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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17: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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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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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试读:

内容提要

本书从实例来讲解我们身为打工仔的命运是怎么一回事,从他们的经历中可以看出,世态的丑陋,其详细叙说了社会的不公平,细看此书,你从书中受到前所未有的感想,让你不会被世态淘汰出局,永立于不败之地。

1.深圳爱情故事

说老实话,那天我闯进“蓝眼泪时装屋”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明确的目的,或者说是企图。

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搞不懂那天到底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还是最亮丽的日子。

那天,我这个总经理特别助理代替我们公司总经理——也就是我老爸去酒店跟一位港商谈了一笔生意,合同搞掂,出了酒店一看手表,才知早已错过了和女友小玉约定去“锦绣中华”游玩并藉此为她庆祝二十岁生日时间。我忙驾着自己宝马车风驰电掣般急冲冲的往小玉的住处奔去,不想半路上就接到了小玉的电话,劈头盖脸第一句话是岳勇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我心中有愧,忙不迭地说小玉你别、别生气,本来今天早上我就准备开车去接你的,不想被老爸临时叫去会客户了,忙来忙去忙碌得连电话也忘了给你打,所以、所以……

小玉抢白道鬼才信你,这已经是第六次了。我陈小玉恨死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我急了,小玉别、别……有话好好说……

小玉说我才懒得跟你说呢,我要陪阿文看电影去了。

阿文?我一怔,说就是你给我说过的那个为你写了九百九十首廉价情诗的穷酸作家肖阿文?

小玉说对,就是他。

我说,你以前不是嫌他穷么?

小玉说,穷一点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真心爱我就行了,虽然他的身价不如你这位富家公子,但他至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我说小玉我……“叭”的一声,小玉连拜拜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我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宝马”突然停在了大路中间,身后的汽笛顿时响成了一片,交警也立即跑来给我开了一张罚单。他妈的,人不走运喝碗凉水也生砂。

小玉是我在三年前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尽管她与我心目中那完美的恋人形象还有一段距离,但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却很像我学生时代的初恋情人,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三年的感情积累,现在却说散就散,怎不叫我痛心?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发现家里的情况比我的心情还糟,地上一片狼藉,屋子里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世界大战刚刚在我家发生似的。原来老爸和老妈又在吵架。

双方争吵的焦点仍是一年前老爸背着老妈在外面偷偷搞上的、后来又被老妈火力侦察到并迫于老妈的压力抛充了的那个情妇。

老妈说老爸不该事到如今还开支票给那个狐狸精。

老爸矢口否认说没有,就算我肯给,她也不会要。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她现在早已自食其力了。

老妈瞪着眼说你对她倒还挺了解的。

老爸说那又怎么样,我不是已经跟她断绝来往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老妈双手叉腰说……

老爸跳起来说……

我的头涨得老大,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突然大吼一声就冲出了家门,冲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吧……

我肚子里装着几大杯烈酒头轻脚重地走出酒吧时,天色已黄昏,一抹血红的夕阳斜照在车马喧嚣人满为患的深南大道上。

我暂时还不想回那个乱糟糟的家,但我实在又无处可去,于是我就信马由缰地在深南大道上走着。

我心里觉得很委屈很难受,总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哪怕就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陌生人都行——只要他肯听,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只有将肚子里的东西哎吐掉才会觉得舒服一样。可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肯为我驻足。

习习的晚风有如情人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和我闯开的胸膛,吹得我腹中的酒劲直往上涌,我顿时觉得轻飘飘起来,脚步也像腾云驾雾踩不着地似的,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好几次都闯到了大路中间,好几辆汽车都在我跟前踩了刹车。

我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脚步轻飘地走啊走啊……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更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我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忽然进一块白底蓝字的招牌——“蓝眼泪时装屋。”

一看到这块招牌,我糊里糊涂的脑海里便清清楚楚地闪现出了一个人,一个女孩的身影。

一副不高的瘦削的但却小巧匀称的身材,一袭洁白如雪的连衣裙,一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她,便是我的初恋情人兼中学同学。她的名字叫白小蓝,另外还有一个十分优雅好听的别名叫“蓝眼泪”。

这个“蓝眼泪”是不是那个“蓝眼泪”呢?

我觉得我有必要进去证实一下,因为这些年来,蓝眼泪那纤巧玲珑的身影和那双泪雾眸子一直在我梦中闪现,我伸手去抓,却又怎么也抓不到。

于是,我一脚踏进了蓝眼泪时装屋。

时装屋店面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店里挂满了各式新潮时装,白炽灯管正亮着。顾客不多,显得有几分冷清。

一个穿花裙子的服务员正坐在柜台前打瞌睡。我想我走进去的脚步一定很重,所以一下子就惊醒了她的美梦。她揉了揉眼睛,还没有完全看清楚我就被满身的酒气熏得皱了一下眉头,但良好的服务素质还是使她微笑着走上前来问我先生买衣服吗?

我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说不是,我找人,不是,我找人。我说了两遍,她才听清楚,因为我的舌头有些打结了。

她一怔,说先生您找谁?

我说我找、找蓝眼泪,我找蓝眼泪……

说着,我只觉有股巨浪般的酒气自腹底猛地往上一涌,一张嘴,哇的一下,一口脏物吐在了漂亮干净的地板上。

我只听见这位服务员小姐愤怒地惊叫了一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我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

我十多岁的时候,正是老爸在深圳闯天下最重要关键最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不能分心照顾我,便把我寄居在乡下外婆家。

所以说,我的中学时代基本上是在乡下度过的。

在乡下念初中时,蓝眼泪是我的同桌。那时的她细眉细眼,玲珑清秀,被我们这帮无事的男生评为一级校花。高中时,尽管追她的男生不少,她却一概不予理睬,唯独对我情有独钟。她是我的同桌,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那时早恋现象已经成为了校园里的一条独特风景线,老师们对此也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有利的条件下,我和蓝眼泪的恋情飞速发展,不出一学期便到了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地步。寒、暑假时,老爸开车来接我回深圳度假,我常借故不去。因为我知道如果去了深圳,我整个假期就见不到白小蓝了。我外婆家与白小蓝的家相距很近,但我从来没有去她家玩过,因为我不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她什么都告诉我,唯独这件事却从不肯说。我当然可以猜想得到一定是她的家境不大好,所以她怕我去她家。但她却常去外婆家找我,时间一长,外婆便猜到了我们的关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爸。老爸听后拍拍我的肩膀说找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老爸不会干涉你们来往,只是千万不能因此耽误了学习。然后他又表示想见见白小蓝。只可惜他每次都来去匆匆,一直没见到过白小蓝,我想如果他那时见过小蓝的话,也许我们现在的故事就会简单多了。

说起“蓝眼泪”这个雅号,还是我给她取的呢。因为那时的她特别爱哭,而且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连防洪大坝也未必能挡住。记得有一次,有位年轻的女教师见我在服装设计方面颇有潜质,便赠了我一本有关这方面的书,叫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没准能成为一位服装设计大师呢。白小蓝听说这件事后,便扯着我的衣服哭了好半天,硬说我和那位女老师有关系。等我一五一十地向她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并当着她的面烧掉了那本书时,她的眼泪至少已经温透了二十张纸巾和十条手绢外加我的一件外衣。见她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样子,我忽然来了灵感,张口就给了她一个“蓝眼泪”的雅号。这个雅号在校园里传开后,曾风靡一时,一度成为白小蓝的代名词。“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各奔东西。”用这首歌词来形容当时的我们夫是太恰当不过了。

那年的“七月风暴”过后,我俩都考上了大学。但她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多病,已无力供她继续读书。在她作出最后抉择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学校后面一片幽静的草地上相拥而坐,默默相守,直至夜深人静,然后我们都庄重地向对方呈上了自己的身体,很自然,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我们已经做过许多次似的。做完,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流着眼泪喃喃地说勇,我爱你,我永远爱你,不管是天涯还是在海角,我都会记住你,记住今晚。在月光下,我第一交发现蓝眼泪流泪的模样很好看。我已经预感到我将会要失去她了,但我却没有挽留她,人生有许多东西是无法挽留的。

两天后,我收到了她写给我的一封长信,才知她已经为了支撑那个贫穷困苦的家庭而离开了家乡,到外面打工去了。信封里还有她剪下来的两只漂亮的长辫,她在信的最后说,断发不断情,人走心难走……

这两只长辫一直被我珍藏至今。

而我呢,高考志愿中我本来填写的是报考中国服装设计学院,因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自小上就对服装设计方面的知识非常感兴趣。但后来不知老爸通过什么关系把我转到了中国财经大学读经济管理专业,说是以后好子承父业。我知道老爸就我一个儿子,如果不这样他的公司他的事业他成百上千万的家资将会后继无人,便也只好认命了。至于我和蓝眼泪的关系,正如一首歌中所唱的,成了一场“不了了之的爱情”……“岳勇,你醒醒!你醒醒!”

当我正在往事的长河中梦游时,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声从遥远而贴近的方向幽幽传来。

我不由自主地应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是阳光,一片早晨清新明媚的阳光。

然后我便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站在我床前的阳光里的女人。

阳光是从她身后的窗子里射过来的,照得我的双眼一阵炫痛,使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脸。我只能看见一个披着一身绚丽阳光、光彩夺目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眼前。

我听见她用一种柔润的声音说你醒了岳勇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白小蓝我是蓝眼泪呀!

我的醉意完全消失了。我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是白小蓝?你是蓝眼泪?

我把她拉到背光处,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只见她身着一件质地高档款式新颖的黑色真丝裙,V形造型衬着她窈窕的身段,胸部丰满,体态丰盈,袅袅婷婷楚楚动人;一头好看的秀发自然地披在肩后;她的秀眉像远山一样,淡淡的烟远过去,眉间所传达出来的气质却是忧悒哀怨的……

尽管她看起来似乎比过去长高了许多,妩媚了许多,成熟了许多,改变了许多,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真是白小蓝!

她真是蓝眼泪!

我曾无数次的设想,设想如果我和五年前的初恋情人在这极尽繁华的深圳都市再度相逢,那将是怎样一幅激动人心的场面啊!

我想她也一样,一样无数次的作过这样的设想。

但当楚境中的情景真的在今天,在今天这个极平常而又极不平常的日子里变成了现实时,才发现少年时代的那份火热的痴狂早已被岁月风尘褪尽了。尽管我们仍然年轻,但却已过早的成熟过早的学会了宠辱不惊。

没有热情的拥抱,没有热烈的长吻,没有狂喜的热泪,我们都表现得异常的平静和理智,甚至尽乎冷漠。我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深圳这地方,真小!”

她比我说得更少,只说了两个字:“是的!”

倒是昨天那个站柜台、穿花裙子的服务员小姐话最多,她把我昨天傍晚在她们店里昏睡过去后的情况告诉了我。原来我呕吐和昏睡在地板上之后,她觉得事态严重了,便叫来了老板娘,这老板娘自然就是蓝眼泪白小蓝了。白小蓝听见昏睡中的我一个劲地叫着“蓝眼泪蓝眼泪”,不由觉得十分奇怪,把我的脸扭过来一看,她一眼就将我认出来了,忙把我扶到了她房间里的这张床上……

沉默一直保持到我和白小蓝一同走进“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咖啡店才打破。

她叫了两杯加糖的咖啡,默默地递给我一杯。

我记得她以前喝咖啡是从来不加糖的,我想也许是她这些年独自一个在外闯荡吃过了太多苦多头所以不想再尝那种咖啡的苦涩滋味的缘故。

她吮了一口咖啡,然后幽幽地看着我,说,你……?

