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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3 19: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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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梧桐

出版社: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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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镇的中国玛丽

墓碑镇的中国玛丽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墓碑镇的中国玛丽作者:梧桐排版:清茉出版社: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出版时间:2015-05-22ISBN:9787566813367本书由广州暨南数字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To my daughter Jane, 

for sharing her dream with me and encouraging me to finish this memorable story

To my wife Shirley, 

for taking care of my daughter and for so many concerns about my career you sincerely assist me

To my dearest teacher Xu, 

who gone but still living in my heart,

for giving me the best education and hoping one day I would contribute to this world the best writings

To my classmate and friend He Yafei, 

for writing the preface and extending his encouragement

To Huang Shengying, Feng Lin,Xu XiaoJun

and 

colleagues at Jinan University Press,

for working hard to publish this book 冒险之徒掘得银矿 工匠之属辟出新镇

1877年,在圣塔克鲁斯峡谷的矿上,三个监工被印第安人杀害了。当时军队探险队人心惶惶,他们都害怕印第安人会杀死更多进入他们土地的探险者。当时,爱德·谢菲尔德正受雇于美国政府,是印第安人地区的军队探险队的一员。爱德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和别的年轻人一样,过了十八岁,不能待在家了,否则会被同伴和邻居朋友取笑。爱德就这样一个人出来闯天下了。爱德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更喜欢刺激的工作,因此当政府招募去印第安人区域探险队人员时,他就毅然报了名。现在,三个监工莫明其妙地死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大家的心头,大家都十分害怕。

正当大家都想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爱德告诉同伴沃尔·锡伯说:“我想在这个地区探寻矿石。”

作为好朋友的沃尔吃了一惊,别人都知难而退了,爱德却不顾生命危险,想自个儿行动去干更危险、更不可思议的事。当时,美国百业待兴,只要敢冒险、肯吃苦,就能有前途。爱德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在美国广袤的大地上,不知埋藏着多少宝贵的资源。很多有志向的人都想发财,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却为数太少了。

沃尔劝爱德说:“爱德,我想这里的矿石不多,到头来你只能捡到能做你自己墓碑的几块大石头而已。”

另一个朋友也劝他:“你如果真的要去探矿,最好还是带着你的棺材去,别的你什么都找不到。”

大家没有一个人鼓励爱德去做这么一件事。爱德知道这一去生死未卜,但是,这些耸听的危言并不能阻碍一颗为寻找财富而敢于冒险的心。爱德最终没有听从朋友们的忠告,毅然独自出发去寻宝。那可需要惊人的胆量和冒险的精神!

不久爱德来到印第安人阿帕奇部落领地的华楚卡营地住了下来。爱德以布朗稾小木屋作为基地来探寻矿石。这间小木屋坐落在圣彼得罗河岸的一个高地,是1858年一个叫布朗稾的德国裔探矿工程师搭建的。它离现在的墓碑镇约八英里路程。布朗稾来开发圣彼得罗河岸的银矿时,和他一起来的化学家约翰·摩斯,以及一个厨师、两个矿工都住在这个小木屋里。他们主要依靠墨西哥矿工进行开矿。布朗稾还在驻地开了一家小店,给工人们提供日常用品。后来他还建了几间供工人住宿的木屋。1860年7月23日, 工程师威廉去福特·布查那镇买面粉,回来时发现小店被抢被毁,他的表兄詹姆士也被杀害。威廉跑回镇子,将杀人事件报告给军队。军队来到现场,发现更可怕的是更多的人被杀。化学家摩斯的尸体被动物们蚕食,布朗稾本人也被人用石钻杀害。在这个木屋周围,一共有二十多个人被杀。在亚利桑那州的历史上,这是最阴森可怕的一间木屋。

爱德来到这里,看到木屋破烂不堪,便动手将一间木屋稍稍作了修补,作为遮风避雨的地方。附近的小小土包都是坟墓,却没有墓碑,十分吓人。四处好像危机四伏,附近的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就像秃鹫一样寻找猎物。而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包和沙地,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一览无遗。爱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在木屋歇息,然后开始沿着圣彼得罗河东岸寻找银矿石。爱德小心翼翼地探寻他的宝藏,每天天没亮就出发,直到晚上月亮顶在头上才回来。爱德庆幸自己没有死,也没有被阿帕奇部落的人发现。可是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的衣服已经变成鹿皮、法兰绒和兔皮做成的碎片,他的帽子也不成形状。二十九岁的他,看上去满脸皱纹,就像四五十岁的人似的。他没钱理发,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上,长长的胡子布满结,看上去就像一个长满毛发的猿人。

他常常下到河谷干沟,几个月来,他都没有发现银矿的蛛丝马迹。然而,对于一个以生命作代价来探寻矿藏的人,一个已经穷途末路的年轻人来说,他没有任何退路。他用双脚,走遍了圣彼得罗河岸边的沟沟壑壑。他走着、探寻着。来到了阿帕奇部落生活的苴拉宫山边,地势越来越险峻,伸到河边的河岸越来越陡峭。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爱德来到一个叫作鹅地的高地,他发现一块矿石。他捡起来,这块矿石看上去很像银矿石,像是从一个巨大的矿源里冲下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向源头追溯几英里,最多几十英里,一定能找到矿脉。

爱德一下子激动起来,情不自禁地从地上跳起来,高喊:“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老天爷,我找到了!”

他落下来的时候,脚扭伤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脚,缓解了一下痛楚。

接着,他觉得有些饿了,拿出干硬的面包,咬了几口,又吞了几口水,就向上游的源头走去。他惊奇地发现了一道银矿源头的矿脉。“太奇妙了,多么丰富的银矿石啊。”他情不自禁地喊起来,“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他再仔细看这道矿脉,足足有五十英尺长,十二英尺宽。就在圣彼得罗河边的山谷里,就在一个山冈上。他太激动了。终于发现了朝思暮想的银矿石,他晚上一夜没睡着,盘算着自己在宣布登记以后怎样开采。

第二天,也就是1877年9月21日,爱德向政府公所递上自己的登记文件,但是发现自己在地点这一栏里还没有填写。这个地方还没有地名呢。他想起那些朋友在他出发来探矿时嘲笑他的话:“爱德,我想这里的矿石不多,到头来你只能捡到能做你自己墓碑的几块大石头而已。”他也想到在他宿营的木屋周围,这么多的人被杀,这是一个人们来这里寻找他们自己墓碑的地方。要是他没有这么幸运,说不定他也已经找了一块墓碑刻上自己的名字。对,就叫这个地方“墓碑镇”吧!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在地点一栏里给这块将来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地方起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有了开发权,他就急着要找人进行测定。经历了徒步寻找银矿的漫长岁月,他已经一贫如洗,连饭钱都没有了。他怎么能去图松申明他的股权,请人来测定呢?他想来想去,还是去和一个叫威廉·格里菲斯的熟人商量。威廉答应给他出钱申明他的发现矿脉权的记录,但是爱德也要给他一些股权。这样威廉在1877年9月27日为爱德的墓碑镇的矿脉做了股权记录。爱德和威廉都十分高兴,那天晚上他们买了酒和肉庆祝了一番。

