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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1 07: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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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比·沃里克著、钟鹰翔译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黑旗:ISIS的崛起

黑旗:ISIS的崛起试读:

致我的中国读者与朋友们

非常荣幸能与各位分享《黑旗》的中文译本。

知识是一支伟大的火炬,无论是人类还是人类文明,都依靠它指引前行。我希望,你们会感到书中的篇章不但引人入胜而且能给人启迪;希望它能够成为一部有益的指南,帮助人们了解全球恐怖主义威胁的根源。唯有彻底了解了恐怖主义产生的根源,方能根除恐怖主义。

谨致良好祝愿!乔比•沃里克

推荐语

这本书运用了清晰、流畅的叙事手法。如想了解伊拉克与叙利亚这十几年来沉沦于宗教极端主义的痛苦历史,此书乃是首选的指南。本书精于细节,阅读时如临实境,我们可以从中看见恐怖组织对于世界格局的深刻影响。——美联社

乔比·沃里克有一双慧眼,他看穿了美国情报部门设下的障碍,窥见了真实的中东局势,因此,他才能仔细还原“伊斯兰国”崛起的历史。如果想要终结这段悲剧,那么《黑旗:ⅠSⅠS的崛起》不可不读。——劳伦斯•赖特著名新闻作家,《9月的13天》《塔楼既倒》作者

美国新闻界中,乔比·沃里克是报道情报事务的第一人。在记录“伊斯兰国”发迹历程这个领域,他的《黑旗:ⅠSⅠS的崛起》堪称同类作品中最为详尽动人的那一本。——彼得•卑尔根《猎杀本·拉登》作者

乔比·沃里克手里的这面“黑旗”实在引人注目。作者兼具间谍的智慧与记者的敏锐,还拥有小说家的叙事技巧与高超文笔。书中的人物个个鲜活—从残忍的恐怖分子,到无能的约旦官僚,还有那些愚妄的美国政府高官。沃里克记录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历史,虽然难以接受,但却不可忘却。读过这本书,我们能够见证一个事实—华盛顿当局的战略失策,才是“伊斯兰国”坐大的真正原因。——达娜•普里斯特《华盛顿邮报》记者,曾两度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美国的国家机密》作者

普利策奖得主乔比·沃里克的最新力作真是部生动、客观的好作品!在本书中,美国官员、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约旦王室、宗教领袖、恐怖分子悉数登场,为读者还原了中东乱局的真相。《黑旗:ⅠSⅠS的崛起》中出场人物众多,主线却清晰明了,本书虽非小说,叙事技巧却堪比文学名作。作者清晰捕捉到了历史画卷中的关键瞬间,并将其展现在大家眼前。——《基尔库克评论》

自序

我是乔比•沃里克,《黑旗:ⅠSⅠS的崛起》一书的作者,同时也是一名新闻工作者,在《华盛顿邮报》任采访记者,负责报道中东及国家安全事务。

自2011年起,我广泛报道了中东地区爆发的一系列事变,包括叙利亚内战。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事件成为了这一地区乃至世界局势的转折点。我这本关于“伊斯兰国”得势历程的书,正是在对这些事件的报道基础上写成的。

关于这个自称“伊斯兰国”的恐怖组织及其意识形态,已有几本书作过介绍。本书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仅记录了大多数人耳熟能详的那些重大事件,还在力图讲述这些事件背后的人性故事。《黑旗:ⅠSⅠS的崛起》揭示了“伊斯兰国”鲜为人知的历史,包括其主要创始人的发迹史。本书讲述了一个名叫扎卡维的约旦人的故事。这个劣迹斑斑、内心狂躁的年轻人,一直梦想拉起一支“圣战”武装,在中东重建古代的“哈里发国”。

本书讲述了这个人如何崇尚暴力和极端主义,以至于一开始连“基地”组织也把他拒之门外。

然而,扎卡维却是一个天才的战略家,他创建的组织甚至比“基地”组织更加强大,同时也更具破坏力。他的那个组织曾有过多个名字,比如“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时至今日我们都知道这个组织就是“伊斯兰国”(ⅠSⅠS),全称是“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一个包括亚洲在内的、在全世界有着大批狂热拥趸的国际恐怖组织。

本书同时讲述了西方各国的错误决策,如何使得“伊斯兰国”能够生根发芽、迅速坐大。但是,本书也阐述了我们的希望所在,指出了为什么“伊斯兰国”现在正在播下自我毁灭的种子。

美国人常说,知识就是力量。我希望,世界各地的广大读者能够从本书中获得关于“伊斯兰国”的知识,从而获得力量,共同打败极端主义、根除暴力。我们绝不允许极端主义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泛滥成灾。

谨致感谢!

TO MARRYANNE WITH

LOVE AND GRATITUDE

献给玛丽安

爱你,谢谢你

我手下的人求死的意志,和你们求生的欲望一样强烈!——哈立德•伊本•瓦利德

作者的话

根据作者与当事人双方意见,考虑到安全等原因,书中的约旦情报部门人员皆采用化名。

人物表

扎卡维及其亲信、党羽

阿布•马哈茂德•麦格迪西

约旦人,原籍巴勒斯坦,极端主义者,曾是扎卡维的精神导师。

阿布•穆萨卜•扎卡维

原名艾哈迈德•法迪勒•哈莱伊拉,约旦人,“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创始人,本书的主人公。

阿布•哈迪亚

叙利亚人,扎卡维集团的中层干部,同时也是“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的军需总管。

阿依曼•扎瓦希里

埃及人,曾是本•拉登的副手,在本·拉登殒命后担任“基地”组织领袖。

奥萨马•本•拉登

沙特阿拉伯人,“基地”组织领袖。“伊斯兰国”

阿布•奥马尔•巴格达迪

伊拉克人,曾是萨达姆政府军中的军人,后加入了扎卡维集团。2006年,在扎卡维毙命后,“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改名为“伊拉克伊斯兰国”,阿布·奥马尔·巴格达迪担任组织领袖,直到2010年死于美军空袭。