我心里的滋味就像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苦涩苦涩的。昔日山盟海誓的恋人,今日重逢,她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只是说一个“你”字。是她变了还是我变了还是我们都变了还是我们都没有变只不过是环境变了?

我看着她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那你为什么不问?

因为我一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你一定过得不错。

我扯扯身上那套做工考究的皮尔·卡丹西服说,还马马虎虎,你呢,“蓝……,我本想称呼她蓝眼泪,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小蓝?”

她苦涩一笑说,我可没你那么幸运,从乡下到深圳来闯荡了四五年,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家小小的时装屋。

她说这句话时忧郁的双眸幽幽地看着杯中浓浓的咖啡,那怅惘哀怨的眼神似乎已包含了她人生中所有的痛苦与沧桑。

从她的眼神里我猜想得到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艰难。

然后,我俩又无话可说了,各自喝着自己那杯咖啡,各自品味着那种又甜又苦又涩的滋味。

这时,抒情而缠绵、委婉而忧伤的轻音乐适时响起。

我向她伸出手说我们跳个舞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了身把她纤柔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

直到步入舞池相拥而舞,我俩才找回过去的感觉。

她紧紧靠在我的怀里,把香唇贴近的的耳朵,反反复复呢呢喃喃喋喋不休地向我诉说着,诉说那份她一直珍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未变的爱,诉说这些年来对我绵长的思念……

我感觉她全身都在颤抖,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然后,我们就吻了,吻得那么深那么甜那么热烈,仿佛要在这瞬刻之间把那漫长的离别之苦相思之累全都补尝过来似的。

跳完一曲,回到座位上,她已泪流满面。

她拭了拭眼泪,咬咬嘴唇使劲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嘴唇颤抖着说,对不起,勇,这些年来我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挫折、痛苦与不幸,流过了太多太多的泪,我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流干了流尽了,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得连眼泪也不会流了,可是现在、现在……

我说没关系,爱流眼泪的蓝眼泪才是真实的蓝眼泪,才真正是我所喜爱的那个蓝眼泪。

我把她拥入怀中,用舌尖将她脸上那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轻轻舐干。

我说小蓝,你道么,其实我也和你一样,这五年来我对你的心对你的爱也从来没有变过!

说完,我便低下头来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额头。

而她却急然推开我说别、别,勇,别这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我不配!不配让你爱我!

我说为什么?

她脸上的那种忧郁沧桑痛楚的神色又显露了出来。她躲开我的目光低声说我、我知道你没变,可是我、我却变了,我已变得面目全非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蓝眼泪了!我、我对不起你,我曾经、曾经……

她刚说到这儿,我便用自己的双唇轻轻盖住了她的嘴唇。我握住她的手,脉脉地看着她说,小蓝,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没有变,至少在我眼里你一点也没有变,你依然还是那么纯洁可爱。就算、就算你真的变了,那也是值得原谅的一个女人,无亲无靠,独自一人在这极尽繁华人心险恶处处陷阱的大都市闯荡,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变化都是值得原谅的——如果我是真心爱她的话。

泪雾又迷了她的双眸。

她靠在我怀里动情地说:“勇,你真好!”

第二天,我又去了蓝眼泪的时装屋。

今天,小蓝换了一件雪白摇曳的长裙,一头漂亮柔顺的长发还别出心裁地扎了两只乌溜溜的大辫子,一前一后地搭在肩头,这使我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玲珑可爱的蓝眼泪。

她拽着我的胳膊问我她今天的打扮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就是看一辈子也不会看厌。

她的脸就有些发红了,朝我调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忘了以前在学校读书时你不是说最喜欢我这身打扮么?

没想到我五年前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她却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真有些感动了。我说对呀,我想起来了,这套裙子的款式还是我帮你设计的呢,想不到时隔这么久了你仍然还保留着它。要是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扔掉你剪下来送给我的那两条辫子了。

什么?她的眼睛黯了一下,那两条辫子你、你早已扔掉了么?话语中满是辛酸的味道,眼眸里又是泪雾一片。

我看着她笑了笑说,没有扔掉呢,傻瓜,我是逗你玩的,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扔掉呢?我一直把它藏在枕头底下,每天睡觉之前我都要拿出来看一看。

她立即转嗔为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不信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乘机向她提出邀请,哦,对了,什么时候去我家……?

她却明知故问,去你家干什么?

让我老爸老妈看看。

看什么?

看你!

看我什么?

看看你这位未来儿媳是不是合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意思!我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她的两颊顿时一片绯红,低头羞赧一笑道谁说要做你老婆了?

我笑笑说我可没说,这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她羞红着脸轻轻打了我一拳,嗔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我说我从来都这么坏,这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不坏,你又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我,历时五年不变?

她看着我抿嘴一笑说,你这人倒蛮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嘛。

我冲她一抱拳说多谢夸讲,彼此彼此。

她一见我这滑稽样,又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我怔怔地看着她说我一直认为你哭的样子好看原来你笑的模样也这么好看!

她噘噘嘴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不哭不笑的样子最难看么?

我忙不敢不敢,不但你不哭不笑的模样好看,而且就连你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她忍不住又是一笑,贫嘴!

接着,她又带我在她的时装屋里转了一圈。

店里的服装还真不少,而且大都是名牌新潮服装,但顾客却寥寥无几。

转完了,我犹豫着说虽然现在是服装销售的淡季,但你这儿的生意是不是也太淡了些?

她眼里掠过一片阴云,叹了口气说唉,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混口饭吃不饿死就行了,再怎么说这至少也是自食其力,怎么也比以前靠别人生存要强得多!

我一怔,说你以前是靠别人生存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悒郁地叹了口气说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我想我刚才的话也许触及到了她心灵深处的某处伤疤,便改口对她说小蓝,不是我危言耸听,照这样下去你的这间时装屋只怕维持不了多久。

她叹了口气说,现在生意这么难做,过了眼下再说吧,要不又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应该改变一下经营思维。

怎么改?

我看了一下你店里的服装,发现好服装还真不少,全是赶时髦的名牌货。但是你却忽视了一点,你的服装全是跟着潮流走的,市面上流行什么样的款式你就卖什么样款式的服装,可是潮流来得太快也去得太急,你跟得再紧也只能在它后面,你永远都不可能赶上它。

她点点头说的确如此,如今现代人穿衣服讲究的是时髦和新潮,可是这个潮流还没过,更新的潮流又来了,的确是让人目不暇接,无所适从。

我说如果你根据顾客的心理和需要来自行设计服装,用自己的服装来引导时代潮流,走在潮流的前面,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听了眼睛一亮,说有道理有道理,果然不愧是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才生。

想了一想,她却又高兴不起来了,可是……我对服装设计并不在行……

我说你别怕,不是有我吗?

对,我差点忘了,念书时你最喜欢设计服装了,你给我设计的那套裙子不是还在学校服装设计大赛上获过一等奖吗?“这倒不假,后来我虽然没有进服装设计学院深造,但也没有把这门我十分感兴趣的功课落下,而且这些年来我还交了不少服装设计的朋友,经常得到他们的指点,我自信我现在的水平未必会比那些专业服装设计师差多少,只不过一直没有一显身手的机会而已。”

那太好了!小蓝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现在已是午饭时间了,这顿我请怎么样?

我笑笑说,还是我作东吧,等我设计出来的服装有了好销路之后,我再狠狠撮你一顿。

回家后,我立即着手给小蓝设计新款服装,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一共给她设计了十款。我不放心,又把图纸拿去请一位在服装公司任首席设计师的朋友看了一下。他看后对我说你不做我们这一行真是服装设计界的一大损失。

我听了非常高兴,连夜把这十张图纸给小蓝送了过去,她第二天就去服装厂每款订做了三十套。

三天后,我再去她那里,还没进屋她就当着店里那位穿花裙子的服务员小叶和许多顾客的面给了我一个温馨的甜吻。一看她这乐不可支的模样,我就知道我帮她设计的那十款服装销售情况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果然,小蓝兴奋地告诉我说那预先订做的每款三十套共三百套服装不出三天就销售一空了,她现在正在催服装厂每款再赶制二十套。她高兴地说她的蓝眼泪时装屋从开业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销售记录呢!

最后,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笑着说,走吧,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吃一顿。

那是当然!我也高兴地说,这次你赚了不少,我如果不狠狠吃你一顿那真是太亏了。我忽然一转话题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明天你得去我家一趟,把我最近给你设计的那几款服装图纸拿回来,顺便……

顺便干什么?

顺便在我家吃顿饭。我脸一认真地说,也好让我老爸老妈确实一下你这未来的儿媳的地位。

桃红色的云朵陡然升上小蓝的双颊,她羞赧地低着头,浓密的睫毛不安地扑动着,嗫嚅着说,这,这……我要看店,恐所没时间……不如改天吧……

小叶忙笑笑说,小蓝姐,你就去吧,店里一切有我呢!

美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

小蓝红着脸嗔了她一眼,多嘴!

晚上回到家,我把这事跟老爸老妈说了一下,老爸老妈一听我这个一向只谈爱情不谈婚姻的大龄儿子也“想要有个家”,可高兴坏了,忙拉着我问儿子,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被一向挑剔得不得了的你看上了?小玉?

我说不是,我跟小玉早吹了。她是我的一位老同学,现在在深南大道开时装店。

老妈忙问她长得漂不漂亮?她的眼睛大不大?她的皮肤白不白?她的脾气好不好?

我说妈,看您急得,等您见了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爸老妈相视一笑,好像生怕我会改变主意似的,立即拍板定下明天中午在浓南大酒店订上一桌,酒菜一定要最高档的,千万不能唐突了这位未来儿媳妇。

我打电话把这事儿给小蓝一说,她在电话那头光笑不说话。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

但小蓝仍然如期而至。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天小蓝来到深南大酒店见到我老爸老妈和我老爸老妈见到小蓝时的情景。

那是怎样一副滑稽可笑却又让人笑不出来的尴尬情景呀!

三个人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只知道睁大眼睛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好像他们各自的脑门上都在放映着一部精彩的电影吸引着对方观赏似的。而他们的脸则更像一张电影幕布,不断的变幻着各种颜色,由黄转红,由红转青,然后又由青转白,由苍白转为煞白……

然后,只听小蓝“哇”的一声扔了提在手上的那一大包礼物双手掩面一边哭泣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酒店。

然后,老爸便一边叫着小蓝的名字一边追了出去。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想追出去问个究竟,不想却被老妈一把拉住了。

我跺着脚说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蓝她怎么了?老爸他……

老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让你爸去追吧,他们之间的事到现在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他们?你是说老爸和小蓝?他们怎么了?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爸爸背着我有外面养情妇的事?那个女人就是你说的这个小蓝!

这不可能!

我睁大眼睛跳了起来,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那女人我见过,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不是她又是谁。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扔了一颗炸弹,被炸得乱轰轰的。我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摇着头喃喃地说,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妈妈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一脸无奈与痛楚地苦笑着摇着头说深圳这地方这么小,有什么怪事不会发生?

我带着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到家,天色已晚,小玉去在门口等着我。

她丝毫没有发现我今天的神色不对劲,一见到我便跑上来扑在我怀里噘着嘴巴嗔道,勇,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人家,人家想死你了!

我推开她,打了一个酒嗝,淡淡地说你不是有那位肖作家陪么?

小玉没好气地说那家伙又穷又酸又小气,连看电影也要我掏钱,我才不要他陪呢。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不是已经宣布咱俩分手了么?

