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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01:4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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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海椿

出版社:陕西旅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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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纪事

小城纪事试读:

闲云茶馆

闲云茶馆坐落在小城的灵隐深巷,两层旧式小楼,粉白的墙上挂着中国字画,清淡雅致。红木桌椅纤尘不染,古色古香。茶案上放着织有图案的草编茶垫,茶具是上好的紫砂壶,茶叶是上等的“龙井”、“碧螺春”。沸水则取自八十里外都梁山的天然泉水,泡出的茶清香扑鼻,回味久长。品茗之时,还可听一两段地道的苏北小调,心旷神怡。因此,闲云茶馆虽处僻巷,生意却是很兴隆。茶馆的老板叫荣天宝,国字脸,青须浓眉,个头不高,一副精干的样子。他本是贫苦出身,十几岁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茶叶了。积了一些钱,便开了这个茶馆。每有客来,他便起身向前,抱拳相迎,一声“客官里面请——”比当年挑茶叶担的声腔温婉了许多。在茶馆唱小调的便是老板娘香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香云也是寒家女,父母早亡,流落街巷,唱“门弹词”(一种苏北民间小调)谋生。到云茶馆坐唱后,总算有了个安身之所。自从她来后,闲云茶馆生意就更好了,荣天宝很是高兴。给香云工钱,香云却不接。荣天宝先是犯糊涂,想着想着就明白了。不久,找个媒人撮合一下,两人就结成了夫妻。两口子把茶馆料理得红红火火的。闲云茶馆有个常客叫闻自达,是荣天宝的朋友,两人一同上过私塾,后来荣天宝因交不起学费辍学了。闻自达一直读了下去,虽未及第,但孬好是个秀才,四处托人,总算在官府谋得一桩差事。他无事常来闲云茶馆和天宝叙旧。天宝自然不怠慢他,只要见到他的影儿,就上前躬身相迎,等他落座,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已捧到他面前,有时叙晚了,天宝便留他小酌。一日,州府大人巡视路过小城,小城无好去处,闻自达便将州府大人带来闲云茶馆品茶。荣天宝殷勤服侍。那州府大人一边品茶一边听唱,一双金鱼眼却骨碌碌地转,不时朝香云身上瞄。荣天宝在一天夜里不明不白被人暗杀了。香云也不知去向。闲云茶馆就此关门了。时光荏苒,二十多年后,一年轻后生将这两层小楼租了下来,修茸一番,闲云茶馆又开张了。据说老板是荣天宝的遗腹子荣小宝。当年父亲被害,母亲被逼为人妾,将小宝抚养成人后便含恨自缢了。荣小宝长大后愤然离开了官府。此时的闻自达已是老朽之年,退官在家,摆棋品茗,消磨时光。听说闲云茶馆又开张了,他心里一颤,几日闭门不出。终究,他还是忍不住来到灵隐巷,令他惊异的是闲云茶馆仍是当年模样。他整整衣冠落座后,一杯热茶已置于案头。他仍像当年一样,并不急于品茗,双手在紫砂壶摩挲着。待温度慢慢退去后,他才缓缓揭开壶盖,谁知他刚低头欲饮,杯中却飞出一口唾液,正中他眉心!他怪叫一声,吐了一口血,倒在了茶案旁。茶客们纷纷围拢过去,只见茶案上紫砂壶底有一个清晰的人影,转身离去,可人们仍看清了:国字脸,青须浓眉,正是当年的荣天宝。这是小城多年来出的一桩奇事。

琵琶魂

书生姓冯,本生于一个富豪之家,自从爹娘暴病双亡后,书生失魂落魄,整日喝酒赌博,家产很快就被挥霍殆尽,靠上街卖字画,聊以度日。冯生作画之余,不抚笙弄箫,一个七尺男儿竟然抱起了一把琵琶弹奏起来。琵琶是奴婢巧娥留下的。冯生曾和巧娥偷偷相爱,冯生父母知道后把巧娥逐出家门,可怜巧娥悲痛欲绝,含恨自缢。想起往事,冯生不由潸然泪下,把琵琶弹得幽幽怨怨,很是悲切。一日黄昏,冯生弹累了琵琶,步出室外,仰天嗟叹。返进屋却见桌上摆满了丰盛佳肴,香味扑鼻。正纳闷,眼睛被一双手蒙住,待他睁开眼,一妙龄女子已闪到面前,虽算不上美貌,却也清秀可人。冯生问:“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女子道:“不必多问,你我叫小玉就可以了。”遂挪凳递筷。冯生已是多日未吃这么好的饭菜,顾不了许多,便和那女子一同进餐。饭后那女子收拾完毕也就走了。自那以后,女子每晚必到,给冯生做丰盛的晚餐,只是对她的身世来历从来不说,冯生也不再问。日子久了,两人生出爱慕之情,遂结为夫妻。小玉在家洗衣浆裳,冯生上街卖画卖字,也积了好些银两。夫妻俩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倒也甜蜜。近日,南阳城内到处传说翠苑楼来了一绝代佳人,叫青衣。这女子性情刚烈,第一次接客,非得她相中不可,否则宁愿去死。念她长的标致,是一棵摇钱树,鸨儿就依了她。闻此消息,到翠苑楼的贵佬阔少踏破石阶,但都败兴而归。这天,冯生经不住赌友劝说,决定也去开开眼界。来到翠苑楼,鸨儿笑道:“这青衣可是未开苞的嫩芽儿,不知二位可有福气消受?”赌友和冯生互相推让了一会儿,赌友先入,可不一会就沮丧着脸出来了。冯生轻启门帘,只见一青衣女子面窗而坐,轻拨琵琶,纤纤细腰显示出妙龄女子无限神韵。冯生顿觉飘然如入仙境。须臾,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冲冯生微微一笑,果然明眸皓齿,国色天香。冯生迫不及待宽衣解带,拥美人上床,真是狂风折花猛雨推芽。事毕,那女子朱唇轻启:“我这女儿之身就归你了,我本是良家女子,因生活所迫才落入烟尘。我这清白之身不想被他人玷污,贵人如能赎我出去,我愿做牛做马,侍候您一辈子。”冯生说:“这、这……”他想起了家中的贤妻。“贵人难道不喜欢我?”女子问。冯生终经不住美色的诱惑,连说:“喜欢,喜欢,只是你真的愿意嫁我吗?”“自然愿意。”“好吧,明日我来赎你。”走出翠苑楼,冯生仍沉醉在床笫之欢的回味里。他在心里盘算,有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此生才不算虚度。反正小玉没有来路,干脆……人不知鬼不觉。打定注意,他来到家里,轻推房门,见妻子已熟睡,就用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直至确信无一点气,才到后花园挖了个坑埋了下去。冯生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就去了翠苑楼。鸨儿接过两千银两,就领他去接青衣,可打开青衣闺房,却空空如也——青衣已不知去向。他和鸨儿都大惊。此后,冯生又过起了失魂落魄的日子,靠卖几张字画勉强糊口。这日,他很是颓丧,又去摸那琵琶——他已有好些日子未弹琵琶了。奇怪的是,冯生一拨弦,却拨了个空——琵琶不翼而飞。原来,小玉和青衣皆是琵琶所化。

神雕刘

刘千闲也算是小城的一个名士。他有一手雕刻绝技,人称“神雕刘”。随便取一块材料,他都能在上面雕出活灵活现之图形。他能在一枚白果上雕出金陵十二钗,更神的是能掏空桃核,在桃核内雕出壁画。千闲生性怪僻,他家产颇丰,却偏在小城东半坡山搭一草棚住下,开出一块菜地,过着清淡的生活。他的雕刻也从不轻易示人,至今得到他雕刻的,只有两人。一是他的岳父都梁画院院长李铭夫,据说李铭夫就是看中他的雕技才将小女李末儿许配给他的。这第二人便是剑客谢如壁了。那一日,当地一恶少在街头欺辱民女,数人围观竟无人敢问。正在那恶少得意之时,斜里冲出个人来,飞起一脚将恶少踢了个面朝天,众人皆赞。恰巧刘千闲路过,目睹这一幕,便上前向好汉施礼,赠其一微雕。谢如壁一看,雕刻的人物正是自己,刚才那个飞身动作栩栩如生,很是钦佩千闲的刀技。谢如壁乃一富家子弟,几度金榜无名,便放弃仕途,耍拳练剑,浪迹江湖。结识千闲后,常来山中和千闲把盏品茗,谈论世事。两人遂成知已。清末年间,小城住进一批英军,横冲直闯,无恶无作,小城人敢怒不敢言。但不多日,常有英兵被取首抛尸于护城河。人们都传说小城来了一武功盖世的侠客。侠客在一日夜间行刺时终被英兵捉住,次日便被处死,将头悬于城门示众。千闲见了,差点晕了过去——城门之上正是好友谢如壁之首。千闲病了几日。英军在小城更猖狂了,打家劫舍,掠夺财宝。首领约翰逊闻知小城有个神雕刘,便派兵到山中,要刘千闲“敬献”微雕珍品,否则便要他的头。刘千闲想了想,点了点头,应了。十日后,千闲来到英军住处,呈上一微雕。约翰逊一看,材料是上好的白玉,数寸见方,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石径花墙,小桥流水,纤毫毕现,恍如真景。约翰逊喜得眉飞色舞。一日,约翰逊闲来无事,取出玉雕赏玩。恰有一阵微风吹来,约翰逊听到手中的玉雕“吱呀”一声,再细瞧,只见楼阁中一扇窗子微微扇动,真是奇了。约翰逊用手指尖去碰窗子,竟能活动。他拨开窗子,想看看室内的景致,可刚把窗子打开,便大叫一声向后倒去。侍卫人员跑来一看,约翰逊的脑门喷出摊血浆,顷刻毙命。军医从他脑内取出一微型玉剑,细如毛发。英军立即搜捕神雕刘,可千闲早已不知去向。后来,这尊玉雕辗转传到都梁收藏古玩的柳七怪手中,他说玉雕那扇打开窗子的室内,有一人作投剑状,细观其容,和当年剑客谢如壁分毫不差。只是从未见柳七怪拿出那微雕示人。有人不信,有人信。

