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伊迪斯·内斯比特
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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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边的孩子们试读：
一 故事的开头
一开始，这些孩子和铁路完全不着边。我想，除了乘坐火车去马斯基林天文台、哑剧院、动物园和蜡像馆以外，他们从来没想到过铁路。他们只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郊区一座普通红砖住宅里的普通孩子，跟大多数人家一样，他们的前门有彩色的玻璃，进门有铺着花砖的门厅，房间被漆成白色，有冷热水龙头、电铃、落地长窗，可以说是现代化设备一应俱全。
家里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叫罗伯塔。做母亲的当然不会偏爱某个孩子，如果一定要说妈妈对谁有特殊照顾的话，一定要数罗伯塔了。老二彼得是个男孩儿，他希望长大以后成为一名工程师。而排行最小的菲莉丝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们的妈妈与那些整日无聊地走亲访友的太太不同，也不同于那些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的太太。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一有空就和孩子们做游戏，或是念书给他们听，辅导他们做家庭作业。当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安静地给他们写故事，等孩子们回来时念给他们听。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如孩子们过生日，给刚出生的小猫咪取名，或是他们生病初愈时，妈妈还会为他们写一些有趣的诗。
三个孩子的请求总是能得到满足，无论是漂亮衣服、舒服的炉火，还是可爱的婴儿室，婴儿室里还会准备很多玩具和画着鹅妈妈的壁纸。他们的保姆是一个善良快活的人。除此以外，他们家还有一只叫詹姆斯的狗，这只狗完全归三个孩子所有。他们的爸爸也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人，讲道理，不乱发脾气，最重要的是总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如果有事不能陪孩子们，他总是将原因和孩子们讲清楚，让孩子明白他是因为没有时间陪他们，而不是不愿意陪他们。
听到这儿，相信你一定感觉到了，他们的生活十分开心。的确，他们的生活是令人羡慕的，但是他们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直到这样的生活戛然而止，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来临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曾拥有这样的幸福。
变化总是突然发生，让人毫无准备。
彼得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有人送给他一个火车头玩具。这个玩具真的非常酷，尽管其他礼物也很可爱，但是跟火车头比起来要逊色很多。
然而，火车头玩具的完美只持续了三天。对于新玩具的特性，彼得并没有完全掌握，偏偏菲莉丝建议他多开一开，在这样的情况下，火车头忽然砰的一声炸开了。火车头里的所有小人都被炸成了碎片，詹姆斯被吓坏了，逃出去一天没敢回家。不过幸运的是，家里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损失，只是彼得的心被刺伤了。大家都知道，彼得为此流下了眼泪，但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眼泪的，他告诉大家自己是因为伤风而两眼发红的。彼得万万没有想到，一句搪塞的话，竟然变成了现实。由于自己的谎言，第二天彼得只得躺在床上。彼得的反应令妈妈很担心，妈妈怕他出麻疹，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坐起来，对妈妈说：“我不要喝粥……不要喝大麦茶……不要吃面包喝牛奶。我想吃点好的。”“你想吃什么？”妈妈问。
彼得用渴望的语气对妈妈说：“我要吃鸽肉馅饼，一定要一个大个的。”
于是，妈妈请保姆做了一个鸽肉馅饼。馅饼很快烤熟了，但是彼得只吃了一点点。这馅饼就像是灵丹妙药，彼得只是吃了一点点，伤风就好了。在做饼的时候，彼得被妈妈写的一首诗逗乐了。这首诗的开头将彼得写成是一个很乖，但有些不幸的孩子，接下来是这样写的：他曾有一个火车头，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他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火车头能够好好运行不出差错。有一天……朋友们，听好了，发生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火车头的一颗螺丝钉出了毛病，锅炉突然爆炸！他伤心地捡起了残骸，拿来交给了妈妈，虽然他心里清楚，妈妈并不能改变当下，对于车祸中殉难的旅人，他完全没有表达，他只在乎火车头的宝贵，车上的人的性命却不在话下。听到这里你应该清楚，生病的彼得是为啥。他选择用鸽肉馅饼来安慰自己，让痛苦远离他。他把自己裹在温暖的毯子里，睡一觉，痛苦就不在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能够战胜悲惨的命运啊。如果你看到他眼圈很红，一定是伤风造成的。给他一块馅饼，他一定会乐呵呵地收下。
爸爸离开家已经三四天了，据说是去了乡下。彼得一心盼望心灵手巧的父亲快快回来，帮他修好心爱的火车头。爸爸善于修理各种东西，还常给木马做手术。有一次，彼得的木马坏掉了，连木匠都不知道如何修理它，眼看就要报废了，是爸爸想办法救回了它。爸爸还修好了玩具摇篮，这也是一个棘手的活儿。爸爸准备了一些胶水、木片和一把削笔刀，只动了动手指，就让诺亚方舟上的小动物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即使不比原来的牢固，也在别针上稳稳地站着。
彼得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尽管他始终惦记着那个火车头，但是他并没有打扰爸爸吃晚饭，也没有打扰他抽饭后的雪茄。妈妈常常教育他，要时刻想着别人，彼得完全听了妈妈的话。当然，这样做是需要很大耐心的。
妈妈了解彼得的心思，对爸爸说：“亲爱的，如果你休息好了，我有一个交通事故要告诉你，想听听你的建议。”
爸爸说：“好的，你说吧！”
彼得迫不及待地重复了一遍那件倒霉的事情，并且将火车头的残骸拿过来。
爸爸将火车头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嘴里不时发出“嗯”的声音。
孩子们都紧张极了。
彼得紧张地问：“还有救吗？”
爸爸表情轻松地说：“当然有救了，但是需要我们准备一些东西，如焊接的工具，还有新活塞。等到雨天的时候，或者等一个没事的星期六的下午，我会努力将它修好，不过我需要大家的帮助。”“修火车头这样的事，也可以让姑娘们参与吗？”彼得不解地问。“当然了，你要知道，女孩也可以像男孩一样聪明！菲莉丝，你想过要成为司机吗？”
菲莉丝用冷冰冰的语调说：“那我会成为一个脏脸姑娘，而且我会将东西弄坏的。”
这时，罗伯塔说：“爸爸，我长大后要当火车司机，或者当一个烧火工人。”
爸爸一边检查火车头一边问：“你真的要当一名锅炉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要等到你长大以后，看看那时候你还想不想。记得我小的时候……”
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前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爸爸疑惑地说：“会是谁呀？英国人将房子当成他们的城堡，而我呢，希望能造出一栋有护城河和吊桥的别墅来。”
长着红头发的女仆露丝走进来，告诉爸爸有两位先生要见他。
她说：“先生，我已经让他们在书房等候您了。”
妈妈说：“也许是募捐教区牧师奖品的，或者募捐歌咏比赛基金的。亲爱的，快点儿将他们打发走吧。孩子们快要休息了，别让他们破坏我们的傍晚。”
可是这两位先生并没有很快离开。
罗伯塔说：“我也希望拥有自己的护城河和吊桥了。这样就可以用吊桥挡住不想接见的人了。如果他们再不走，爸爸会忘掉小时候的事情的。”
为了打发时间，妈妈给孩子们讲碧眼公主的童话。但是时间仍然过得很慢，孩子们发觉，爸爸和客人的谈话声很大，不像是接待来募捐的人，和平时很不一样。
接着书房的铃响了，每个人都如释重负。
菲莉丝说：“爸爸已经打铃了，看来他要送客了。”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并不是客人离开了，而是露丝走进来了。孩子们发现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露丝走到妈妈跟前，说：“打扰了，太太，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我想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的脸色很难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是什么亲人去世了，也许是银行出现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是……”
妈妈温和地说：“露丝，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接着，妈妈走进了书房。里面的谈话进行得更久。接着露丝又被铃声叫过去了，然后她去叫车。孩子们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听到了下台阶的脚步声，接着，马车开走了，妈妈出现在孩子们面前。妈妈的脸色苍白，像她的花边衣领一样，她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嘴抿成了一条淡红的线，样子很恐怖。