那只是一时的气话嘛,谁叫你三番五次的失约。她看着我狡黯地笑笑说听你的口气这么酸,你是不是吃阿文那家伙的醋了?

我推开自己的房门一边踉踉跄跄地走进去一边没好气地说他妈的,老子醋倒没有喝,酒倒喝了不少。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小玉就夸张地张大嘴吧叫道哎呀,你为了本小姐竟然借酒消愁成这样了,我怎么能不管你?她不由分说便闯进我的房间关上门帮我宽衣解带脱鞋脱袜侍候我上床睡觉。

我也懒得理她,倒在床上便蒙头大睡。假寐了一会儿,听不出外面有什么响声了,便悄悄伸出头来一看,却见她还坐在床前双手托着下巴伏在床沿痴痴地看着我,娇艳的脸上已是泪光点点。

我的心顿时软了,伸出手轻轻拭干她脸上的泪花柔声说,小玉,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心情不好,改天我再去找你好么?

小玉就握住我的手吻了一下说好吧,你睡吧,我只坐一会儿就走!

见她执意如此,我就真的睡了。

今晚心事重重,本是难以入眠的,但早先下肚的那几大杯烈酒往上一涌,我便一边想着小蓝想着今天的事一边抵挡不住一浪高过一浪涌上来的酒力,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我又见到了小蓝。

我梦见我们相遇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中,那里没有老爸老妈没有小玉,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两颗心。

然后我们就天为被地当床,用最古老最浪漫也最有效的方法合二为一,结为夫妻……

然后我就被一声快乐、满足、幸福的呻吟惊醒了。

然后,我就发现小玉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我怀里。

她的身体就如一团炽热无比的火啊!

我一惊,酒意顿时全醒了,失声道,小玉,你,你怎么能这样?

小玉伏在我身边柔声说勇,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我这样做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方法向你证明我爱你!我会永远永远的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她又轻轻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没在出声,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她披着一身从窗口洒进来的银色的月光赤身裸体动作优雅地一件一件地穿着衣服……

就在她拉开门将要走出去却又忍不住向我回眸一笑时,我真有一种想要留住她对她说小玉嫁给我吗的冲动,但是我却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这时小蓝的蓝眼泪忽然涌进我的心海一下子就将小玉的身影淹没了……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睁睁地看着她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一夜,我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

没洗口没洗脸没吃饭,穿起衣服便往外跑。

在门口,老爸拦住我问我去哪里?

我说我要去找小蓝。

你还找她干什么?

我说我想过了,我要娶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对她的爱是不会变的!

混账!老爸抬手就抽了我一记耳光,吼道她不值得你这样对她,她会害了你一生!我要你立即跟她断绝一切关系,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见她!

我摸摸火辣辣的脸说我办不到。又说,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全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简直岂有此理!

到底谁对谁错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老爸脸孔都气白了,瞪着我大吼道,无论你怎么说,总之,从今以后不许你跟她再有来往!

我说我有我的自由,你拦不住我。

老爸跺跺脚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车钥匙,然后抄起一把凳子就要打我。

幸亏这时老妈及时出现,她死死地拉住老爸。我乘机从老爸的凳子底下钻过去,跑出了门。

走了很远,我还听见老爸在后面一边跺脚一边吼道报应呀报应呀……

我没再理会,拦住一辆的士就去了蓝眼泪时装屋。

时装屋的门紧紧关闭着。

我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照理说现在早该开门营业了,该不是小蓝出了什么事吧?我急忙敲门,开门的是时装屋的雇员小叶。

小叶看看我说岳先生你可真早啊!

我说我想见见小蓝,我有话要对她讲。

小叶说你来得真不巧,小蓝姐已经回乡下老家去了。

我一怔,说她什么时候走的?

小叶说今天天还没亮她就收拾行李走了,她说她可能要在乡下耽搁几天,叫我在她回来之前不要开门营业。

她临走时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要忽然回乡下去?

她昨天下午接到老家亲戚打来的电话说她妈妈病得很厉害,叫她赶快回去看看。

哦!我明白了过来,转身便走。

小叶忽然叫住我说岳先生,我想对你讲几句话行吗?

我转过身来看着她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她说,小蓝姐她妈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时好时歹,光医药费就花了好几万,所以有好多事情小蓝姐都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做的,你别看我现在是她店里的雇员,其实我们是深交多年的知心姐妹。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

我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说小叶,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知道她独自一人身处异乡经年漂泊,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我以后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我想立即去乡下找她,我看你还是让时装屋照常营业吧,我相信小蓝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

但是,这次我却想错了,完全想错了。

我赶到乡下,连外婆家也没来得及去就向人打听清楚了小蓝的住址直奔她家而去。

然而,就在她家里,我却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也最害怕看到的情景。

——小蓝已经披上婚纱。

我清楚地看见,雪白的轻纱大礼服披在她身上,而在这漂亮的新娘身旁挽着她手臂的新郎却不是我,而是一个憨厚木讷的黑脸汉子。

院子里宾客满座,锣声鼓声笑声闹声响成一片……

我几乎惊呆了。

我发疯般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冲到了小蓝跟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把拥住她激动地说小蓝小蓝你、你不能跟别人结婚!你是我的新娘!你永远都只能做我的新娘……

我的突然出现和这唐突的举动不但使所有宾客愣住了,不但使那个黑脸新郎愣住了,就连小蓝也几乎惊呆了。

就在她的在看见我的这一瞬间的表情中,我清楚地看到了她在这种情景之下倏然见到我而流露出来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惊喜之情。

但是,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变得很阴沉很冷很难看。

她用力地推开我冷冷地说岳先生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是来找你的,找你的,小蓝。

她皱皱眉头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我握住她的手说小蓝别这样!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过得很艰难,所以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的。我只在乎我们的未来。小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我几乎已经要跪下来向她求婚了。

听了我的这些话,满座宾客不由哗然,拿什么目光看我的都有。

但是我却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小蓝。

小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瞪着我生气地说岳先生,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我已经说了这里没人欢迎你!你走!你快走!

我豁出去了。我语气坚定地说,小蓝,你不答应我、不答应跟我回深圳、不答应嫁给我,我就不走!

小蓝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忽然她咬了咬牙,叭的打了我一记耳光,然后掩面叫道,岳勇,我、我恨你!你爸爸骗了我的身体,你骗了我的感情,你和你爸爸一样,一样无耻!一样卑鄙!一样可恨!你们把我害得还不够么?你还想在我的这个大好日子里来羞辱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滚!你快滚!

就是这几句话,像一记重拳,砰然击在我心头,一下子便将我的心击得粉碎。

我算什么?

我岳勇算什么?

我在她心目中只是一个卑鄙的骗子而已!

我欲哭无泪。

我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我失魂落魄蹒跚走出小蓝的家门,踉跄归去……

身后,残阳如血,暮色正浓。

回到家里,我不吃不喝,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

第四天早晨,我打电话给小玉说小玉,嫁给我好吗?

小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惴惴怯怯地说什么?勇,你、你再说一遍?

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玉喃喃地说,勇,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说明天我陪你去买戒指,我们下个月举行婚礼。

哇,就算要结婚也不必这么急嘛!

我不耐烦地说如果你不想结婚,我可以找别的女人。

小玉忙说想!想!想!

我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我抱着头,自己对自己说岳勇呀岳勇。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告诉白小蓝你并不是一个缺少女人的男人还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迫使自己忘记白小蓝?还是有什么其它目的?

不管怎么样,第二天,我还是亲手给小玉戴上了订婚戒指。

那一刻,如果小玉不是靠在了我肩上,我相信她一定会幸福得昏倒过去。

然后,我们就为下个月的婚礼忙开了,发请柬、买家具、挑礼服……

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我陪小玉去深南厦买衣服。

在一个女人时装专柜前,我很偶然地发现那站柜台的服务员居然就是小叶。

当时小叶也认出了我,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我忍不住看着她奇怪地说小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站柜台?跳槽了?

小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亲密地挽着我胳膊的小玉,没好气地说小晓姐的服装店关门了,我能不跳槽吗?

我一惊,说小蓝的时装店关了?怎么会关了的?

小叶瞟了我一眼,一边忙着给一位顾客拿衣服一边说,小蓝姐从乡下回时装店后就病倒了,店里又没有了你这位大师设计新款服装,生意越来越萧条,我一个人回天无力,没撑几天就关门了。

我说小蓝病了?怎么会这样的?她老公呢?她老公为什么不照顾她?

小叶白了我一眼说你有神经病吧,小蓝姐婚都没结,哪会有什么老公?

我怔了一下说那天在乡下她不是已经和一个男人举行了婚礼么?

小叶瞪了我一眼说你胡说些什么,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她妈妈冲冲喜而已。我那天不是告诉过你她妈妈病得很厉害吗?亲戚们都说如果给她妈冲冲喜她妈的病也许就会好起来。小蓝姐是出了名的孝顺女,自然就照着去做了。唉,谁知不但没把她妈的病治好,反而还把她自己给累病了。

我又惊又喜,差点跳了起来,隔着柜台拽着她的胳膊激动地说你、你说的是真的?她、她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小叶盯了我一眼说,这呀,都怪你那个坏透了的老爸。那天在深南大酒店门口,你老爸追上她警告她说以后不许她再缠着你这位宝贝儿子,否则她休想在深圳找到立足之地。对于这一点小蓝姐倒不是很在乎,可是你老爸最后还威胁她说只要他看见她和你在一起,他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小蓝姐知道你老爸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她不想让你们父子为了她反目成仇,更不想你为了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所以为了让你不再去找她,让你对她死心,宁愿让你误会她也绝不向你解释什么申辩什么……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话还没说完我扔下了小玉冲出了深南大厦开着宝马车直奔蓝眼泪时装屋。

那一刻,小蓝的身影填满了我的整个脑海。

我不断地南地欣喜地说小蓝,小蓝,我来了!我来了!为了我,你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我今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要跟你结婚!我要让你成为我的新娘!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漂亮最快乐最幸福的新娘子……

正当我激动万分欣喜若狂地开着宝马风驰电掣般向前飞驰时,一辆东风大卡车突然从前面的一条岔道上拐进了公路,高速向我迎面驶来。我急踩了一脚刹车,车速没减。

糟糕,刹车失灵了!

我本能地把方向盘往右一打,大卡车擦着我的尾灯呼啸而过,但我的“宝马”却发疯般向旁的石栏上猛撞过去……“轰”的一声巨响,我眼前一片血红。最后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小蓝,永别了”,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很亲切的呼唤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缥缥缈缈丝丝缕缕地传来。“勇,你醒醒!你快醒醒……”

我在心里说不,别叫我,我很累,我要睡觉。

那声音又隐隐约约地传来:“勇,你别睡呀!为了一切关心你的人和你关心的人,你千万不能睡呀!”

我说可是我的眼睛实地睁不开呀,我实在太累太累了,我连睁开眼睛的力量也没有了。

那声音又说:“勇,你要振作此,你要坚强些!就算不为别人,但为了我,你也千万不能睡呀!勇,你快醒醒,快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我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呀?