然而图松没有鉴定办公室,爱德和威廉只能把矿石给了一个管事的官员看,那位官员说:“这些石头样品没有用,能值几个钱?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爱德十分失望。威廉做梦也想不到爱德的发现一文不值,他白花了这么一些钱,觉得有点冤枉,但是也没有办法。于是他就退出爱德的开矿计划,转而去投资圈养行业,爱德失去了经济支持。但爱德是一个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人,不管人们怎样否定他的计划,他还是执意走下去。

爱德很清楚银矿就在那里。他现在还是身无分文,他空有矿产,到哪里去寻找投资呢?他想来想去,只有找他的兄弟艾尔。那时,他只知道艾尔在亚利桑那州的格罗布城。不过他的口袋只有三十美分。格罗布城在墓碑镇的北面,有几百英里的路程,只靠这三十美分根本不可能到达目的地,他也不可能步行到那边。怎么办呢?他决定朝北走,四处找工作。一开始他还真的找到了几份工作,赚到了一些钱。于是他乘火车来到格罗布城。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等他找到格罗布城时,艾尔早不在那里干了。有人告诉他,艾尔已经去西格奈儿城的麦克莱肯的矿投资了。

爱德感到糟糕透了,因为他又只剩下三十美分了。他又急又担心,将三十美分都买了香烟,男人在最烦恼的时候,最好的镇静剂就是香烟。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猛抽一阵,缓解着急的心情。他烦躁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想还好,现在在城里,还能找到工作,大不了再找几份工作,打一个月工,然后再去西格奈儿城找兄弟艾尔。主意已定,他就去找工作。这个城里有好些矿区,他觉得自己既然是搞矿的,还是在矿区干活得心应手。于是他在一个矿上找到夜班吊矿石拖矿石的工作。这个工作实在太辛苦了,每个晚上都要将十几吨的矿石从矿井里拖上来,他简直累断了腰。但是他坚信只要找到他的兄弟艾尔,就一定会成功。这一信念支撑着他。

爱德终于赚够了钱。他离开矿区,到西格奈儿城。他到处打听和询问,终于来到他兄弟艾尔那里。

兄弟相见,分外亲热。爱德对艾尔说:“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相信我终于能够成功了。”

艾尔说:“你来得正好,我的朋友理查德·格特也在这里。他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人。”

原来艾尔说的理查德就是一个评估师。现在爱德感到苦尽甘来,他心想的事就要成功了。理查德评估了他的矿石,认为每吨价值两千美元。爱德听了,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艾尔问爱德:“你有什么打算?”

爱德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不要说什么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墓碑镇。我们三个人,你、我还有理查德。”

他们三个紧紧地将手握在一起。艾尔说:“好,我们整理一下,立刻动身。”

理查德拉出一头驴子、一辆大篷马车,检查了一下他的评估工具。三人上车,急速向墓碑镇飞驰过去。有了爱德的开矿经验、理查德的查评实践经验和艾尔的资金,一个全美国最富的银矿开业了。墓碑镇的盛名远扬,一个冒险式的新兴城镇就这样诞生了。爱德很快变成了百万富翁,墓碑镇从此开始了永恒不息的生命旅程。勇警察欧普欲建功 俏玛丽直奔墓碑镇

爱德后来又发现了“母亲矿脉”,理查德的调查显示这个矿脉走向十分深远,开掘潜力很大。爱德惊喜若狂,他的发现使他对这片土地越来越狂热,他创建了自己的公司。他发财的消息很快传到全国各地。人们纷纷在各大报纸上读到他探矿发财的消息。因此,很多冒险家闻风而动。这就是美国——冒险家的乐园,大家都赶来墓碑镇分一杯羹。

很快,人们在鹅地发现了很多银矿。大的有“幸运的诅咒矿”、“坚韧的果核矿”和“满意矿”等。这些矿请了不少评估师,矿价评估得极高。一时间,墓碑镇成了冒险家眼中投资的香饽饽,更多的探矿者接踵而来。简直在一夜之间,墓碑镇长出了很多房子,成了一座小城,而鹅地是这座小城最好的位置。

1879年,M艾利斯酒吧在鹅地的出现奠定了这个小城的格局,那就是现在墓碑镇的格局。

爱德很快成了百万富翁。当时的百万富翁和现在的百万富翁完全是两个概念,当时的钱值现在的几倍甚至十几倍,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成了巨富。他现在完全鸟枪换炮了。他挥金如土,穿戴高贵,到处游山玩水。

有一天他去金山(华侨对“旧金山”的称呼)游玩,在一个酒吧里遇到一个叫玛丽·布朗的女人。他一见钟情,立刻追求她,并和她结了婚。

爱德在洛杉矶定居下来,和他的兄弟艾尔住在一起。然而好景不长,1885年艾尔由于酗酒吸烟而死。爱德后来放弃了家庭,他渴望过以前的那种旷野的孤独生活。最后也是那种生活使他离开富人圈,一种内心的希冀和快感使他一个人孤独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去探寻什么。于是他去了俄勒冈州,在旷野里找到了一个小木屋。他在那里住下,就像当年的布朗槀小木屋一样,继续他的探矿生活。

1897年5月,也就是他发现银矿的二十年后,他被发现孤零零地死在那座布朗槀小木屋里,他平静地伏在办公桌上,手里还捏着他正在检验的金矿矿石。他在日记的最后一行写的字是:上帝保佑我又中富运。 

爱德这个富有探索冒险精神、开创了一个城镇的美国人,虽然他的故事就在这里画上了句号,但是一个镇子的生命因他而诞生,磨难中永远不死的镇子活了下来。后来在这个镇子里发生了很多故事,有一个便和我们中国人的祖先息息相关。在我们讲述早期中国移民故事前,我们必须讲一下在这个镇子里的几位在美国尽人皆知的执法者,其中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警察维特·欧普。

1848年,欧普出生在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军人家庭中。他的一生可谓十分坎坷。1849年他父亲举家迁到加州,后在爱荷华州定居务农。1856年,他们一家又回到伊利诺伊州。欧普的父亲被选为市警察,只是后来犯了事,有官司在身。1861年,美国内战爆发,他的三个哥哥参加联邦军队。欧普那时才13岁,不能当兵。他只好和两个弟弟在家负责种地。

1865年内战结束,哥哥们回来了,他们举家又迁到了加州。生活的艰辛让欧普兄弟们都早早离家。1866年,18岁的欧普成了赶车人,他为人运送货物,也为火车装卸建筑材料。那个时候的欧普学会了赌博和拳击,他常常参与打架。1868年,欧普回到密苏里州的家里,接替父亲的警察职位,成为一个为人们赞颂的警察。1869年,欧普与当地一个旅馆老板的女儿结婚。婚后,他们的生活很幸福。但是,老天就是这么无情,眼看要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欧普的夫人却患猩红热去世了。夫人的去世对欧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欧普十分痛苦,他消沉,甚至堕落,犯了一系列的事。1871年因为偷马被捕入狱。凭着一身本事,他从屋顶逃跑了。