菊痴

青州城外农庄住着一贫困书生王郎,多次应考,都未及第。王生画得一手好画,尤爱菊花。可因无名气,他的画总是无人问津。每日出摊仅能卖出几张,勉强维持母子生计。王生爱菊、养菊、赏菊、画菊。茅舍四周全是菊花;屋内、檐下还有盆菊。他每日对菊作画,对菊吟诗,如痴如迷,荣辱皆忘。这几日,母亲突然患病,卧床不起。王生每日到处问药求医,还要作画挣钱,不几日,竟苍老了许多。眼看老母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他心急如焚。有一天,他去给菊花浇水,不禁自言自语起来:“菊呀,你们得天地阳光之气,生长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我还真不如你们呀。”“书生,真难为你对我一片痴情,好心总会有好报的。”一女子的声音飘向他的耳轮。王生抬头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却不认识。正觉奇怪,那女子对他说:“我叫小菊,请把你每日作画的砚台拿来。”王生也顾不上多想,就去拿了砚台。那女子叫他把砚台置于一株盆菊下,王生依言而行,只见菊花蕊沁出一股股清露,不一会就满一砚。女子说:“你用这水磨墨作画去卖。”王生正要再问什么,那女子却倏地不见了,眼前飘过一阵清香。回到书房,王生就用这清露磨墨调色,顿觉香气扑鼻,神清气爽。他接连作了几十幅秋菊图。第二日上街去卖,说也奇了,往日被冷落的画摊顷刻间热闹起来。不一会,几十张画就被抢购一空。他用这钱为老母抓药治病,不多日老母就面颊红润,渐渐痊愈。从这以后,王生每日都用菊花清露作画,但他并不多画,每日卖出十余幅,也就知足。一日,画友赵生执意请王生喝酒,盛情难却,王生就去了。人一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话也就多了起来,王生便将画菊的秘密说了出来。赵生就要王生领他去看看那株神菊,王生不应。此后赵生又三番五次来求,都被拒绝。赵生便怀恨在心。恰巧县令也是个爱好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之人,赵生便到县衙将王生的秘密说了,领了一笔赏钱。县令召见王生,提出要买其滴露菊,王生不答应。县令便找个借口将王生抓了起来,关进监狱。然后派人上门搜菊,可王生家满庭皆菊,他们不知哪一株会滴露。县令要王生说出哪一株,王生不招,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恰在此时,一阔少犯了死罪,被打入死牢,此人用钱买通了县令。县令准备偷梁换柱,用王生作替死鬼。王生和几个死囚被带上囚车,押往刑场。临刑前,刽子手对王生悄语:“如你悔悟还来得及。”王生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三声炮响过后,刀光一闪,王生人头落地,却化成一缕青烟,尸首不见了。滴血之处冒出一朵菊花,灿烂地开着。王生醒来,却见自己躺在床上,母亲正给他擦敷伤口。他挣扎着爬起,来到室外,却见那株滴露菊的花朵落在地上,只有一枝杆儿直直地挺在那儿,顶端分明有刀削之痕。

龙舟会

淮阴的历史上曾出过太监。这个太监,就是顾六。自明朝官员陈瑄治督运,在淮阴开凿了清江浦河始,淮阴就有了赛龙舟的习俗。每年5月都要举行一次龙舟会。其时,千百只龙舟整齐列于河岸,水手着一色无袖短衫,手执轻桨,分两边坐于舟上,单等一声令下,锣鼓喧天,千舟齐发,场面很壮观。所谓龙舟会,并非仅仅赛龙舟。如同现在冠以“××文化节”,并非仅是文化活动一样。龙舟会还有摆擂台、歌舞等好几个项目。其中两个项目最为有趣。一是跳水:后生们站在高台上,一个一个往水中跳,在空中做出各种好看的动作;二是盘杠子:龙舟尾部系着红绸,红绸上吊着杠子,高尺余,水手可在水中抓住杠子,表演水上功夫。顾六生得结实健壮,谙熟水性,划龙舟、跳水、盘杠子都是高手。每年龙舟会,他的表演都能博得阵阵喝彩。可后来,连续三年的龙舟会,他都没来。原来,一些摆富的太太、小姐观看跳水、摆杠子乐了,将银元、首饰丢下水去,让水手们去抢捞。还有一些富人,将钱钞放入鸭蛋壳,封好后丢入水中,让水手们用嘴去含,含到归已。这鸭蛋是椭圆的,又与口一般大,在水中飘浮,岂能轻易含到。水手们为了得到钱,像鱼扑食一样,一扑,蛋壳往前一漂;一扑,蛋壳往前一漂,逗得王公贵人、富家子弟笑得前仰后合。顾六觉得,这是对人的一种污辱,发誓再不参加这种无聊的游戏了。顾六家寒。这一年,有人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并定下了迎娶之日。可眼看婚期将到,别说给岳父家彩礼钱,连办酒席的钱都没有。顾六一筹莫展。又逢龙舟会,顾六决定再去一回,捞点金银首饰,凑点办婚事的钱。赛龙舟后,跳水、盘杠子开始。商贾官员、太太小姐们争先恐后往水中扔银元首饰。顾六无心玩盘杠子,脱去衣衫,一跃从高台上跳入水中。一会儿,他冒出水面,手里握一个金簪,他刚想往腰间塞(他特地在腰间缠一道一拃宽的红布,便于藏物),只听有人惊呼:“救命!”循声望去,远处一女子在水挣扎。顾六忙向女子游去,赶到近前,女子已往下沉了。顾六潜入水中,拉住女子的手臂,踩水向岸边游来。众人将女子弄到岸上,女子已吓昏了。一个妇人冲进人群,哭喊着“兰儿、兰儿……”顾六用手挤压女子小腹。少顷,女子“哇”地吐了一口水,醒过来了。顾六这才想起,为救人,手中的金簪已丢了,后悔不迭。妇人说:“谢谢你救了我家兰儿,有恩日后当报!”拉起女儿匆匆走了。叫作兰儿的女子,回头望了望救起自已的后生,想到自已一点回报的能力都没有,不禁心酸。这兰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孩,不说,你一定想不到——后来赫赫有名的慈禧太后。慈禧的父亲叶赫那拉·惠征在安徽任宁池广太道的道员。咸丰三年初,太平军进攻安徽,惠征擅离职守逃往江苏镇江避难被革职,当年病故于镇江。父亲死后家道中落,贫困潦倒。母亲带着家人雇了一条船到京城投亲。路过清江浦,即旧时淮阴时,便在清江浦码头停下,拜见慈禧父亲的一个旧友。这个旧友在清江浦做了个小官,适逢龙舟会,便领他们母子来看龙舟。兰儿看得忘形,一不小心从高台上落入水中。顾六忙救人,其他一样也没捞着,还丢了金簪。办婚事的钱无着落,对方将这门亲事退了。后来,顾六的母亲又一病不起,顾六东挪西借,也没能筹到多少钱。为了治好母亲的病,顾六一狠心,自已咬咬牙净了身,只身闯到紫禁城。顾六被招到宫中。此时的慈禧已是兰贵人,晋封为懿贵妃。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问是哪里人,顾六答是清江浦的。慈禧记起了:这个人,不正是当年救过自已的后生吗?顾六虽然也觉得懿贵妃有点面熟,可哪敢想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从水中救起的那个姑娘。后来,顾六就留在慈禧身边,侍奉吃喝撒拉,封为带班首领,是仅次于安德海、李莲英之外的红人。

正荣当铺

庆年坊西首的余家已有两天揭不开锅了,一家老小靠吞点发霉的糠菜团子度日。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这天晚上,看着妻儿肌肠辘辘的样子,余康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叹气。老婆良氏走入房内,搬出自己陪嫁过来的大木箱子。少顷,良氏从房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对余康说:“将它当了吧。”这是一个绒布锦盒。余康接过锦盒,打开,一对玉手镯发出令人晕眩的绿色荧光。对着灯光看去。晶莹透亮,通体无纹,光泽圆润。这是良氏民国十五年春上嫁过来时母亲送给她的陪嫁之物,据说是祖传之宝,平时从不示人。余康有点于心不忍,可眼下,又实无它法。他对老婆说:“拿到正荣当铺去当吧,那里靠得住些。”正荣当铺的老板叫鲁正。鲁家和余家是世交,鲁正和余康一起长大,很要好。只是后来余家日渐衰败,余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为避攀富之嫌,便主动疏远了鲁正。余康到了正荣当铺,鲁正叫伙计给余康沏了杯茶,他把玉手镯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阳光看了一下,对伙计说:“给四斗小米。”当天晚上,一家人喝上了香甜的小米粥。第二天,良氏出去了一趟,回来对余康说:“我去兴中当铺打听过了,像那样上好的玉镯,至少当八斗大米呢。”余康叹道:“这年头,人吃人,谁还讲什么交情呢?”几日后的一天,正荣当铺打烊后,月底盘结,鲁正拿出一对玉手镯,对伙计说:“将这副手镯砸了,免落他人之手。”伙计惶惑:“师傅,就是这副玉手镯,那天,你不是给老友余家当过四斗小米吗?”鲁正说:“是的。余家和我家是故交,只是余康太清高自爱,家境衰落后,很少与我往来,也从不肯接受我的接济。这副手镯我当时就看出是赝品,当然他自己肯定不知道,按他的秉性,断不会做坑人之事的,况且是对我呢?”伙计应道:“我看那人也蛮厚道的。”鲁正呷了一口茶道:“我知道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我这当东西的,他来找我,是对我的极大信任呀,朋友有难,我不能不帮啊!”鲁正的一番话,把伙计听得愣了神。心想,像鲁正这样的大义的人真是少见呀,难怪平时对我这个做伙计的一点也不苛刻。这是明隆庆年间发生在扬州的事儿。