那声音哽咽着说:“我是小蓝,我是蓝眼泪呀!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和你最爱的人呀!为了我,你醒来吧快醒来吧……”

冥冥中,我的心沉睡了许久,许久,最后终于悸动了一下。我的心告诉我说,是呀,蓝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为了她,我不能睡,我说什么也不能睡!我要醒过来!我要睁开眼睛!我要看一眼我最心爱的人……

于是,我喘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我的眼前一片雪白。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话多倒挂在床头的玻璃瓶和许多纵横交错的塑料管,它们正忙着向我的身体里输送液体。

透过这些玻璃瓶和塑料管,我第二眼看见的是一张脸,一张充满了急切之情的憔悴不堪的脸,还有一双泪雾蒙的红肿的眼眸。我觉得这张脸这双眼眸似乎都是我十分熟悉的。

我想开口说话,但我的嘴巴上正罩着一个氧气罩,嘴巴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幸好这时有人及时帮我把它拿开了。

我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白小蓝,就是蓝眼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看见我睁开了眼睛,小蓝憔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的激动的欣慰的笑容,但是两行晶莹的泪珠却沿着她弯弯的脸颊滚了下来,就如一串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我的脸上,温温的,滴落在我嘴里,咸咸的……

她笑着用颤抖的声音喃喃地说勇你醒来了你醒了你终于醒来了……

我说我怎么了小蓝,干吗把我的头我的胳膊我的全身都包起来?

小蓝又哭着用颤抖的声音喃喃地说勇你醒来了你醒来了你终于醒来了……

见她这又哭又笑傻傻呆呆的模样,我不由得吃了一惊,看着她说小蓝,你、你没事吧?你你怎么了?

小蓝忽的一把伏在我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哽咽着说我没事,我、我太高兴太开心了,我太激动太幸福了……

她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我喋喋地说,勇你知道么,我以为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看见你睁开眼睛了!勇,你知道么,如果你真的再也醒不来了,我、我也没打算活下去……

这时,正好有一位医生时来了。

他一看见我,眼睛就睁得比牛铃还大,连声道奇迹奇迹简直是奇迹,一个昏迷了一个月之久的人居然又醒过来了,真是一个生命的奇迹,不,不,应该说这是一个爱情的奇迹。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说谁?谁这么厉害?昏迷了一个月能够醒来?

医生说当然是你呀!你知不知道车祸发生时你有多么吓人多么危险,连转了三家医院都叫你的家人回去准备后事。就连你的父母都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有这位白小姐执意不肯离去。她一直坐在病床前深情地呼唤着,呼唤着你的名字,呼唤你睁开双眼……她说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相爱,那么他们的心灵就是相通的,所以她相信你能听见她发自内心的呼唤。她说她一定能够把你从昏迷中唤醒来!一定能!你昏睡了一个月,她就在你身边陪伴了三十天,她就在你身边呼唤了三十个日日夜夜。她的眼睛熬红了,身体累垮了,喉咙唤嘶了,但是她却从没有停止过。她就是这样深情地不停地呼唤着呼唤着,唤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出日落,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到底还是把你唤醒来了……

医生说到这里,眼眶竟有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他说我是学医的,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除医生外还有什么人能创造生命的奇迹,但是我现在相信了,这位白小姐就用自己的真情创造了一个我们医生创造不了的生命的奇迹……

听了他的话,我想起了冥冥中那遥远而深情的呼唤,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艰难地伸出自己那缠满绷带的手,紧紧握住了小蓝的双手。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深情地说小蓝,是你、是你救了我!是你的声音将我从死亡边沿唤了回来!谢谢你小蓝!

小蓝把头贴在我的胸膛上流着泪说勇,不要说谢谢,如果那天在乡下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你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劫了!都怪我!都怪我!

我低下头,用舌尖轻轻舐干她脸上的泪花说小蓝,别这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谁也不许提了,就让我们重新开始,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好么?

小蓝点了点头,吻着我的脸说勇,咱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分开了!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是闻讯赶来的老爸和老妈。

小蓝忙把头从我身上抬起来,拭拭眼睛站起身红着脸说伯父,伯母,你们来了!

我看见老爸老妈都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招呼,然后,老妈什么话也没说,跑过来抱着我的头便失声大哭泪如泉源。

老爸则在一旁对小蓝说,白、白小姐,我们知道阿勇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谢谢你不计前嫌救了我儿子一命……我们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以前、以前我、我们太对不住你了……

小蓝大方一笑说伯父,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再说真正救醒阿勇的人也并不只是我,还有他自己,是他用他超人的坚强与意志救活了自己……

我乘机说谁救的都有一样,还客气什么,反正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了嘛!

老爸、老妈和小蓝听了“一家人”这三个字,都怔了一下,都没有开口说嗾,但我却看见他们笑了,都笑了……

出院的那天,我忽然想起了小玉。

老妈听我问起小玉,就叹了口气,说你昏迷时小玉已经去过我们家了,她是和一个叫阿文的男人同去的。她怕你永远也醒不来了,就把这个戒指交给了我。

老妈说着便把那个戒指掏了出来,我看了一眼,是我送给小玉的订婚戒指。我想起了小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会永远永远爱你”的誓言,想不到在我危难之时她却成了第一个离开我的人。当然,我并不怪她,因为我以前何偿又不是在爱情上欺骗过她?

我把那个戒指从窗口扔了出去,苦笑一声说,她到底还是跟了阿文,倒也不枉阿文苦恋她一场。

我们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院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我们一看,这个人居然就是刚刚谈及的陈小玉。

小玉看见我,一下子扑在了我脚下,哭哭啼啼地说阿勇,你要救救阿文!你要救救阿文!我现在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都怔住了。我扶起她说阿文怎么了?

他、他被警察抓起来了。

我一惊,他犯了什么罪?警察干吗抓他?

小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你那天的车祸是他一手造成的,公安局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我摇摇头说,我一直住在医院里,什么也不知道。

小玉说你出来祸的那天,是他把你车上的刹车弄坏了。

什么?

我不由得跳了起来,又吃惊又愤怒地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说是因为你把我从他身边抢走了,他想报复你!小玉哭诉道,警察已经查出是他干的了,现在正在传唤他。我已经向律师打听过了,只要你不起诉他,他就不会有什么事。

休想!老爸听明白之后跳起来瞪着眼睛吼道,他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老子就算不要他的命也得让他在牢里蹲上十年八年!

小玉一听立时慌了神,扑通一声又跑在了我跟前,摇着我的双腿流着泪说,阿勇,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我已经错失了你,我不能再失去他了呀!阿勇,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见她这样,我的心顿时软了,我不想再为难她,看看身边的小蓝,小蓝你说呢?

小蓝伸手扶起小玉,对我说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反正现在你已经恢复了健康。就放过他一次吧。

我看了看她,点点头对小玉说,好吧,小玉,我答应你不起诉他了。但你要让他尽快离开这里,因为我不敢保证哪次在街上碰见他不会把他揍成终身残废!

小玉感激地看看小蓝,拭拭眼泪点点头说,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该怎么做!

三个月后,我和小蓝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礼上,小蓝身披雪白的轻纱大礼服,浑身上下轻纱素缎团团围绕,宛如一位刚从云雾之中下凡到人间的仙女。

当我挽着她的手臂走向结婚礼堂时,台下的宾客都为我们欢呼起来。他们都说小蓝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漂亮的新娘。

小蓝依偎在我怀里幸福的笑了。

2.我和浅浅的故事

当浅浅带着浅浅的微笑腼腆地走进我们这条流水线时,我忽然发现我手下的八个女工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这也难怪,无论哪个女人看见另一个女人比自己年轻漂亮比自己更惹人喜爱,她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一袭雪白长裙,一对乌黑长辫,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再加上一脸对什么东西都感到有几分新鲜的神色,使浅浅看上去就像一个刚迈出校门的清清纯纯的中学生。

我心中暗暗惊诧:好一朵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出水芙蓉!

看浅浅一副弱不禁风的幼稚的柔弱样子,我便知道她不是个干重活的料子,便让她去干记录、核算之类的轻松活儿。

没想到她竟然当着我手下一大帮人面礼貌地拒绝了我,表示她不怕苦,她宁愿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阿春她们几个女工听了,都掩嘴嘱吃地笑着,不知是笑她不识好歹不知轻重,还是笑我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我心里也有几分气恼,便故意安排她与女工大胖嫂一起去干最脏最重最累的活儿——搬运,心想过了几天你不泪汪汪地跑来求我调换工作才怪呢。

不想她这一干就是一个多月,尽管她一脸疲惫,但却也一脸的倔强。

我就越发地想:这个女孩不简单!

阿春阿香大胖嫂她们几个女工尽管对她能坚持干这么重的活儿表示意外,但对她的态度仍是不冷不热,尽管她常主动跟她们讲话,但她们对她就是爱理不理。

我不禁为浅浅可怜起来,要是她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现在一定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又何苦来受这些闲气呢!唉,真是自古红颜多磨难啊!

令大家对浅浅刮目相看的事发生在浅浅进厂后的第二个月。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一大早我就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上午上斑时,由于机械出了故障,阿香的左手被斩断一根指头。

阿香惊叫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事后,主管却说她违章操作,不但不签发保险金,连几天病假也不批。

我跑去理论,却被这个欺下怕上不可一世的狗官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大家都感到很气愤,但也无计可施,正在愁眉苦脸间,浅浅忽然说:“有去找主管。”

大家谁也没有理她,连我这个组长出马都不行,她这个新进厂的小女工就更不用说了。

不想过了一会儿,她便拿着五百元保险金和一张准许病休七天的假条跑回来了。

阿香对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大家又惊又喜,一下子便围住了她,七嘴八舌地问她用什么法子让主管缴械投降的。

浅浅又回以浅浅一笑,答曰天机不可泄露。

大家一见她那副又神气又神秘的调皮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一笑抿恩仇,一下子便把这一两个月来对她分生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从此,大家都知道浅浅神通广大,有什么事都来找她。而浅浅呢,也很乐于助人,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她都是有忙必帮有求必应。

很快的,她就与大家嘻笑怒骂打成一片了。

我也没再让她干搬运的活儿,而是把她调入了生产组。

月底,由于我们这条流水线效率上升,我得了一笔奖金。我知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于是便决定请大家嘬一顿。

嘬完,又去唱卡拉OK,回来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大街上行人车辆已十分稀少,显得有几分冷清,偶尔有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莺”从面前走过。

我们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着,突然被从路边蹿出的三个酒气冲天的烂仔拦住了去路。

三个围上来便要动手动脚。

女工们都惊恐地往后退,唯独浅浅站了出来,厌恶地去推那三个酒鬼。

不想那三个虽然醉眼朦胧,手脚却还灵活,其中一个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的一拉,“来来,让大哥亲一个!”就要去吻她那白净的脸蛋。

我怒不可挡,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正蹬脚,那个酒鬼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浅浅惊魂未定,一把扑在我的怀里。

这时,另一个烂仔仗着酒兴又冲了过来,举拳便打向我的脸部。

我略一闪身,一手抓住他的拳头,一手提着他的腰带,一个夹背摔,那人立即躺在了路边的阴沟里。

另外一人见了,打着酒嗝跑了。

浅浅立即拍起手来:“啊,勇那好棒好棒!”

有几个知道我底细的女工便告诉她说:“勇哥的功夫好得很呢,以前在中国国际李小龙特训总部受过训。一年前还是深圳一个大老板的贴身保镖呢,只因拒绝帮老板做伤天害理的事,而被炒了,才进了我们这家公司。”“是么?是么?”浅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围着我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笑笑说:“小丫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教我教我,”浅浅拉着我的手摇来晃去,嚷道,“教我练武功好不好?”

阿梅笑道:“教什么教,干脆请他做你的护花使者得了。”

浅浅看着我,又是一脸浅浅和微笑,“就怕人家不肯呢!”