后来,他去了伊利诺伊州的皮奥里,在那里他仍然十分颓废落魄,沉迷于赌博和妓女。不久后,他又去了堪萨斯州的威奇他城,在那里终于有一次机会能改变欧普的命运,他帮一位退休警察抓了一个偷马车贼。1875年,欧普重新加入了警察队伍。

1875年底,欧普的哥哥在道奇城开了一家妓院,欧普就来到了道奇城。两年后,他在道奇城参加了警察队伍,也在那里与挚友道克·霍利岱会合。在一次危机中,道克救了欧普的命,两人更加亲如手足。

欧普颠沛流离的生活培养了他无畏的、疾恶如仇的性格。1879年他和他的兄弟詹姆士、维吉尔及其家属驾着马车去到新兴的墓碑镇淘金,但是他们已经错过了第一波淘金的机会。虽然他们在墓碑镇像其他的淘金者一样登记矿地,但最终他的那些兄弟们还是回到老行当:为酒吧、赌屋和银行当枪手,做护卫工作,直至当上警察。

当时墓碑镇主要有两大类人:一类是为银矿来的,这些人有投资者、银行家、工人、老板和家属;另一类是养牛贩牛的牛仔。他们凶悍,他们作恶,他们无法无天。

随着人口增多,服务行业也紧接着发展起来,最多的还是酒吧。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竟有一百多家酒吧、几十家饭店和一个大的红灯区。人们也办起了学校,供矿工和市民的孩子们上学。还有教堂、报社以及一家公共游泳池。最著名的公共娱乐场所有两个,一个是上层社会人们钟爱的谢菲尔德大厅,还有一个是牛仔们喜欢去的鸟笼戏院。

由于去矿上干活的几乎都是男人,到墨西哥养牛贩牛的牛仔也是清一色的男性,因此赌博和嫖妓成了墓碑镇人们最喜爱的娱乐。赌和嫖必然会引起打和抢。墓碑镇的杀人抢劫案件司空见惯。更有一百多家酒吧推波助澜,加上鲜有法律的约束,各种案件层出不穷。在这样一个处于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的新生边远城镇,极其需要法律和秩序。人们盼望着有一位维持和平、保障生活的英雄出现。俗话说得好,时势造英雄,墓碑镇需要像欧普那样的英雄。天时、地利都需要欧普站出来充当这个英雄。

当时,欧普兄弟的生意做得并不是很成功,因此他们毅然重操旧业,为豪华马车做保镖。欧普以大胆和精准的枪法闻名,那些拦路抢劫的牛仔和罪犯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而逃,不敢造次。欧普因此获得良好的声誉。当小镇政府招募警察时,尽管有很多人报名,他和别人竞争时,却一路绿灯,没有任何悬念就得到了这个职位。尤其是在OK卡罗尔酒吧前欧普兄弟和道克与牛仔兄弟的面对面枪战中,尽显英雄本色,为美国人津津乐道。

欧普当上警察时,墓碑镇已经有一万人口,在这一万人口中,有近一千的华人。我们小说的主人公中国玛丽也是其中一个。

人们总是奇怪,在这个时候,全美国也没有多少华人,就这么个小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华人呢?中国玛丽怎么来到这个墓碑镇的呢?这还得从加州政府迫害驱逐华人说起。那时,在加州的华人铁路劳工们完成横穿美国大陆的铁路大动脉以后,花旗人(美国人)开始排华,没有死的华工都要被遣散。有诗曰:

哀同胞,

哀同胞,

洋人手段狡复狡。

屠我不用枪和炮,

绝我生机盐我脑,

试看美约森森令人魂胆消。

哀同胞,

哀同胞,

航洋渡海程遥遥,

横来苛虐苦无告,

身家性命都难保,

最怜饮泣吞声木屋囚徒老。

哀同胞,

哀同胞,

振起国人四百兆,

始终不被夷人笑,

生死关头争一秒,

哪怕太平洋里风急波浪高。

这就是加州铁路华工的真实写照。

在加州的一个铁路工棚里,一个女子正坐在简陋的窗前给老人喂药。老人的名字叫阿贵,岁数比较大,身体日见瘦弱,哮喘病也渐渐严重起来。这位女子个子不高,稍胖,穿着传统的丝质对襟大褂,衣服上绣着龙凤图案,显得十分大气。那时的华人女子大多裹小脚,可是这个女子却有着一双大脚,走路习习生风。她刚刚从厨房里走到老人跟前,给老人喂药,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干练的女人。这个女人是阿贵的女儿,名叫玛丽。

阿贵早年响应花旗国人在广东做的招工广告,他相信花旗国遍地是黄金的传说,就毅然留下老婆和女儿来美国淘金。那时候,来自中国东南部尤其是广东的移民远隔重洋漂流到花旗国淘金,他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从踏上花旗国那一刻起,阿贵就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但是千里迢迢,远隔重洋,回头无岸,那花旗骗子领着他们来到铁路工地,从那时起,阿贵知道自己的性命便捏在菩萨手里了。幸亏阿贵身边有个贴心的年轻徒弟,别人都叫他阿龙,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阿龙对阿贵十分敬重,照顾得十分体贴,因此,阿贵的身体一直没有大恙。

可是不久前,阿贵的老伴在家贫病交加,忧忧郁郁,染上肺炎,加上思念丈夫,离开了人世,留下独生女儿一人。阿贵听到老伴病故的消息,想到女儿在家乡孤苦一人,心头悲痛欲绝,没多久,染上风寒病倒在床。那天阿贵把阿龙叫到床边,阿贵道:“阿龙,你为我写一封信给我女儿,说我生病了。我想要女儿阿娥过来照顾我。这样,她也不会在那边孤单一人了。”

阿龙答应了,从抽屉里拿出纸笔,阿贵一边说,他一边写,一会儿工夫,就把信写好了。

几个月后,阿娥接到父亲来信,读到父亲在美国受苦时,就头也不回地乘船到美国照顾父亲去了。她在天使岛被扣留几个月后,终于来到父亲身边。但凡来到美国的男男女女,总有千篇一律的名字,男的叫约翰,女的叫玛丽。阿贵的女儿从广东来,人们就习惯叫她中国玛丽。

来淘金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男子,青年女子少之又少。阿贵见女儿长成漂亮的姑娘,便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阿龙。在铁路工地上,就只有阿龙做事小心,值得让阿龙娶这样一个活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阿贵希望徒弟阿龙也好好待她,并照顾自己。

铁路已经建完,花旗国对华工的排斥越来越大。铁路上不断驱逐华工。眼看着活着的华工一个个地散去,铁路工地村的人渐渐减少,阿贵在心里替阿龙和玛丽着急。

这天,阿贵的朋友旺发来看望老人,带来了一张亚利桑那州墓碑镇的Epitaph报纸,报上介绍新兴的墓碑镇银矿开发,一日建一条街的消息。

阿贵把女儿和女婿叫到跟前,身边还坐着一个他们熟悉的朋友旺发。阿贵颤抖着将几年来积下的钱都拿了出来。玛丽很奇怪父亲还有这些钱。

阿贵对女儿说:“丫头,你们有一个去处了。这点钱是我的全部积蓄。现在横跨美国的大铁路已经修完。美国政府准备驱赶华人回国了。至少,他们要把我们给挤出工作岗位。我们纵然有一千个道理,一万个抗议,到头来,身在异国,还不是被赶尽杀绝?这是旺发带来的有关墓碑镇的消息,你们还是合伙去墓碑镇开一家餐馆吧。天下可能没有中国人做工的地方,可是天下一定有要吃饭的人。这是本钱。这些加上旺发的积蓄,开一家餐馆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了。你们去吧!”