兽医

兽医鲁小桐,宿迁人。鲁小桐生于书香门第,祖父是清朝一个举子,父亲也是当地颇有声望的塾师。耳濡目染,鲁小桐很小时便熟知唐诗宋词、三国红楼了,作文也时有华章妙句。父亲大喜过望:“汝必成大器也!”鲁小桐长大后,却疏阔风花雪月,整天抱着佶屈聱牙的医书啃,而且多是医兽之书:《神农本草经》、《元享疗马集》、《抱犊集》、《养耕集》……一本又一本,乐在其中。后来,鲁小桐真的背起药箱,骑着毛驴,走村串户地行医了。当个医生也未尝不可,可为啥偏要当个兽医?其父大伤脑筋。鲁小桐为何偏爱兽医这一行,确实说不清。《宿迁医人录》中说鲁小桐:“幼爱畜,喜与鸡鹅戏,常为兔捕虱、马理毛,其观牛舐犊之状,尤憨。”这也许算得上是一点佐证。有一回,埠子镇段万金的管家找上门来。段万金是有名的富户,家有数百头牛马,没等管家开口,鲁小桐便问:“是牛是马病了?”管家说:“不是牛也不是马。”鲁小桐说:“那找我做啥?”管家说:“我家老爷养的小皮将病了,请你前去诊治。”鲁小桐听了哭笑不得。“小皮将”是宿迁方言,即蟋蟀。鲁小桐说:“你家老爷真会开玩笑,这蟋蟀不在五禽六畜之中,我如何能治?”管家急了:“这小皮将是我家老爷花大价钱买的,他请你无论如何去一趟,价钱嘛,不会低于你医一两头牛马的。”鲁小桐听到这话更不高兴了:“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去的。”管家知道再求也没用,只好回去,在门外咕哝了一句:“都说他的手艺如何了得,连一只小虫子都没法治。”谁知管家前脚到家,鲁小桐后脚也到了——管家发的牢骚,他听到了,不服这口气。段万金捧出瓦罐,蟋蟀有气无力地躺在里面。鲁小桐将蟋蟀捧在掌心,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点点蟋蟀的头(管家在旁边想,这是量体温哩),又摸摸蟋蟀的腿(管家在旁边想,这是号脉哩),接着将瓦罐中的虫食倒在一方纸上,观察了一番,配了一副药。当天夜里,段万金在梦中被一阵“叽叽”声吵醒了,不用说,小皮将的病好啦!一些黑道上的人贩运私货,免不了用骡马。骡马病了或是铲蹄打掌,都来找鲁小桐,鲁小桐也不怠慢。一般是夜里有人轻拍两下门,鲁小桐就知道黑道上的人来了。黑道上的人怕被外人注意,不便点灯,鲁小桐只能摸黑为他们医马医牛,没有一定功夫是不行的。诊治过后,不给钱他也不要,多给钱他也不收,倒使他在黑道人中有点口碑。曾有几个蟊贼到鲁小桐家“砸黑窑”(抢劫),第二天夜里又一样不差给送回来了,还留了张条子:“冒犯侠医,乞谅!”不要小瞧,蟊贼中也有文化人。还有一个来找鲁小桐看马病的人叫康仁先。康仁先是个医生,他虽然来找鲁小桐看马病,但他瞧不起鲁小桐,常在背后说,兽医在行医人中是最下等的,春秋时《周礼》中就这么排了。医生是职业,兽医只能叫手艺。铲铲驴蹄,劁劁猪羊,是末流人干的事。对此,鲁小桐也有耳闻,但康仁先来医马,他仍是悉心诊治。有日康仁先来治马时和鲁小桐闲聊,康仁先说:“听说你和黑道上的人来往密切,常替他们治马骡,可真是生财有道啊!”鲁小桐淡淡地说:“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兽医也是医生。我只管治病,不管其他的。”末了,又补上一句,“总比有的人故行不义强吧。”说得康仁先讪讪地走了——康仁先心中有愧,他为了捞钱,常将人家的小病拖至大病治,还常借行医之便,勾搭良家妇女,弄得人家家庭不和。那个时期,正是日寇在宿迁疯狂的时候,有回三棵树乡游击队将新四军伤员秘密护送到康仁先诊所治疗,康仁先表面上全力救治,暗里却将这个人消息报告了日本人——康仁先做了汉奸,几个新四军伤员全部落入日寇魔爪。这天,康仁先又来看马,鲁小桐照样热情接待。开药后,康仁先牵马欲走,鲁小桐突然盯着康仁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康仁先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问:“你看啥?”鲁小桐说:“你好像有病。”康仁先一惊:“真的?”旋而觉得此话不妥——鲁小桐是兽医啊!他故作轻松地说:“我吃得好睡得好,玩得也好,何病之有?我说鲁医生,你只能看看马驴。”鲁小桐说:“人吃五谷杂粮,牲畜也吃杂粮五谷,有时人畜病理是相通的,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清楚吧?”康仁先被他说得将信将疑,牵着马往外走。还没出院门,康仁先“哎哟”一声倒下了。后背插一把刀子,是兽医用的手术刀。康仁先扒在地上,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鲁小桐。鲁小桐往康仁先脸上泼了一盆马尿,冷笑着说:“你这种病,只配我这个兽医来治!”

雅识斋主

曾元苍的父亲是个小商人,在扬州柳巷开了个小店铺,经营些蜡烛、胰子、马桶、拖把之类的日杂用品。曾元苍只读两年私塾就被父亲叫到店里帮忙了——父亲想把他培养得精明些,将来把店面盘大,也算一份家业。谁知后来曾元苍却另起炉灶,在东关街一开了个鉴定古玩字画的店,自题匾额“雅识斋”。父亲想不通,认为儿子是找西北风喝。不料曾元苍却把店开得红红火火,门庭若市,连广东浙江一带的古董商都慕名而来。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杜月笙也曾专程来扬州,请曾元苍鉴定人家送他的唐宫珍宝“九牛鼎”。福特轿车停在雅识斋前,引得行人驻足观望。曾元苍识字不多,又没出去闯荡过江湖,缘何精于古董,没人说得清。否则他也不算奇人了。若不是匪首陈木丰,曾元苍日后当成为一个颇有资历的古玩鉴赏家。那时候陈木丰常在夜晚悄悄去雅识斋找曾元苍。一个土匪找他干什么呢?原来陈木丰除爱钱之外,对古玩也感兴趣。土匪爱古玩,就比他人容易得多了——首先是偷,偷不来就抢,抢不来就敲!每弄到一件古玩,陈木丰就来找曾元苍鉴定,也带几分炫耀之意。一次陈木丰盗得一幅古画《濯足图》,题款为东晋名家顾恺之所作,不少行家都认定是魏晋真迹。最后,阿木丰又将画带到雅识斋。曾元苍展轴视之,但见远山叠嶂,山涧流水潺潺,有二美女坐于石上,撩水濯足。他说:“此图多用墨钱勾勒,着色不多,亦无钤印,合魏晋款识。画风亦极似顾恺之。不过,乃伪作。”陈木丰问:“何以见得?”曾元苍说:“此画的破绽就在女子的脚上。”陈木丰睁圆眼睛盯着画看了半天,仍未琢磨出什么名堂,就问曾元苍:“脚上有何破绽?”曾元苍说:“细观莲花小脚,乃缠足所为。女子缠足始于五代末,至隋唐才渐成风气,魏晋尚无此习,此画自然是赝品了。”陈木丰被曾元苍一番话说得五体投地,忙扔过来一支“红锡包”香烟,还为曾元苍点上火。从此,陈木丰更加佩服曾元苍了,常来雅识斋,向曾元苍讨教古玩知识。阿木丰听说本城才子白云山家藏有一幅明代文征明的《蕉石鸣琴图》,偷盗未成,便将白云山绑票了,令白云山家人带画赎人。曾元苍找到陈木丰说:“你如此大动干戈,真是不值得。白云山所藏的那幅画是赝品。”陈木丰问:“你怎么知道?”曾元苍说:“他找我鉴定过。”陈木丰说:“既是假的,他家人怎么不拿画赎票?”曾元苍说:“就因为是假的,他家人怕你识别,说他们用假画骗你,你动怒杀了白云山。”结果,陈木丰没要那幅画,将白云山放了。一天晚上,曾元苍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却不认识。没等曾元苍开口,来人已“扑通”跪下:“求先生救命!”曾元苍大为惶惑,忙扶起来人:“请起,请起,有话慢慢说。”来人这才爬起,告诉曾元苍,他姓谌名逊铭,住扬州东门外。他家有一明代祖传蛐蛐罐,到他手上,已是第21代了。因是祖传之物,谌家世代倍爱,不管人出多少钱都未卖出。陈木丰几次偷盗未成,便将谌逊铭已有身孕6个月的夫人绑票了。绑架有身孕的妇女是土匪最狠毒的一招,叫“双票”,如被绑票家人不按要求赎票,就要“切瓢”(剖腹杀死母子二人)。谌逊铭说:“我不忍祖传之宝在我手中失传,所以来请曾先生去陈木丰那里求求情,我可以多出点钱……”听完这话,曾元苍为难了。陈木丰和他虽有来往,他只不过为了消灾仅给陈木丰看看古玩字画,并无深交。两人也有君子协定:陈木丰不劫他的店;为保证雅识斋正常营业,他也不向陈木丰密告他人来店鉴定古玩之事;他对陈木丰所为亦不得向外透露半点。再说,为好友白云山的事他已蒙过陈木丰一次,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后怕。看着来人乞求的目光,他又不忍拒绝。沉吟半晌,他对谌逊铭说:“你先回来,我去试试看吧。”曾元苍摸黑来到匪窝,和陈木丰闲聊了一会儿,拐弯抹角提起了这件事。陈木丰不紧不慢地说:“曾先生不会说这谌家的蛐蛐罐又是假的吧?”曾元苍心里“咯噔”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陈木丰冷笑一声:“曾元苍,我也不是吃素的,上次为白家的那幅画,我已给了你面子,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曾元苍说:“不瞒陈爷说,我来,是因为谌家人去求我,我不忍拒绝。谌家的蛐蛐罐确是件古玩上品,谌家答应可给陈爷一笔钱。陈爷同意也是给了我一个面子,不同意我也不为难。”陈木丰吸了一口烟:“答应你也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曾元苍问:“什么条件?”陈木丰说:“你要付出代价的。”曾元苍说:“只要陈爷答应放人,什么代价我都愿付。”“既然你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客气了!”陈木丰说着从腰间拔出盒子枪。曾元苍一愣,但到这份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倒镇静了许多。“砰砰”两声枪响,曾元苍倒在了地上。不过,他没有死——陈木丰只打伤了他的两条腿。陈木丰用手抹了抹枪管:“曾先生,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善恶也不能并举,为使你不再陷入这种尴尬境地,你就不必回去了,专在此为我效力,这里有你吃的喝的。”谌夫人平安回了家。第二日谌逊铭提礼去谢曾元苍时,却见雅识斋大门紧闭。后来,官府剿匪,陈木丰被乱枪打死。曾元苍和几个土匪被生擒,判了死罪。行刑那日,谌逊铭和他的夫人带着孩子站在刑场外的人流中。谌夫人跪倒在地,闭起眼睛,默念道:“恩人……”七岁的儿子没注意母亲的举动,瞪着大眼睛看着刑场,好奇地问:“妈妈,那个瘫子怎么也当土匪呀?”