我脸色微红,不好再说什么。

这副窘态惹得阿春阿香阿梅她们几个大笑不止。

果然,第二天浅浅一下班就跟来缠着我要我教她武功。

我说不行,练武很苦很累的。

她说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我说你身子这么单薄,受不了的。

她说正因为我身体单薄,所以才要练武的嘛。

我拗不过她,只她点头说,好吧,明天早上你在厂门口等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最练,刚到厂门口就听有人大叫师父师父。

扭着一看,浅浅气喘吁吁地朝我跑了过来。

她一身白色运动服,一双白色运动鞋,披肩长发特意剪得浅浅的,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

我这才记起昨天答应她的事。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想不收下这个弟子也不行了。

我带她跑步到郊外的一座小山上,选了一个幽静之所,便开始教她一些武术的基本功。

我以为她不过感到新鲜一时心血来潮练几天就没了兴致,没想到一连半个月她都坚持起早床随我一起跑步练功。

有一天早上,我教她摔跤。

她练了一会,说,师父,这样练空动作没什么效果,不如你配合我对练几次吧。

我也没作多想,就答应了她。

两个相向而立,拉开架势,她一个前滑步冲上来抱住我的双腿来了一个抱腿顶摔。

她把我摔倒在地,但她自己踉跄一步倒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胸脯刚好压着我的胸口,她的脸刚好对着我的脸。

而她的嘴唇也刚好盖住了我的双唇。

我感觉她的双唇颤抖了一下,且炽热无比。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刚才的动作做得十分标准十分规范,她本可以将我摔倒而自己站立。

但她为了吻我一下竟费了这么多心机,这个小姑娘哟,真是用心良苦。

浅浅忙起身,脸蛋红通通的,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我拉住她的手说,浅浅,你的心思我明白。

你明白?

我当然明白。其实呀,你根本不是想学什么武功,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多亲近我一些,是不是?

浅浅的脸又红了,你、你不会怪我吧?“怎么会呢,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亲近亲近你呢。”我搂着她的腰,“小傻瓜,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对你另眼相看?”

真的?

浅浅一把扑在了我怀中。

我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然后照着她的红唇深情一吻……

我们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惹得我手下那帮女工对浅浅忌妒不已,尤其是以前曾多次向我暗送秋波而我却难得糊涂无去于衷的阿春更是一脸酸溜溜的神色,盯着浅浅似笑非笑地问,丫头,怎么这几天不见你起早床练中国功夫了?

浅浅便捶捶胳膊揉揉肩,哎呀,练武太累了,不练也罢。以后等我当了大老板,干脆请他当我的贴身何镖,岂不省事?

阿春听了,暗笑,就你这糟糟懵懵的模样也想当大老板?

恋爱的日子过得飞快,正在我们爱得如胶似漆之时,一天,总经理下来到我们车间检查工作,看了我们那条流水线。

那天,为了给总经理留个好印象,我们干得十分卖力,总经理看了不住的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

但没想到当他走到浅浅身边时,脸色就忽然变了,指着旁边的三个报废的产品厉声问,这是什么?

浅浅不敢抬头看他,低声说,报废品。

是你的杰作?

是。

混账!总经理突然发火了,一天三个废品,一个月就九十个了,一年十二个月会有多少个?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吗?

总经理在我的印象中一向都是和蔼可亲以德服人的,平时很少开口骂员工,况且这区区三个废品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个员工脚下不是一大堆废品呢?他为什么会如此大动肝火呢?

我忙站出来说,对不起,总经理,她是刚来的生手,以后我会多督促她的。

生手?都来了三个月零五天了,还算是生手?

我怔住了,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总经理竟将小小一个打工妹进厂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总经理对我说,扣除她这个月的奖金,让她永远记住,一个人要想赚大钱,就必须得珍惜一点一滴的小钱。

望着总经理远去的背影,我看见浅浅洁白的上齿紧咬下唇,眼眶里已是泪光闪闪……

真是小题大做,莫名其妙!阿春对她说,浅浅,别理他!

不,浅浅倔强地说,他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人每个月出九十个废品,全厂一万多员工,每月就要出九十万个废品,这笔损失可不小啊!

阿香撇嘴一笑,管它呢,浅浅,反正你又不当总经理,算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浅浅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从这以后,浅浅干活更认真更负责了,而且她还常常出入各大车间,做一些调查记录,连我都懵了,不知她到底葫芦里卖什么红,问她吧,她总调皮地浅浅一笑说,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四月的一天,我和她去看电影,刚出厂门,就被一辆豪华的宝马车拦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帅哥”。

帅哥看见浅浅就惊喜地叫道:“表妹,你果真在这儿!”

浅浅却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姨父也真是的,让你做什么不好,却偏要你大小姐来受这个罪……”“你不要说了。”浅浅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我的手,“咱们走!”

那帅哥跑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表妹,别这样好不好!”“放手!”浅浅头也不回的说。

但他仍不放手。

浅浅忽然把我教她的小擒拿手给用上了,一如金腕缠丝,便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招十分巧妙,只要她稍一用力,他的手腕就可能会脱臼。

但出乎意料的是,无论她怎么施加压力,他都没有放手,只是一脸痴情与坚毅地望着她。

浅浅见甩他不开,忽然一口咬了下去。

咬在了她自己那白白嫩嫩的胳膊上。

帅哥心疼地惊叫了一声,便放开了手。

浅浅拉着我走了很远,我回头时,那帅哥仍痴痴地站在那里……

我说浅浅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浅忽然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勇哥,你喜不喜欢我?”“喜欢!”“无论我贫穷还是富有,你都不会改变?”“当然。哪怕你贫得一文不名,在我眼里仍是一个无价之宝。但是刚才……”“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问这么多。”浅浅打断我的话说,“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请相信我!”

她温柔地看我一眼,挽住我的胳膊浅浅一笑,“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自此以后,我就觉得浅浅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想问她,又怕她笑我鼠肚鸡肠。

我心时一直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但是我俩恋情依旧。

就在我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份多疑之时,浅浅忽然失踪了。

她失踪的日期是在她进厂的第四个月的最后一天。

她的失踪一点预兆也没有,先天下班还在一起有说不笑,第二天就没见她来上班。问她同宿舍的女工,都说不知道,反正今天早上起床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她有什么紧急事情出去一两天就会回来,哪知一连过去了一个星期也没她的半点音讯。

我开始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知道浅浅很可能已经不辞而别了,也许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她了。

没有浅浅的日子,我简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有事没事就向阿春阿香阿梅她们发火,好像浅浅不了是她们责任似的,弄得她们整天提心吊胆她惊弓之鸟。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我正在无精打采地上班,主管忽然跑来告诉说,岳勇,总经理叫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总经理叫我去?我看看主管,却见他一脸怪异的笑容,我就担心地想:该不是我们这条流水线出了什么问题吧?

当我打起精神忐忑不安地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时,却意外地看见一个人个人坐在大班台后面,正埋头看着文件。

浅浅?!

我失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总经理呢?

浅浅站起身,一脸的浅笑依旧,只是身上换了一套西服裙,显得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端庄了许多。她看着我说,你猜猜看!

我看着她,忽然脸色大变,指着她说,啊,难道你、你已做了总经理的、的……

浅浅脸色一红,啐了我一口,你的歪脑想到哪里去了,老实告诉你,我就是这儿的总经理!

看我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她笑了笑,并不急于解释什么,只是走过来,把我按在沙发上,圈着我的脖子调皮地问,“老实说,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我实在忍不住了,“浅浅,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温柔地倚在我身边,“我是你们总经理的独生女儿!”“什么?”我吓了一跳。“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浅浅浅浅一笑,“半年前我从美国留学回来,爹地就准备把这家公司交给我管理。但他叫我先去公司最底层锻练四个月,他说那样我将学到许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也只有这亲才有可能真正管理好这家分司。他说不想当老板的打工者不是一个好打工者,而不想当打工者的老板同样也不是一个好老板。果然,在这段时间里,我虽然过得很辛苦,但也过得很开心。我学到了许多新东西,而最大的收获还是认识了你。现在,四个月时间已到,爹地很快就要宣布退位让贤了。”

我脑袋里轰轰直响,忽然觉得她陌生起来。“对、对不起,总经理,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多原谅!”

浅浅似乎听出了什么,看着我说,“勇哥,你怎么了?干吗说得这么文绉绉的?”

我木然起身,朝门口走去。“明天我会把辞呈递上来的。”

浅浅跑上来拉住我的手,“勇哥,你、你怎么了?你答应过我要做我的贴身保镖的!”“对不起,我那点微末之技,不配作您的保镖。”

浅浅紧紧抱住我,几乎要哭了起来,“你也答应过我,不论我贫穷还是富有都不会离开我的。”

我推开她颤抖的身躯,轻叹一声,说:“有些承诺,本就是为了承诺而承诺的。”

我走出充满了冷气的总经理办公室,一股热浪朝我扑来。

我听见了身后嘤嘤的啜泣声。

我想回头。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回头。

因为我明白,有些话说过了就不能收回,有些路走过了就不能回头。

第二天,我向主管递交了辞呈,打点行装,开始了新的飘泊。

多年以后,我仍不明白自己何以会那么坚决地离开浅浅。

难道我真的只能容忍她的贫穷,而不能容忍她的富有么?

3.爱情“陷阱”

人事部经理谢梅长得倒是挺漂亮,身材也不错,可就是太高傲了一点,总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待人。我敢保证,全厂除她那两个在办公室做文员的老乡兼死党阿芳和小曼外,所有的人每个月跟她说的话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十句。难怪厂里那些对她又爱又恨又无奈的男员工暗地里都叫她作“冰美人”。

好在我这个厂报总编与她们人事部也没有多少直接关系,也不用去看她那张冷脸,所以我和这位冰美人的关系一直处在半陌生半认识的状态中。

不想有一个星期天,我正在办公室加班,这冰美人竟跑来敲我的门。我开门一见是她,吃了一惊。“总编先生,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冰美人一改往往日冰冷的面孔和语气,微笑着对我说。

我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哼哼哈哈地,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是呀是呀,这期报纸快要出来了,我正在赶编几篇稿子。”“我可以到你办公室坐一会吗?”“当然可以。”我忙把她让进来,倒了一杯水给她。

她喝口茶笑着说:“总编先生,你可真是个大才子呀,我几乎每个月都可以在沿海一些打工刊物和内地知名报刊上看到你的大作呢。”

我不自然地笑笑说:“哪里,闲着无事,信手涂划几笔而已。我这总编的名号是个空头衔,大家都叫我阿勇,你也叫我阿勇吧。”“阿勇老师,”她很自然的就将称呼唤了过来,“我写了篇文章,已经请小曼帮我打印好了,我想拿过来请你帮忙看看,指导指导我!”