阿布•阿尤布•迈斯里

埃及人,扎卡维团伙中的炸弹专家。扎卡维毙命后,他成为了“伊拉克伊斯兰国”的二号领袖。2010年死于美军空袭。

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

伊拉克人,2010年开始在恐怖组织中崛起,逐渐成为“伊斯兰国”(ⅠSⅠS)领袖。2014年,他在伊拉克自认“哈里发”。

阿布•瓦希卜

伊拉克人,“伊斯兰国”(ⅠSⅠS)的指挥官,曾在伊拉克安巴尔省枪杀卡车司机并多次将自己的杀人视频放上网络,因而臭名昭著。

哈只•巴克尔

伊拉克人,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的军事顾问,2014年在袭击中丧命。约旦

阿卜杜拉二世

约旦哈希姆王国第四任国王。

阿布•哈伊萨姆

约旦情报局(GⅠD)反恐部门主管。

阿布•穆塔兹

约旦情报局中年轻的审讯专家,曾成功让多名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转化为线人。

阿里•布尔扎克

约旦情报局中具有传奇色彩的审讯专家,绰号“红魔”。

劳伦斯•弗莱

美国驻约旦大使馆中层官员,后在约旦遇刺身亡。

萨勒姆•苏维德

约旦人,刺杀了劳伦斯·弗莱的极端主义分子。

阿兹米•贾尤西

巴勒斯坦人,扎卡维倚仗的“炸弹专家”。曾在扎卡维组建于阿富汗赫拉特的训练营中训练恐怖分子制作炸弹,后来也参与了安曼化学“脏弹”爆炸未遂案。

萨吉达•里莎维

伊拉克人,女,曾受扎卡维蛊惑前往安曼制造自杀式“人弹”袭击。伊拉克

萨达姆•侯赛因

伊拉克总统,1979~2003年在任。

查尔斯•“山姆”•法蒂斯

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曾查出扎卡维在伊拉克北部的藏身地。

纳达•巴科斯

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负责情报分析工作,长期追踪扎卡维。

扎伊丹•贾比里

伊拉克人,逊尼派领袖。

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

美军特种部队指挥官,联合特种部队在伊拉克追踪扎卡维时的指挥部司令。

扎伊德•卡尔布利

伊拉克海关官员,但同时也是扎卡维团伙成员。

努里•马利基

伊拉克总理,2006~2014年在任。叙利亚

巴沙尔•阿萨德

叙利亚总统。

罗伯特•福特

2010~2014年任美国驻叙利亚大使。

穆阿兹•穆斯塔法

美籍叙利亚裔人,支持叙利亚反对派,“叙利亚危机救援队”领导者,该组织致力于协调各方力量管控叙利亚内战形势。

阿布•穆罕默德•祖拉尼

伊拉克人,“努斯拉阵线”领袖。该组织是2011年底由“伊拉克伊斯兰国”在叙利亚设立的分支组织。

科菲•安南

1997~2006年任联合国秘书长,联合国派驻叙利亚问题特使。华盛顿(美国)

迪克•切尼

2000~2008年任美国副总统。曾主张“基地”组织与萨达姆政权有勾连。

希拉里•克林顿

2009~2013年任美国国务卿。

迈克尔•海登

美国国家安全局主管,追踪扎卡维时的美国国家情报总监。2006~2009年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

弗雷德里克•霍夫

2009~2012年任美国国务院中东及叙利亚问题顾问。

约翰•麦凯恩

美国参议员。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

莱昂•帕内塔

2009~2011年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2011~2013年任美国国防部长。

罗伯特•里切尔

曾任美国中央情报局驻约旦分局主管,后接任中央情报局中东分局局长。

乔治•特尼特

1996~2004年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童年的艾哈迈德·法迪勒·哈莱伊拉(图左)与母亲和哥哥在一起。1994年,扎卡维被捕入狱。1999年,他因为大赦被释放。照片摄于他在贾法尔监狱服刑期间。1989年,扎卡维离开约旦奔赴阿富汗之前的留影。戎装阿卜杜拉王子(右)将一把礼仪用的匕首送给父亲侯赛因。2010年,阿卜杜拉二世与拉尼亚王后。2011年,阿卜杜拉二世(左)于“9·11”事件后访美。他和布什的会谈气氛融洽。不过,国王仍然警告总统:入侵伊拉克等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2003年,联合国驻巴格达办事处惨遭炸弹袭击,办事处主管等21人身亡。扎卡维与此事有关。2004年,扎卡维(后排中)残杀美国人质尼克·伯格(前排坐姿)的视频截图。2006年,扎卡维在极端主义恐怖视频中亮相,教授枪械的使用。许多极端分子被扎卡维“勇敢”“善战”的名声所吸引,纷纷投到他的帐下。纳达·巴科斯(2014年)。她曾是追踪扎卡维的头号“猎手”。罗伯特·福特。他曾游说伊拉克逊尼派政治家参与该国第一次大选,后来出任美国驻叙利亚大使。2010年,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将军(左,正面)视察部队。麦克里斯特尔曾是驻伊拉克特种部队负责人。2005年,萨吉达·里莎维被捕时的存照。2006年,美军空袭后的扎卡维巢穴。2006年,美军空袭扎卡维藏身地点之后,救援队曾将扎卡维救出房屋废墟。当时,他还有生命体征,不过很快死去。而后,他的尸体被送至美军基地以确认身份。2011年,叙利亚哈马街头聚集的抗议群众。后来,政府军和抗议者发生了冲突。2004年,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进入“布卡监狱”之前的留影。2013年,“伊斯兰国”武装占领拉卡。2014年,巴格达迪在伊拉克的清真寺中自命“哈里发”。2013年,“伊斯兰国”在拉卡街头悬尸示众。这也是极端分子统治下民众生活的一角。2014年,“伊斯兰国”武装横越伊拉克沙漠。2015年,约旦空军飞行员穆阿特·卡萨斯巴被“伊斯兰国”俘虏后遭到虐杀。2015年,阿卜杜拉二世看望卡萨斯巴的父亲。2015年,约旦军机完成袭击“伊斯兰国”基地的任务后返回约旦。

引子

2015年2月3日,约旦首都安曼(Amman)的女子监狱。

夜幕早已落下,监狱大门却并未关掩。只见一名信使行色匆匆步入里面。他带来了一纸死刑通知单。由此,女囚萨吉达•里莎维(Sajida al-Rishawi)的人生即将走到终点。

死刑通知单由约旦国王亲自签发。当天,阿卜杜拉二世正准备启程前往华盛顿,在美国展开国事访问。专机起飞在即,国王却没有忘记里莎维那档子事。他飞快拟好命令,交给随从,让他们火速送往内务部。内务大臣签字后又辗转下发,最后方才抵达里莎维的关押地点。按照当地法律,死刑判决若想达成,必须经历如此折腾。过程虽然繁复,国王的意愿却很简单:这个女人,不能活到明天。

接到命令,典狱长很快行动起来。不多时,他已经站在了女囚所在的监房外面。里莎维的牢狱生涯已经持续了快10年。时光流转,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瘦美身姿。在这里,45岁的女囚过得很是平静。她从不主动与人搭话,总显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读她那本硬皮封面的《古兰经》。她身上的罩袍脏兮兮、油腻腻的,她却从来不曾更换。其实,里莎维并不算很笨,但是,长年不见天日的生活,让她显得十分呆滞、一脸木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每一次与律师见面,里莎维都要苦苦追问:“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她的语气如此真诚,仿佛不知道自己已被判处死刑。

门开了,里莎维很快清楚了自己的归宿与命运:明天早上的太阳,她再也无法得见了。大限将至,里莎维只是点了点头。她有点愠怒,但怒气却未化为强烈的呼号。其实,即便她大喊大叫、哭哭闹闹,四周也不会有任何动静——这处囚室,实在太隐蔽了。

里莎维难逃一死,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早在2006年,法官就已做出裁决要里莎维以命偿命。说起来,她的罪行确实足够骇人—3起酒店连环炸弹袭击案,一共导致60多人丧命。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酒店的普通客人。里莎维的所作所为,酿成了约旦历史上最为恶劣的恐怖袭击。没人想得到,当时这个35岁的伊拉克女人之所以现身酒店婚礼现场,是要和她同为“人弹”的假丈夫一起实施血腥杀戮。一声“轰隆”巨响过去,里莎维却并没有随之一命呜呼,她罩袍下的炸弹哑火了。她那张浓眉大眼的脸,暴露在了监控录像中,就这样,里莎维出名了。而后她的遭遇,在安曼人尽皆知:这个女人捡了一条命,随即开始疯狂逃窜。她先是晃荡到了城市北端,随后跳上一辆出租车,几番颠簸之后,她迷失了方向,只能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罩袍,在郊区东躲西藏。