张九驴

一日,有个跛老头牵着一群驴到黄庄,在庄后河坡上搭一草棚住下。起初,人们以为他是贩驴的暂在此处歇脚。可住了多日,也不见走,整天把驴赶到河坡吃草。他自己坐在坡上吹箫,时而呜咽,时而悠扬。老头对人说他姓张,可没说名儿,因他牵着九头驴,人们便都叫他张九驴。张九驴从不生火做饭,每天吃饭时,他就拿个破碗,到庄上乞讨。可他有别于一般讨饭的,年年月月,总在黄庄乞讨,从不去他村,黄庄人就厌了。但黄庄人心善,还是多少施舍点给他。这年春,流行一种瘟疫,庄上的牛、马等大牲畜都染疾而死。可张九驴的九头驴依然健健壮壮,安然无恙。耕种时便有人去借驴用,没想到被张九驴一口回绝。人都说知恩图报,可这张九驴却没心没肺,黄庄人养着他,他连一头驴都不借,可把黄庄人气坏了,发誓再不给他一口饭吃。庄上有个年轻后生叫黄安,自小死了爹娘,觉得这老头儿孤孤单单,怪可怜的。便要接张九驴回来住,只当侍奉爹娘的。可张九驴不肯,黄安就一日三餐送饭给他吃。张九驴就把黄安视为至交,常和他谈论些人间世事。黄庄人都骂黄安是拿娃喂狼。这一年闹蝗灾,庄稼欠收,缴上苛捐杂税,就所剩无几了,黄庄很多人都饿得得了浮肿病。有人就打起张九驴的主意,夜里偷了他的驴杀肉吃。可奇怪的是,偷驴人发现第二日张九驴牧驴时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一数他的驴,仍是九头。一传十、十传百,黄庄人晚上就去偷张九驴的驴杀肉吃。但白天数来数去从未见他的驴少过,偷驴人也就心安理得。这事只有黄安蒙在鼓里,他跑破腿脚到田间挖野菜,没有野菜就扒榆树皮,用水煮了吃。不管吃什么,他都不忘给张九驴端一碗去。这一天,张九驴叫去黄安,原来他的驴死了一头,他对黄安说:“这灾荒之年,本应将驴杀了给你吃的,可我爱驴如命,实在舍不得伤驴呀。再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也不会让我那么做的。现在我这头驴病死了,送病死的驴给朋友吃是不尊重的,我腿脚不便,想请你帮我把驴埋了。”黄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张九驴。从家里取来锹,拖起死驴就走。选好了地方,黄安就开始挖坑,他挖了一尺多深的时候,只听铛地一声,锹头碰到了一件硬物,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拳头大的金子。黄安想,若不是张九驴叫我来埋驴,我就不会挖到这块金子。这金子应和张九驴平分。他埋了驴,便将金子揣在怀里去找张九驴。可他来到河坡,却不见了草棚,张九驴和他的驴群也没了踪影。一直守到天黑,也不见张九驴回来。一连几天,黄安也未找到张九驴。黄安将金子卖了,买了好多粮食,帮一村人度过了灾荒。有个逃荒的女子来到黄庄,模样长得甚是端正。自称是河南人,名叫阿红。有人做媒,便嫁给了黄安。一年有余,阿红生了个儿子,取名黄乐,一家三口过着太平安康的日子。黄安一天天老了,可阿红却不见丝毫老相,直到儿子娶了媳妇,仍是那么年轻,看上去和儿媳的年纪不相上下。黄庄人都啧啧称奇。黄乐结婚的第二天,阿红对黄安说:“我们在一起恩爱多年,现在你的儿子也娶了媳妇,我放心了,你也该知足了,我要走了。”黄安茫然不解:“日子过得好端端的,这是为何?”阿红说:“因为我们的缘尽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张九驴的女儿,家父还等我回去呢。”黄安哪里肯依,想扯住阿红的衣袖问个明白,可他什么也没抓着,眼前飘过一阵轻烟,阿红就不见了。

爱莲说

苏州有个叫范宜的穷秀才,喜好丹青,尤擅花鸟,用笔细腻传神,野趣盎然。花鸟之中他又最爱莲花。村西有一方池塘,长满荷藕。每临夏季,莲叶摇曳,荷花吐蕊,香气袭人。翠鸟、蜻蜒嬉戏于此,好似仙境。范宜在池边搭一草棚住下,赏莲作画,笔下之莲雍容典雅,仪态万千,艳而不俗,娇而不媚。暇时,他还爱捧一小册,吟诵周敦颐的《爱莲说》。每当吟到“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时,他便有遇知音之感,真想和敦颐君推杯换盏,一诉衷肠啊。这日,范宜正沿莲池散步,见一女子昏倒在池边,他忙跑过去将女子背进草棚。一看,女子脸色蜡黄,樱唇干裂。范宜忙生火煨了稀饭汤灌喂女子。女子吮了几口,便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顿时两颊飞红。女子告诉范宜,她是淮阴人,名叫荷香,本是富贵家女子,因不忍家父逼婚负气离家,所带盘缠花完,又羞于乞讨,已有几日没吃饭了。刚才欲到池边饮水,不想昏了过去。范宜说:“你若不嫌我家贫,不妨暂且到村里住下。”女子说:“这样长期下去叫我怎么好意思呢?我慕公子才德双全,如不嫌弃,聚了奴家如何?”范宜说:“小姐倾城之貌我何不想,奈何我家徒四壁,连一桌酒席都摆不起呀。”这日晨,女子还在梦乡,范宜早已醒来。天色溟濛,细雨霏霏。范宜最喜雨中之莲,便来到池边,看满池粉花翠叶在雨中娇羞弄姿,雨水洒到莲花上面,像成串的珠子滚落水中;雨水洒在莲叶上面,又聚成一颗颗珠儿。范宜忍不住俯首晃动莲叶,雨珠在叶上滚来滚去,很是可爱。他用手去接滑下的水珠,没想到雨珠落到手心并没散去,仍然圆润如珠,剔透似玉,且有沉沉之感。范宜甚奇,将荷香唤醒,告之其事。荷香说:“也许是仙人在帮我们。何不拿去卖了,以解眼前困境?”雨过天晴,范宜入城来到珠宝行,心中忐忑,没想到老板眯眼瞧了瞧,用手掂了掂,出高价收了。范宜置办了一些嫁妆,在村里热热闹闹摆了几桌酒席,和荷香成了亲。三日之后又逢雨天,范宜来到池边,试着摇动莲叶中的水珠,伸手去接,落到手里的果然仍是珍珠,颗颗耀目。范宜大喜,又到珠宝行换了好多银两。荷香知道了对他说:“外来之财,不可多贪;慈悲之心,更不可滥用。我们现在不愁吃少穿,应该过男耕女织的日子。”范宜对荷香的话不以为然。夫妻间竟生出隔阂来。范宜无心作画,便出去探亲访友。经朋友点拨,他花钱打通官府,在县衙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位。范宜赴任前,荷香对他说:“为我画一幅莲再走吧。”范宜本是不耐烦,但还是勉强答应了。可画出的莲花却无往日生气。范宜到池中洗笔,净笔后走进草棚,荷香却不见了。他转身出门,更是大惊:满池莲花顷刻间已残败,花蕾萎蔫,花瓣凋落,莲叶枯槁,莲梗裹霜,一片萧条!到了县衙,始时他慎理政事,秉公为民,可官府的污浊之气,常使他无端受阻,横遭排挤。无奈他便和那些衙役混在一起,喝酒行令,下棋玩牌。久了,他也甚觉无聊。便决定辞官还乡。回到池畔草棚,池水碧碧,却不见莲花丽影;草棚依旧,却不知荷香去了何方。范宜不禁黯然神伤。他理案铺纸,磨墨调色,脑中浮出昔日莲池艳丽景象,顷刻一幅《芙蓉图》便挥就。他一气又作了十余幅。幅幅皆不落窠臼,意境幽远。他来到池边净笔。随着一圈圈彩墨扩散开去,他似乎闻到了阵阵清香。他抬起头,只见池面泛起串串水泡,一棵棵莲芽从水底冒了出来,荡开圈圈涟漪。顷刻间,莲叶舒展,倒撑绿伞。花蕾吐蕊,亭亭玉立。整个莲池蓬蓬勃勃,生机盎然。而当他懵然回身之时,荷香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范宜一脸愧疚:“娘子,我……”荷香说:“回来就好。你未得莲之精髓,浮而不实,哪能不溺于世俗呢?”范宜听从荷香劝戒,潜心钻研画艺,终成江南名噪一时的画家,被后人称为“莲痴”。