她递上一篇打印稿给我说。

我说好,没问题,如果行的话,我这一期就给你编上去。

等她走了以后,我读了一下她送来的这篇稿子。

这是一篇名叫《“冰美人”的烦恼》的散文,文章以第一人称的语气讲述了她自己的烦恼。她说她原来是一个乐观向上活泼开朗的女孩,自从做了工厂人事部经理之后,老板就要求她离员工们远一点,对工人们冷一点凶一点,这样员工们才会敬畏你才会服你,才能做好工作。她努力地按照老板的意思去做了,却不想得了一个“冰美人”的外号,连知心朋友也难找到几个。为这事,她还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好几回呢……

稿子文笔一般,但感情真挚,尚有一些可取之处,我稍微修改一下,给她编了上去,希望广大员工读了之后,对这位冰美人的手法会有所改观。

这之后不久,冰美人谢梅又拿了篇稿来给我。

这篇题为《老姑娘的自白》的稿子记述了她从18岁开始来厂里打工,在这家工厂一呆就是8年的心路历程。她说似乎只在一眨眼之间,自己就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老姑娘。每每午夜梦回,想到自己已属大龄青年之列,却仍狐身一人经年漂泊,不由黯然伤神。更有家人隔三差五写来那问及自己终身大事的信件,更是字字句句敲人心坎。在文章的最后,她说:虽然自己的年龄大了,虽然家人等得心焦心急了,但在终身大事上,自己决不将就了事。如果梦中的白马王子一直不出现,她就宁愿一直等下去,哪怕付出终生不嫁的代价。当然,一旦中意的心上人在眼前出现,她就会奋起直追,大胆往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文章既写出了一个大龄姑娘的苦恼,又不着痕迹的表明了自己那颗冰清玉洁的心,读来令人感动。

通过阅读和编发这两篇文章,我对“冰美人”谢梅的看法也渐渐转变了,觉得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冰冷高傲和不讲人情。

7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傍晚,我刚冲完凉,就听工友在宿舍门口叫我说有人找我,我忙出来一看,居然是谢梅。

她今天一改往日牛仔裤加白T恤的风风火火的作风,穿了一件雪白的无袖连衣裙和一双高跟皮鞋,一头长发柔柔顺顺的披在脑后,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呆了一呆,说:“是你?有什么事么?”

谢梅脸色微红的笑着说:“阿勇老师,多谢你编发我那两篇文章。今天我去财务部领了80元稿费,想请你去玫瑰园吃顿饭,好吗?”

看着她那双充满着恳求与希望的眼眸,我一时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随着她来到玫瑰园餐厅时,那里已经有两个女孩在等着我们了。那两个女孩我认识,是厂里的文员,一个叫阿芳一个叫小曼。我早就听说她们俩个跟谢梅是形影不离的死党,所以在这里见到她们并不觉得意外。

吃饭时,阿芳和小曼这两上小丫头老是瞅着我和谢梅窃窃地笑着,弄得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吃完饭,快要离开时,谢梅忽然看着我说:“阿勇老师,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不知可不可以?”

我放下筷子说:“什么事?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快嘴快舌的小曼抢着说:“她想请你做她男朋友。”

这句话说得我和谢梅顿时耳红面赤。

谢梅忙红着脸解释说:“哦,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今年已经26岁,在家乡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抱上孩子了,而我却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我那在老家做中学教师的妈妈早就等不及了,三天两头写信来给我介绍男朋友,有一次把我弄得心烦了,就干脆写了封封回信给她说我早已在这边找了一位男朋友,我们已经好了两三年了,叫她老人家不要再操心了。谁知我妈看了信后,竟大喜过望,一定要趁今年暑假来这里看看我和她那位未来女婿。我下可把我给急坏了,要是我妈知道我骗她,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最后还是小曼给我出了个主意。”

我睁大眼睛说:“那就是叫我装成你男朋友去哄你妈开心是不是?”“是呀,我想来想去,觉得厂里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你才华横英俊斯文,最合我妈心意了。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一位作家女婿,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写信说只在这里逗留三天便去我深圳的姨妈家玩。所以,你只要跟我一起陪她三天就行了,以后向她圆谎的事就靠我了。”

我怔了一下,犹豫着说:“这……不太好吧?”

阿芳站起来粗声大气地说:“喂,你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我们梅姐这么漂亮。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红着脸看了谢梅一眼,只见她正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那双忧郁的眸子里竟已泪光点点。我心中一慌,无言的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下了班,阿梅都要来宿舍找我,拉着我去逛街,说是先实习实习,找找感觉,免得以后在她妈妈面前露馅。

我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来便慢慢适应了,竟还真找到了几分谈恋爱的感觉,好多工友都向我们要托糖吃呢。

8月初的一天,我正在上班,阿梅忽然Call我说,她妈妈已经来了,现在她们在玫瑰园等我一起过去吃饭。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既紧张又兴奋,赶紧请了假跑回宿舍换上阿梅早就为我准备好的精品西服和皮鞋,上上下下把自己收拾一番,这才忐忑不安地赶往玫瑰园。

阿梅的妈妈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得多,也和蔼得多,剪着整齐的短发,戴着一副金边近视眼镜,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完全和辅导她的学生相同。只是我总觉得她讲话的口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我想这是一位有知识有修养值得尊敬的老人。所以等阿梅为我们介绍完,我二话没说,开口就叫了一声“妈”。

阿梅妈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掏出一个红包塞在手里说:“妈来得匆忙,也没买啥见面礼给你。听说广东兴封利是,这个红包送给你吧!”

我接过红包,脸就有些发红,毕竟,这新女婿见丈母娘,我是头一回呀!——瞧我,一激动竟忘了自己这冒牌女婿的身份。

我一抬头,发现阿梅的死党阿芳也在座,便没话找话说:“阿芳,你也来了!小曼呢,我有好几天没见她了。”“她……”阿芳一时语塞。

阿梅忙抢着说:“小曼她家里有事,请假回老家了。”

这时,服务员将我们点的菜一一送了上来,我举起筷子说:“妈,您坐了这么久的车,一定饿了吧,来,吃饭!”说着,我顺手夹了一个鲜鱼片给她,“这是广东特产,你尝尝!”

一顿饭吃下来,由于我和阿梅配合默契,再加上有阿芳这个姑娘在一旁打圆场,我这个冒牌女婿倒也表现良好,非但没让阿梅她妈看出破绽,反而还给她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

走出玫瑰园的大门时,阿梅妈当着我的面对阿梅说:“小梅呀,你真有眼光!你挑的人妈很满意,回去之后妈就叫你爸去给你买嫁妆准备你们的婚事。”

阿梅听了,脸红红的,也不说话,只知脉脉地看着我笑。我心里甜蜜蜜的,心想做阿梅男朋友的感觉真好。要是我不是个冒牌货,要是我真是她男朋友,那该有多好啊!

阿梅她妈妈一共在这里呆了三天,我和阿梅也请了三天假陪她,陪她上街,陪她逛公园,陪她去看海……由于我和阿梅一路上表现良好,完全是一副热恋的架式,所以她妈妈从头到尾都很满意。

就在她妈妈离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当看到电影中男女主人公别后重逢紧紧拥抱在一起热烈亲吻时,小梅妈忽然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瞧人家多亲热呀!”

小梅用肘轻轻碰我一下:“听出妈的弦外之音了吗?”我摇摇头说:没有。“妈的意思是说,咱俩的表现不如人家亲热呢!”“那怎么办?”

小梅小声命令说:“快抱紧我,可别让妈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把她拥入了怀中。

她的身体软软的,一头柔顺的秀发在我胸口调皮地轻轻磨蹭着,一缕幽香飘进我的鼻孔。我心旌忍不住摇荡起来。我不敢低头去看怀里的她,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冒牌男友而已,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帮出什么越轨的事来。

我双眼呆呆地盯着电影荧幕,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脸上一热。

是谢梅,是她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我一怔,忙低头看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嘴就被两片香香的嘴唇堵住。

电影院里光线很暗,我们在做什么并没人看见,但我还是听见后面传来了小梅她妈嘻的一声满意的笑……

第二天早上,送走小梅妈后,我知道自己的任务到此结束,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种空空的感觉,仿佛是真要与自己热恋的人儿分手似的。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梅似乎还未从那热恋的表演中走出来,下班后,又跑到宿舍拉着我去溜冰。

一路上,她紧挽着我的胳膊,和我并着肩,亲亲热热地走着,惹得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姑娘——阿芳和据说是今天下午才从老家赶回厂的小曼不住地掩嘴偷笑。

渐渐的,我和小梅竟成了一对真正的恋人。

今年春天,我和小梅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参加婚礼的除我们的一帮工友,我的父母亲及小梅的爸爸都来了。

我问小梅的爸爸小梅妈妈为啥没来,她爸眼圈一红说:“唉,小梅这孩子,她妈在她8岁时就去世了,要是她还活在世上,看到小梅这么有出息这么幸福,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我听了,愣了好大一会儿。

晚上,等到那帮闹洞房的伙计们都散尽之后,也不管窗外是不是还有“听房”的人,我就忍不住对小梅说出了心中疑惑,问上次她妈妈到这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梅听了,脸红红的,低头不语。

我再追问,她却忽然熄了灯,一把抱紧我滚到了床上。

窗外忽然传来嘻的一声笑,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是谁?我小声问。

小梅拉了我一把说:“别管她,是小曼这小丫头。”

我想想,忽然心中一动:上次小梅妈笑起来不正是这声音吗?难道……

我还想问什么,小梅却用她那温软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许多幸福在心头……

4.男孩阿伟

认识阿伟已经很久了。

那时,我刚到这家公司做文员,由于嘴馋,常常和几个要好的姐妹们光顾公司对门的那家士多店。

士多店卖东西的是一个高高大大轮廓分明的大男孩,那双浓眉大眼里常常闪烁着令女孩们心动的光芒,惹得我们这帮女孩子常常把他当成嘻嘻哈哈的话题。

后来,与阿伟熟识了,买东西时多了几句随意的交谈,才知道他叫阿伟,湖南人,来广东打工已有好几年了,挣了些钱就开了这家士多店。而最令我那帮小姐妹们感兴趣的是他今年二十四岁,未婚。

爱上阿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那晚,我去逛书店夜市,逛到书店关门出来一看表,才知已到了晚上十点钟。

街上路灯昏暗,行人稀少,冷风吹过,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当我加快脚步走到离公司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时,忽然被三个酒气冲天流里流气的烂仔拦住了。“小妹妹,一个人上街呀?很寂寞的,让我们来陪陪你吧!”一个烂仔说着,伸手就来摸我的脸。

我忙惊恐地闪到一边:“不,不,我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一个烂仔贼兮兮地问,“那还有谁?”“还有、还有……”我急中生智,吓唬他们道,“还有我男朋友,他是警察,他、他就在后面,马上就来了。”“小妹妹,你想骗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又一个烂仔色迷迷地看着我,伸过脏手,毫无顾忌地向我胸口摸来。“住手!”

喝声末落,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忽然闪了出来,拦在了那三个烂仔跟前。

我一看,又惊又喜,原来是阿伟。

一个烂仔问:“你就是好男朋友?”

阿伟回过着看我一眼,把我颤抖的身躯搂在他怀中:“不错!”“欠揍!”

三个烂仔齐喝一声,就挥舞着拳头向阿伟扑了上来。

阿伟不慌不忙地把我推到一边,拳来脚往与他们打斗起来。

那三个烂仔都已醉眼朦胧,连路都几乎走不稳了,哪里经得起身强力大的阿伟一顿拳脚,很快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阿伟拍拍身上的灰尘,拥着我便走。

不想走了几步,我忽然听见阿伟大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烂仔已从地上悄悄爬起,拿出匕首跑过来偷袭阿伟。他手中的匕首已刺进了阿伟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阿伟大吼一声,一个后蹬腿,把那烂仔蹬出好几米远。

三个烂仔见偷袭成功,呼哨一声,溜了。

阿伟拔出匕首就要去追,我死死拉住了他。

回到他的士多店,我忙替他清洗伤口,消毒,然后又为他包扎伤口。“疼么?”我轻声问。“有点疼。”他忽然轻轻握住我的手,说,“我知道你心里更疼,是不是?”我全身一震,抬起头来,只见他正用令人心动的目光望着我,我脸一红,低下了头。

我没有说话,也没把我的手抽出来,一任那温暖的大手握着。

包扎完伤口,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公司大门早就关了。

我只好留在阿伟的士多店,他自己躺在长凳上,却把床让给我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悄悄溜回宿舍,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刚进门就被那帮姐妹逮了个正着。“哇,小姐呀,你真够胆大,一夜未归,去哪里逍遥去了?”“没有,在阿伟那里……”话一出口,我便知说漏了嘴,忙住了口,但已经迟了。“哇——”宿舍里顿时一片哗然,众姐妹一下子围住了我,“小心,真看不出,你平时老老实实正正经经,却暗渡陈仓,不声不响就跟阿伟好上了,还在他那儿过了一夜。”

我慌忙把昨晚的事向她们细诉了一遍,她们听了更是群雄激动。“啊,”我下铺的小文捧着脸蛋歪着头闭着眼,一脸羡慕的说,“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多浪漫呀!”