血案过去已近10年。原来的屠杀现场已经得到重建和整顿,宾馆再次开门营业,而那个凶手,却在落网之后销声匿迹。她就像一件“珍品”,被藏进了这座女子监狱中。在此地,没人知晓她的过去;在监狱外面的那个世界,大家更是忘却了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只有几个情报圈内的老牌人物,用“扎卡维的女人”称呼她,借此嘲笑臭名远扬的约旦恐怖分子扎卡维——他正是酒店爆炸案的幕后主使。年轻的一代几乎不记得她了,“死亡新娘”里莎维的鼎鼎大名,早就随着时间流转而没入尘埃,但扎卡维的后继者却没有这般健忘。2015年1月,“达阿什”——也就是臭名昭著的“伊斯兰国”突然向约旦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要求里莎维早日回归组织。他们还表示,如若不能遂愿,相关后果需要约旦方面自行承担。

自此以后,里莎维的问题令约旦陷入长期的噩梦中。早前,约旦空军的一架飞机遭遇袭击,在叙利亚(Syria)境内坠毁。年轻的飞行员跳伞逃脱,却又落入“伊斯兰国”的手中。惊恐的飞行员被剥了个精光,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恐怖分子围着从天而降的“礼物”又唱又跳。骇人的景象透过社交网站,刺激着不少人的神经。约旦政府震惊了。国王和一干幕僚急得团团转。按照惯例,倒霉的飞行员很可能身首异处,或者,“伊斯兰国”方面会把他当作筹码,换取什么代价。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会让约旦大丢脸面。没想到,“伊斯兰国”的回应却来得很是吊诡。坠机不到一周,失事飞行员的母亲居然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不过,手机那头并非俘虏本人,而是一个语气冰冷的伊拉克人。他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阿拉伯语,讲出了“达阿什”索要的东西。“我们要里莎维,我们要我们的姐妹赶快回家。”打电话的人表示。

这是对方唯一的条件。他们反复来电,强调了许多次。每一次,不等这边有所反应,来人便匆匆挂机。有时候,飞行员的家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对方就已经收线。没办法,飞行员一家只得找到约旦情报部门寻求帮助。

阿布•哈伊萨姆(Abu Haytham),47岁,前陆军掷弹部队军官,如今已升任情报部门的反恐主管。桌上这叠厚厚的来电显示记录,让他坐立难安。早年间,哈伊萨姆还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就已经和“伊斯兰国”的前身交过火。哈伊萨姆是个外表粗蛮的汉子,事实上他的性格也是如此。他脾气火暴,甚至有些凶恶残忍。每次抓到恐怖组织的要犯,他都会亲自提审。好几次,犯人都被哈伊萨姆打得骨折筋裂。有那么几次,扎卡维也尝过他拳头的滋味。至于“扎卡维的女人”,自然也和他打过那么一两次交道。

伊斯兰国想要赎回里莎维!这个消息在约旦自然掀起了不小波澜,但出了这个国家,消息却没能造成什么影响。毕竟,里莎维既非要犯,也不是什么极端组织的领袖人物,即便说她是“伊斯兰国”精心塑造的“圣女贞德”,都有点言过其实。她只是不明就里地卷进了一起袭击案,而后又稀里糊涂地遭到逮捕。虽然人们传说她是“扎卡维的女人”,但其实她和那个恐怖头子连面都没见过。假若“伊斯兰国”不曾提到她的姓名,也许这个女人会籍籍无名地留在监狱之中度过余生。要将这样一个小角色立即置于死地,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当然,哈伊萨姆可不这么看。他很清楚:伊斯兰国那伙人点了里莎维的名,是想要正本清源,图的是这女人身后扎卡维的名声。

扎卡维及其党羽这股恐怖“新贵”势力的历史可以说源远流长,叙利亚战火未起之时,恐怖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在很多年以前,扎卡维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之时,他和他的组织就已经与哈伊萨姆等人较上了劲。为了不让恐怖分子扎下根,约旦情报人员可谓殚精竭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的几次疏忽,还是让扎卡维一伙钻了空子。当然,约旦方面反恐不力,还应归罪于大国政治的失策。事到如今,扎卡维的“事业”已成气候。他的后继者摇身一变,成了“国家领袖”。他们的“政权”坐拥偌大的疆土,几乎与约旦比邻而居,甚至一度把约旦政府视作头号敌人。“功成名就”之后,“伊斯兰国”再次找上约旦,显然,他们此番举动别有所图。

里莎维制造爆炸的现场,哈伊萨姆恰巧去过。时至今日,他还能想起当时的每个细节。恐怖袭击那夜的所见,那种血腥缭绕的滋味、烟雾弥漫的气息,还有出自受害者的声声哭号,令他终生难忘。尤其那两个女孩的样子,让哈伊萨姆刻骨铭心。

两个女孩应该是表姐妹关系,一个9岁,一个14岁。哈伊萨姆还能想起她俩的名字——丽娜(Rina)与里哈姆(Riham),都是安曼本地姑娘,也都是婚礼上的小客人。哈伊萨姆记得,两个小客人齐齐一身白色纱裙,小脸蛋有些苍白,却不失可爱。“简直就是一对小天使。”哈伊萨姆感叹。

他还能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医院中见到这对小天使时的情景。她们身上的纱裙同出一款,足下漂亮的舞鞋应该也是精心准备的。在哈伊萨姆眼中,两个小姑娘并排躺着,好似睡着了一般,尽管周围人流穿梭、喧闹嘈杂。他的耳边一片躁动,脑中也一片空白。两个小姑娘睡着了,他想。也许她们还受了点伤?不过应该并不严重吧。嗯,她们应该只是累了,所以睡了……拜托,拜托,哈伊萨姆在心中祈祷,祈盼她们只是睡着了。不过,只消一眼,他就看见了她们身上的伤口,清晰而恐怖—那是弹片留下的痕迹。

惨剧发生的时候,姐妹俩和所有的来宾一样,站在一起眺望着远方,用微笑、欢呼、掌声,准备迎接一对新人走进安曼的拉迪逊酒店(Hotel Radisson)大堂。虽然11月中旬的安曼已经有些冷,但寒冷的天气却盖不过室内张灯结彩的喜气。一场普通的沙漠欢宴,马上就要开始。

双方的家长都很高兴,笑得合不拢嘴。两位父亲穿着租来的燕尾服,乐滋滋地踏上了红地毯。乐队适时开始敲击着传统的鼓点,由轻到重,欢快激昂的音乐一时间响彻大堂。酒店的工作人员不得不拉高嗓门才能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听见。就这样,宴会被推进到了甜蜜的最高潮。喧嚣之中,没人注意到那两个鬼祟的黑影偷偷摸摸地挤进了熙攘的人群,而后又随着大家的脚步,钻到大堂的正中。

突然,一阵强光闪过,酒店大堂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刚才的笑语欢声,旋即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脚下的地板,一切都在坍塌。楼上的众多住客,显然也感受到了这骇人的震撼。他们纷纷跳下床,跑出房间,拥挤着冲下楼梯,来到大厅的另一侧。突然,又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四周再次陷入死寂。不过,在短暂的死寂后,哀鸣声便开始此起彼伏,瞬间四处弥漫。