她说：“露丝，快带孩子们去睡觉，休息时间到了。”
菲莉丝说：“但是今天爸爸回来了，你答应我们可以晚一会儿睡的。“
妈妈说：“宝贝们，快去睡，爸爸有公事要做，他出去了。”
孩子们依次亲吻了妈妈，就回去休息了。只有罗伯塔留下来又跟妈妈亲热了一会儿，她对妈妈说：“妈妈，真的有坏消息吗？谁去世了？或者是……”
妈妈推开罗伯塔，说：“你别胡思乱想了，谁都没有死，宝贝，无论如何，我今晚是不会告诉你的。快回去休息吧，快！”
罗伯塔也走了。
平时都是妈妈照顾孩子们上床睡觉的，今天是露丝给小姑娘们洗漱，帮她们脱衣服。当露丝关小煤气灯准备离开时，发现彼得在楼梯上，衣服还没有脱。
彼得问：“露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红头发露丝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那天夜里，很晚的时候妈妈才来看望三个孩子，亲吻他们。当亲到罗伯塔的时候，她醒了，但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黑暗中，妈妈的哽咽声已经被罗伯塔听见了，她想：妈妈不希望我们看到她的眼泪，我们就不要知道。应该这样的。
第二天早上，妈妈很早就出去了，他们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见她。
露丝告诉孩子们妈妈去了伦敦，安顿完他们的早饭以后，就出去了。
彼得一边剥鸡蛋一边说：“一定出大事了，我昨天晚上问过露丝，她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罗伯塔用责备的口气问彼得：“你偷偷问她了？”
彼得很生气，气鼓鼓地说：“是的，我的确问过，我做不到像你一样，不关心妈妈是否发愁就去睡觉。我可做不到。”
罗伯塔不服气地说：“既然妈妈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就不该去问别人。”
彼得不屑地说：“又在讲道了，‘假道学’小姐。”
这时，菲莉丝说话了：“我不是‘假道学’小姐，但我觉得罗伯塔说得很有道理。”
彼得说：“那是，她什么时候错过，她总是很有理。”
罗伯塔放下手里的小勺子，说：“得了，别吵了，我敢肯定，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们可不能再给家里添乱了。”“还不是你开的头。”彼得不服气地说。
罗伯塔显然认识到错了，说：“我想是我，不过……”
彼得得意地打断她：“这不就得了。”尽管如此，在上学出发之前，他还是拍拍姐姐的后背，给她安慰。
一点钟的时候，三个孩子回家吃午饭，妈妈还没有回来。下午茶的时候还是不见妈妈。
七点钟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她的脸色很差，看起来很疲惫，孩子们很知趣地不再多问什么。她深深地靠在扶手椅上，菲莉丝为她取下帽子上的长别针，罗伯塔为她脱下手套，彼得为她解开皮鞋，还送来了软底绒拖鞋。
喝过茶后，妈妈觉得有些头疼，罗伯塔懂事地为她撒上一点香水。等她感觉舒服一点后，对孩子们说：“我的宝贝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昨天晚上那些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你们的爸爸要离开我们一段日子。我很担心这件事情，所以你们要助我一臂之力，不要再给我增加负担。”“我们会很乖的。”为了安慰妈妈，罗伯塔拿起妈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妈妈接着说：“只要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乖乖听话，不吵架，就帮了我的大忙了。要知道，最近我会常常出去办事。”听了妈妈的话，彼得和罗伯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互相偷看了一眼。
孩子们坚定地说：“我们不吵架，说话算数。”
妈妈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们不要问我事情的究竟，更不要问别人。”
彼得有些难为情，穿着长筒靴的脚在地毯上蹭来蹭去。“这件事你们也能做到，是吧？”妈妈问。
彼得答非所问：“很抱歉，我曾经向露丝打听过这件事。”“她怎么回答你的？”“她告诉我，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妈妈说：“你们没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究竟，这是公事，我相信你们会明白的。”
罗伯塔说：“是政府的事情，对吧？”他们知道爸爸在政府机关里工作。
妈妈说：“没错。不过，宝贝们，你们该上床睡觉了。一切都会好的，你们不要多想。”
菲莉丝说：“你也一样，妈妈，我们会听话的。”
妈妈叹了一口气，依次亲吻了孩子们。
上楼的时候，彼得说：“我们会很乖的，从明天早上开始。”
罗伯塔问：“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彼得嘲笑地说：“傻瓜，现在又没有什么事情。”
菲莉丝：“不许骂人，没有事情我们可以想些事情。”
彼得不服气地说：“谁骂人了，我说‘傻瓜’的意思和说‘好罗伯塔’是一样的，她明白的。”“什么？”罗伯塔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记得爸爸曾用过爱称这个词，对，我刚才说的就是一个爱称，表示亲爱的！明天见。”
两个女孩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在她们看来，这样做就是乖的一种表现。
菲莉丝一边将自己的围裙抹平，一边说：“你总是嫌我们的生活太乏味，一成不变，没有新鲜事发生。现在看来如你所愿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让妈妈不开心的事儿发生，这可不是我希望的。”罗伯塔说。
好几个星期以来，家里被一种可怕的氛围笼罩着。
妈妈几乎不在家。由于一个用人辞职了，他们吃的东西不仅没有味道，而且还不大干净。比妈妈大很多的艾玛姨妈来家里小住几日。她每天都忙着准备衣服，因为她就要出国去当教师了。那些旧衣服很难看，缝补起来很困难，孩子们日日夜夜都能听见缝纫机响个不停。艾玛姨妈是一个守旧的人，她认为孩子们就要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的地方。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孩子们的支持，他们知道只要不待在艾玛姨妈身边，随便待在什么地方都行。在他们看来，与艾玛姨妈比起来，同仆人待在一起更有意思，因为厨娘会边做饭边唱滑稽的歌曲，仆人会学母鸡生蛋时的叫声，会学打开香槟酒瓶塞时的噗声，还会学两只猫打架的声音。因此，他们很少去打扰艾玛姨妈。孩子们一直不知道那些客人为父亲带来了什么坏消息，但他们得到暗示，这件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完的——这着实让人难受。
有一次，顽皮的彼得在浴室的门顶上装上机关，放了东西，真是万无一失。当红头发的露丝进门下午的时候，东西正好砸在了她的头上，露丝愤怒地抓住彼得，打了他一耳光。
怒气冲冲的露丝说：“我告诉你，你这个淘气的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可以跟你那宝贝老子做伴去了。”
罗伯塔将露丝的原话告诉了妈妈，第二天露丝就被辞掉了。
那是不幸的一天，妈妈回到家后就躺到床上，两天都没起来。医生来为妈妈看病，孩子们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吓得满屋乱窜。
一天早晨，脸色苍白的妈妈下楼来吃早饭，孩子们发现她的额头上多了很多皱纹。妈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孩子们说：“宝贝们，现在事情已经搞定了。我们马上就会搬家，离开这里住到乡下去，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很可爱，我相信你们会喜欢它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收拾行李，这可不像是去海滨度假，因为他们不仅收拾了衣服，还收拾了桌椅——先用粗布袋盖住桌椅的上部，再用干草包住桌椅的腿。
以孩子们的经验判断，去海滨不需要收拾陶器、毯子、蜡烛台、地毯、床架、锅，更不需要火炉围栏和熨斗。
屋子里变成了家具仓库，这在孩子们看来觉得很好玩儿。尽管妈妈忙前忙后，但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跟孩子们聊天，或者是念书给孩子们听。当菲莉丝拿着螺丝刀跌在地上扎破了手的时候，妈妈还编诗来哄她高兴。
罗伯塔指着镶嵌着红色玳瑁甲和铜装饰品的柜子问妈妈：“这个不带走吗？”
妈妈说：“我们可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可是我们带走的都是些难看的东西。”罗伯塔失落地说。“那都是些实用的东西，”妈妈说，“我的宝贝，我们要体验一下穷人的生活。”
所有样子丑陋但是有用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一些穿着绿色粗呢围裙的男人把这些东西搬上了货车。由于床都被搬走了，两个女孩、妈妈和艾玛姨妈分别睡在本来布置得很漂亮的两个空房间里，而彼得不得不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当妈妈给彼得盖被子的时候，彼得高兴地摆动着身子，说：“这太有趣了，我喜欢搬家。我们以后一个月搬一次吧。”
妈妈被逗得大笑起来，说：“我可不希望这样，快睡吧，小彼得。”
罗伯塔无意中看到了妈妈转身离开时的脸，那张脸给罗伯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久久不能忘怀。
罗伯塔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她想：妈妈是多么勇敢的一个人啊。我是发自内心地爱她！她心情如此低落，竟然还有勇气哈哈笑。
第二天，妈妈又把剩下的东西装到一个箱子里。下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来送行的只有艾玛姨妈。而在孩子们眼里，更像是他们来为艾玛姨妈送行，他们很开心。