我的脸绽得通红,看看手表,忽然对她说:“我告诉我一件事,你就不会觉得浪漫了。”“什么事?”“还有五分钟就要上班了。”“哇!”小文又是一声惊叫,我还没有洗脸呢!

众姐妹又笑成了一团。

等到阿伟肩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为了感谢他的相救之恩,也为了给那帮整天吵着要我请客的姐妹们一个交代,我决定请他们一走去吃宵夜。

吃完宵夜,又请大家去看电影。

大家一行六、七人嘻嘻哈哈往电影院走去,到了电影院门口,我忽然发现背后没了声音,回头一看,那帮古灵精怪的姐妹们一个也不见了,就剩下我跟阿伟两个站在街上。

我顿时明白了她们的用意,脸红红的。

阿伟握住我的手说:“咱们进去吧,可不要辜负了你这些姐妹们的一番好意。”

电影很快就开演了,放映的是《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尽管影片很精彩,但看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靠在阿伟的肩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我醒过来时,电影已放映完了,偌大的电影院里除了我和阿伟,已没了一名观众,几名清洁工人在远处打扫卫生。“你醒了!”阿伟说。“嗯!”我抹抹眼睛坐起来,“电影演完了?”“完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阿伟怔怔地看着我,眼里又闪着那种令人心动光芒,“我见你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醒你,怕打断你的美梦。”“你怎么知道我在做梦?”“因为……”他一脸迷人的坏笑,“我听见你在梦中叫我的名字。”

我的脸倏然一红,仿佛被人窥透了心中的秘密一般。我刚才的确在做梦,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我梦见自己成了阿伟的新娘……

阿伟轻轻托起我红扑扑的脸蛋,照着我的红唇深情一吻。“你的嘴唇好香好甜!”

吻完,他把我揽在他那宽厚的怀中,微笑着说。

回到宿舍,那帮半路失踪的姐妹一个不少地坐在那里等我回来。

一见我进来,小文就笑嘻嘻地说:“电影演完了?”

邻铺的小佳接口说:“完了。”

小玉接口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红姐接口说:“我怕打断你的美梦。”

最后,小文又煞有介事地说:啊,你的嘴唇好香好甜哦!

说到这里,她们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了。

我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把她们追打得满屋乱跑:“你们竟敢从事听我们讲话,看我怎么对付你们!”

时间的飞轮载着热恋中的我和阿伟及众姐妹无忧无虑的笑声,一跑便是好几个月。

这天,天气阴沉得可怕。

傍晚,我接到了远在家乡湖北省石首市的妈妈的电话,妈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心儿,你外分快不行了!他想等你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啊,我那慈祥可亲的外公!

放下电话,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请了假,就直奔火车站。

归心似箭的我,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刹,才忽然记起应该跟阿伟辞行,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外公在我到家的第二天与世长辞了。

接下来便是一段悲伤而忙乱的日子。

等我从外公逝世的深深悲痛中渐渐走出来时,已是我回家后的第二个月了。

这时,我想起了阿伟,想起了那个足以让我一生一世相依相靠的大男孩。

在广东与他不辞而别,现在又久未与他通音讯,一定把他急坏了。

家乡是偏僻而贫穷的,打电话要到十几里外的小镇上,相当不方便。我只能给他写信,写了一封长长的持号信,并告诉了他我家里的地址,叫他收信后一定要给我回信,告诉我他的近况。

但是,我失望了。

我等了半个月也不见阿伟有片纸只言寄来,我忙又一连了三封信过去,但却都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我知道阿伟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阿伟绝不会不给我回信的。

我本想写信给我那帮姐妹们问一问情况,但我心急如焚,一天也不能等了。我不顾爸妈的劝阻和挽留,在第二天清晨,毅然提前结束了假期,蹬上了重返广东的火车。

一下火车,我顾不上回公司,就直奔阿伟的士多店而去。

跨进士多店,我一眼就看见了阿伟。

阿伟正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两个月不见,他竟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眼眶深陷,头发蓬乱,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屋子里满是呛人烟味。“阿伟!”我惊喜地叫了一声。

我原以为他一定会跳起来把我紧拥入怀,以弥补这两个月来的离别相思之苦。

但是他没有,他甚至坐在椅子上连站也没有站起来一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早已没有了昔日那种令人心动的光芒。“回来了。”他的声音冰冷而淡漠,好像在跟一根本不相识的人打招呼。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忙走近他,蹲在他跟前,仰视着他低垂着的头:“阿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但我却已知道答案了。

因为这时,已有一个扎着两根大麻花辫的模样俊俏的姑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左手端着一碗饭,右手端着一杯茶,放在了阿伟跟前:“吃饭吧!”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结婚多年的妻子在叫丈夫一样。

看着他们的那份默契与温存,我已然明白了一切。

真想不到只是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我和阿伟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天在旋,地在转,我扶住墙壁,坚强地忍住了眼泪,木然地走了出来。

跑回宿舍,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床上伤心恸哭起来。

宿舍里的姐妹们见了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和我谈及离愁别绪,忙惊慌地问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伤心地把阿伟移情别恋的事告诉了她们。“这个陈世美!”

小文第一个跳了起来,“难怪这段时间我们去他店里买东西他都不让我们进去,还说以后再也不做我们的生意了,原来是他心中有鬼。走,小心,我们去把他的士多店砸个稀烂,为你报仇!”“别,别,”我忙拉住她,“算了算了,只怪我瞎了眼,看错人了。”“不,瞎了眼的人是他,居然白白错过了你这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孩!”小佳拍拍我肩说,“别急,小心,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比他好上十倍的男朋友,气死他!”“对、对、对,”红姐插嘴道,“你看阿明怎么样?”

阿明是我们人事部的副经理,是全公司最年轻的领导。我知道他一向都在暗恋着我,只因见我与阿伟打得火热,他才望而却步。

第二天,吃过晚饭冲过凉,小文她们就把腼腆英俊的阿明推到了我面前,并极力怂恿他请我去看电影。

为了不辜负这帮好心姐妹们的一片苦心,在她们的热心安排下,我机械地与阿明谈着毫无感觉的恋爱。

有时,我也挽着阿明的胳膊光顾一下阿伟的士多店,每次都见他呆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抽着烟,仿佛是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而那个长辫子的女孩也一直在他的士多店忙里忙外,仿如真是一对多年的夫妻一般。

我看了又心痛又心酸,泪水在心中默默流淌。

大概过了一个月,阿伟的士多店突然易主了。我问新来的老板,他告诉我说阿伟已将这家店铺转让给他了。“阿伟呢?”“不知道,可能回老家了吧。”

走出士多店,我的心里空洞洞的。

我知道阿伟这次真的彻底离我而去了,为了忘记他,为了忘记那份曾经的伤和痛,我开始主动跟阿明商量结婚的事宜。

阿时很高兴的答应了。

几个月后,我们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把双方父母亲接来,邀请了一帮姐妹,举得了简单而热闹的婚礼。

婚礼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一拆开,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下来。

我拾起一看,照片上有一个扎着一对麻花长辫的女孩推着一辆轮奇,轮椅上坐的那个人居然就是阿伟。

我一惊,忙看信封里的信。

信是阿伟写的,他在信里这样写道:心儿: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我想现在是该把真相告诉你的时候了。其实,在你不辞而别的那两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无时无刻不在等候你的信息。终于等来了你的第一封信,我连夜写了一封回信,但在去邮局寄信的途中,遇见了那晚欺侮过你的三个烂仔,他们驾着摩托车,认出了我,就朝我撞过来……只那么一瞬间,我的双腿就在他们罪恶的车轮下残废了。我曾想过把真相告诉你,但我知道你的性格,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要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一生一世一辈子的。但我却已不是原来的我了,我不但已不能保护你照顾你,还会拖累你。躺在医院里我思索良久,决定与你分手并向你隐瞒真相,于是,就发生了后面的故事。得知你已结婚,得知阿明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很爱你,我很高兴,也衷心地祝福你们。最后,我还想告诉你,我这位从老家赶过来的、扎着两根麻花大辫的小妹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我为担心。请原谅给你带来的伤害!阿伟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一日

看完信,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阿明轻轻揽住我的肩,在我耳边柔声说:“从信封上的地址看,阿伟并没有回家,他就住在这附近并且一直在关注着我。明天,我们去看看他,好么?”

我点点头,紧紧的依偎在了他宽厚的怀抱中……

5.我不是个坏女孩

24岁那年,我大学毕业,爱聘到南方一家杂志社从事编辑和记者工作。由于我文学根底扎实,工作勤奋努力,很快便博得了领导们的信任和重视。

不久后,邻近的一个叫下川镇的镇文化站办了一个文学创作辅导班,邀请我们去讲课。领导们开会商量后决定派我去。

下川镇又叫下川岛,是一位于南海之滨的小岛屿,距陆地有几十公里路程。岛上山青水秀景色优美,水产丰富海鲜繁多,来岛上旅游度假的游人一年四季络绎不绝。旅游业的兴旺,带动了全岛的经济发展。如今岛上居民物质生活丰富了,也不忘精神文明的追求。岛上热爱文学创作的青年很多,所以小镇文化验站就牵头办了这个为期一个月的文学创作辅导班。

我上岛以后,镇文化站黄站长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将我安排到宾馆住下。

我休息一天后,就开始上课了。

课堂设在镇文化站的礼堂内,报名参加辅导班的人还真不少,男男女女济济一堂,有近百人,大部是学生和社会青年。

第一天上课,有位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身材高挑,容貌漂亮,皮肤白皙,身着一条黑色长裙,长发披肩,额前轻轻飘着一排淡淡的刘海。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安安静静,从不与人交头接耳,默默地听课,做笔记。这样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却偏偏有一脸饱经沧桑看透红尘般的淡漠表情。

我留意了一下她的学习卡片,看到了她的姓名:李若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从第一眼看见她起,我就这样想。时间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位叫李若诗的女孩总喜欢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来上课,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默默无闻。别的女学员都有男朋友送来接去,而她却总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她总是在上课前一分钟到达教室,总是在我宣布下课以后第一个走出教室。她总是这样来去匆匆,淡如烟云,不着痕迹。她的眼睛很大,但去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上去似乎包含着无限忧伤与衰怨。但是她的课堂笔记却是全班做得最好的,她的作业也总是全班完成得最出色的一个。

我猜想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她背后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她的故事竟这样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我到下川岛后第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备好了第二天的课,准备去外面走走。

外面月色很好。我踏着皎洁的月色在细软柔和的沙滩上散着步。海风阵阵,涛声不绝,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咸涩味道,令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大海的气息。

沙滩上听海观月散心的人很多,俊男美女,三五成群,笑语不绝。我正陶醉其中,忽然从阴暗处闪出一个满脸腮胡的大汉,在我身边压低声音说:“老板,要不要小姐?”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他却又把手向后招了招,立即有个身着低脑黑裙袒胸露臂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孩从后面走了过来,人未走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就已熏得我直皱眉头。

大汉把那黑衣女郎推到我面前说:“老板,让这位小姐陪你吧。她是沙滩上有名的黑玫瑰呢。”

我这才明白过来,脸色不由绽得通红,抬头一看那位“黑玫瑰”小姐,不禁吓了一跳,这不是李若诗吗?