旺发点点头说:“有阿龙这样的后生和我一起去开餐馆,我没有后顾之忧了。好!我和阿龙合伙,去那里闯一闯。”

阿贵说:“阿龙、丫头,如果生意失败,一定要留点钱上船回国。”

玛丽听到爹的这番话,不禁心酸,说:“不,爹,我不去,我要守住你,我要照顾你。我什么地方也不去。”

阿贵听了,责怪女儿:“你这个丫头,平时说话做事挺有主见,今儿个怎么了?爹叫你们去创业,是给你们指出这么一条活路。”他转头对阿龙说:“你是我的徒弟,一个徒弟半个儿。你是一家之主,你就领着你的媳妇去吧。”

阿龙说:“爹,还是玛丽有主见。我也听说过墓碑镇。那个地方可是鬼才去的地方啊。那里的人都是些带着枪杀人的魔鬼。那里一天要死几个人,我们若去那里,恐怕凶多吉少吧。”“阿龙,这铁路已经合龙。这个公司现在打算把我们建铁路的华工全部解雇。已经有一部分的华工去别的地方了。我想你们俩既没有种地的经验,也吃不了农场的苦。别的地方也就别去了。墓碑镇这个地方虽说牛仔矿工一大帮,而且无法无天,但是这些人也是从外地去那边求生存的,而且,在那边不仅仅是花旗人,还有墨西哥人和欧洲人。那边人杂,也不会管你是哪里人。再说了,广东菜比面包果酱有味多了。那些牛仔矿工口味重,保管他们爱吃。到了那边,你们惹不起人家,总是躲得起的。兴许还能赚点钱,将来回到广东,也能买田置房。”老人说。

旺发说:“阿龙,你丈人说得不错。新地方人人都是生面孔,你到那边久了,你就成了元老。兴许还真是个好去处。玛丽你说呢?”

玛丽说:“除非爹和我们一起去。”

阿贵心里想着,这女儿真的太孝顺了,但是自己决不能连累他们,让他们有条活路。他就说:“你爹活过今天也活不过几天了,从金山到墓碑镇要走千里山路,我吃得消颠簸吗?况且那边尽是沙漠,黄尘漫天,你爹在路上也许会死去,你打算把我埋到旷野里做游魂吗?”

玛丽说:“那边铁路已经通了一段。爹,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龙也说:“爹,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

旺发也说:“阿贵,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租一辆大一点的马车,边走边休息,也许会好些。”

阿贵安慰阿龙夫妇:“我这里也留了一些工钱,这里华人多,如果我死了,我会要这里的殡仪馆把我给葬了,葬到华工墓地,你们以后来寻我,也有个去处。这里的气候好,如果我没死,身子骨恢复了一些,你们将来再来接我。还有,你们在那边如果生活得不好,还有我在这里,你们还可以回来。”

玛丽想了一想,觉得这样做也在理。一则这里有父亲的老朋友,他们也要寻个去处;二则这里找父亲方便。如果这墓碑镇果真是个去处,回头再来接他们去。如果那边待不下去,还可以回来。于是玛丽下定决心,含着泪说:“父亲,你说得是,这里的长辈们眼看着全部被遣散,无处可去,我和阿龙先去探路,待我们在那里落下根来,再来接你们。再说,张伯和陆伯都在这里,只是您要先吃苦了。”

阿贵见女儿松口答应,便吩咐阿龙:“小子,你快去安排到那里去的事。”

阿龙答应了,就和旺发一起去安排。玛丽也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有一些细软,一并装入箱子,准备出发。沙漠旷野路遇劫匪 墓碑凶镇夜闻惊枪

1880年,铁路已经从加州的圣地亚哥城修到亚利桑那州,直通到离墓碑镇25英里的班森镇。阿龙和旺发租了一辆马车,从铁路工地村来到火车站,乘上火车直奔墓碑镇。

火车在沙漠里突然慢了下来。大家听说有一帮劫匪来打劫火车,都十分害怕。果然没有多久,就有一帮墨西哥人模样的劫匪来到火车上。他们挨个儿地翻车上的行李、物件,并对乘客搜身。阿龙身上藏着丈人给他们的开店本钱,看到这些劫匪,吓得索索发抖。玛丽看到阿龙这样窝囊,心里十分不悦。她对阿龙说:“阿龙,你坐起来,你怕什么,不就是这些钱吗?他们来了我来对付。”

阿龙说:“玛丽,你别充英雄好汉了。连车警都对付不了他们,就凭你能行吗?”

玛丽说:“阿龙,就凭你的这副德行,怎么能做得成事呢?”

阿龙被玛丽说得面红耳赤。只听到上节车厢的乘客一阵骚动,大呼小叫。玛丽看到阿龙浑身发抖,索性拉上一条毯子,将阿龙裹起来。旺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隔壁车厢静了下来,只听见火车铁轮和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 这时,好几个劫匪气势汹汹地过来了。玛丽见他们没有杀人,只是抢东西,心里略略平静些。她见几个劫匪将旅客的行李大包小包地往车窗外面扔。大家都吓得不敢出声,只能任凭他们抢行李了。

两个满脸胡子的劫匪来到玛丽的车座间,他们伸手将玛丽的衣服包裹扔下火车。旺发看到他们的行李全数被抢去,欲要起来和他们说话。一个劫匪抬手就打了旺发一个耳光,打得旺发耳朵嗡嗡作响。

玛丽用中式英语说:“Sorrysorryplease take! Please bags take go.”

劫匪没有听懂玛丽的话,见座位上一个人裹在被子里索索发抖。他走到这个人前面。

玛丽说:“No,no no! He sick! Laporasy ! Laporasy!”

这个劫匪没有理睬玛丽,掀开被褥,闻到一股恶臭。劫匪赶紧捏住鼻子走开了,其他的劫匪也不敢动他们的行李了。

旺发也闻到一股恶臭,也赶紧捏住鼻子。玛丽见这些劫匪走到下面几座,她连忙帮阿龙塞住被褥,恶臭稍稍淡了一些。

旺发问:“玛丽,这阿龙身上怎么会这般臭呢?”

玛丽说:“不这般臭,我们开餐馆的资本还保得住吗?”

旺发听了,脸上浮现出喜色。

旺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说:“玛丽,真有你的。你怎么想得出来?”