雪画

兖州城外农庄有个书生叫柳应寒。柳应寒家贫,仕途又颇不得意。自恃画得一手好画,却无人赏识。常自唉自叹,恨无知音。一日,他歇息母垅,迎面走来个书生,长得白白净净,眉含英气。书生见他满面忧郁,便坐下和他攀谈起来,柳应寒向书生诉说功名不就的苦恼,书生好言相劝,句旬都说在他心坎上。知己难求,他遂邀书生到寒舍小坐。柳应寒弄了两个小菜,欲去买酒,书生说不用了,从腰间摸出一个葫芦,斟起酒来,顿觉香气扑鼻,令人生津。应寒从没蝎过如此佳酿,遂开怀畅饮。席间得知书生姓白名如雪,生于富豪之家,因不忍家父严管,负气离家的。庄寒说:“仁兄若不嫌我家寒,就此住下如何?”白如雪说:“好。”两人畅饮之时,门外飘起雪花。自如雪赞:“好雪!”,便磨墨展纸,画了几幅松、竹、梅图,信笔之时,应寒已知书生功底非同小可,泼墨大胆,非常人所为。可如雪搁笔之后,应寒看来看去总觉得几幅画少了一种气韵。在他愣神之时,自如雪已跨出门外,从雪地抓了个雪团回来,放到白瓷碗中,用嘴一呵,顷刻,雪团融化成水。自如雪净了笔,蘸上雪水,在画上圈圈点点、任意挥洒,几幅画上立时雪花片片,静中有动。雪梅、雪松、雪竹,顿时有了神韵。“真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仁兄莫非神人也。”柳应寒赞叹。自如雪说:“这有何难,你也能画。只不过是你平时不知个中诀窍罢了。”便叫应寒试试。应寒将信将疑,摸过纸笔,效仿起来,果真不假,清水落到纸上便成了飞雪。翌日,白如雪嘱柳应寒将画皆以他自己的名义拿去卖。柳应寒说:“这样不妥吧?”如雪道:“我只求活得逍遥自在,名利于我无用,而你需摆脱眼下处境。”应寒也就不再推辞,他来到集市,将画悬于一店铺壁,顷时就围拢了许多人,赞不绝口,争相购买。应寒得了好些银两,很是欣喜。便又买了好酒好菜,回家和如雪畅饮起来。席后,他乘着酒兴又作了好多雪景图,如雪也在一旁连连赞好。他将画拿到集市,又被人抢购一空。此后,两人常在一起交流画艺,柳应寒大有长进,很快就和自如雪齐肩了。柳应寒的孛;气渐渐大了起来。他的雪景画一时被商贾争相收藏。钦差大臣李相亭巡视兖州,闻应寒之画名,特意召见,柳应寒当场表演画艺,所画《雪荷》,甚得李臣相赏识。古往画人画荷,要么是夏日艳荷,要么是秋日残荷,他却画冬日之荷。冬荷也是残荷,可他笔下之荷,泼墨淋漓酣畅,浅深层次皆以墨浓淡分之。荷叶虽萎,衬以雪景,并无丝毫萧条败落之气。莲梗裹雪,更显荷之冰清玉洁。整个画面只有黑白二色,一方朱印又使画面免去冷清压抑之感,生动异常。得知他仍无功名,李臣相便封他一个小官,在县衙混口饭吃。得知此讯,白如雪也甚是为他高兴。后来,兖州县令擢升,得李相亭引荐,柳应寒被封为一县之主。当上县令后,柳应寒就很少回去和自如雪叙谈了,只是时常托人捎些银子回去。一天,一个衙役跑到大堂,对柳应寒说:“大人,有一人在街头卖画,全是仿你的画风,有损大人声誉,请查访。”柳应寒从官轿下来,发现卖画者竟是自如雪。他说:“哎呀,原来是白兄,缺钱花向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何苦出来卖画呢?”自如雪道:“我卖画又不是为了钱,只是找个乐儿。”柳应寒叫他快收了画摊,跟他到县衙叙叙,自如雪怎么也不应。柳应寒很是不悦,只好打道回府。一连几日,白如雪都来县城卖画。这天,来了个衙役,二话不说将自如雪的画摊踢翻了,说他冒仿县太爷手笔,骗取钱财,不容白如雪分辩,就将其绑了,打进监狱。不几日,兖州降了一场大雪。柳应寒在府上独自畅饮,乘着酒兴,作了一幅瑞雪丰年图:座座村落,尽披银装,柴门红灯,玉树雪墙,一片祥和之气。隐喻皇恩浩荡,恩泽山河。柳应寒摇头晃脑自我欣赏一番,甚是满意。当下差人冒雪送往京城,希望得到皇上赏识。皇上听说兖州县令画界名流柳应寒雪天送来雪画,很是高兴。可待他展开画轴,不禁气得胡须直抖——此画哪有什么雪景,却见幢幢茅舍,腐草凄凄,秃树枯枝,显得万般荒凉。分明是讥讽当今皇上昏庸无能。是日,柳应寒正在备案,忽觉脖下一阵冰凉,他好生蹊跷。一抬头,满堂飘着雪花。再细看,雪花却是从他所作的几幅雪画上飘落,顷刻之间,画上之雪已落尽,萧索之气令他不寒而栗!蓦然,他想起自己献给皇上的那幅瑞雪图,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古灯

月黑风高。荒野小道有一飘忽的黑影闪进一片墓地。夤夜,黑影幽灵般地走出墓地,进了一座院宅。他掏出布袋内的物件,借着灯光,看到这是一件上好的青铜器。再细瞧,却是一盏灯。灯很精美,底座上两条腾龙在戏一颗明珠,明珠发着绿莹莹的光。珠上有一灯芯状物,他试着点火,立即蹿出一串火苗,室内骤然明如白昼。灯光映出了一张很俊秀的脸。彭图本是一介书生,年年月月,挑灯苦读,异常勤勉。可却无缘金榜,屡试不中。他便灰心丧气,整日沉溺于赌场,把爹娘留下的财产挥霍一空。他原本胆小,可为了赌本,竟做出了令一般人发憷的盗墓之事。财能壮胆,久而久之,他从死人口中抠珠宝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了。这日晚他在墓地掘一新坟,墓中葬着一年轻女子。他摸索了半天,仅得一铜铸古灯。上床后,他睡意全无。索性坐起,在古灯下读起诗书。自染上赌瘾,他已多日未摸书卷,今晚却百读不厌,还兴致大发,赋词作诗。翌日,他去了数十里外的先生家。先生阅罢诗稿,连赞:“好诗!好诗!想不到多日未见,汝有如此长进,可喜可贺啊!”说也奇了,彭图自此再无赌博、盗墓之念,整日闭门苦读。一日深夜,彭图困倦至极,伏在案上打起盹来。恍惚间,他觉得鼻孔痒痒,嗅到一股奇香。一惊,醒了。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彭图觉得姑娘有点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便问:“你是人是鬼?”姑娘“咯咯”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如此胆小,我是西村的柳莹呀。你以前常到柳叶河边读书是不是?”彭图想起往日在柳叶河畔吟读时,对岸确常有一个浣衣的姑娘,只是那时醉心诗书,也没多留意。两人一下子亲近了许多。彭图向柳莹倾诉了自己功名不就的苦衷。柳莹说:“如被一时失意所吓倒,还算得上七尺男儿吗?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何愁无用武之地呢?”说得彭图颔首称是。两人又叙谈了许多,不觉已近天明,彭图打了个哈欠。瞬间,柳莹就不见了。晚上,柳莹又来伴彭图攻读。日子久了,两人都生了爱慕之情,便有了男女之欢。年余,彭图赴京春试,中了头榜,被封为汴京知府。就任前,柳莹将一针脚细密的红绣包给彭图带上,嘱他好好保存。到汴京后彭图打开绣包,原来包内是那盏古灯。他明白了柳莹的用心,把古灯置于寝室案头。有古灯相伴,他常文思泉涌,写出不少锦绣文章。起初,彭图还慎理政事。日子久了,便厌了。一有闲空便要婢女为他弹奏舞唱。他心旌摇荡,神魂颠倒,常把婢女带到寝室鬼混。地方官员投其所好,常送来美艳女子供他挑选。这日,彭图见一个新招来的婢女明眸皓齿,粉面若桃,顿生邪意。当晚便留下这个婢女侍候自己。一会儿,彭图便坐不住了,饿狼扑食般将婢女拦腰抱住。谁知这婢女生得一副烈性,坚决不从,挣扎中打翻了案头的古灯,屋内一片漆黑。婢女挣脱了彭图的手,彭图岂肯放过,又扑上去,婢女左躲右闪,彭图就是抓她不住。也不知追了多久,彭图累得气喘吁吁,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任凭怎么挣扎,就是站不起来……天将明时,彭图打了一个寒战,蓦然惊醒,身上已结了厚厚一层霜。茫然四顾,野坟座座。自己正坐在一座坟前,坟四周都是自己的足印,已叠成一条小径。他忽地记起,那盏古灯正是从此墓中所盗,吓得魂飞魄散。