恐怖分子预备了几枚炸弹,但是只有一枚爆炸了。不过,散开的弹片就像一组组剃刀,飞旋着切过了酒店大堂。屋顶上的钢梁因此支离破碎、掉落满地。至于那些婚礼装饰,更是化为一片狼藉。木制的桌子成了碎片,而大理石的墙面则被划得千疮百孔。弹片刺破了一件件晚礼服,插进了夹克与衬衫后面的身躯。小姐妹轻薄的纱裙,自然也无法阻挡弹片的冲击。

那个星期三,哈伊萨姆已经忙昏了头。早上9点,他就接到报告,匆匆赶往城市另一头的凯悦酒店。据说,有人故意点燃了煤气罐,想要制造一起袭击案。不一会儿,城中的假日酒店再次传来炸弹警讯,作为情报局上尉的哈伊萨姆需要立即前去处理。而拉迪逊酒店的这次爆炸,已经是同一天的第三起,也是后果最为严重的一起。提到拉迪逊酒店,哈伊萨姆再熟悉不过—那可是安曼的地标,按照约旦当地的标准,绝对堪称流光溢彩的奢华场所。拉迪逊酒店高耸在一片坡地之巅,只要你身在安曼,肯定会觉得它非常显眼。酒店距离哈伊萨姆的办公楼也不过3公里多路程。他和它,几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一接到消息,哈伊萨姆立即动身,匆匆赶到事发地点。他闯进门厅,绕开一组组抢救人员,从一个又一个惊魂未定的幸存者身边走过。一路上,他还得小心脚下,避免踩到什么不明物体。电源被切断了,应急灯光线昏暗,哈伊萨姆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踩着某具尸体。袭击现场的烟雾始终不散,地上那一具具不能动弹的躯体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姿势非常怪异,就像被一个粗莽巨人狠狠拎起,而后又重重丢下。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少见。爆炸中心的一边,横卧着两坨黑漆漆的尸块,尸身上的燕尾服虽然被撕裂得惨不忍睹,倒还勉强可辨。哈伊萨姆觉得,死者应该是新郎、新娘的父亲。由于“人弹”就在他们身边爆炸,所以他俩的死状才会如此骇然。

夜幕降临,哈伊萨姆和他的手下也聚到了一起。大家的眼前摆满各种零碎弹片。为了搜集这些东西,情报人员花了不少心力。弹片上,还残存着未干的血肉痕迹。忙碌的时候,哈伊萨姆并没感觉到这些细节有多么可怖。直到他稍稍安闲,站到了医院简易停尸间的木地板上面,才感觉后怕袭上脊背,猛然乱窜:残缺的肢体、痛苦的哀号、烟尘的味道,还有那一对小姐妹——她们还是一身白裙,却再也不能起舞。哈伊萨姆是个慈父。他的一对女儿正好和丽娜与里哈姆同龄。这样的画面,最能触动他的心绪。“这是人做的事情吗?”哈伊萨姆愤怒地大吼了出来,“但凡有些人性,都下不去这个手!”

两天过去了,袭击者的身份也终于浮出水面。案发时,有人看见一个女人踉踉跄跄逃出现场。她当然非常可疑。很快,这个可疑的女人便颓然地坐到了情报部门的椅子上。气势汹汹的哈伊萨姆,就站在女人的跟前。

这个女人,肯定知道什么内情。如此重大的袭击,一定有着极为缜密的幕后方案。更重要的是,下一步他们瞄准了哪里?下一次爆炸,又将在什么时候拉开帷幕?“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哈伊萨姆的问题犹如连珠炮,女人却总是嗫嗫嚅嚅,她的答案,始终也没有超出这四个字。她显得那样呆滞,仿佛刚刚磕了迷幻药一般。

哈伊萨姆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的语调慢慢变缓,竟然犹如哀求。他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要她开口。他质问她的良心,他要她想想宗教、想想安拉,他渴望她说出那个秘密。“你的脑子里是一团糨糊吗?”他终于难以压制怒气地吼叫起来。“你为什么要给那些恐怖分子打掩护?为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始终没有吐出一丝有用的情报。几个月后,她被判了死刑。不过,没关系了,哈伊萨姆和同事们这时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的身份——此人得意扬扬地灌制了一段音频,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其实,袭击中的点点滴滴,早已充满着他的个人痕迹:10分钟内爆炸连续发生、自杀式袭击者闯进人群制造混乱、炸弹爆破威力已经达到了军队武器级别……弹体中潜藏着的金属碎片,更是大大加强了杀伤力。当然,这次袭击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关键还在于地点、时间的选择。每个夜晚,安曼城中的富裕阶层都习惯聚到某家酒店,打着各种名目开怀畅饮。事发时间并非周末,没有任何军警人员会在晚上9点去那些地方巡视,但是,就在这些普通的聚会场所,却随时聚集着大量人群。总之,凶手不仅对于约旦人的生活习俗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要拥有一副缜密的头脑,才可能考虑到如此复杂的因素。凶手那自鸣得意的语调也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扎卡维,哈伊萨姆的“老朋友”,也是“基地”组织伊拉克分支(al-Qaeda in Ⅰraq)的头目。

扎卡维生在约旦,外号“流氓艾哈迈德”。这个“流氓”早年辍学,一头栽进酒精当中不能自拔。他脾气暴躁,经常卷入斗殴。自从80年代中期去了一趟阿富汗,这个酒鬼却突然转性,变身成了“虔诚”的宗教极端狂徒。为了实践恐怖主义的“理想”,扎卡维很快迈出了第一步,同时也把自己送进了牢房。一段监狱岁月过后,扎卡维再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极端分子,他成了同类人的领袖,身边总不乏追随者簇拥。那之后,哈伊萨姆和扎卡维见了好几次面。两人的最后一次碰面是在1999年,那时哈伊萨姆还想要改变这个人,扭转他滑向恐怖深渊的人生道路。不过,1999年那一别过后,扎卡维再无影踪。他离开了祖国,再次前往阿富汗。约旦国内再次听到扎卡维的名字,已经是在各种与恐怖袭击相关的新闻当中。

其实,扎卡维能够名声大噪,还多亏了美国政府的宣传。家乡人尚不知道“流氓艾哈迈德”在干些什么的时候,美军已经把他捧为恐怖主义的超级明星。2003年,美方宣布:这个约旦人乃是“基地”组织的重要头目,他被辗转引荐,在奥萨马•本•拉登和萨达姆•侯赛因之间搭桥牵线。本来,扎卡维并没有这样广大的神通,可是,美军入侵伊拉克,却为他搭建了一个绝好的舞台。在这方舞台之上,他尽情施展自己的煽动能力,很快组织了一支数千人的恐怖部队。3年下来,扎卡维就把伊拉克推到了教派对立的内战边缘。什叶派(Shiite)民众聚居的村落、街道,平日造访的集市、寺庙,屡屡遭遇扎卡维策划的恐怖袭击。“流氓艾哈迈德”的恐怖宣传自有套路:他喜欢将人质斩首,并把全过程拍摄下来供人观看。网络的力量是无穷的,全球各地的民众都曾受到过扎卡维制作的血腥视频的强烈刺激。美国军队本想用伊拉克战争的胜利,一扫“越战”失败的颓势。可是,扎卡维的嚣张气焰,让这场大捷也变得黯淡无光。