菲莉丝悄悄地说：“她马上就要去教那些外国小朋友了，他们真可怜，我可不要像他们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面，可随着天色变暗，他们也越来越困。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火车上睡了多久，最后还是妈妈轻轻地将他们推醒，告诉他们到站了。
被妈妈推醒的孩子们没精打采地站在站台上，由于天气很冷，每个人都被冻得哆哆嗦嗦。这时，他们的行李被拿下车了。火车头重新启动，汽笛声响，火车再次上路。孩子们目送列车员车厢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
对于孩子们而言，这是他们在这条铁路上看见的第一辆火车，没有想到的是，这条铁路日后会变得和亲人一样亲。这条铁路很快就成为他们新生活的中心，他们因此而爱上它。当然，最重要的是，铁路为他们带来了新的变化和奇迹。此时被冻得哆哆嗦嗦、打着喷嚏的孩子们只希望快点到家。彼得的鼻子快被冻僵了，罗伯塔的帽子歪了，宽紧带也比平时更紧，而菲莉丝的鞋带松掉了。
这时，妈妈开口了：“这里没有马车，我们得走着过去。”
他们在黑暗和泥泞中前行。孩子们在坑洼的路上跌跌撞撞，菲莉丝还不小心掉进了水坑，被弄湿衣服的她很不高兴。路旁没有路灯，他们沿着山路上山。由于大车走得慢，他们跟在后面听着嘎嘎吱吱的响声前行。等他们的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发现堆得像山一样的箱子在前面晃动着。
路上，大车被一个很宽的栅门拦住了，打开栅门后，大车才顺利通过。接下来是一大片田野，路转向了下坡。这时，一大簇黑黑的东西出现在右边。
妈妈说：“那就是我们的房子，奇怪，为什么她没有将百叶窗打开？”
罗伯塔好奇地问：“她是谁？”“是负责为我们打扫房间的阿姨，我请她来把家具摆好，还有就是为我们准备晚饭。”
前面是一道矮墙，树木被围在里面。
妈妈告诉孩子们，这是一个花园。
彼得说：“我看，这更像是一盘黑色的卷心菜。”
大车沿着花园的墙壁，来到了房子后面，穿过鹅卵石铺的小路，在后门口处停下。
屋里一片漆黑。
大家一起叫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赶大车的师傅说：“我想，维尼太太已经回去了。要知道，火车到得太晚了。”
妈妈说：“但是钥匙在她那里，我们该怎么办？”
那赶大车的回答说：“她一定是放在台阶底下了，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说着，他将车上的手提灯拿下来，弯下腰去。“果然如此，真的在这儿。”他边说边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将手提灯放在桌子上。
他问妈妈：“有蜡烛吗？”
妈妈有些烦躁，说：“我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
赶大车的见桌上有一个蜡烛，划了一根火柴将蜡烛点亮了。孩子们在微弱的烛光中将空荡荡的整个厨房扫视了一遍：地是石头铺成的，没有窗帘，也没有地毯。当中摆着一张桌子，那是从家里的厨房搬来的。角落里有几把椅子，锅具、扫帚和陶器用具。厨房里没有生火，黑炉栅里的炉灰已经冷掉了。
几个箱子被赶大车的搬进了屋里，完成任务的他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墙里面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有东西在动。
两个女孩吓得叫起来：“这是什么声音？”
赶大车的说：“是老鼠而已。”说完，转身出去关好门，而蜡烛被关门带来的风吹灭了。“天啊，我真后悔来这儿。”说话间，菲莉丝将一把椅子碰倒了。
彼得在黑暗中嘟囔了一句：“不过是老鼠而已！”
二 彼得的煤矿
妈妈一边在黑暗中摸索桌上的火柴一边说：“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些老鼠多可怜啊，我可不相信那是老鼠的声音。”
她点着一根火柴，重新点亮蜡烛，大家在微弱的烛光里互相交换着眼神。
她接着说：“你们不是总期待发生点儿事情吗？这回如愿以偿了。就像是冒险一样，对吗？我嘱咐过维尼太太，准备一些面包、牛油、肉什么的给我们当作晚饭，我想饭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饭厅与厨房是相通的，不过饭厅要比厨房黑很多，他们只得拿着一支蜡烛进去。黑暗中，孩子们发现，与厨房的白色调相比，饭厅主色调是黑色的，从地板到顶棚都钉着黑色的厚板条，顶板上架着粗黑的檩条。这里的家具堆得乱七八糟的，上面布满了灰尘，与之前在家里时完全不同。回想起来，感觉离现在很遥远了。
这里桌椅齐全，只可惜没有晚饭。
妈妈提议说：“我们去其他房间里看看。”结果，其他房间里也没什么不同：家具都是胡乱堆着，熨斗、陶器和各种用具也没有放好，更没有什么吃的。连食品柜里也只有一个生锈的饼干罐和一个破盘子，里面有一些面粉。
妈妈说：“这位老太太真是糟糕，拿钱不干活儿，连吃的东西都没有给我们准备。”
菲莉丝泄气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晚饭了？”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啪的一声踩碎了一个放肥皂的碟子。
这时，妈妈想起了什么，她说：“对了，地下室的大箱子里有吃的，我们现在就去把它打开。菲莉丝，你要乖一点，注意脚下。彼得，你来拿蜡烛。”
走到厨房外面就可以看到地下室的门，下去有五级木楼梯。在孩子们看来，这根本算不上正规的地下室，因为它的顶板跟厨房一样高。顶板下面挂着一个熏肉架，那里堆着一些木头和煤，还有几个大箱子。
彼得站在一边为大家举蜡烛，妈妈负责动手打开箱子。箱子钉得很牢。
彼得问道：“哪里有锤子？”
妈妈回答说：“应该在箱子里，不过这儿有煤铲和拨火棍，可以利用这些打开箱子。”
彼得自告奋勇地说：“让我来试试。”经常看到别人用拨火棍打开木箱或者解开绳结，彼得想自己也行的。估计别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罗伯塔也来凑热闹，说：“你会把手弄坏的，妈妈，还是让我来吧。”
菲莉丝说：“如果爸爸在就好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它打开。罗伯塔，你踢到我了。”“我什么时候踢你了？”罗伯塔说。
正当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话的时候，箱子的第一根长钉子被拔出来了，于是第一条铁皮翘了起来。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铁皮都翘了起来。在烛光的映衬下，钉子就像是一排铁牙齿。“太好了。”妈妈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首先，罗伯塔、菲莉丝负责将箱子里的蜡烛点亮。还有，你们去找一些碟子，用蜡烛油将蜡烛粘在碟子上。”“点几根？”
妈妈高兴地说：“你们看着办吧，想点几根就点几根。高兴、热闹才是最关键的。要知道，除了猫头鹰和老鼠，任何人在黑暗里都无法高兴起来。”
女孩们按照妈妈的吩咐赶紧行动。第一根飞起的火柴头粘在了菲莉丝的手指上，但罗伯塔安慰她说，这点烧伤没什么大碍，如果她生在古罗马时代，还要做殉教者，将自己活活烧死。当时很流行这种做法。
转眼间，饭厅里亮起了十四支蜡烛，罗伯塔又找来了木块和煤生起了火。
她说：“五月了还这么冷。”在她看来，她说了句大人话。
在火光和烛光的映衬下，大家完全看清饭厅的全貌了，墙上镶着木板，到处都雕刻着花束和花环。与黑暗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女孩们继续改变着房间的面貌，椅子都被挪到了墙边，所有零星的东西都被堆到了角落，而爸爸饭后常坐的那张大扶手椅，被放在了杂物的前面，起遮挡作用。
妈妈已经准备好了食物，盘子里摆得满满的，她高兴地说：“太好了，这里像个饭厅的样子了，我去拿一块台布，我们就可以用餐了。”
妈妈用钥匙打开了放台布的箱子，将台布拿出后铺在桌子上，接着，又摆满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尽管大家都很疲惫，但是看到一桌诱人的饭菜以后，都变得兴奋起来。各种饼干、沙丁鱼、糖姜、蜜饯葡萄干、蜜饯果皮和果酱，应有尽有。“艾玛姨妈把食物柜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在箱子里了，她真是一个替人着想的好人，”妈妈感慨地说，“哎，菲莉丝，不要把果酱塞到沙丁鱼里面去。”“好吧，妈妈，我不塞。”菲莉丝说着，将果酱抹在饼干上。
罗伯塔突然提议：“我们一同敬艾玛姨妈一杯吧，祝她身体健康！如果不是她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吃的，今天晚上我们要挨饿了。来，干杯！”
由于玻璃杯还没有找到，他们用带有柳树花纹的茶杯装酒，而所谓的酒就是姜汁酒掺水。
他们都感觉对不起艾玛姨妈，尽管她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但还是为他们准备了很多吃的东西。
所有的床单也是艾玛姨妈烫好的。搬运行李的人将床架好，孩子们就可以睡觉了。
妈妈对孩子们说：“宝贝们，我保证这里没有老鼠，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我可以将房门打开，如果有老鼠出现，只要你们喊一声，我就会马上过来教训它们。”
说完，妈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罗伯塔久久都没有入睡，她听到小旅行钟响了两声。这声音与她记忆里教堂的钟声很相似。她还听到妈妈在房间里走动。
第二天早上，为了叫醒菲莉丝，罗伯塔不得不拉她的头发，这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菲莉丝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咕哝着说：“怎么了？”
罗伯塔说：“快醒醒，要知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已经没有人来帮我们做事了，什么事都要靠我们自己。为了让妈妈高兴，我们要在她起床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我已经把彼得叫醒了，他会跟我们一样快速地将衣服穿戴好，然后悄悄下楼。”