闲云茶馆

闲云茶馆坐落在小城的灵隐深巷,两层旧式小楼,粉白的墙上挂着中国字画,清淡雅致。红木桌椅纤尘不染,古色古香。茶案上放着织有图案的草编茶垫,茶具是上好的紫砂壶,茶叶是上等的“龙井”、“碧螺春”。沸水则取自八十里外都梁山的天然泉水,泡出的茶清香扑鼻,回味久长。品茗之时,还可听一两段地道的苏北小调,心旷神怡。因此,闲云茶馆虽处僻巷,生意却是很兴隆。茶馆的老板叫荣天宝,国字脸,青须浓眉,个头不高,一副精干的样子。他本是贫苦出身,十几岁就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茶叶了。积了一些钱,便开了这个茶馆。每有客来,他便起身向前,抱拳相迎,一声“客官里面请——”比当年挑茶叶担的声腔温婉了许多。在茶馆唱小调的便是老板娘香云,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香云也是寒家女,父母早亡,流落街巷,唱“门弹词”(一种苏北民间小调)谋生。到云茶馆坐唱后,总算有了个安身之所。自从她来后,闲云茶馆生意就更好了,荣天宝很是高兴。给香云工钱,香云却不接。荣天宝先是犯糊涂,想着想着就明白了。不久,找个媒人撮合一下,两人就结成了夫妻。两口子把茶馆料理得红红火火的。闲云茶馆有个常客叫闻自达,是荣天宝的朋友,两人一同上过私塾,后来荣天宝因交不起学费辍学了。闻自达一直读了下去,虽未及第,但孬好是个秀才,四处托人,总算在官府谋得一桩差事。他无事常来闲云茶馆和天宝叙旧。天宝自然不怠慢他,只要见到他的影儿,就上前躬身相迎,等他落座,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已捧到他面前,有时叙晚了,天宝便留他小酌。一日,州府大人巡视路过小城,小城无好去处,闻自达便将州府大人带来闲云茶馆品茶。荣天宝殷勤服侍。那州府大人一边品茶一边听唱,一双金鱼眼却骨碌碌地转,不时朝香云身上瞄。荣天宝在一天夜里不明不白被人暗杀了。香云也不知去向。闲云茶馆就此关门了。时光荏苒,二十多年后,一年轻后生将这两层小楼租了下来,修茸一番,闲云茶馆又开张了。据说老板是荣天宝的遗腹子荣小宝。当年父亲被害,母亲被逼为人妾,将小宝抚养成人后便含恨自缢了。荣小宝长大后愤然离开了官府。此时的闻自达已是老朽之年,退官在家,摆棋品茗,消磨时光。听说闲云茶馆又开张了,他心里一颤,几日闭门不出。终究,他还是忍不住来到灵隐巷,令他惊异的是闲云茶馆仍是当年模样。他整整衣冠落座后,一杯热茶已置于案头。他仍像当年一样,并不急于品茗,双手在紫砂壶摩挲着。待温度慢慢退去后,他才缓缓揭开壶盖,谁知他刚低头欲饮,杯中却飞出一口唾液,正中他眉心!他怪叫一声,吐了一口血,倒在了茶案旁。茶客们纷纷围拢过去,只见茶案上紫砂壶底有一个清晰的人影,转身离去,可人们仍看清了:国字脸,青须浓眉,正是当年的荣天宝。这是小城多年来出的一桩奇事。

妩媚堂主

凡是主持圆寂的前一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师傅对他说,梵净寺的西北角有一间小屋,小屋里有一个和尚,是接替主持的最佳人选。凡静主持来到寺西北角,果见有一间小屋。但见门上着锁,锁上落满灰尘。他打开门,里面有一和尚,年不过三十,眉清目秀,正端坐念经。凡静主持料是天意,遂对着千余弟子,封这个和尚为梵净寺主持,取法号凡空。交特完毕,凡静主持就圆寂了。因兵荒马乱,屡战火,梵净寺残破不堪,颇显萧条。凡空令弟子买了纸墨笔砚回来,把自已原来念经的小屋整理一番,在门楣上挂一匾额,上书“妩媚堂”三字。之后,他闭门三日未出。第四日,他招来几个弟子。弟子进门一看,嘴巴都张大了室内放满了仕女图,画中美人栩栩如生,有的雍荣华贵,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如出水芙蓉,有的若细柳临风。他嘱弟子乔装打扮,将这些画拿到街头去卖。弟子们来到街头,将画展开,顷刻引来众人围观,啧啧赞叹,有钱的慷慨解囊,无钱的饱个眼福。凡空将卖画所得款项用于修理寺院,寺貌得以改观,香火渐盛。有个衙役购得两幅凡空的仕女图,送给了县令孔绍绍。孔绍绍是个鱼肉百姓、生活靡靡的昏官,也好收藏字画。他见了这两幅仕女图,很是喜欢。细看落款只有“妩媚堂主”四字,便问衙役此画从何而来,衙役说在街头所购。孔绍绍对衙役说,再见卖画人,差其来见本官。没几日,衙役在街头又见到了卖画人。他官腔十足地问:“这些画是你们画的吗?”小和尚说:“是我们家主人画的。”衙役问:“你们家主人是谁,县太爷有令,速回去叫他到县衙!”小和尚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凡空主持,凡空说:“尔等只管卖画,不必理会。”孔绍貂见作画之人迟迟未来县衙,大为气恼。他令衙役再见卖画的,消消尾随,摸清底细。衙役禀报,卖画的乃是梵净寺的和尚,想必作画之人就在寺内。孔绍貂便差人备轿,来到梵净寺。孔绍貂对凡空说:“听说寺内有一凡青高手,不知能否一见?”凡空说:“实不相瞒,那些都是贫僧的涂鸦之作。”孔绍貂说:“想不到大师尚有如此绝技,能否赐在下一两幅墨宝?”凡空说:“拙笔难登大雅之堂,如大人看中,我献丑便是。”说罢,便吩咐人去取纸墨,孔绍貂忙摆手:“不急,不急,过些时日,我请你到县衙再画。”凡空说:“也好。”过了些日子,凡空主持被孔绍貂请到县衙,孔绍貂为他沏了一杯热茶,关上门说:“大师的手笔实在令人叹服,仕女图画得出神入化,我想请大师作两幅春宫图,如何?”凡空说:“吾乃出家之人,画仕女图本已犯忌,岂能画春宫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言罢,拂袖而去。凡空回去对众弟子说:“世道黑暗,佛门也难清净,料想寺院难保,尔等各自散去,好自为之吧。”众僧都问:“那师傅您呢?”凡空说:“我自有计谋,谅他狗官也不是对手。”果然,几日后,梵静寺便毁于地场大火。梵净寺被毁的第二日,孔绍貂就暴死在大堂之上。背上有一张纸条,上写:我本一狐佛门初度人间圣女岂容玷沔狗官可恶送进地府妩媚堂主笔