扎卡维的恐怖事业,还远远没有登上巅峰。许多人觉得,这个流氓不过是本•拉登派驻伊拉克的傀儡。但事实上扎卡维从来都自行其是,并不听从任何人的差遣。他信奉的所谓“圣战”,完全是他个人的独创。本•拉登过去追求的目标,是把阿拉伯诸国从西方的腐朽影响中逐步解救出来,最终实现统一,建立一个“哈里发国”。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不知什么时候方能实现。扎卡维的理想,与本•拉登大致相同,只不过“流氓”等不了那么久。他的帝国,现在就应该破土动工了。扎卡维团伙犯下的种种骇人暴行,全都是在为“哈里发国”的大厦添砖加瓦。“流氓”迷信暴力、滥施暴力,他用暴力胁迫普通群众,也采取暴力方式吓阻恐怖同行。他给中东各国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了“基地”组织。

扎卡维的残暴,也坚定了对头们对付他的决心。面对拉迪逊酒店的惨景,哈伊萨姆心中的目标只有一个:除掉扎卡维,除掉那个策划惨案的人。他的努力很快得到回报。2006年,约旦情报部门摸到了扎卡维藏身的老巢。他们把这个情报提供给了美国人,后者很好地完成了“斩首”使命。扎卡维死了,但这一切没有结束,他的“使命”被后来人继续执行。2013年,叙利亚形势陷入混乱,国土多处都成了无法之地。扎卡维的后人乘隙而入,在这些地区扎下了根。他们非常高调,高调得不像一支恐怖组织,反而犹如一支正规军队。

这一次,华盛顿当局没有出手。延绵数年的武力纷争,让美国极度疲倦,非常厌战。待到奥巴马等人回过神来,极端势力已然坐大。所谓的“温和反对派”的策略完全不能控制局势。单靠日复一日的空中打击,根本无力切断极端组织的战略补给线。恐怖组织如此猖獗,甚至已经自行建立“政权”,这样的情况在中东地区已非初次出现。约旦人对此自然非常熟悉,情报部门的人员觉得,美国方面又要开始“在破船上凿出一个新窟窿”了。“伊斯兰国”,这是扎卡维的后继者的新称号。“流氓艾哈迈德”则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圣战者谢赫”。扎卡维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该地区的政治版图。这点遗志,被“伊斯兰国”分子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和“圣战者谢赫”一样,“伊斯兰国”的领导人也相信自己终将一统中东。《圣训》(Hadith)是伊斯兰教的宗教经典,也是扎卡维的“精神源泉”。从中,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黑旗军自东方而来,军威壮盛。兵士留发蓄须,以各自的家乡为姓。这支打着黑旗的力量,不但会统一穆斯林所在的土地,他们还有更大的使命——挫败西方势力。而圣战之地就在叙利亚的北方。“星星之火已经在伊拉克点燃!”扎卡维鼓吹道,“很快,烈焰就会漫卷荒原,一直烧到达比克,吞噬那些无知的十字军。”

如此的豪言壮语,情报人员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老茧。扎卡维还在蹲监狱的时候,就已经日复一日地向他身边的每个人散播同样的末世宣言。这一次,同样的话却来自不同的嘴巴。扎卡维的后继者拥有一支3万人的大军,他们想要与自己的“姐妹”重聚。假如约旦方面不予应允,他们随时可能踏入国境。

有关里莎维的口舌之争,在2015年2月3日戛然而止。那是阿卜杜拉访问美国的第二天。一天行程下来,国王显得非常疲惫。此前,他劳神费舌,为自己治理下的这个小小国家向美国求助请援。他要让美国的高官们知道,约旦面临两大威胁:60多万叙利亚难民以及参与反恐战争的高额军费。国王的抱怨,并未换来足够的收获,他见到的国会议员个个摆出了同情姿态,却不肯做出任何具体承诺。白宫的官员要显得实在一些,他们反复强调会帮助约旦整顿国防、刺激经济,不过,在他们的口中,阿卜杜拉没有得到自己最为牵挂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失望一点点地积攒,慢慢升腾成为一股怒气。上次访美,奥巴马竟然当场驳了阿卜杜拉的面子。后者索取军需的要求,被美国总统一口回绝。如此一来,面对“伊斯兰国”的军车大阵,约旦军方根本无力抵抗。这一次,奥巴马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还能不能与美国国家元首进行会谈,阿卜杜拉也不能肯定。

无论如何,阿卜杜拉必须到华盛顿走一趟。他与参议员麦凯恩约好了一次会面。后者身为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也许可以帮忙打通一些关节。会见进行到一半,国王却突然借故离开。随从们发现他呆立在走廊的一角,目光死死盯着智能手机的屏幕。手机屏幕显示,“伊斯兰国”的恐怖分子正把那个约旦空军飞行员揪到镜头前。国王亲眼看见飞行员被塞进囚笼、泼上汽油,又眼睁睁看着烈火燃烧起来。原来,人质早就死了,而此前约旦方面刚刚释放了一名恐怖囚犯。

待到国王回到会场,那段视频早在一众人中传遍。麦凯恩的随扈们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阿卜杜拉看上去还算镇静,不过,细心的主人发现国王陛下的双腿其实一直在颤抖。“您看,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呢?”麦凯恩关切地问道。“我看,你们根本没有帮过任何忙!”阿卜杜拉憋了一阵,终于吐出了一句痛快话。“我们不断遭受炸弹袭击,却没有得到一点援助。要知道,当美军在伊拉克遭受恐怖威胁时,我们派出的战机远远多过任何一个美国盟友!起码达到了他们派出战机总和的两倍之多!”

阿卜杜拉的访美行程照常进行。不过,他的心早就飞回了自己的国土。白宫秘书处打来电话的时候,约旦国王正在安排回程的航班。秘书表示:按照总统的要求,会晤时间定为15分钟。国王接受了。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奥巴马向死难者的家人表示悼念,请他们节哀顺变。同时,他也向阿卜杜拉表达了谢意,感激约旦国王提供慷慨帮助,辅佐美军应付“伊斯兰国”的威胁。约方有什么要求与难处,美方愿尽一切可能提供帮助,一定会出兵援助。总统还提到了派兵援助。“总统阁下,出兵援助就不必了。”阿卜杜拉坚定地表示。他只是列出了需要美方提供的武器清单。“我需要足够多的军火进行反击,反攻起码要持续3天。”阿卜杜拉说。其实,具体的细节早在此前就已敲定。“我们要和他们开战,每一点火力都必须用上。”

回国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处理。阿卜杜拉登机之前,特地电话联系了远在安曼的亲信副手。国王想要确认,自己的死刑命令是否已经得到落实。当时约旦的死囚当中,有两个人都和扎卡维脱不了干系。其中一个是伊拉克男人,在某次军事行动中遭到俘虏;另一个就是萨吉达•里莎维。国王下令,这两人必须伏法,立即执行。

虽然里莎维两人早就死期已定,不过,只要事关死刑,有些西方国家就会提出抗议。这一点,阿卜杜拉早有预估。对此,他毫不在乎。现在,唯一让他烦闷的是,国内那些行刑人已经耽搁了太久。“不要让任何人、任何电话来打扰我!”阿卜杜拉吩咐手下。

