啊?你什么意思?”

沈天嘿嘿一笑:“不是你是谁?刚才你一直想说服我们王明生不是失踪,而是出村打工了。叫你回来打电话报警,你还一路上唠唠叨叨推三阻四。你说,不是你自己剪的,还会是谁?”

吴勇打断了沈天的话,说道:“沈天,你不要随便怀疑村长。他也不知道王明生会被绑架,没有理由剪掉自己的电话线。再说今天一下午村长都和我们在一起,他又没有分身术,哪有工夫来剪自己的电话线呢?”

王劳模看了一眼吴勇,心里热乎乎的。

沈天闷闷不乐地闭住了嘴,余光赶紧说:“我们都不要随便怀疑别人,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想办法通知镇上的派出所。既然现在王明生失踪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村长的电话打不通,还可以去赵先生的大宅里打。我们现在就去赵家大宅!”“没用的。”王劳模黯然道:“村里就两部电话,是一根长的电话线连起来。我这里被人割了,赵先生那里的电话一样会中断的。”“……那怎么办呢?”沈天焦急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找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山路,到镇上去叫派出所的民警。不过,到了镇上也是深夜,民警到这里最快也得是明天下午了。”王劳模说道。“谁去报警?”王劳模对着屋外的一帮抬棺手高声问道。“我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站了出来,正在仨儿。“我和王明生是好哥们,从小玩到大的。我不去,还有谁能去?”“好,那你快去快回,我把村里的手电给你!”王劳模递给了仨儿一个手电筒。

仨儿正要走的时候,王劳模又叫住了他,叮嘱道:“你路上小心,特别是过那座铁所桥的时候,走慢一点。”仨儿应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呢?”一个抬棺手问道。“活人的事解决好了,该解决死人的问题了。”王劳模慢慢地说道:“夜葬的时辰也快到了,我们去给吕桂花出夜葬。”“可是,可是,可是……”那个抬棺手又问:“王明生失踪了,仨儿也出村去报案了。按规矩得有八个人抬棺材啊,现在只剩六个了,还差两个呀……”

王劳模沉吟片刻,随即指着沈天和吴勇问道:“你们两个是童男吧?”

翁蓓蓓在一旁吃吃笑着。沈天和吴勇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就你们俩了。今天晚上委屈一下你们二位,帮忙当一当抬棺手。”王劳模吩咐道。

沈天刚想拒绝,就被余光的眼神制止住了。余光没有忘记他们最初来恶诅村的目的,就是来考察夜葬的习俗。虽然突然有诡异的罪案发生,但作为一个学者,骨子里对于科研上的东西还是充满了兴趣与好奇。“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就去吕桂花家!她弟弟一定等急了!”王村长高声说道。

屋外的一群汉子站起身来,呼喊着走上了长街。

(14)

长街上,一阵风寒寒地掠过。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的天边传了过来,要下雨了。

沈天看了看王劳模,问:“快下雨了,还要去夜葬吗?”

王劳模点了点头,答道:“风雨无阻!”

吴勇听了,转头向村外的山腰望了一眼。远方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正好可以看到山腰上的赵家大宅,白色的外墙突兀于墨绿色的树木之间。

抬棺手们点燃了火把,却都静默不语,移动着自己的身形,鬼魅般向长街走去,空气似乎凝固了,处处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长街上很是冰凉,脚地触碰到硬硬的青石板,发出了嘈杂的砰砰声。

吕桂花的家在长街另一端的末尾,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人,门关着,只在屋檐挂着两只硕大的白色灯笼。屋外插着三柱香,才烧上两三公分,看来是才点上的。香旁是一个火盆,盆里乘着烧得变成一堆灰烬的钱纸,嗅上去涩涩的味道,这是一种死亡的味道。

翁蓓蓓突然鼻子一酸,莫名其妙感觉悲凉。“土根兄弟!土根兄弟!”王劳模叩着门,大声叫着名字。良久,却没有人作答。

余光嗅了嗅鼻子,一丝阴云袭上了他的眉头。他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余光的心头骤然一紧,像是有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脏正中。

围聚着的抬棺手们窃窃私语起来,隐隐中,有人低声说道:“怎么没人开门?吕土根呢?难道他也失踪了?”

在火把的映照下,王劳模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用力地捶着门,薄薄的木门几乎快被他砸穿,可还是没有人作答。

气急败坏之下,王劳模抬起脚来使劲踹在了木门上。轰的一声,门被他踹开了。他接过了一根火把走进了屋。

屋中没有人,只有一具黑漆漆的桐木棺材摆在堂屋的正中,两边各放了一根惨白色的蜡烛,正放着惨白的烛光。

棺材后一副黑白的遗照高高挂在墙壁上,正是吕桂花。她在墙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堂屋中的人群,嘴角微微上翘,眉目分明。

吕土根没在屋里,难道他真的也和王明生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王劳模呆立了片刻,喃喃说道:“我给土根兄弟说过的,八点的时候在这里等我们的,怎么他不在了?”

余光沉吟道:“他一定没走多久,屋外的香才烧两三公分,棺材旁的蜡烛也没烧多少,难道他们也是被神秘人物绑架了?”

王劳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沮丧地说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他们都招惹什么人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的话音落下,屋里都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静默不语,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只有蜡烛滴着蜡油,散发出类似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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