田七嫂

朐山石湫镇的田七,中年时死了妻子,膝下有一儿两女,生活异常困苦。其间有人为田七做媒的,他都拒绝了,担心儿女们受后娘的气。一天,田七到地里做活,天已经很晚了还没回来。几个孩子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大女儿就去叫他。那年是大灾之年,家家都没吃的,田七家更是如此。他的大女儿路过一片荞麦地,肚子实在饿了,就吃起青荞麦来。到底是小孩子,青荞麦虽不宜吃,但吃几粒充一会饥是没事的,她却吃多了撑坏了肚子,刚走了几步,就倒在荞麦地旁,昏厥了。田七回家路过也没发现女儿倒在旁边的荞麦地里。到家才知道,大女儿去找他了还没回来,忙返身去找,村里村外找了几圈也没找着。田七呆坐在屋里叹气,小儿子和小女儿都快吓哭了。快夜半的时候,院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抱着个孩子,正是田七的大女儿,已经睡着了。女子说,她是安徽人,家乡遭了水灾,逃荒到此地,路过荞麦地时发现了他的小女儿。她说,这孩子是饿杯了,吃了好多生荞麦,我用土法给她治了。女子从身上拿出个布袋子,说我这里还有点米,煮点米汤给她喝。一会儿,一锅热腾腾的米汤就煮好了,大女儿喝了米汤,果然精神起来。女子说,大哥,看着这几个孩子真可怜,你怎么不为他们再找个妈呀。田七叹了口气说,我这么穷,有谁愿嫁我呢?再说,我担心娶了个后妈,孩子们会受气呀。女子说,我自小死了爹娘,是哥哥把我带大,可哥哥娶了嫂子后,我常遭嫂子的白眼,也不想回那个家了。如不嫌弃,我愿意跟你过日子,照顾几个孩子。田七细看她,端庄大方,貌相和善,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就说,只要不嫌我穷,你就留下吧。女子就此留了下来,村里人都称她田七嫂。田七嫂很勤快,每天早早起来,把一家人的脏衣服都洗了,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对几个孩子照料得细致入微,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没有因为是后娘有什么隔阂。田七嫂还会刺绣。她绣的东西针脚细密,栩栩如生。花鸟虫鱼,绣什么像什么。她让田七把绣品拿到集市上去买,准能买个好价钱,一家人的日用花销就都有了,几个孩子再也不穿得破破烂烂和忍饥受饿了。田七常对儿女们说,她虽然不是你们的亲妈,但比亲妈还亲,你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她。田七嫂性格腼腆,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来往,见到大家只是笑笑,也不多话。村里有个张秃子,很好事,嫉妒田七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他常窥觑田七嫂的言行,久之,发现田七嫂有异于常人。有一次田七嫂刺绣时不小心刺破了手指,一滴血沾在了绣布上。张秃子就把这块绣布偷去了,一看,不像是人血。他去找一个道士,道士一闻血迹,说可能是个妖孽。张秃子就把道士请进村来。恰好田七去集市卖绣品了,道士使了法术,画了一道符,使田七嫂现了原形,果然是个母狐!道士捉住母狐,用绳子紧捆了,让众人抱了柴禾来,说用大火把它焚烧了,就还不了形了。母狐被抛进了柴禾堆中,惊恐地颤抖着,一双眼睛哀怜地望着众人。田七的三个儿女也在人群中,都吓得不敢抬头看。道士点着了一个火把,向柴禾堆扔去,火苗呼啦窜了起来。火越烧越大,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这时,田七从集市回来,闻听此事,迅疾赶来,分开众人,一把推开道士,飞身到火中,抢出了母狐,母狐的皮毛上冒着烟,他冲出人群,大步狂奔,身上的衣服都烧着了,似一个火人。进了院门,田七即刻往母狐身上浇了一盆水,然后用干布把水揩净,兑了盐水为母狐擦洗伤口。儿女们都问,知道它是个狐狸,为何还要拼死救它回来?田七说:“休得胡说,怎么说,她也是有恩于你们的母亲呀!”

美人蕉

祝隐方是沭阳的一个穷画家。他很怪,千草百卉,他独爱美人蕉,只画美人蕉。他笔下的美人蕉,或工笔,或写意,淡雅,娇艳,清逸,妩媚,信笔涂来,没有一幅相同的。可是,因无有名气,他的画少有人问津。他也不怨天忧人,觉得磨砺不够,自己的画确实少了点什么。水不到哪来渠成?为了画美人蕉,他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在桑墟镇买了块地,种了一大片美人蕉。种蕉,赏蕉,画蕉。一天,桑墟镇来了两个卖美人蕉的男女,尽管祝隐方院前屋后已有不少美人蕉了,但他还是买了百余株。这两个男女见祝隐方那么爱美人蕉,还是个画家,就主动帮他栽植。眼看天色已晚,两人就要赶路,祝隐方说:“如不嫌弃,就在此留宿吧。”他们商讨了一下,同意了。祝隐方备上薄酒招待二人,闲谈中得知他们乃兄妹,哥哥叫陆尤离,妹妹叫陆尤纤,福建人,是种花世家,家里有大片蕉园。三人推杯换盏,不由越谈越投机。陆尤离说,南方此花盛多,生意难做,才来北方卖花。祝隐方说,山高路远,来往多有不便,不如就在此住下,我这尚有些空园,辟出一块来,专给你们种花去卖。兄妹俩小声商讨了一会说,说,多谢祝兄盛情,只是怕多有打扰。祝隐方说,哎,我画蕉,你们种蕉,都是同好,不必客气。我种蕉总不得法,正好跟你们一学,说不定我的画也因此多点灵气。陆家兄妹就此住下。他们二人种花,祝隐方画花。祝隐方有时画累了,就来旁边看他们兄妹种花,知道不少养花的讲究。兄妹俩闲了也会来看祝隐方画画。尤纤还常帮祝隐方研墨展纸。尤离远远看着,觉得真是相配的一对。一日,尤离就把自己的想法对祝隐方说了。祝隐方因为落魄,至今尚未婚娶。对尤纤也甚有意,只是耻于开口。他说:“令妹配我这个穷画家还有什么说的,只是怕委屈了她。”尤离说,我的妹妹从小随我长大,性格温和,她的心思我懂,话由我来说。果然尤纤那边没什么说的。就这样,定下了婚事。选了个吉日,祝隐方邀了村邻好友,摆了喜筵。三个人的关系更亲密了。有一次祝隐方正在作画,陆尤离要过他的笔,在一朵花上轻轻点了一下,整个画仿佛全活了,甚至隐约可闻花香。祝隐方说,没想到尤离兄也擅丹青,轻轻一笔就化腐朽为神奇。怪不得我的画无人赏识,原来缺的就是这种气韵!尤离笑笑,并不作解释,只是说,贤兄过誉了。后来,祝隐方的画拿到集市上去卖,市人争相购买。很快,祝隐方的声名就传出去了,连金陵、扬州都有人来向他求画。祝隐方从此不愁衣食了,日子也丰润起来,闲下就和兄妹俩下棋聊天,喝酒品茗。他和陆尤离都是好酒量,一斤不倒,二斤不醉。尤纤也能喝个五六两。三个人能喝掉五斤酒。但尤纤总是不多饮,每次见他们两个喝得差不多就不让喝了。有一次,尤纤出门去了,祝隐方为了试探尤离酒量,两人喝了五斤酒后,又悄悄续了五斤。结果两人都喝多了,祝隐方当场醉倒在桌旁。尤离回去的路上,摇摇晃晃,一个趔趄倒下,就没爬起。待尤纤发现,已变成一株美人蕉。尤纤不由得埋怨祝隐方把哥哥醉成这样,怕是他的劫数了。她坐在蕉旁,哭了一夜。第二天祝隐方酒醒,忙去找陆尤离。尤纤把他带到尤离昨天晚上摔倒的地方,有一棵大美人蕉,连叶子都是红的。尤离说你把我哥喝醉成这样,已坏了他的幻术了。祝隐方这才明白,他们兄妹原是花仙啊!祝隐方追悔莫及,喝酒时就坐在芭蕉旁边对着尤离说话。久而久之,这棵美人蕉散发出浓郁的酒气。祝隐方60多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尤纤翻来覆去睡不着,祝隐方追问其故,尤纤说,明天是我兄长的难日。翌日,祝隐方去一看,那棵美人蕉全身都枯了。祝隐方和尤纤在一大片蕉园中给尤离垒了一座坟,立了一块碑,上刻:醉蕉