就像事先商量好的那样，孩子们一声不响地将衣服穿好。他们的房间里没有水龙头，于是，他们跑到院子里的水泵出水管底下洗个痛快。两个人一组，一个抽水另一个洗。水花四溅，好玩儿极了。
罗伯塔说：“比起在脸盆里洗脸，这样有趣极了。你们看，石头缝里长着星星点点的草，屋顶上还有青苔，看啊，还有花呢！”
原来，作为厨房的茅草屋顶已经倾斜下来了，上面长满了青苔和花草，角落里还长着一簇紫色的菖蒲花。
菲莉丝说：“跟老家比起来，这里要漂亮很多，不知道花园是什么样的。”
罗伯塔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可不能去花园，我们还得去厨房干活呢。”
他们跑到厨房，生起了火，将水壶放在了炉灶上。还拿出了陶器餐具，准备吃早餐用。他们找不到的东西就用其他的来代替，用玻璃烟灰缸放盐，用烤盘来放面包。
忙活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他们走出厨房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彼得问：“现在我们可以去花园看看了吧？”但花园貌似很隐蔽，他们把房子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找不到。他们的房子坐落在田野上，房子和平坦的草地中间没有花园作为阻挡。后面的院子边上有马厩和棚屋，唯独不见花园。可昨天晚上他们明明看到了花园墙的。
后来孩子们发现，他们位于一个山岗上。岗下面是铁路，一条黑黑的隧道像张开的大口。在这里看不到火车站，但是有一座高拱大桥一直通向山谷的另一端。
彼得说：“我们下去看看铁路吧，也许有火车经过，暂时不要管什么花园了。”
罗伯塔慢慢地说：“我们还是先坐一会儿吧，这里不是能看见吗？”
于是孩子们排成一排坐在一块平整的灰色石头上，这种石头在这里很常见。八点钟的时候，妈妈出来找孩子们，只见他们在阳光下舒舒服服地睡成一团。
他们五点半已经把火生好，火着起来以后，他们将水壶放在了炉灶上。烧了三个小时以后，火已经熄灭了，水烧干了，壶底也烧坏了，放在桌子上的陶器餐具也没有用开水洗干净。“没关系，不用担心那些杯子和盆子，我已经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平底锅，并且已经烧好水沏了茶。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忘了还有另外一个房间。”妈妈说。
妈妈所说的房间与厨房相连。昨天晚上，大家忙手忙脚的，把房间门当成了柜子门。这个房间是四方形的，桌子上摆满了烤牛肉、面包、牛油、干酪，还有馅饼。
彼得高兴地叫道：“太好了，早饭可以吃馅饼了。”“这可不是鸽肉馅饼，只是个苹果馅饼。本来这些东西是维尼太太为我们准备的昨天晚上的晚餐，她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告诉我们她早回去是因为她的女婿胳膊摔断了。今天早上十点钟左右，她会赶过来。”妈妈说。
这顿早饭孩子们吃得开心极了。他们甚至觉得苹果馅饼比肉的还好吃，要知道，以前他们早上是从来不会吃苹果馅饼的。
彼得还没有吃饱，要求再给他添一点，他说：“我们起得太早了，与其说是吃早饭，还不如说是吃晚饭呢。”
接下来，他们帮着妈妈打开包裹，收拾东西。自己负责自己的，衣服、陶器用具和各种东西都放在各自的房间，小腿都跑痛了。下午的时候，妈妈对孩子们说：“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争取晚饭前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孩子们互相对望着，他们从彼此的表情中都读到了同一个想法。如果用《儿童知识手册》一问一答的形式表现出来应该是这样的：
问：现在我们去哪儿？
答：当然是去铁路。
于是他们向铁路出发。这次，他们无意中找到了花园，原来花园就在马厩的后面那里，被高墙围着。
彼得提议：“现在就不要管什么花园了，妈妈早上就告诉我它的位置了。我们还是先去铁路吧，反正花园又不会跑掉。”
去铁路要经过一片平坦的草地，途中有荆豆矮树丛和灰色、黄色的岩石，那岩石看起来就像是蛋糕上的蜜饯果皮一样。
路的尽头是一个陡坡，还有一道栅栏，再往下走就是铁路。那里有闪亮的铁轨、电报线、电线杆和信号柱。
当他们准备翻过木栅栏的时候，岩壁下隧道的黑色大口处传来了一阵隆隆声，顺着响声望去，一辆火车从隧道里响着汽笛喷着气开出来，咆哮着从他们面前开过。火车经过时的冲力使路边的小石子跳跃起来，孩子们也明显感觉到了那种力量。
罗伯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火车真像是一条长龙，你们感觉到它用热翅膀扇我们了吗？”
菲莉丝说：“那条隧道应该和龙洞一样。”
彼得说：“太棒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离火车这样近，以前真是想都没想过。”“比火车头玩具还要棒，对吧？”罗伯塔说。（其实，罗伯塔的小名叫伯比，大家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彼得说：“这两个东西是没法比的，整列火车太长了，看起来很奇怪，对吗？”
菲莉丝说：“火车应该都是这样的，只是我们以前看过的火车都被火车站拦成了两半。”
伯比说：“这列火车是开向哪里的呢？是伦敦吗？要知道，爸爸在伦敦。”“不如我们去火车站问问吧。”彼得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他们向火车站出发。
他们沿着铁路走，可以听到头顶上电线的响声。当你坐火车的时候，只会觉得电线杆之间的距离很近，接连地过去，连数都数不过来。可是在铁路上走的时候，又觉得电线杆之间隔得很远。
孩子们终于步行到了火车站。
以前去火车站，要么是赶火车，要么是等火车，其他的时候，从来没有来过。而且，通常是大人带着他们去的，可大人们对火车站完全没有兴趣，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个中转的地方。
以前，他们总是远远地经过信号室，当然，也可以看到电线，可以听到神秘的乒乒声，还有机器启动的咯咯声。
铁轨下面的枕木走起来也很好玩儿，就像是一条小路。伯比提议大家一起来玩儿“过小溪”的游戏，而枕木正好充当垫脚石。
接着，他们从站台一头的斜坡上偷偷溜进车站，这刺激极了。要知道，他们以前都是经过售票处才进去的。
搬运工人的房间在他们看来也很好玩儿，房间里有灯，墙上贴着铁路年历，而一个搬运工人正在打盹，脸用一张报纸遮住。
车站里到处是交叉的铁道，有一些距离不长，到车场就停止了，仿佛没有力气延伸下去，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铁路边上有好多卡车，还有成堆的煤。灶间里的煤的数量可没法跟这里比，要知道这里的煤都堆成四方形结结实实的，像盖楼一样，外面围着方形的大煤块，看起来就像是《儿童圣经故事》里描写的“平原诸城”。靠近煤墙顶上的地方有一道石灰线。
火车站大门上的铜锣发出的响声就像信号，当它响两声的时候搬运工就会慢吞吞地走出屋子，彼得上前客气地问了声好，赶紧问他煤堆上的那道白线是干什么用的。“那是个标识，标出那里有多少煤，就知道有没有被人拿走了。所以，小朋友，千万别把煤放在口袋里带走。”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句笑话，彼得只是觉得这搬运工很和蔼，也很严肃。而在以后的日子里，当彼得再次想起这句话时，却感悟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童年的时候，你们看过烤面包吗？看过放在炉火旁发酵的面包团吗？如果你们看到过，一定会觉得很有趣，并且记忆深刻吧。也许你们会忍不住用手指去按一按烤盘上那个蘑菇形状的面团。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你们曾在面团上按一个洞洞，然后看着它慢慢消失，恢复原状。当然，如果你们的手很脏的话，面团上还会留下一个黑指印。
爸爸离开和妈妈伤心时的难过就像是那个可以恢复的面团，印象很深，但是不会持续很久。
他们很快习惯了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他。没上学的孩子们每天都待在家里，但是却总是见不到妈妈，因为她老在房间里写东西，对此，他们也很快习惯了。当然，妈妈还是会在吃茶点的时候下楼来给孩子们念一些有趣的故事。
对于孩子们而言，岩石、山岗、树木、运河，特别是铁路，是那么新奇，那么可爱，想起在老家生活的时光，就像是做梦一样。
尽管妈妈常常告诉孩子们，他们已经没有钱了，但是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很大变化。还是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妈妈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更像是随便说说。
进入六月，雨一连下了三天，雨落到地上，就像是长矛，外面温度很低。孩子们不能出门，在家里冻得直哆嗦。他们忍不住上去敲妈妈的房门。
妈妈在房里问：“怎么了？”
伯比说：“妈妈，我们可以生火吗？我们自己动手也行。”
妈妈拒绝了，说：“不行，宝贝们，煤太贵了，现在已经六月了，不需要再生火了。你们觉得冷就到楼上去玩儿吧，运动一下身子就会暖起来的。”“妈妈，生火不需要太多的煤。”“那点钱我们也付不起，宝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听话，我太忙了。”
菲莉丝悄悄地对彼得说：“妈妈现在总是忙。”彼得耸耸肩，没有吭声。他在思考什么。
彼得的沉默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他们很快商量着在顶楼布置一个强盗窝，而彼得需要当强盗。伯比当强盗头子，还要当菲莉丝的妈妈。而菲莉丝当那个被绑架来的姑娘，用很大一笔赎金（用马蚕豆代替）才可以被赎回去。
吃茶点的时候，孩子们各个满脸通红地下来了，他们像山中强盗一样开心。
菲莉丝手里拿着一个牛油面包，她正准备往上面涂抹果酱，这时，妈妈说：“亲爱的，你或者选择牛油，或者选择果酱，不能同时选择两种。我们现在已经禁不起浪费了。”
菲莉丝听了妈妈的话，默默吃完那片牛油面包，又吃了一片果酱面包。彼得一边喝着没加糖的茶，一边想事情。
吃完茶点后，孩子们又回到楼顶，彼得对姐姐和妹妹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什么办法？”她们一本正经地问。“保密。”竟然得到彼得这样的回答，这是她们没有想到的。