玛丽说:“这火车十分不安全,虽说旅行快了很多,但是这一带劫匪多如牛毛,有老墨劫匪,有牛仔劫匪,还有阿帕奇部落劫匪,你也搞不清是哪帮的劫匪。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听到这些情况了,所以之前我已经准备了这些捣碎的榴莲。”

旺发不由得叹息:“玛丽,你真是聪明绝顶。”

玛丽说:“不这样,怎么在这群强盗中生存呢?”

旺发说:“玛丽,你说得对。我们是往强盗窝里去讨生活。凡事都要长个心眼。玛丽,往后还得靠你这样的机智。”

玛丽说:“别说了,这一去是死是活、是祸是福都不知道。不过有本钱在,再怎么样还是能应付一下的。”

险情过去了,阿龙稍稍平静了些,不再发抖了。他撩开被子,脸色惨白。玛丽的头靠在火车的窗户边,眼睛盯着前方,整整半个时辰都是森林和溪流。出了森林,渐渐地,火车来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可是玛丽的脑子里却在回忆着一幕幕刚来到修铁路营地时的情景,也回忆着这个阿龙。在整个华工营中,阿龙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玛丽刚到美国的时候,刚好山区工地上好几个华工被石头砸死了,但是老板却拒绝支付抚恤金和丧葬费。阿贵和别的华工都去老板那儿抗议,阿龙害怕老板报复,要师傅不要去,但是阿贵还是去了,为此阿贵对阿龙很生气。但是阿龙做事很认真,很少出差错,这一点,阿贵还是很看重他的。

玛丽始终觉得阿龙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因此,当她的父亲安排她和阿龙结婚的时候,玛丽不是很满意。但是出于对父亲的孝顺,她也随父亲之命,和阿龙结了婚。刚才在火车上听到枪声,阿龙就吓得浑身筛糠,玛丽心里十分鄙视她的丈夫,心想,丈夫这样窝囊,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玛丽坐在火车上似睡非睡,过了很多个时辰,火车一声长鸣,在班森镇车站停了下来。旺发见大家都站起来下车,便催促着玛丽和阿龙下车去了。(由于阿龙身上的恶臭,他们仨只有一只装着破旧衣服的包裹被扔下火车,还有四五只包裹安然无恙)阿龙和旺发便大包小包地拎着这些包裹下车。

从班森镇到墓碑镇,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带着这么多的行李,走路是不行的,玛丽提议租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一个长得满脸胡须的人,这个人说话声音很低:“你们是去墓碑镇的吗?”

玛丽有些害怕,说:“是啊,我们租你的车去,行吗?”

赶车人看看玛丽,又看看阿龙和旺发,说:“这么多的行李,又是三个人,你们就付三十美元吧!”

玛丽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十美元在当时是个大数字,所以他们一下就都不吭声了。

赶车人说:“喂,中国人,你们到底去不去啊?”“我们去墓碑镇。”玛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赶车人接过钱,让他们上车。

马车飞驰,玛丽看到车后腾起一股厚厚的尘土,车两边都是黄色的土地,远处的小山包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树木,看上去没有人烟,十分空旷。“这就是亚利桑那沙漠了,这里人烟稀少。可是这里有银矿呢,遍地是银子。”旺发说。

阿龙向远处看,茫然地问:“这里都是一片死地,也奇怪了,怎么可能有银子呢?”

阿龙接着说:“听说已经有很多花旗人发了大财。但是我们是不被允许去围土地的,只有那些花旗国的公民才能围土地。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围土地呢?”

旺发叹了一口气:“中国人在这里不是人。什么时候他们把我们当成人了?他们只把我们当成牲口。你还记得吗?修铁路炸山洞的时候,死了多少中国人,他们连棺材也不肯花钱买,就挖个坑把这些人埋了。”

玛丽插嘴道:“是啊,我们多少兄弟在那里成了怨魂野鬼,听我爸说,晚上那些无名死人的鬼魂常常出来哭闹。那是他们找不到家啊。阿龙,我听说墓碑镇已经有些中国人居住了。我们在花旗人那里没有入他们的名册。你还是共济会的负责人吗?那里应该也有共济会,我们在那里为中国人造个名册,这样,就是死了也好歹有个名字。”

阿龙答应着:“好啊,这件事容易,我们就造个名册吧。”

马车跑了一阵,玛丽慢慢地看到远处有房屋出现。这些都是低矮的木屋,看上去十分简陋。玛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边的木屋,马车旁边有一片墓地,稀稀落落地有几处墓堆。“啊,这是花旗人的墓地。唉,墓地也这么简陋,就像家乡的乱坟岗。”旺发说。

玛丽应道:“旺发,你看这些墓,花旗人死了就用块木板做墓碑,死了人都这么小气,不立个石碑。”“是啊,你没看到这些花旗人都很抠门。唉,在这里开饭馆,恐怕赚不了多少。”旺发叹口气。

阿龙责备旺发:“你这乌鸦嘴,还没出师你就说这样的丧气话,财运都给你赶跑了。”

旺发说:“你这人倒是挺迷信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玛丽说:“阿旺,你说得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我们的饭菜比别人的好,生意自然就来了。”

旺发说:“那就听天由命吧。”

他们说着话,就到了艾伦街和第四大道口。那里有个叫付其的广东老乡在等他们。

付其是一个典型的广东人,他个子不高,肤色黝黑,眯缝着的小眼睛,眼角向下拉,看上去十分和善,花旗白人叫他眯眼。付其在墓碑镇的福莱蒙街和第四街的一角开了一家糖果店。花旗白人牛仔特别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巧克力虽然是外国的东西,但是,付其是一个天生的糖果制作高手,他的巧克力又黏又稠,香味久留。因此他的糖果店生意很好。付其喜欢开玩笑,如果有白人叫他眯眼,他就会大声喊他们圆眼。 也许因为付其这样叫墓碑镇的白人,圆眼这个名字就这样叫开了。

旺发一眼看到街角的付其,连忙叫赶车的停下。付其也看到了他们,便迎了上来。

付其和旺发、阿龙很熟,但是没有见过玛丽。他见有一个女人跟着,连忙说:“阿龙,她是你的媳妇吧。”

显然旺发和玛丽相比,显得太老了。阿龙不好意思地说:“她是我媳妇。”

玛丽一点也不认生,自我介绍说:“付长辈,我叫……啊对了,我叫玛丽。你以后叫我玛丽就是了。”

付其见玛丽这样大方,完全不像大家闺秀,便不装斯文了。他哈哈一笑:“阿龙,你真是有福啊,这里的男人要找个广东媳妇很难呢。你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旺发说:“还不是他有一个好师傅,又教本领又许配媳妇。真是行了桃花运。”

旺发见玛丽有点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付其,你要把我们领到哪里去啊?”