曾元苍

曾元苍的父亲是个小商人,在扬州柳巷开了个小店铺,经营些蜡烛、胰子、马桶、拖把之类的日杂用品。曾元苍只读两年私塾就被父亲叫到店里帮忙了——父亲想把他培养得精明些,将来把店面盘大,也算一份家业。谁知后来曾元苍却另起炉灶,在东关街一开了个鉴定古玩字画的店,自题匾额“雅识斋”。父亲想不通,认为儿子是找西北风喝。不料曾元苍却把店开得红红火火,门庭若市,连广东浙江一带的古董商都慕名而来。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杜月笙也曾专程来扬州,请曾元苍鉴定人家送他的唐宫珍宝“九牛鼎”。福特轿车停在雅识斋前,引得行人驻足观望。曾元苍识字不多,又没出去闯荡过江湖,缘何精于古董,没人说得清。否则他也不算奇人了。若不是匪首陈木丰,曾元苍日后当成为一个颇有资历的古玩鉴赏家。那时候陈木丰常在夜晚悄悄去雅识斋找曾元苍。一个土匪找他干什么呢?原来陈木丰除爱钱之外,对古玩也感兴趣。土匪爱古玩,就比他人容易得多了——首先是偷,偷不来就抢,抢不来就敲!每弄到一件古玩,陈木丰就来找曾元苍鉴定,也带几分炫耀之意。一次陈木丰盗得一幅古画《濯足图》,题款为东晋名家顾恺之所作,不少行家都认定是魏晋真迹。最后,阿木丰又将画带到雅识斋。曾元苍展轴视之,但见远山叠嶂,山涧流水潺潺,有二美女坐于石上,撩水濯足。他说:“此图多用墨钱勾勒,着色不多,亦无钤印,合魏晋款识。画风亦极似顾恺之。不过,乃伪作。”陈木丰问:“何以见得?”曾元苍说:“此画的破绽就在女子的脚上。”陈木丰睁圆眼睛盯着画看了半天,仍未琢磨出什么名堂,就问曾元苍:“脚上有何破绽?”曾元苍说:“细观莲花小脚,乃缠足所为。女子缠足始于五代末,至隋唐才渐成风气,魏晋尚无此习,此画自然是赝品了。”陈木丰被曾元苍一番话说得五体投地,忙扔过来一支“红锡包”香烟,还为曾元苍点上火。从此,陈木丰更加佩服曾元苍了,常来雅识斋,向曾元苍讨教古玩知识。阿木丰听说本城才子白云山家藏有一幅明代文征明的《蕉石鸣琴图》,偷盗未成,便将白云山绑票了,令白云山家人带画赎人。曾元苍找到陈木丰说:“你如此大动干戈,真是不值得。白云山所藏的那幅画是赝品。”陈木丰问:“你怎么知道?”曾元苍说:“他找我鉴定过。”陈木丰说:“既是假的,他家人怎么不拿画赎票?”曾元苍说:“就因为是假的,他家人怕你识别,说他们用假画骗你,你动怒杀了白云山。”结果,陈木丰没要那幅画,将白云山放了。一天晚上,曾元苍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却不认识。没等曾元苍开口,来人已“扑通”跪下:“求先生救命!”曾元苍大为惶惑,忙扶起来人:“请起,请起,有话慢慢说。”来人这才爬起,告诉曾元苍,他姓谌名逊铭,住扬州东门外。他家有一明代祖传蛐蛐罐,到他手上,已是第21代了。因是祖传之物,谌家世代倍爱,不管人出多少钱都未卖出。陈木丰几次偷盗未成,便将谌逊铭已有身孕6个月的夫人绑票了。绑架有身孕的妇女是土匪最狠毒的一招,叫“双票”,如被绑票家人不按要求赎票,就要“切瓢”(剖腹杀死母子二人)。谌逊铭说:“我不忍祖传之宝在我手中失传,所以来请曾先生去陈木丰那里求求情,我可以多出点钱……”听完这话,曾元苍为难了。陈木丰和他虽有来往,他只不过为了消灾仅给陈木丰看看古玩字画,并无深交。两人也有君子协定:陈木丰不劫他的店;为保证雅识斋正常营业,他也不向陈木丰密告他人来店鉴定古玩之事;他对陈木丰所为亦不得向外透露半点。再说,为好友白云山的事他已蒙过陈木丰一次,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后怕。看着来人乞求的目光,他又不忍拒绝。沉吟半晌,他对谌逊铭说:“你先回来,我去试试看吧。”曾元苍摸黑来到匪窝,和陈木丰闲聊了一会儿,拐弯抹角提起了这件事。陈木丰不紧不慢地说:“曾先生不会说这谌家的蛐蛐罐又是假的吧?”曾元苍心里“咯噔”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陈木丰冷笑一声:“曾元苍,我也不是吃素的,上次为白家的那幅画,我已给了你面子,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曾元苍说:“不瞒陈爷说,我来,是因为谌家人去求我,我不忍拒绝。谌家的蛐蛐罐确是件古玩上品,谌家答应可给陈爷一笔钱。陈爷同意也是给了我一个面子,不同意我也不为难。”陈木丰吸了一口烟:“答应你也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曾元苍问:“什么条件?”陈木丰说:“你要付出代价的。”曾元苍说:“只要陈爷答应放人,什么代价我都愿付。”“既然你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客气了!”陈木丰说着从腰间拔出盒子枪。曾元苍一愣,但到这份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倒镇静了许多。“砰砰”两声枪响,曾元苍倒在了地上。不过,他没有死——陈木丰只打伤了他的两条腿。陈木丰用手抹了抹枪管:“曾先生,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善恶也不能并举,为使你不再陷入这种尴尬境地,你就不必回去了,专在此为我效力,这里有你吃的喝的。”谌夫人平安回了家。第二日谌逊铭提礼去谢曾元苍时,却见雅识斋大门紧闭。后来,官府剿匪,陈木丰被乱枪打死。曾元苍和几个土匪被生擒,判了死罪。行刑那日,谌逊铭和他的夫人带着孩子站在刑场外的人流中。谌夫人跪倒在地,闭起眼睛,默念道:“恩人……”七岁的儿子没注意母亲的举动,瞪着大眼睛看着刑场,好奇地问:“妈妈,那个瘫子怎么也当土匪呀?”

大王

刀笪很小的时候娘就死了,是他爹刀洪活活打死的。娘咽气前留给刀笪一句话:“记住,他(刀洪)不是你的爹……”刀笪娘是和刀洪结婚二年后怀上刀笪的。刀洪心中有数,自己那玩艺儿不管用。但他没声张。终于有一天刀笪娘和孟泰赤条条躺在一起的时候被刀洪捉住了。刀笪那时还小,自然不懂大人的事。长大后的刀笪脾气很古怪。寡言少语,独来独往,显得很不合群。一双漠然的眼里露出股邪光。他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呆就是半天。刀洪也不问。有一天,刀洪还是忍不住了,推开房门,问:“你在做甚?”“弄枪。”刀笪头也不抬。“弄枪?弄枪干吗?”“杀人。”“杀谁?”“杀你!”“你敢?我是你爹!”“娘说过,你不是我爹。”刀笪嚯地转过身,黑黑的枪口对准了刀洪,“嘭”地一声刀洪就倒下了。刀笪推开门的时候,孟泰正在喝酒。孟泰心中一喜,面前站着的年轻后生活脱脱是当年的自己呀!他刚想说什么,却见刀笪拔出了枪。“你要干吗?”“我要杀你!”“谁叫你来杀我?是你爹?我才是你亲爹!”“那你就跟我娘去吧,是你害死了我娘!”“不……”孟泰往后退着,刀笪一扣扳机,他就倒在了酒桌旁。连沾两条人命,刀笪就上山为匪,当了大王。和众多匪首一样,刀笪也娶了个美貌的压寨夫人。可近一年下来,夫人还久久没动静。有了上辈的教训,刀笪预感到坏事,他暗暗请来郎中,毛病果然出在自己身上。一年多后,压寨夫人的肚子鼓了起来。生下个胖小子,取名刀良。儿子刚刚会爬时,压寨夫人突然暴死。原是吃了有毒的食物,伙夫曹兴便遭酷刑,被十条猎犬碎尸。大王为夫人守灵三日,杀了百头肥猪摆祭坛。出殡那日,几千人队伍披麻戴孝,唢呐呜咽,纸幡飘摇,场面煞是悲壮。之后,心腹欲替大王再抢个压寨夫人,大王一摆手:“罢了。”众匪皆叹:如此重情的大王真是少有!大王是条汉子!很快,儿子刀良也成了一条汉子。英俊强悍,生龙活虎,武艺超群,无人匹敌,甚得大王宠爱。众匪皆度:将来的王位非他莫属啊。一天,苟延残喘的大王喝退众匪,将刀良叫到身边,对刀良说起了往事……“我气数将尽,把一切全告诉你,也不怕你对我怎么了……”原来,伙夫曹头才是刀良的生身父亲!刀笪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可他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却见刀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纵然我不是父王所亲生,但父王对我爱如亲子,我死也不忘父王对我的养育之恩……”刀良还想说下去,“呯”地一声枪响了。众匪跑进来,刀良已倒在了血泊中,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拖下去——没血性的孽种,日后必成不了大器!”大王一挥手说。又是“呯”地一声,大王倒在了座椅上,握枪的手垂了下去。

闲章

洪武年间,楚州多丹青高手,还出了个专事治印的印人。印人很怪,号称“怪石斋主”,从不露面,无人知其真名实姓。不管何人求印,都由男佣接下印稿,定日来取。其印刀法怪诞,放浪形骸。特别是所制闲章,古朴浑厚,拙中藏巧。一幅书画,配上怪石斋所治之印,便意趣顿生,增色几分。有此一说:一幅丹青,少了怪石斋治印,便算不得上品。所以,当时楚州画界名流纷至怪石斋求印。但也有一人例外。这个人,便是“残竹居”主人,陆子鱼。陆子鱼也是很有声望的一个画家。他的画豪迈沉郁,气势贯通。他尤喜画竹,笔下之竹,形销骨立,透逸空灵。其书也自成一家。唯一不足,是他不擅治印。但他是个怪僻狂傲之人,从不用他人所治之印。怪石斋主故作高深,他嗤之以鼻。因他不用怪石斋之印,其画便逊色几分,渐受冷落。当时楚州知府甄基裕和陆子鱼是儿时好友。两人同读私塾。甄其裕也喜丹青,可惜无甚长进。后来甄基裕中举为官,陆子鱼却榜上无名,便专心丹青,和甄基裕日渐疏远。甄基裕到家乡做了知府后,陆子鱼更少与他往来。有时甄基裕来访,陆子鱼也是不冷不热。陆子鱼很豪放,常赠画给同道、好友,但他从不赠画于甄基裕。只因甄基裕为官,他不想污了画名。眼看陆子鱼的画有下跌之势,甄基裕来到“残竹居”,劝子鱼:“到怪石斋弄两方印试试吧。”子鱼摇摇头。甄基裕也知陆子鱼的秉性,便不再多言。光阴荏苒。甄基裕因一桩案子,秉公执法,得罪了朝中人,被削职为民。子鱼寻思,该送给基裕一幅画了。他精心作了一幅墨竹图。晚上,摸到基裕住处,家人说基裕去怪石斋了,他好生奇怪。到了怪石斋,甄基裕见是他,忙拱手相迎。见他面露惊讶之色,基裕也不言语。吩人弄两道菜,两人喝得脸酣耳热,都有了几分醉意。这时,甄基裕从案头取过一方玉石,对子鱼说:“分别以后,我自知在画艺上无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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