安曼时间凌晨两点,国王的专机还在天上盘旋。与此同时,狱卒刚刚收到命令,站到了里莎维的监房门口。按照穆斯林的习俗,死囚会得到一次淋浴机会,以及一顿最后的晚餐。不过,里莎维拒绝了这点福利。她把自己的红色囚服捐给了狱方,身上那件罩袍也准备留给狱友。

狱卒押着她来到监狱外,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囚车,在军车的护送下前往士瓦卡监狱。那是约旦国内最大的监狱,在首都安曼以南60多公里处,位于沙漠中的一座山丘上。凌晨4点不到,车队抵达了目的地,这时西南方的天空中还挂着一轮满月,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线下,惨淡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雾洒在大地上。

她来到一间小小的囚室,等待最后的裁决。这里四下无光,只有几道又高又白的墙。透过小小的窗户,外边还是射进了几道窥探的目光。一名伊玛目走进屋内准备祈祷,他身边的法官则开腔发问,看看里莎维想要留下什么遗愿。死囚一言不发,没有回应。

面罩遮脸,绞绳套上脖颈,里莎维还是没有出声。坠入黑暗的那一刻,她选择沉默以对。凌晨5点零5分,一名医生走进行刑房间,摸了摸里莎维的脉搏。

就这样,“扎卡维的女人”死了。约旦历史上的恐怖时刻,也随着她的离去而落下帷幕。不过,“伊斯兰国”不会就此罢手。他们将要报复,完成扎卡维未竟的愿望—终结国王的统治,打破中东的国界。这里的一切政权,都会遭到倾覆。他们要把“伊斯兰国”的“黑旗”插遍波斯湾的每个角落,诱骗西方卷入乱局,开启预想中的那一场“末日战役”。卷一扎卡维的崛起第一章什么样的人用眼神就可以掌控一切?

约旦各地的牢狱之中,贾法尔(al Jafr)要算最为臭名昭著的一个。它在此地经营颇有年月,10多年来,囚禁过不少麻烦的人物。岁月变换,囚徒的名头渐渐淡去,监狱的名声却一直响亮。监牢外围,有一个贝都因人聚居的村落,正好也叫“贾法尔”。约旦西南部的酷烈荒漠中,一条公路横穿而过。路的一边是村民的居处,另一侧则是囚犯的住所。出了监狱,地势转入低洼。四下没有山,没有巨岩,也没有半棵草木,只有一望无际、铺向天边的干涸泥土。许久以前的远古时代,汪洋曾在此留驻。沧海化作桑田后,这里的天地间仿佛失去了肢体,空留下一片茫茫虚无。偶有过客投来一瞥,都会心生惊惧。“这里孤寥得实在可怕”——电影导演大卫•林恩(David Lean)如是说。1962年,为了给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取景,林恩曾经踏足过这片泥坪。他说:“此地是我见识过的荒漠中最为荒芜的一处。”对于贾法尔,影片的摄影导演霍华德•肯特(Howard Kent)的评价更加简练直白:“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一方荒漠,倒是正合英国军方的心意。英军围好石墙,立起高高的瞭望台,把荒漠化作了囚狱。普通牢房难以禁锢的危险人物,正好被管束在这里。许多年过去了,约旦政府接手监狱。巴勒斯坦武装分子之类有害国家安全的极端人员,随之移居此地。这些囚犯的人数有几千之众,其中许多并未真正过堂受审,就沦为了阶下囚。他们栖身的地方窄矮闷热,蚊蚁丛生,不但温度叫人不堪忍受,饭食也是馊得难以下咽。此外,监狱里还有一整套折磨人的刑法,比如,囚徒刚刚入住,往往要遭遇一顿毒打——打到失去知觉为止。电线捆绑、烟头烙烫也是常用的下马威手段。有时候,狱卒还会使用一种被谑称为“烤鸡”的刑罚:他们先用棍棒支住犯人的双膝,而后把他的整个身体都倒悬起来。如此种种,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记在联合国调查人员写成的档案之中。贾法尔毕竟地处偏僻,运营成本自然不菲。而且,牢中的惨况对约旦政府的形象也造成了负面影响,久而久之,王室终于不堪其累,在1979年,将最后一批囚犯迁离贾法尔,转往其他监狱收押。这片沙漠重新归于荒凉,再次成为蝎鼠虫兽和孤魂野鬼的领地。

又是一段时光逝去,关张多时的贾法尔迎来了复兴的契机。当时,士瓦卡(Swaqa)中央监狱里的一伙反政府狂热分子正在拉帮结派,活动非常积极,情报局的各位官员为此相当头痛。1998年,有关部门决心要把其中几个刺儿头单独关押,以免事态继续升级。于是,贾法尔的一处裙楼重新派上了用场。情报局专门出动了一组士兵,把楼内的墙体拆除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所有囚徒就将居于一室,方便狱方管理。新的牢房里,25张床铺挤在一起,留下的空间所剩无几。入口处,钢制的格状牢门已然立起。除却门上的这些小格子,室内唯一与外界连通的通道也就剩下外墙上膝盖高的若干通风口了。一切建设妥当,典狱长也准备上岗。监狱里亟需的其他工种,比如厨师、洗衣工等,差不多都招聘完毕。不过,此地的“住客”不多,为他们配备一名专职医生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正好,邻近村落新来了一位医科大学毕业生,此人名叫巴赛勒•萨卜哈(Basel al-Sabha)。他之所以前来贾法尔村,乃是响应国家卫生部的调令来此行医。就这样,整个约旦最为凶恶的50个犯人的医疗责任,就落到了萨卜哈的肩上。

萨卜哈个子很高,而且一脸稚气、外表清秀。那一年,他才24岁。这样一件差事,自然并不令他雀跃,到岗之前,萨卜哈对这份新工作颇为抱怨。在约旦,监房牢狱被看作险恶之地。贾法尔的“名声”更是糟糕,几乎就是龙潭虎穴。入职当日,萨卜哈的焦虑到达顶点。这天,监狱负责人、陆军中校易卜拉欣(Ⅰbrahim)特地找他谈话。贾法尔的安全事宜非同小可,人到中年的典狱长必须给新同事重申一遍。典狱长警告萨卜哈,他必须时时刻刻和犯人隔离在狱门两端,问诊的时候也不能例外。而且,易卜拉欣还表示,几根铁柱,并不足以保证安全,萨卜哈的心门上也必须加上一道栅栏。“这伙人非常危险。”易卜拉欣说,“他们可能不足以危害你的人身安全,但完全可以改变你的思想。即便是我也要注意提防,才能不受他们的影响。”

典狱长侃侃而谈,说起了这群犯人的种种怪处。这些人的装束就很怪。他们坚持在囚服的外边罩上一层阿富汗式的短上衣。之所以作如此打扮,是因为他们觉得狱服“过于贴身,有些暴露”。此外,这个小团体还有一种怪异的魔力,不少重刑犯在和他们接触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虔诚的信徒”。一些狱卒甚至也受到感召,成了他们的同党。到了后来,投奔他们的狱方人员越来越多,士瓦卡方面不得不把犯人放风的时间缩短到了90分钟,才止住了这股逆流。