这时李若诗也看清了我,脸也红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出声。

我“啊”了一声,掉头就跑了。

我曾对掩藏在这个奇怪而神秘的女孩背后的故事做过多种猜测,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最终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心里忽然有种受骗的感觉。

回到宾馆躺在床上想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又没向我承诺过什么,甚至这么久了她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又有什么好骗我的呢?

但不管怎样,我心里仍有些怅然。

第二天,李若诗照样如往常一样来上课,依旧是一身黑裙,依旧来去匆匆,好像我昨天在沙滩上看见的那个坏女孩根本不是她一样。

下课后,我匆匆收拾好教材走出了教室。“岳老师,请等一等!”忽然,身后一个清亮温柔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李若诗。

她在后面快步赶上我,胸色微微发红,递给我几张稿纸说:“我昨天写了一篇稿子,麻烦你帮我看看好吗?”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

回到宾馆,我躺在床上展开她的稿子读起来。

这是一篇带有纪实性质的小说。小说说的是一个出生于长江边上的女孩,被一个名叫大头的老乡以带她出来找工作为名骗到下川岛强迫卖淫。女孩多次逃跑,均被大头追回,并遭到大头一次比一次惨烈的摧残与毒打。他还以她家人的安危来威胁她,不许报警。两年之后,大头忽然给了她一些路费叫她回家。女孩回家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身染性病,而且相当严重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希望。她因此遭到家人和乡亲们的唾弃。女孩越想越悲愤,最后决定要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亲手杀了大头以报自己失身之仇。于是,她再一次来到下川岛,骗大头说身上的病已经治好,因受不了亲人们的冷嘲热讽,所以再次投奔于他,重出江湖。大头相信了她,把她留在身边,继续将她当作摇钱树。而那女孩呢,总是带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身边,侍机杀死大头,便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小说写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小说的文笔虽然有些稚嫩,但却真实感人,我读过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下课后,我本想叫住李若诗谈一谈。但我刚一宣布下课,她却就已收拾东西匆匆而去,我只得作罢。

晚上,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沙滩找她。

沙滩上依然很热闹,人很多,我找了很久也不见沙滩黑玫瑰李若诗。我有点泄气,这时那个络腮胡男人又神出鬼没般出现在我跟前:“老板,一个人多寂寞,我叫个小妹来陪你好不好,”

这次我没有摇头拒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大汉忙向后招了招手,黑暗中立即有一个穿着暴露性感的女郎一摇一摆地向我走了过来。我看了一眼,有些失望,摇头说:“我要找的不是她。”“那是谁?”“李若诗。”“哦,原来是来找我们黑玫瑰的,她现在已经有客人了,是一个台湾佬。”

我有些发急,说:“我、我就是要她。”

那大汉以为我是“黑玫瑰”以前的熟客,眼珠一转说:“你要找她也行,不过得多出一半价钱。”

我咬了咬牙说:“没问题。”

当我把三百元钱交到那大汉手里之后,他很快就把李若诗带到了我跟前。

看见了,李若诗显然吃了一惊。

我不太自然地说:“我、我们去走走吧!”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

我们默默地走到一个无人的僻静之所,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已经离热闹的沙滩很远,加上又有远山挡住星光和月亮,所以人迹罕至,光线昏暗。

我刚一坐下来,就听见身后有阵的声音,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何时李若诗已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修长苗条白皙优美的胴体正平躺在草上地。

我忙站起身道:“你、你干什么?”

她幽怨地道:“你花那么多钱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要我这身子么?来吧,我会让你快活的。”

我又气又急,真想冲过去扇她两个耳光。但是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我背对着她,绽红着脸说:“你把衣服穿好吧,我今天来找你,只想跟你谈谈。”

她感到有些意外,又是一阵的声音,我听见她已穿好衣服,这才转过身来,在她身边坐下。

她挨近我,一脸的媚笑,问我:老板,你想谈什么?

我正色说:“李若诗同学,你应该称呼我为老师。”

她怔了一下,脸忽然红了,现出一丝羞涩的神情,无言地低下了头。良久,她才低声说:“对不起,岳老师,我是个坏女孩。”

我看了她一眼,说:“李若诗同学,你交给我的那篇稿子我已经看过了,写得不错,很有警世意义。我想再改一改,拿回杂志社看是否能发表出来。”“真的么?”

她不由又惊又喜,忙拽着我的胳膊问:“我的小说真的能够发表出来么?”

我说应该没什么问题。“那真是太好了!”她高兴得拍手跳起来。那兴奋莫名地模样,与其他文学青年得知自己的处女作要发表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只不过是误入歧途沦落风尘罢了。我愈发坚定了心中要救她出火海的决心。

待她再次坐下来之后,我才轻轻地的问她:“小说中那个主人公、那个身世悲惨的女孩,是你的写照么?”

一听这话,她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悲愤而又痛苦起来。她咬牙道:“那不是我的写照,那个女孩其实就是我呀!”“就是你?”“是呀,我十八岁就被大头——就是每天晚上带我们出来招揽生意的那个满脸胳腮胡的男人骗到下川岛强迫卖淫。今年年初,他忽然开恩放我回家去。回到家我才知道自己已身染性病,无药可救。我悲痛万分,亲人们的冷嘲热讽更是像撒在我伤口上的盐水,令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是,我就是死,也不能放过将我推进火坑的仇人,于是我又回到了大头身边,骗他说我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现在,我做梦想一刀杀了他,但却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我气愤地道:“朗朗乾坤,竟有这样的事发生,真是天理不容。”

李若诗接着说:“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就在我几乎就快挺不下去了的时候,忽然在报纸上看到了文化站举办文学创作辅导班的消息。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写作,读书时还发表过几篇作品呢。从那时开始我就做着自己的作家梦,但后来这美好的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做我们这一行的,主要是晚上出来工作,白天却整天无所事事,加上这次我是自愿来的,大头也不怕我再逃跑,看管得不是很严,所以我就报名参加了文学辅导班。”

我问她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她过了半响才长叹一声说:“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打算的了,只希望能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亲手杀了大头这个混蛋。”

我听了,皱皱眉头,深感担忧地说:“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杀了他,自己也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为这种人抵命太不值得了。”

她看着我说:“要不然还能怎样?”“你有没有想过报警,让法律来制裁他。”“可是法律是需要讲证据的。大头这个人做事很有头脑,根本没有任何把柄落在我们手中。如果去告他,弄不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呢!”

我想了想说:“再陪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再仔细想想看他有没有落下什么罪证?”

李若诗想想说:“没有。”“有没有什么账本之类东西?”“账本?好像是有一本,里面记着他手下二十多名小姐每天接客人数和收入。”“这就是了。”我一拍巴掌说:“只要拿到他的账本交给公安局,他再狡猾也没用了。”

她点点头说:“那倒也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他一向都把那本账本收得很严密,除了他自己,别人是很难拿到的。”

我说:“再难也得试一试呀!”

她点点头,说:“好吧,我试试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这个坏蛋再坑害妇女逍摇法外。”

晚上,回到宾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李若诗那美丽的脸庞和忧郁的眼眸总是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闪现。

我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坏女孩。

尽管我心里对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我却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趁人之危。我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真诚帮助。

但是奇怪的是,第二天李若诗并没有来上课。我心中暗暗诧异,上课也是心不在嫣的,目光总是望着那张空空的座位发呆。最后还没到下课时间便草草地宣布下课了。

第三天,第四天她仍然没来上课。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一直没再见到她的身影。我Call她也不见复机,晚上去海滩上也寻觅不到的影子。好像她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了似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呢?

我心中暗暗觉得不妙起来。

转眼之间,为期一个月的辅导班已经结束了,学员们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创作水平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上完最后一节课,黄站长握住我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并热情挽留我在海岛上多玩两天再走。我本想婉言拒绝她,但一想到李若诗,一想到那个美丽而苦命的女孩,我就忽然改变了主意。我想,多呆两天也许可以打听到一点她的消息。

果然,在最后一天晚上十二点多钟,我的Call机忽然将我从睡梦之中唤醒了。

复机,Call我的竟是李若诗。

我又惊又喜,忙问她这段时间干吗去了,Call她都不复机。

她告诉我说,自那天晚上她与我谈过话,回去后当晚就动手去偷大头的账本,不想被大头发现了,遭了顿毒打之后还被关了起来。直到今晚,她才找到机会逃出来,并在几位知心姐妹的帮助下偷到了大头的账本,现在大头正在到处找她。

我忙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说在邮局外面的公共电话亭给我打电话。

我说你别走开,我马上就来接你。

放下电话,我一边穿衣一边跑下楼,直朝邮局赶去。

十分钟后,我到了邮局,但四下里静悄悄的并不见李若诗的人影。

该不是被大头他们抓走了吧?

我正暗自猜测,忽然从邮箱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一把扑在我怀中。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正是李若诗。“岳老师,我、我好害怕!”

她伏在我怀中颤抖着说。

我拍拍她后背说:“别怕,我会帮助你的,账本带来了吗?”“带来了。”她掏出一个硬壳笔记本递给我。我翻开看看,的确是大头的账本,便说:“有了这个账本,他想不认罪都不行了。我们快去派出所报案吧!”

李若诗点了点头。

我们正欲向派出所方向跑去,忽然两束刺目的汽车灯光直射过来,令我们双目难睁。我暗叫不妙,果然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嘎”的一声停在了我们面前。

李若诗吓得脸色苍白,颤声叫道:“糟了,他们、他们追来了!”

我忙把账本装进随身携带的一个纸包里藏了起来。

果然,面包车还未停稳,便呼啦一下从车上窜下来十几个手持铁棍的大汉,为首的正是专给李若诗她们拍皮条的那络腮胡大汉。我知道他就是李若诗所说的大头。

我们还未回过神来,就已被几个歹街架上了车。

面包车又箭一般蹿上了公路。

不一会儿,我们被推下了车,带进了一间低矮阴暗的小屋子,这里正是他们的发廊。

络腮胡大头拍拍李若诗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若诗,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种跟我作对的事。你现在快把账本交出来,我不怪你,还送你一万块钱,让你和这位小白脸情人远走高飞去过幸福日子。”

原来他把我当成了李若诗的男朋友,我的脸不由有些发烫。

李苦诗也豁出去了,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瞪着眼,咬牙切齿地道:“蓄性!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想叫我放过你,做梦!你就洗净屁股等着坐牢吧!”

络腮胡勃然大怒,抬手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李若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我忙扶住了她,对大头道:“她已经把账本交给了我,你们放了她,我就把账本交出来。”“不,不,不能把账本交给他们!”李若诗流着眼泪对我摇头说:“他们这群坏蛋……”

她话音未落,就已被大头一脚踹倒在地。

大头拍拍我肩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把账本交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我摇头说:“我要你们先放了若诗!”

大头脸色有些难看,突然一拳打在我脸上,将我鼻梁上的眼镜击得粉碎。我顿时眼前一片模糊。

大头冷笑道:“他妈的,你还敢跟老子谈条件,胆子可不小!”他对两个手一挥手,“搜他的身!”

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立即上前将我按在地上,在我身上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账本。又将李若诗身上搜了一遍,仍无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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