伯比说：“哼，很好。”菲莉丝接着说：“求你别告诉我们了。”“你们女孩子就是爱发火。”彼得说。
伯比不屑地说：“我倒想知道你们男孩子会怎样。我对你的傻主意完全不感兴趣。”“你早晚会知道，”彼得沉住气说，这对于他而言，是个奇迹，“如果你们温柔一点，我也许就告诉你们了。不过，我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因为，现在我根本就没什么能告诉你们的，如此而已。”
好不容易才让彼得重新开口，不过并没有得到她们想要的结果。彼得说：“我不告诉你们是不想连累你们，也许我要做的事是不对的。”
伯比说：“如果这件事是错的，你就不要去了，可以让我去。”
菲莉丝接过话茬，说：“如果你们都去做，别把我扔下，我愿意陪你们一起错。”
听了她们的话，彼得很感动，他说：“不，既然还不能确定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就让我去吧。我只求你们，别告诉妈妈我在哪儿，千万别让她知道。”
伯比生气地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泄露？”“当然可以。”彼得让马蚕豆从指缝间漏下去，接着说：“我绝对信任你们。你们要知道，我是去冒险，有人会认为我的行为是错误的，可我不这么认为。如果妈妈问我去哪儿了，你们就说我在玩儿开矿。”“开什么矿？”“你按照我教你的那样说就可以了。”“告诉我们吧，彼得！”“好吧，我告诉你们，是煤矿。但绝对不能透露煤这个字，否则要挨打的。”
伯比说：“你不用吓唬我们，你肯定需要我们帮忙的。”
彼得答应她们，如果他找到煤矿，由她们来负责运煤。“你还是保守你自己的秘密吧。”菲莉丝说。“你还是尽量保守你自己的秘密吧。”伯比说。“我当然能保守自己的秘密。”彼得回答。
即使是时间安排得再紧凑的家庭，也可以在吃茶点和吃晚饭之间腾出一段空闲时间来。这个时候，通常妈妈在写东西，而维尼太太回家去了。
距离彼得想出那个主意已经两夜了，傍晚的时候，他秘密地将两个姑娘召集起来。
他说：“你们带上罗马战车跟我来。”
彼得嘴里的罗马战车就是一辆旧童车，它已经在马厩上面的阁楼里闲置多年了。为了让车子像自行车一样没有噪声，孩子们给它加了油，终于，车子像新的一样顺着轮子走了。
彼得喊着口号，他说：“无畏的领袖带着你们前进。”说着，他们朝着火车站出发。
火车站上面的岩石裸露在草地上，像是那些对火车站感兴趣的孩子们一样。
在三块岩石之间的小坑里，堆放着一些黑莓叶子。
彼得停在黑莓叶子前面，用一只磨损的靴子将它们踢开，说：“我们快用战车将彼得煤矿的第一批煤运回去吧。交货要准时，最重要的是要对客户严守秘密，按需求供应。”
煤把战车装满了。满满一车的煤超过了孩子们的载重，他们根本无法将车推回家去，哪怕是彼得用皮带绑住身子向前拉，两个姑娘在后面推，还是拉不回去。于是，他们只能重新卸车。
他们往返了三次，才将彼得采来的煤放到地下室的煤堆里。
接着彼得又神秘地出去了，回来时，浑身是黑的。
他解释说，他去他的煤矿了，明天晚上，大家还要共同努力将黑宝石运回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维尼太太觉得这次买的煤很禁用，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孩子们的妈妈。
在楼梯上偷听的孩子们互相拥抱着，跳跃着，他们高兴极了。所有的怀疑都忘在了脑后，他们不再怀疑开这个矿是否正确。
然而，一个可怕的晚上终于到来了。那个穿着旧橡胶底沙滩帆布鞋的站长悄悄溜到了放煤的广场上，偷偷潜伏在画着石灰线的大煤堆附近。这只守候多时的猫终于等到了老鼠，只见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在煤堆顶上拼命地挖煤，发出沙沙的声音。
站长的身体被一辆有个铁皮小烟囱的司闸车挡着，当那个黑色的人影停止挖掘的动作，背着满满一袋子煤，从煤堆上小心地滑下来时，站长把手举起来，牢牢地抓住了彼得的上衣。彼得吓得用发抖的手护住装满煤块的木匠袋。
站长说：“好你个小家伙儿，我终于抓住你这个偷煤贼了。”
彼得用坚决的语气说：“我这是采煤，不是偷煤。”“你别狡辩了。”站长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彼得不服气地说。“已经被逮个正着了，还敢狡辩，跟我走，小鬼。”站长抓着彼得说。
黑暗中传来了痛苦的尖叫，“不要！”很明显，这不是彼得发出的。
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不要去警察局。”
站长说：“还没有那么严重，先去火车站。怎么，你还有同伙儿吗？”
这时，伯比和菲莉丝从另一辆车的后面走出来，说：“还有我们。”
彼得有些生气：“你们为什么要偷看？”
站长说：“快走，我们去火车站。我想你说得没错，确实有人偷看你。”
伯比害怕极了，她喊道：“不要，我们不能去，你无权决定怎么处理我们。我们和彼得一样都犯了错，是我们帮他把煤运回家的，我们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彼得否认了伯比的说法，“不是这样的，她们不知道。”“别说谎了，我们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们骗了你，我们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伯比说。
彼得生气极了。采煤被抓住也就算了，还被自己的姐姐耍弄了。
他说：“你松开我，我不会逃走的。”
站长松开了彼得的衣领，划亮一根火柴看着他们。他说：“你们是上面‘三烟囱’的孩子吧，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解释一下吧，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你们不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吗？只要去过教堂，或者读过《教义问答手册》，都懂得这个道理。”站长的口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彼得争辩说：“我从没觉得这是偷东西。如果我从外面的煤堆拿煤，可以说是偷，但是我是从中间挖的，这叫作开采。再说了，你烧得了这么多煤吗？如果一直烧到中间的话，可以烧几千年。”“烧不了这么多年的，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玩儿，还是怎么？”
彼得生气地说：“推这么重的东西上山，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吗？”
站长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了，他说：“那是为了什么？”“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您是知道的。可是妈妈说我们没有钱买煤，不能生火。在老家的时候，这种天气我们都会生火的，可是现在……”
伯比打断了彼得的话：“别说了！”
站长一边摩擦着自己的脸颊，一边说：“好吧，我决定了。这一回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你要记住，这终归是偷，并不是什么开采，这煤矿也不是你的。好了，你们可以回家了。”“这么说事情就这样算了？您真是一个好人。”彼得激动地说。
伯比也说：“您真是好人，既善良又慷慨大方。”“是啊，您是我们的恩人。”菲莉丝说。“小事一桩。”站长说。
于是，事情就此结束，大家分别离开了。
三个人上山的时候，彼得气鼓鼓地说：“我不想理你们两个间谍，叛徒，这是对你们最好的诠释。”
而两个女孩完全不理会彼得的小脾气，彼得能安全地留在她们中间，这令她们很开心。不用去警察局，可以回到“三烟囱”，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谁还会去计较什么。
伯比温和地说：“我们可是跟你一起承担责任的。”“不是这么回事儿吧？”“事实如此，法庭会这么认为的。”菲莉丝说，“好了彼得，别嚷嚷了，可不是我们暴露了你的秘密。”她拉住了他的手，可是被甩开了。“不管怎么样，地下室里的煤已经很多了。”彼得说。“这不值得炫耀吧，这件事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伯比说。
彼得强打起精神，说：“谁知道呢，到现在我还不能断定开矿是不对的。”
但是两个女孩知道这是不对的，并且她们相信，彼得只是嘴硬，他心里已经知道这是错的了。
三 老先生
自从遭遇了开矿被抓以后，孩子们觉得最好离车站远一点——但他们很难做到。要知道，在老家的时候，街上的马车和公共汽车川流不息，随时可以买到肉和面包，还可以见到卖蜡烛的大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我是没有见过卖蜡烛的大车）。可是这个地方安静得要命，只有火车会经过这里。于是，火车成了他们与旧日生活联系的唯一桥梁。每天从“三烟囱”跑下山，久而久之，六只脚丫在又嫩又绿的青草上踩出了一条小路。他们逐渐摸清了火车经过的规律，还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青龙是在九点十五分经过的上行车。毛毛虫是十点零七分经过的下行车。而可怕的夜蝇是半夜经过时会将他们吵醒的列车。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彼得被吵醒后掀开了窗帘，在星光中看到了它，于是为它取了这个名字。
那位老先生是坐着青龙过来的。他仪表堂堂，看上去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显得脸色很红润，他头发花白，扎着一条与众不同的领带，就连他的礼帽都很特别。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吸引孩子们的，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
一天早上，孩子们在木栅栏上等青龙经过。彼得拿出了他最新的生日礼物——手表对照了一下时间，发现青龙晚点三分十五秒。
菲莉丝说：“青龙是开往伦敦的，爸爸在那里。如果它真的是一条龙，我们就可以拦住它，让它将我们的爱带给爸爸。”“这件事情龙是做不到的，”彼得说，“它们做的事情比这复杂得多。”“经过训练的龙是可以的，这同小狗可以帮人传代东西是一样的道理，”菲莉丝说，“它还会从你的手里拿东西吃呢。我很好奇，爸爸为什么连封信都不给我们写？”“妈妈不是说过吗，他太忙了，不过妈妈也曾说过，爸爸很快就会来信的。”伯比说。