谈话已近尾声,典狱长仍在喋喋不休叮嘱萨卜哈小心这里的“住客”。易卜拉欣表示,一干危险分子当中,又数一个人特别危险,这个人是囚徒的头儿,拥有极强的煽动才能。他叫阿布•马哈茂德•麦格迪西(Abu Muhammad al-Maqdisi),是一名宗教学者。麦格迪西才智惊人,若论妖言惑众的能力,他可与著名的“妖僧”拉斯普京媲美。“这个麦格迪西很不简单。他简直是一个两只脚的书橱,宗教知识非常渊博。”易卜拉欣说,“你和他打一次交道,就能领教到他的厉害了。他是个帅哥,又高又瘦,头发棕黄,眼睛发蓝。你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不多时,巴赛勒•萨卜哈已经身处监狱的里面。他的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同行。几人一齐走到了瞭望台下,和一组荷枪实弹的卫兵擦肩而过。终于,关押犯人的裙楼出现在眼前。天色刚刚泛黑,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狱室的样子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点点变得清晰。脚步临近,萨卜哈已能辨出室内床铺密集排列的情形。眼光瞄去,他还发现了一个个犯人的身影。

这里一共有48名囚徒。有的待在床上,有的则在诵经毯上坐立。他们个个腰板挺直、神情肃静,好似一组仪仗队在等待检阅的来临。这些人的衣着几乎一模一样,蓝色的囚服外边,统一罩着一层松松垮垮的短上衣。看来,典狱长所言不虚。所有囚徒的目光,同样也整齐望向门口,盯着同一个地方。萨卜哈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看清他们瞩目的对象。

目光聚焦之处,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形消瘦、戴着眼镜,透出了十足的学究气。他那浅棕色的长发异常蓬松,披风也难以遮掩。这人大概就是典狱长口中那个麦格迪西了,萨卜哈想。看样子,他确实是这一众监犯的精神领袖。领袖的一旁,还有一个人物也很显眼。满屋子囚犯的注意力,似乎都在他的调动之下。比起麦格迪西,这人的面色略显黧黑,个子也要矮小一些。他身形强壮、脖子粗短,那对肩膀尤其显得结实,似乎应该生在某个摔跤能手的身上。这时,萨卜哈与观察目标只有咫尺之远。对方右臂上的骇人刀疤,他已经能够看得分明:在一大片瘀青似的乌黑皮肤上,有一道锯齿般的疤痕。很显然,当初为他疗伤的人绝不是一个专业医生,伤口周围的肌肉和皮肤被胡乱地缝合在了一起。

刀疤的主人盯着身前的床铺,表情很是认真。好一阵过后,他才回过了神,双眼聚焦到来客的身上。他的面庞浑圆肿胀,相貌平淡无奇,一对嘴唇埋在浅浅的胡须之中,看不到任何动静。不过,这人的眼神却让人难以忘怀。阴暗的狱室之内,那双眼睛浑黑闪亮,显得深不可测。除却警惕、探视以及一点冷冷的智慧之光,眼神中没有透出任何感情。面对萨卜哈,他既没有什么欢迎的表示,也并未露出半点恶意。他就像一条大蛇,面对被推入笼中的小老鼠,只是默默观望,仅此而已。

典狱长开口了。他嘟嘟囔囔,先向犯人引荐了新来的狱医,而后又宣布了看病时间的开始。“你们有什么病恙疼痛,都可以让大夫检查一下。”易卜拉欣说。

萨卜哈往前挪步,距离狱门又近了一些。他能想到接下来的场景:犯人们肯定会蜂拥而来,而他则要分发药片、答疑解难,忙得不可开交。狱室如此逼仄,皮疹、过敏、胃疼、瘙痒……种种问题肯定难免。但是,事实出乎狱医的意料。满屋子的犯人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候那位刀疤客发号施令。终于,刀疤客别过头,向狱室前方的某张床铺投去了肯定的目光。待他略一颔首,床铺上的人方才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萨卜哈的面前。完事之后,刀疤客二度点头,于是萨卜哈又迎来了第二名病人。如此这般,几位囚徒依次获得了求医的机会。

这天晚上,萨卜哈一共接待了5名病患。其间,那个刀疤客只是静静地盯着狱医的脸,他缄默如初、绝不发言。看来,即便身处约旦最为严密的监狱,他仍然可以牢牢地掌握整个局面。

萨卜哈感到一阵异样,似有一股力量正在深牢大狱之中震颤回荡。“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狱医心想,“凭着几个眼神,就能把一群人呼来唤去?”

几天下来,萨卜哈和各位病人渐渐熟悉了些。监狱方面畏惧囚犯的原因,他也开始有所知晓。原来,囚犯当中存在着一个“头目阶层”。头目的人数约有24个,个个都是宗教极端分子。20世纪90年代,他们效命的组织曾在约旦肆虐一时。麦格迪西自然是头目当中最大的一个。此人以笔为剑,与阿拉伯世界的诸位当权者长期敌对并因此名声大噪。除他以外,余下那些头目的人生故事都略显平淡无奇。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曾是流氓无赖,后来才选择“皈依”,并得到了宗教极端分子的接纳。另一些则在20世纪80年代远征阿富汗,充当抗击苏联侵略军的志愿者。回乡之后,约旦国内的安定生活让老兵们寂寞难耐。于是,他们纷纷投奔极端团体,想要用“无尽的圣战”打击“伊斯兰的敌人”。似乎只有如此,阿富汗的那段“光辉岁月”才能续写下去。“圣战”如愿打响了,但结果却并不光彩。麦格迪西的眼光直指国境线的另一边,他想要炸毁以色列(Ⅰsrael)军队设在那里的一处哨所。怎料爆破行动还未进入实操阶段,他和他的几个手下便遭生擒。其余囚徒打算摧毁的目标更加渺小:不是卖酒的商铺,就是录像带租赁店,或者专放“小电影”的影院。约旦与以色列边境之上,如此这般见不得人的事简直多如牛毛。但是,所有的袭击图谋无一成功,笑话倒是闹了一出:某个宗教极端分子携带炸弹,想要把一间名为“萨勒瓦”(Salwa)的色情录像厅轰上天。他如愿地混进了影厅,随即就盯着荧屏入了迷。他如痴如醉,以至于忘了脚下的炸弹。正当他看得挪不开步子的时候,炸弹响了。录像厅的老板毫发无伤,炸弹客倒是落得个失去双腿的下场。这一切,已经是6年前的旧案。如今,该案犯也是贾法尔的一员“住客”。萨卜哈第一次和各位囚犯打交道,就注意到了此人的那副坐姿。只见他双手撑床,勉强支起身体。由于双腿截肢,膝盖以下的裤管自然失去了存在意义,从而被整整齐齐地裁剪而去。