付其说:“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就先住在我的家里。明天陪你们去看店面,就在鸦片城中央,离我这里不远。”

众人随付其来到他的家。付其的家有两层,下面一层是店铺,摆满了各色糖果,玛丽远远就闻到了巧克力的香味。旁边有个侧室,摆满碗盆锅瓢和炉灶,很显然,那是付其的糖果制作间。付其的家住在二楼。这会儿,旺发住在厅里,里面的一间储藏间整理一下让阿龙夫妇住。阿龙他们收拾停当,玛丽就走出付其的家门,往街上张望。算起来一月还算是冬天,可是亚利桑那州的冬天一点不冷,傍晚天黑得很快。玛丽大吃一惊,白天看着这墓碑镇人烟稀少像座鬼城,可是夜晚大街上的店铺却是灯火通明,街上不时出现很多人和马。尤其是晚上,对面的酒吧、饭店、赌场、戏院,热闹非凡,吆喝声在街上回荡,就像老家办结婚喜酒行令猜拳的夜晚。突然,有一队马队嗒嗒而来,后面扬起了黄色的灰尘。接着,街上传来了一阵枪声,吓得玛丽赶紧往回跑。

付其的女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谈着。付其的女人煲的乌鸡蘑菇汤特别的鲜,大家都称赞了一番。玛丽余惊未消,本来想付其会在饭桌上说这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付其和他的女人根本没有把枪声当回事,便问:“付大哥,刚才的枪声多可怕啊,他们打枪是为了什么呢?”

本来付其和老婆对听到这样的枪声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可是他猛然想起阿龙和玛丽一定不习惯这样的枪声,便解释道:“你们啊,要想成为墓碑镇人,首先要习惯这枪声。如果不习惯,就会把自己的魂都吓出来了。这墓碑镇一天不死人,这一天就成黄道吉日了。矿上会死人,牛仔枪斗会死人,赌徒争斗火并也会死人。”

玛丽有点害怕,说:“在这里死人就像家常便饭了?这太可怕了。”“可是这里要比我们造铁路那会儿要好多少倍呀。”付其颇有感慨地说,“唉,父母把我们生下来,人命竟然这么不值钱,我们为何远离家乡,来到这个鬼地方呢?就是为了苟且地活着。”

旺发也说:“对呀,我们这命还不如几千美元呢。”

玛丽看到阿龙十分认同,不断点头,便说:“付其、旺发,这是你们大男人说的话吗?有句话说,好男人志在四方。就是草籽也要在石缝里生根。我们有手有脚,你们怎么这样想的呢?人家花旗人也不是从石缝里找到银子,发了大财?我们广东人能给他们做美食,我们要在他们的舌尖里扣银子。你做巧克力不也是这样吗?我们开饭馆不也是这样吗?等我们有钱了,就在这里造大房子住,舒舒服服地过后半生。”

付其说:“玛丽,你还真的把自己看作人啦?”

玛丽听了就奇怪:“那你把自己看成什么了?狗?猫?蜈蚣?地虫?”

付其无奈地说:“差不多吧,听说这里政府造册,连华人的人丁都不算。你说我们不是等于空气了吗?”

阿龙不断地喝着汤,付其的女人见阿龙这么喜欢喝她煲的汤,要再给阿龙盛一碗,阿龙摇摇头,说:“大婶,我不喝了。晚上起来麻烦。吃完洗洗我要睡了。”阿龙说着,打了个哈欠。付其的女人说:“你们的床铺都收拾好了。”

付其也说:“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四街的空店铺看看,价格公道的话,你们就准备上手吧。”众人都说好,便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翡翠初识中国玛丽 餐馆首迎四海宾客 

第二天早上,阿龙醒来,发现旁边的玛丽不见了。他喊了几声,听到付其的女人大声回道:“你女人一大早就到外面去了。”

阿龙嘟嘟哝哝起来:“这死娘们一大早会去哪儿?”

他披上衣服,来到门口,门前的街上还没有很多人。阿龙朝街的东头看,看到一轮淡淡的红色日晕,天蓝得深深的。慢慢地,深蓝渐渐变淡,天好像越来越高,街也显得越来越空旷。

阿龙朝东头走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付其的女人在叫他,便转身回,他进屋,看到付其的女人已经准备了早饭。

玛丽也回来了。阿龙知道他老婆的习惯,每到了一个地方,她总要先认认路,可是一大清早就到处乱走,他还是有点生气,责备玛丽道:“你大清早的到哪里去了?”

玛丽笑笑,说:“人家都说这墓碑镇很可怕,我说这墓碑镇的早上真好,街上安静极了。”

付其的女人说:“玛丽,你说早上安静,等一会儿你就知道这里有多热闹。”

正说着,玛丽就听到声音,这是一大群牛的叫声和牛仔的马蹄声。“牛仔们天天在街头的旷地里交易牛,一会儿打架,一会儿杀人,这里是不会安静的。这些牛仔要多野蛮有多野蛮。你以后会习惯的。”付其的女人说。

玛丽说:“啊,原来是这样。”

吃完早饭后,付其的女人收拾碗筷。付其对阿龙说:“阿龙,现在该到那个店铺去看看了。店铺在艾伦街和南四街交界的街角,面积很大。”

阿龙他们跟着付其从艾伦街朝东来到南四街,就看到了店面。墓碑镇的房子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很有特色,沿街的房子几乎都有用一根根木柱支撑的加顶的走廊。“这里是鸦片城的中心,其实也是墓碑镇的中心,这里的客流量很大,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付其说。

旺发点点头,同意付其的说法。

阿龙听到付其在说鸦片城,便问:“付叔,你怎么说这里叫鸦片城呢?”

付其答道:“鸦片城是花旗人给我们起的‘雅号’。他们以为我们华人喜欢抽鸦片,所以我们这里就叫上了这个名字。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一行出门朝店铺走去。

没走多远,他们就来到了艾伦街和南四街的十字街头。这里店铺林立,十分热闹。

付其说:“阿龙,这里晚上会很热闹。这些牛仔卖了牛,没事总在这里游荡,走饿了,他们总要吃饭。他们一定会到你这里来的。”说着,他们走进外厅。“这店面多大呀,能摆放多少桌子呀!”玛丽惊奇地说,“里面的灶台已经垒起。我们一接手就可营业。”

旺发指着靠墙的一排吧台,边上的椅子要比普通的椅子高些 ,他兴奋地说:“还有吧台啊!这生意做得大!”

付其见阿龙和旺发喜欢这个门面,提议说:“那今天就和房东签合同吧!”阿龙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签好合同已经到了中午,阿龙也觉得饿了,付其招呼他们到他家里吃午饭。玛丽留下来开始干活了。这房子就在街边。墓碑镇这个地方很少下雨,晚冬的大风吹起黄沙,扑面而来。街上的泥路,马车经过,靠着风力,在车后腾起一尾烟尘,导致玛丽的房子里面到处积着厚厚的灰。玛丽用围布将头包起来,用扫把将房梁上的灰尘扫干净,然后拿起盆子去井边取水。她一边擦着桌子和椅子,一边哼着家乡的小曲,一点儿也不感到饿。这时,她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华人姑娘,只见她鹅蛋脸庞,两只大眼睛在睫毛下明亮发光,嘴唇涂着一层薄薄的唇膏,小巧玲珑的鼻子显得特别可爱。她粗大的发辫扎了根红头绳,身上穿着大红绸缎小夹袄。

玛丽暗想,这么一个脏不拉几的小镇,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刚要开口问,想不到那姑娘很大方地开口了:“大姐,你就是龙嫂吧!”