菲莉丝建议：“要不这样，我们向经过的青龙招手，如果它有灵性，就会明白我们的意思，向爸爸转达我们的爱。如果它没有灵性，我们也没有失去什么，不会觉得惋惜。”
因此，当青龙呼啸着从隧道里飞驰出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在栅栏上拼命挥动着他们的手帕，完全不去理会手帕是否干净。
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一只干净的手从车厢里伸出来挥动着回应他们，这就是那位老先生的手，当时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
从那以后，在孩子们和九点十五分的火车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相互挥手。
在三个孩子尤其是两个女孩之间产生了一种共鸣，她们认为这位老先生也许和爸爸是旧相识，他们因为工作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见面的时候，他会告诉爸爸，他的三个孩子在翠绿的乡村之间，无论天气如何，总是在栅栏上挥手，向他们的父亲传达着想念和爱。
如今，不管天气如何他们都会准时跑出家门，就像以前不管天气好坏都不准他们出来那样有规律。这是艾玛姨妈的功劳。当初，艾玛姨妈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长筒套鞋和雨衣，他们还因此取笑过她，而如今才发现那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孩子们又开始为当初对待艾玛姨妈的态度而感到内疚。
写作成了妈妈的习惯。妈妈用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长信封将那些装着故事的稿件寄出去，当然，也常常有信被寄回来。有时候，孩子们会看见妈妈对着拆开的信封发呆，喃喃地说：“天啊，有一篇故事被寄回家了。”每当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跟着妈妈一起难过。
有的时候，孩子们也会看见妈妈开心得像个小女生，她挥动着信封说：“一个有头脑的编辑采用了我的故事，你们看啊，这是校样。”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将校样与编辑写的回信混为一谈，后来才知道，原来校样是一张长纸条，上面印着妈妈的故事。
只要碰到有头脑的编辑，孩子们就有小面包做茶点了。
有一天，彼得下山去村里买小面包，与家人一同庆贺《儿童世界》的发表。路上，彼得和那位站长相遇了。
彼得有些难为情，在这段日子里，他已经想明白了开采煤矿这件事情。他无法向站长问好（在偏僻的路上遇到行人时，他们也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烧。而站长似乎也没有同他打招呼的意思。尽管偷这个字很刺耳，但也许用在彼得的行为上很恰当。因此，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站长主动跟彼得打招呼，从他身边经过时，说了句“你早！”彼得马上应了一声“你早！”这时他的头脑里产生了一个想法：现在是白天，也许站长没有认出他来，否则不会这样客气的。
这样的想法让他很不高兴。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跑过去追上站长。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站长停了下来。此时，彼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满脸通红地说：“您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您根本就没认出我是谁。”
站长问：“什么？”“您跟我打招呼，也许是因为没认出我是谁。不过很遗憾，确实是我拿了煤。我很抱歉，仅此而已。”彼得说。
站长说：“我早已经忘了煤的事情了，过去就过去了。你这是急着去哪里啊？”
彼得回答说：“去村里买小面包做茶点。”“哦，”站长说，“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没有钱呢。”
彼得自信地说：“我们确实没有钱，这些钱是妈妈卖故事换来的，这样就可以买点心了。”“哦，原来你妈妈会写故事。”站长说。“是的，故事很美，可惜您没有读过。”彼得说。“你的妈妈这么聪明，你真该为她感到骄傲。”
彼得说：“是的，只是她变聪明以后，跟我们玩儿得少了。”
站长似乎在赶时间，他说：“好了，我得先走了。只要你有兴趣，可以随时到火车站来看我。只是，我们都不要再提煤的事了，好吗？”
彼得的心情变得很舒畅，他说：“谢谢您，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了，这真让人高兴。”他迈着轻松的步子去村里买小面包，那感觉比那天晚上在煤场上，被站长松开衣领还轻松。
第二天，他们朝着青龙招手，向爸爸致意，同样得到了老先生的招手回应，彼得得意地带路向火车站出发。“我们去火车站？这样好吗？”伯比问。
菲莉丝补充道：“她是说偷煤事件发生后。”
彼得装作没有听见菲莉丝的话，继续说：“昨天我碰到站长了，他邀请我们去火车站看他。”
菲莉丝又问了一遍：“是偷煤事件发生后？等我一下，我要绑一下鞋带。”
彼得说：“你老是这样，你永远也成不了站长那样的人，他是多么好啊。而你，菲莉丝，只会往自己的同伴头上扔煤块。”
菲莉丝系好鞋带，默默地跟在彼得后面，伯比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动，眼泪顺着鼻子流下来，掉在铁轨上。“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了？”伯比赶紧停下脚步，抱住了菲莉丝抖动的肩膀。
菲莉丝抽泣着说：“他说我当不了好先生。哪怕是他把我的洋娃娃克洛莉达绑在柴堆里烧的时候，我也没说过他当不了好小姐。”
一两年以前，彼得的确做过这样疯狂的事情。
伯比公正地说：“的确是你先提起偷煤这件事情的。你们就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再提起，互相尊重吗？”
菲莉丝委屈地吸着鼻子，说：“只要彼得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彼得说：“好吧，我们握手言和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我的手帕借给你，如果你找不到的话。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老把手帕弄丢。”
菲莉丝生气地说：“我的最后一个手帕是被你拿走的，你拿去扎兔笼的门了，现在你竟然这样说我，真是不知好歹。诗歌里说一个没牙的孩子比毒蛇的牙还要锋利，一点都没有错。我想，没牙的意思就是不知感谢。老师是这么教我的。”
彼得有点儿不耐烦了，说：“行了行了，我对不起你行了吧，可以走了吗？小姐！”
他们来到火车站，头两个小时是和搬运工人一起度过的。面对孩子们一连串的为什么，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比那些高贵的人要耐心得多。
孩子们从搬运工人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比如他们知道了连接车厢的东西叫挂钩，而悬挂在挂钩上面像蛇一样的管子是用来停车的。“只要抓住其中一个，把它们拉开，就能将运行的火车稳稳地停下来。车厢里可以看见这样的提示语‘没事乱拉罚款五镑’。因为只要你一拉，火车就停了。”
伯比说：“那么有事的时候拉它呢？”
搬运工人说：“一样会停下来，什么算有事？如果你要被别人谋杀了，就算有事。有一次，一个老太太被人骗了，将它当成是餐车的电铃，当她饿了的时候，她就拉响了它。结果列车员到处寻找有危险的人。可老太太对列车员说：‘哦，打扰了，先生，我要一个球形面包和一杯黑啤酒。’结果，造成火车晚点七分钟。”“那列车员是如何回答老太太的？”
搬运工人说：“这个无从而知，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她都会记住一辈子。”
谈笑之间，时间过得飞快。
站长从售票口后面的圣庙里出来了两次，享受着他们的快乐。
菲莉丝悄悄地对姐姐说：“看站长的样子，我真怀疑偷煤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站长送给他们的橘子，还得到了改天带他们去信号室参观的承诺。
通过观察经过的几辆火车，彼得发现：火车头跟马车一样，是有号码的。
搬运工人说：“是的，我认识一个喜欢抄火车号码的小家伙，那个绿色封面带银角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数字，听说他的爸爸是个文具商，家里很富有。”
彼得心想：虽然我爸爸不是文具商，但我也可以这样做。知道他没有绿色封面带银角的笔记本，搬运工送给他一个黄色的信封，上面写着：379、663。他的内心充满了期待，也许这是一个有趣的开始。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问妈妈家里有没有绿色封面带银角的笔记本，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当妈妈得知彼得的想法后，将一个黑封面的本子递给他。
妈妈说：“本子缺了几页，不过足够记很多号码了，等你记满以后，我再送给你一本。我很高兴你喜欢铁路，但是你们要记住，不要在铁路上走。”“面对着火车走也不行吗？”沉默片刻后，彼得问道，几个孩子失望地互相看了一眼。“不行……绝对不行。”妈妈坚定地说。
菲莉丝问：“妈妈，你小的时候在铁路上走过吗？”
作为一个实事求是的妈妈，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么……”菲莉丝说。“宝贝们，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爱你们。如果你们受了伤，我该怎么办？”“你比你小时候姥姥爱你更爱我们吗？”菲莉丝接着问。
伯比用手势示意她闭嘴，可是菲莉丝从来不注意别人的提醒，不管手势多么明显。
妈妈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故意起身去给水壶加水。“这根本就没法比。”她总结说。