如今,囚犯们的铁窗生涯已经延续了4年有余。有关方面可能认为,囹圄中的时光可以软化这些“圣战士”的思想,打乱他们的组织和联系。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大错特错。共处一室,反倒让极端分子更加团结紧密。为了捍卫“宗教纯洁”,为了和周围的毒贩、小偷和杀手划清界限,这些人只能变得愈发激进。日子慢慢地蹉跎而去,极端分子开始产生出共同的信念,麦格迪西草创的“伊斯兰主义”,在他们心里扎下根系。而且,囚犯之间还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规矩之下,一屋子人仿佛一支纪律严整、等级分明的军旅。除了要服从麦格迪西,这些极端分子还得向那个宽肩膀刀疤客献上无限忠诚。他给萨卜哈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叫这位狱医难以忘记。刀疤客虽然名为二号人物,其实是监房里的实权老大。囚犯们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收看何种电视、阅读何种书籍,面对狱方是恭顺还是抗拒,斗争的策略又该如何采取等,如此这般的大事小情,全由刀疤客定夺。至于那位麦格迪西,只是囚室里的思想导师而已。刀疤客名叫艾哈迈德•法迪勒•哈莱伊拉(Ahmad Fadil al-Khalayleh)。不过,他本人更习惯“哈立卜”(al-Gharib)这个诨名。诨名意为“陌生人”,是刀疤客在阿富汗战场上得来的头衔。他还有一个封号——“来自扎卡的人”(the one from Zarqa)。好几个囚徒都如此称呼他们的头头,因为他生在扎卡(Zarqa)、长在扎卡。那是一个位于约旦北部的工业城镇,当地的民风很是强悍。在阿拉伯语里,“来自扎卡的人”又可以写作“扎卡维”(al-Zarqawi)。

宗教极端分子的两位领袖,萨卜哈都有过近距离接触。狱医眼中的麦格迪西温润和蔼,完全不似妖言惑众的“妖僧”,倒像一个平易近人的教员。那一年,麦格迪西刚刚40岁,精神却略显萎靡。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却要和几十个老粗委屈一室。趣味难投之下,自然会心生丧气。平日里,麦格迪西要充当一班囚徒的宗教顾问。他会时不时阐发几宗“教令”,偶尔还会负责宗教仪式的运作。不过,他更爱独处,喜欢在僻静之处写写文章或读读宗教典籍。麦格迪西的文字可谓慷慨激昂。因为一系列的著作,他在整个伊斯兰世界都闯出了名头。看看他那些著作的标题,比如《所谓民主不过也是宗教》(Democracy Ⅰs a Religion),就能猜出其中的煽动性。在书中,麦格迪西为呼唤“圣战”而不遗余力。他认为,阿拉伯诸国的世俗政权统统都有“背弃信仰”的嫌疑,故而信众理应争相起义,予以推翻。他的影响之巨,甚至引起了五角大楼方面的特别留意。2006年,美国军方发布了一份文件,直指麦格迪西乃是“宗教极端主义学者当中的头号人物”。

早在麦格迪西之前,不少宗教极端分子已经为阿拉伯诸国的政治领袖安上了“腐败”与“叛教”的罪名。只要翻开赛义德•库特卜(Sayyid Qutb)的著作,就可以读到类似的观点。库特卜来自埃及,其著作曾经给了“基地”组织的创办人不少启迪。比起库特卜,麦格迪西的看法更为偏激。他认为,只要抓到政府散布“邪说”的证据,每个穆斯林都有义务揭竿而起。而且,对于那些腐败政客,强烈谴责已不足以惩戒。安拉督促大家,必须把这些人消灭殆尽。

哈桑•阿布•哈尼耶(Hasan Abu Hanieh),约旦作家,曾是麦格迪西的亲密朋友。正是在两人交好的期间,麦格迪西的思想大体成形。哈尼耶认为所有的领导人都对信仰不忠,因此教众有权杀绝他们。这种“杀绝”的呼吁,最终捧红了麦格迪西。许多信众都对他这个口号心有戚戚。这些人都觉得本国政府愚蠢昏庸,而且开门揖盗,把阿拉伯民族的土地让给了外人。麦格迪西不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还怂恿大家身体力行,展开斗争。

面对“伊斯兰的敌人”,麦格迪西高呼“斗争”。现实生活中,他却不是个好斗的人。萨卜哈发现,每一次情报部门来人造访监狱,麦格迪西都显得客客气气。他向他们致以礼貌问候,有时还和他们拉拉家常。他的这些举动,让他的狱友大为不满。要知道,这些情报人员精通折磨手段,叫犯人们吃了不少苦头。麦格迪西遇到监狱的管理者,同样也是温和耐心。他引经据典,想让各位狱卒认识到约旦政府的“邪恶本性”。假如对方出言辩驳,麦格迪西却不会坚持己见,相反,他通常淡然表示,对方对于经文的解释也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对于“不信宗教”的政府人员,麦格迪西一向视若邪魔。但有一天,麦格迪西告诉萨卜哈:“你可以出入议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同时,还能保持一个穆斯林的纯良本性。”这样的慨然一叹,似乎有些违背原则。“如果有人想要为民服务,并且通过选举任职官吏,那么他也是个禀性良好的穆斯林。当然,如果此人信仰什么‘民主’,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权力来自凡人,那么,他就沦落成了异端恶徒。”麦格迪西如是说。

对于新来的这位年轻狱医,麦格迪西颇有好感。萨卜哈虽然不算“虔诚”,却有一张大学文凭。整个监狱之内,只有他和麦格迪西学历相仿。一天,两人的关系迎来一次重大考验。当日,麦格迪西妻室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穿越沙漠前来探监。途中,她突发急病,月经变得有些紊乱。而后,萨卜哈在贾法尔村的小诊所里接待了麦格迪西夫人。这次行医非同小可。一些男性穆斯林深受极端思想的熏染,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接触异性医护人员。但是,麦格迪西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显得很是感激。经此一事,每当狱医走近囚室,都能得到麦格迪西的微笑礼遇。

麦格迪西为人礼貌,而且文质彬彬。不过,在贾法尔这种虎狼之地,这样的性格特质对于一位领袖并无太多助益。正因如此,领袖需要一个打手来帮助自己确立权威。扎卡维正好就是一个完美的帮手。扎卡维很虔诚,而且性格非常冷酷残忍。提起自己的副手,麦格迪西露出了几许仰慕之情:“扎卡维是条硬汉。他来自部落,是那种最为正宗的约旦人。”若论性格差异,麦格迪西和扎卡维几乎就是两极。后者很少废话,身上也没有一丝暖意。这个刀疤客甚至几乎从未展露过笑颜。狱卒递来问候,他从不回礼;对方想要答话,也遭到他的冷遇。但是,只要他一张嘴说话,展现出的口音就能把他的背景暴露无疑——这人来自扎卡小镇的穷街陋巷,他早早放弃学业,是个斗殴的老手,还有小偷小摸的前科。他那种桀骜的不合作态度,说明他自小就是个问题人物。这种种的特征,倒也给扎卡维罩上一层光环。他33年的人生历程,似乎就此成了一段“传奇”。

麦格迪西向往丰富的精神世界,他喜欢埋首书卷,喜欢思考玄虚的问题。相形之下,扎卡维则完完全全活在尘世。他坚持举重,为此还把石头改造成了哑铃。长期的体力锻炼,让扎卡维的身材更显魁梧。他作奸犯科的那些事例,也在监狱之内广为流传,比如持械伤人、打架斗殴、拉皮条等等。据说,他还卖过毒品。如此种种,让扎卡维其人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危险至极。大家都觉得此人很有本事,似乎无所不能。

扎卡维去过阿富汗。在那里,他作战异常英勇,几乎到了癫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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