玛丽很奇怪,问:“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姑娘说:“是付大叔告诉我的,你和龙哥都住在付大叔的家里。我叫翡翠。”

玛丽听到这翡翠是付大叔的熟人,而且很热情,她的语气立刻变得很友好, 她说:“啊,原来是付大叔的朋友。你好,我叫玛丽。你对这里已经熟悉了,你要多多帮我们啊!”

翡翠热情地说:“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两家话?好说。来,我帮你一起干活吧!”

玛丽看到这姑娘这么热情,连忙说:“翡翠,这里脏,别让你的衣服沾上灰了。”

翡翠说:“没事。玛丽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这里也没有多少中国女人,你来了,我们都很高兴。”

玛丽想,这是真的,就是金山这么大的地方,也是光棍占多数。在华工堆里,女人十分稀罕。眼下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美女,也真是少见。

玛丽问:“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多少女人呢?”

翡翠回答:“有十几个。”玛丽听了着实一惊:“什么?金山这么大地儿也不多见中国女人踪影,这里……”玛丽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许……也许……对,一定是这样。她想到这些,便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女人。玛丽不想问下去了,翡翠知道玛丽一定因为这里有这么些女人而感到惊奇。她一边帮玛丽扫地,一边捂着嘴巴说:“我们这些姐妹们到这里来也是像你一样,讨口饭吃。”

玛丽听出些意思来了,便忍不住脱口问:“你是六公司介绍过来的吧?”

翡翠听了一怔,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语无伦次地说:“玛丽姐……是……是六公司介绍过来的。”

玛丽沉默了。这时,阿龙给玛丽送饭来了。阿龙边走进门,边大声嚷嚷:“老婆,看你忙的,你这么辛苦做什么,来吃饭了。”

阿龙说着,将饭菜放到桌上。翡翠在里间扫地,从门内看见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人,只见他发辫乌黑发亮,宽额方脸上浓眉大眼,翡翠暗暗羡慕。

玛丽听到自己男人的声音,便从里面出来。看到桌上的饭菜,才感到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进嘴里。她一边嚼着菜,一边从牙缝里挤出问题来:“阿龙,什么时候来安装炉子?”

阿龙笑笑,说:“炉子师傅已经请好了,明天就到。快的话,大后天就能出菜开张。”

玛丽和阿龙说着话,玛丽突然想起里间的翡翠,急忙喊:“翡翠,你别打扫了。你出来吧,来,见见我的老公。”

翡翠听到玛丽的喊声,就从里间出来。翡翠低着头,脸上绯红,这小脸蛋越发妩媚。阿龙把视线放在翡翠的脸上,就像被胶水粘住一般。要是在平时,没有倾慕之想的男男女女眼睛相对,不会有生理反应,但是阿龙的英气、翡翠的娇媚在对方的身上都激发了生理反应。两人的眼神一碰就产生火花。

玛丽见老公略显尴尬,便介绍说:“这姑娘名叫翡翠,是邻居,过来给我帮忙的。”

阿龙抬头,笨拙地点点头。而翡翠已经恢复了平静,说了一声“你好”,就准备和玛丽说再见。她刚要离开,突然门外一阵枪响,阿龙和玛丽只听到门口凌乱的脚步声。玛丽从窗户缝向街上望去,只见街上一个喝醉酒的牛仔在外面朝天开枪。听到枪声,玛丽的心突突地跳。

翡翠说:“这个山姆又发酒疯了。今天不知谁会是倒霉蛋!”

玛丽惊魂未定,说:“翡翠,这是怎么回事啊?”

翡翠说:“玛丽姐,这个山姆是灵狗手下的牛仔,每次喝醉就想杀人。”

玛丽问:“这个地方怎么能这样无法无天呢?难道就没人管他们吗?”

翡翠说:“有人管,这里有警察,有个警察叫欧普,还挺主持公道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那这些牛仔怎么能随意开枪呢?”玛丽问。“开枪?”翡翠说,“他们还天天杀人呢!在墓碑镇这个地方,每天不死人才是怪事呢。你家门口天天有人不是寻仇就是打架斗殴,死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你以后也会习惯的。听到枪声,你就把门关了,躲起来。还好,这些牛仔矿霸杀了人就走了。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杀你的。”

阿龙听到这里,插嘴说:“我们中国人在这里常常被打死吗?”

翡翠说:“我们在这里不去惹别人,灵狗他们也不太会来惹我们。可是吃白食的、要保护费的也是很多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玛丽说:“翡翠说得对,这人在屋檐下一说到处都一样,更何况我们在异国他乡,更是如此。”

正说着,街上恢复了平静,翡翠问:“玛丽姐的餐厅什么时候开张?我给你请一个大客人。”“谁?”玛丽问。

翡翠说:“那个警察欧普,他的兄弟,还有他们的一个朋友叫道克。他们都是血性男人,在这里主持公道。”

玛丽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还劳烦翡翠姑娘您给请了。”

翡翠答应着,告辞了。

旺发和炉子师傅将炉子装修完毕后,CANCAN餐馆就开张了。开张那天张灯结彩,讨个好彩头。中国人喜庆主红,房檐下挂着点着蜡烛的大红灯笼,门上贴着两幅财神画像,阿龙去观世音菩萨庙求得一副对联,上面书着楷体对联:“祥和宝地八方贵客喜来,大庆福天四海嘉宾如归”,横批为:“香色味全”。开业那天,玛丽特别吩咐厨房蒸了小包,玛丽知道这花旗人口味很重,特意叮嘱在肉馅里要加足大蒜和加重咸味,这包子果然香得使人垂涎三尺。在CANCAN餐馆门前摆上桌子,路人便闻香驻足,玛丽要翡翠每人给一个试吃。

不一会儿工夫,店内已经宾客满座,说实在的,花旗国人喜欢新,喜欢色彩,喜欢热闹。这门外中国红已经吸引了一些客人,门口的马桩已经不够客人拴马用了,阿龙只能让杂工阿亮将客人的马拴到屋后马桩。

在厨房里,旺发已经忙得满头大汗,玛丽还是不断催单,阿龙也不得不亲自下厨做油锅。这时来了一个牛仔,翡翠一见,糟了,这不是臭名昭著的帕特里克吗?阿亮将帕特里克带入座,让他点菜。

帕特里克不要阿亮点菜,指名要翡翠去点。翡翠过去,为帕特里克点了菜,帕特里克在翡翠面前说了一些调侃话,翡翠没有理睬他,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帕特里克吃完后,大声要翡翠过去。坐在他旁边几桌的客人知道这家伙肯定要闹事,连忙都移到邻座去了。帕特里克十分恼怒,他站起来要走,翡翠拦住了他。翡翠心里很害怕,碰到这样的客人,她今天算倒霉。

她对帕特里克说:“先生,这是你的账单,请你付账再走。”

帕特里克粗眉倒竖:“该死,我忘带皮夹了。下次再付吧!”