回答之后，妈妈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伯比似乎明白了妈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她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菲莉丝一脚。她想，妈妈一定是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也是妈妈的宝贝。遇到困难会想妈妈，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开始明白，当遇到困难时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因此，为了阻止菲莉丝，她狠狠地踢了她一脚。而菲莉丝又很迟钝，大声嚷嚷说：“伯比，你为什么踢我？”
妈妈笑了，无奈地说：“好吧。你们一定要答应我，确保自己的安全，你们要搞清火车从哪边来，而且要离隧道或者火车拐弯的地方远一点。”
彼得说：“交通规则上规定，火车和马车一样必须要左侧通行，只要我们走右边，一定能看见火车的影子。”“那很好。”妈妈说。我打赌，你们一定觉得她这样说是不应该的。可是她回忆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于是就这样答应了孩子们。妈妈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困难的，无论是读者、还是其他的小朋友，都不会明白这一点。然而，伯比知道这一点，当然像她这样的孩子不多。
第二天，妈妈生病了，头疼得没有力气起床。她浑身发烫，喉咙发炎，难受得吃不下东西。
维尼太太劝说道：“我看呀，您还是请个大夫过来为您检查一下，这年头怪病很多。我的大姐姐因为着凉得比较厉害，已经病得不像样子了，两年前的圣诞节来我家的时候，我都认不出她来了。”
刚开始，妈妈不同意请大夫。可晚上的时候，她实在挺不住了，只好叫彼得去村里找大夫。大夫家很好找，他的院子门口有三棵树，门上有一个“医学博士福雷斯特”的牌子。
福雷斯特医生到得很及时。一路上，他和彼得交谈甚欢。他对铁路、兔子和其他有意思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从言谈上看，他是一个可爱、聪明的人。
经过观察，他认为妈妈患的是流行感冒。
他在门厅里对伯比说：“好吧，小姑娘，这段时间，你要充当护士长的角色了。”
她肯定地回答：“当然了。”“那好吧，过些时候我会送一些药过来。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将火生旺，做好牛肉茶，等她的体温降下来的时候给她喝。现在可以为她准备一些葡萄、牛肉茶、苏打水和牛奶，最好来一瓶白兰地。当然，要最好的白兰地，便宜的白兰地可达不到效果。”
伯比请求大夫将这些都写在纸上，大夫同意了。
妈妈看到那张单子后大笑起来。伯比从那笑声中读到了冷淡和无力。
妈妈躺在床上，睁开明亮的眼睛说：“胡说八道，我可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维尼太太给你们炖两磅羊颈肉做明天的晚餐，我喝点儿汤就行了。对了，宝贝，我现在想喝点儿水。你可以拿清水过来，用海绵给我擦擦手吗？”
伯比照着妈妈说的去做了，她尽量满足妈妈的要求，直到她舒服一点以后，她才下楼去看弟弟妹妹。此时，伯比抿着嘴唇，脸蛋通红，眼睛和妈妈一样亮。
她将妈妈的话和医生的话向他们重复了一遍。
讲完以后，她总结道：“现在没有人能帮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们得想想办法。我这里有一先令，可以先买点儿羊肉。”
彼得说：“我们可以不吃那糟糕的羊肉，吃面包和牛油一样可以过活。落入荒岛的人连这些都吃不到，也能生存好久。”
这个主意得到了姐姐的支持。于是，他们把一先令交给了维尼太太，让她去村里买一些白兰地、苏打水和牛肉茶回来。
菲莉丝说：“依我看，就算我们不吃晚饭，这点钱也不够买那些东西的。”
伯比皱起了眉，说：“是买不齐，所以我们要想想别的办法，我们大家一起动脑筋吧。”
他们似乎想到了办法，立即行动起来。伯比负责上楼陪妈妈，看看她有什么需要。而菲莉丝和彼得忙着找剪刀、白床单、画笔和维尼太太用来漆炉栅的黑漆。第一张床单用完之后，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于是，他们又从衣柜里找出另外一张。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浪费床单，而且是很贵的床单。他们只认为自己在做好事——别急，你们一会儿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为了照顾妈妈，伯比将床搬到了妈妈房里，一晚上要起来几次，或是加煤，或是给妈妈喝牛奶和苏打水。妈妈总是在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一回还突然醒来大叫“妈妈”。伯比知道妈妈是在叫姥姥，可是叫有什么用呢？姥姥已经去世很久了。
天刚亮，伯比就听见妈妈叫自己的名字，于是她赶紧跑到妈妈床前。
妈妈说：“哦，我想我一定睡糊涂了，我可怜的宝贝，辛苦你了，我真不该给你添麻烦。”“添麻烦？您怎么这么说？”伯比说。
妈妈爱抚着伯比的头，说：“不要哭，宝贝，过两天我就好了。”
伯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答了一声“好！”
作为孩子，如果习惯了一天熟睡十个小时，那么夜里起来两三次是很不习惯的，会让他们觉得一晚上都没休息。伯比就是这样，头很疼，眼睛痛得睁不开，可她仍然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等待医生的到来。
八点半的时候，医生来了。“都准备好了吗？护士小姐？白兰地买好了吗？”他在前门问。
伯比说：“买到了，不过是小扁瓶的。”“可是，我好像没看到葡萄和牛肉茶。”医生说。
伯比肯定地说：“是的，现在还没有。不过明天会准备好的，到时候还会有牛肉炖牛肉茶。”
医生问：“谁教你这么做的？”“菲莉丝出麻疹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做的。”
医生说：“你做得很好，现在让那位太太来照顾你的妈妈，而你，护士长小姐，赶紧吃了早饭，回到床上睡到吃晚饭的时候，可不能再让你生病了。”
他是一位很称职的医生。
那天早晨，火车在九点十五分的时候准时开出隧道，坐在头等车厢的那位老先生放下手里的报纸，准备跟栅栏上的三个孩子打招呼。奇怪的是，他只看到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彼得。
彼得也同往常不同，他不是坐在栅栏上，而是像个动物展览会里指挥动物出来的主持人，或是用棍子指点着幻灯上“巴勒斯坦风景”的善良牧师一样站在栅栏前面。
彼得的手指指着钉在栅栏上的一张大床单，床单上的粗体黑字足有一英尺高。
由于菲莉丝写得太急了，有几个字有些渗开，不过还是很容易辨认。
老先生和火车上的人都看到了白床单上的几个大大的黑体字：到火车站请向外看。
车在火车站停下来的时候，真的有很多人向外看，但是大家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很多人都感到很失望。老先生也向外面看，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只看到了用碎石铺成的站台、阳光和车站边的花草。但是当火车就要重新启动时，他看到了菲莉丝。她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菲莉丝说：“对不起先生，我以为赶不上您了呢。我的鞋带老是松掉，害得我摔倒了两次。这个请您收下。”
火车开走的一刹那，菲莉丝将一封温暖发潮的信塞到了老先生的手里。
老先生打开信，读到了下面这段话：亲爱的先生：我们的妈妈生病了，医生说她需要一些滋补身体的东西，可是妈妈说我们没有钱买，她坚持让我们吃羊肉，自己却只喝一点汤。我们的爸爸不在身边，又不知道他的地址，在这里我们只认识您，只能请求您的帮助。如果您肯帮助我们，爸爸会将钱还给您的，如果爸爸偿还不起，等我长大了也会还给您的。我们以自己的人格担保。我们欠您妈妈所需要的所有东西。彼得如果您答应帮我们，可以将包裹交给站长，因为我们不清楚您下一次会坐哪一班火车来。就说是为了煤的事感到愧疚的那个彼得，站长会知道是谁的。罗伯塔菲莉丝彼得
信的后面伯塔列了妈妈需要的东西。
老先生读完信的内容后，眉毛抬了抬。读到第二遍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读完后，他将信放进口袋，继续读桌上的《时报》。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有人敲后门。三个孩子冲过去开门，发现那个友好的搬运工人站在门外。他曾经告诉彼得很多关于铁路的趣事，他将一大篮东西放在厨房的地板上。
他说：“一个老先生让我将东西送过来。”
彼得高兴地对搬运工人说：“太感谢您了，可惜我不能像爸爸那样给您两便士……”彼得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搬运工人打断了，他有些不高兴，说：“我可没想过两便士的事情。听说你们的妈妈生病了，我很替你们难过，想过来问候一下……我带了一些蔷薇花给她，很清香。完全跟两便士无关。”说着，他从帽子里拿出了一束蔷薇花，就像后来菲莉丝说的，像是变戏法一样。
彼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您，请原谅我说了两便士那样的话。”
搬运工人客气地说：“没什么”，但这明显不是真话，他很快就离开了。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篮子，拿开稻草、刨花之后，看见了他们需要的东西，数量很多。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是他们没有提过的，像桃子、红酒、两只鸡，甚至还有一纸盒大朵的有长茎的红玫瑰、一支用细长绿瓶装的花露水和三支粗瓶的香水。孩子们在篮子里发现了一封信，信中说：亲爱的罗伯塔、菲莉丝、彼得：相信你们已经收到需要的东西了吧。如果你们的妈妈问东西是哪里来的，告诉她是一个朋友送来的。朋友听说她病了，特意送过来的。当然，等她病好了，要把事实告诉她。如果她责怪你们不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你们告诉她说我认为你们没有错，我希望她明白，我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快乐。G. P.