他要走了。翡翠再次拦住他。翡翠说:“先生,你不能白吃,还是请你付了钱再走吧!”

帕特里克吼道:“别他妈的不识好歹,我说过了下次给,你没有听见吗?”他说着,就往门外走。

这时,警察欧普和他的朋友道克也来吃饭。欧普认识翡翠,他听见翡翠和帕特里克大声说话,知道帕特里克这小子一定又在惹麻烦。他骂了一声,问:“翡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翡翠知道欧普是正直的人,一定会主持公道,就说:“这个帕特里克吃了饭不付钱。”

欧普往外看去,见帕特里克已经在路中央,他便追了出去,帕特里克见欧普出来,站在街中心,警惕地注视着欧普,他的手垂下,就要去拔枪。这阵势,翡翠知道马上又要死人了。

欧普命令道:“举起手来!”

这小子僵僵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眼睛死死盯着欧普的手。眼看着欧普就要拔枪,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住手!”

一个女人的身体挡在欧普面前。

翡翠惊叫:“玛丽姐,危险!”

玛丽没有理睬翡翠,对帕特里克说:“兄弟,不就是一顿饭钱吗?你走吧,我不要你的饭钱。这顿饭我请了!”

帕特里克垂着的手提了起来。他将手叉在胸前,说:“你……你是谁?”

玛丽的身子还是挡着警察欧普,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走吧,就为了一顿饭,动枪动刀的,值得吗?你走吧!”

帕特里克听了玛丽的这番话,不知如何是好。他红着脸,低下头,转身就走了。没走几步,他扭头大声说:“Madam,我会回来把钱付给你,谢谢你!”

欧普看到这情景,惊奇了。

翡翠走过去对欧普说:“欧普先生,这是我们的老板娘中国玛丽。”

欧普和道克上下打量了一下玛丽,欧普发现这个中国玛丽很有些气场,不知是被玛丽的行动镇住还是被她的英姿所感动,看着玛丽,竟然没说话。玛丽见欧普打量自己,从欧普的眼神里没有看出一丝的邪气,赶紧说:“欧普先生,谢谢您。”欧普听玛丽说英语,感到有点窘,说:“啊,道克,我们去坐一下。”

直到这时玛丽才松了一口气,进入CANCAN 餐馆。 阿龙喜赴金山迎翁 老爹悲留他乡埋骨 

话说墓碑镇的规模越来越大,周围几百英里的移民不断地涌入。墓碑镇的街道不断扩展,华人自然也越来越多了。渐渐地,从第三街到第五街这一带街区,出现了很多华人的店铺,CANCAN餐馆对面有一家酒吧,酒吧旁边是华人开的洗衣店。这地方沙漠干燥,稍一刮风,尘土蔽日,就是平时没有风,附近的开矿机整日轰鸣,也是满地灰尘。洗衣店倒也很有生意。由于华人数量多,有的华人开了菜铺,还有一家肉店。小镇上几个华人出资,从金山请了一个观音菩萨,安放在王木匠做的莲花瓣神坛里,漆上金粉,看上去真有庙宇的气氛。花旗人也喜欢新鲜,菩萨开坛那天,鞭炮响半天。听惯了枪声的花旗人喜欢爆竹声,周边来了很多看热闹的牛仔,这些牛仔倒是没打扰和放枪滋事。

又忽一日,从金山来了一位叫智能的和尚,说是愿意做住持,后来这观音寺也有了香火。有了香火,这座小庙修得越来越像样子,最后,这观音寺不仅成了慰藉华人心灵的地方,也成了墓碑镇华人社区议事的地方。又过了不多久,这墓碑镇的中心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华埠。那时候,花旗人看到在这样小块地方的华人进进出出,他们抽大烟后,站立不稳,走路踮跳,病病恹恹的,就给华埠起了个名,叫Hoptown (跳跳城)。

十九世纪末,中国广东的一些地方已经有很多人出外谋生,浪迹天涯海角。万幸的是华人老祖宗给华人留下了做美食的本事。民以食为天,这在全世界都一样。因此很多华人都是以开餐馆起家。出门在外,虽然生活艰辛,但是有了这样的手艺,加上华人素来刻苦勤劳,任劳任怨,漂泊到哪里,华人都能落地生根。玛丽和阿龙开在艾伦街和南四街十字街头的CANCAN餐馆生意也越来越兴隆,他们也赚到了不少钱。

玛丽和阿龙在华埠边上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玛丽让人将房子稍稍整理一番。搬入的那天,玛丽对阿龙说:“阿龙,我想现在可以把我爹接过来了。他一辈子吃苦,还没有享受过一天福,我们这里虽然乱,那些白人只是自己打打杀杀,只要我们不去招惹那些牛仔白人和墨西哥人,这里倒还是太平。让我爹享点清福吧!还有,陆伯照顾爹这么些年,也把他给接过来。”

阿龙听了点点头:“是啊,师傅待我如子,现在我们生活比较稳定了,该把他们都给接过来了。”听阿龙这么说,玛丽很高兴,就去继续收拾房间。

那天,阿龙叫过旺发,说:“旺发,我想去接我的师傅,我媳妇毕竟是个女人,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好生照顾着餐馆。”

旺发说:“你走不碍事。我们这里人手不够的话,有翡翠,还有阿亮和阿华帮忙。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师傅接过来。”

阿龙将餐馆的事都安顿好,就准备出发了。出发的那天,玛丽早早起来,给阿龙收拾行李。阿龙检查了一下媳妇给他准备的行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玛丽还是不放心阿龙做事,千叮咛万嘱咐,说路上很乱,要阿龙路上小心。阿龙知道玛丽必要的时候,很能应付危机局面,所以就放心去了。

过了几天,他就到了加州的铁路工地上。阿龙看着伸向远处的铁轨,想着根根铆钉还留着他敲打的痕迹,原先热热闹闹的工地,现在只留下座座坟茔,心里很不是滋味。顾不得感慨那么多了,他来到一个看似荒废了的小村,里面都是一些用废木残料搭建的木房。这里的一切他是多么的熟悉。他从小就生长在这里,长大了也是在这里,娶媳妇还是在这里;自己的好朋友在铁路工地一个个地死去,可是他们还是葬在这里。这些坟岗里的座座坟丘,他都能喊出墓中人的名字。他想他这一代过去以后,这些坟岗里的人都会被遗忘了。他想做一件事的心情越来越迫切,那就是想把这些人记录下来,好让他们的后人常来烧烧香,祭拜祭拜。

他一路想着,来到了师傅的家。就这一年多时间,师傅的家就像师傅的人一样老去。小屋顶上他亲手铺上的毛毡已经变色,那几块新的木板也已经发黑。他一进门,就喊:“师傅!师傅!”

阿龙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便推门进去。不大的房子黑咕隆咚的,好像很深的洞。以前充满野花香味的玛丽的房间,现在也充满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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