孩子们并不明白信的最后出现的G. P.是什么意思。
菲莉丝说：“我认为我们没有做错。”
伯比说：“是的，我们当然没有错。”
彼得把手插在兜里，说：“不管怎样，我们暂时不能将真相告诉妈妈。”
伯比赞同地说：“对，病好以前不能说。等她康复了，我们心情好了，也就不在意这一点点麻烦了。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把玫瑰花送给妈妈了。”
菲莉丝使劲地吸着气，说：“别忘了，这里还有蔷薇花呢。”
伯比说：“我怎么会忘记呢。对了，妈妈曾经说过，她小时候姥姥家有一排很密的蔷薇树篱。”
四 免费坐火车头
第二张床单剩下的部分正好可以做一面旗子，孩子们用墨汁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她好得差不多了，谢谢。
在那篮东西送来两个星期以后，孩子们将那面旗子拿给青龙先生看。老先生看见后，高兴地从火车上向他们招手。妈妈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孩子们觉得可以将她生病时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了。这件事情做起来是很困难的，但是孩子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鼓足勇气去做。知道真相后，妈妈很生气。孩子们从来没见过妈妈生这么大的气，最糟糕的是妈妈突然哭起来。哭这东西就跟麻疹和百日咳一样，会传染给周围的人，孩子们也跟着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妈妈止住了哭声。她擦干眼泪以后说：“对不起，宝贝们，我不该这么生气的，因为你们还小，不懂这些。”
伯比抽泣着说，“妈妈，我们不是故意淘气的。”菲莉丝和彼得也在抽抽搭搭。
妈妈说：“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尽管我们很穷，但是我们还能活下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我们的情况告诉别人——这样做是不对的。以后也不要向陌生人要东西，从现在开始一定不能违背这句话，好吗？”
他们用力地拥抱妈妈，用泪水沾湿的脸去摩擦妈妈的脸，并答应她会永远记住这句话。“我会写一封信给那位老先生，告诉她我不赞成你们做的事，当然，我也会感谢他的好意。我不赞成你们这样做，宝贝们，可不是他，他真是一个好人。你们可以请站长将信转交给老先生……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后来三个孩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伯比说：“妈妈真伟大，别的家长才不会因为自己发脾气而说对不起呢。”“对，妈妈最棒了，不过她发起火来真吓人。”彼得说。
菲莉丝说：“妈妈就像是复仇女神，那样子真迷人。可是，她发火的样子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他们下山将信交给站长。
站长说：“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的朋友都在伦敦。”
彼得说：“我们是后来才认识他的。”“可他不在这附近住啊。”“是的，我们是在铁路上认识的。”
站长回到了售票口后面的那个圣庙里，孩子们则跑去找那位搬运工人聊天。孩子们在他那里听到了好几个故事，他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珀克斯”，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三个孩子，他们还知道了车前面的灯叫车头灯，而后面的叫车尾灯。
菲莉丝悄悄地说：“这充分地证明了，火车就是假扮的龙，有头有尾。”
这天，孩子们还知道了火车头是有区别的。
珀克斯说：“火车头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跟你和我不一样是同样的道理。油槽车的小火车头是自己开的，它不会拖着煤水车，因为它要到少女桥那边去变轨。它跟你们有点儿相似。那边是货车的火车头，它们的力气很足，每边都有三个轮子，用杆连着增加力量，它们跟我一样。那边是干线火车头，就像是这个小少爷，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学校里各项比赛的第一名，这是毋庸置疑的。干线火车头速度最快力量也大。九点十五分开过的就属于这一种。”
菲莉丝说：“你说的是青龙。”
搬运工人说：“我们管它叫蜗牛。”“可那火车头是绿色的。”菲莉丝说。
珀克斯回答：“你说的没错，蜗牛大多数时候也是这样的。”
晚饭的时候，孩子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觉得跟搬运工人在一起最开心了。
第二天是伯比的生日。大家客气地请她在吃茶点前离开一会儿。
菲莉丝说：“会有一件让你意想不到的礼物，不过需要你离开一会儿才能给你看。”
于是，伯比一个人去花园里散步。她很感谢大家的好意，但她宁愿不要什么顶呱呱的礼物，只想和大家一起过生日。能帮大家做点什么事，是多么幸福啊。
在她一个人的时候，终于有空想想心事了。那个发烧的夜里，妈妈所说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妈妈明亮的眼睛她也记得很清楚。
她说：“哦，用什么付医药费呢？”
她徘徊在玫瑰花、丁香花、山梅花、红醋栗之间，想到医生的那些账单，她就感到害怕。
这时候她打定了主意。她通过边门走出花园，爬上很陡的山坡，跑到运河边的路上。她一直走到桥边，待在那里。阳光下，用胳膊撑着暖和的石桥栏，低头看蓝色的河水，真是一件愉快的事。除了伦敦的摄政运河外，伯比还没见过别的运河。在她看来，泰晤士河的颜色一点都不美。如果河面能够清洗一下，也许会更加漂亮。
总结起来，孩子们没有像爱铁路一样爱这条运河，有两个原因：一是铁路是他们最先看见的景色，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早上，无论是房子、乡村、荒野、岩石，还是大山对他们而言都是那么新鲜。而运河是他们后来才发现的。二是铁路上的人对他们都很关照。无论是站长、搬运工人，还是那位朝他们招手的老先生，都一样。而运河上的人，对他们并不客气。
运河上的船夫，把驳船慢吞吞地开来开去。而走在拉纤的老妈旁边，就会被污泥四溅。这都与铁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一次，彼得向船夫问了一个问题，得到了船夫不客气的回答，那船夫凶巴巴地对彼得说：“走开。”吓得彼得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离开，尽管他有权利跟那人一样在纤路上走。当然，这也是他后来才想到的。
还有一回，孩子们想去运河上钓鱼。碰见有一个小男孩在驳船上向他们扔煤块，如果不是菲莉丝蹲下绑鞋带，正好打在她的后颈上。尽管她躲过了这场劫难，但是她再也不想钓鱼了。
不过，此时伯比是安全的。因为她在桥上，当她低头看运河的时候，如果有人朝她扔煤块，她可以退到栏杆后面去。
终于，她听到了一直在等的车轮声。
马车上坐的是给妈妈看病的医生。
他拉住缰绳，问道：“你好！护士长小姐，你要上车吗？”
伯比说：“我想看看您。”“你妈妈还好吧？”医生问。“她已经好多了，不过……”“来，快上来吧，我们在马车上聊一会儿。”
伯比爬上马车，医生让棕色的马车掉过头来。但马儿并不想掉回头去，它也想早点儿回去吃茶点。当然，它的茶点是麦子。
马车顺着运河飞快地行进着，伯比说：“这真有意思。”
当马车经过他们的房子的时候，医生说：“我们可以向你们三个烟囱中的一个扔一块石子儿。”
伯比回答说：“不错的主意，不过您是神弹手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医生说，“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伯比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驾驶挡板上的钩子。
医生又说了一遍：“说出来吧。”
伯比犹豫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妈妈刚说过我们了。”“妈妈说过什么了？”“她不让我们随便对别人说我们家很穷。不过您与其他人不一样，对吗？”
医生高兴地说：“当然了，快说吧！”“我知道看医生要花很多钱，但是维尼太太告诉过我，她看医生只需要两便士，因为她加入了一个俱乐部。”“然后呢？”“她告诉我您是一位好医生，我很好奇，她怎么能看得起您这么好的医生，您知道的，她比我们还要穷，我曾到过她的家里。于是她将俱乐部的事情告诉了我。我真的不想让妈妈担心，所以我想问您，我们可以像维尼太太一样加入这个俱乐部吗？”
医生没有说话。要知道他自己也不富有，有人请他看病令他很开心。而现在，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纠结。
伯比轻声地问：“您不会怪我吧？”
医生缓过神来。“我怎么会怪你这个懂事的小大人呢？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哪怕是专门为你的妈妈办一个新的俱乐部。看啊，水道桥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伯比问道：“叫水……什么桥？”
医生回答道：“水过的桥。”
那是一条跨越运河的桥，与道路相连。桥的左边是峭崖，石缝间长满了树木和灌木丛。运河从这里开始奔向属于自己的那座桥，不再沿着山顶奔流。而长长的大桥正好跨过山谷。
伯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它就像《罗马史》的插图，很了不起。”
医生说：“是的，它很像那些插图。罗马人都疯狂地爱着水道桥，爱这个宏伟的工程。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你要记住，不要再担心那个账单了，否则你也会愁出病来的，到时候你真的要得到一张跟水道桥一样长的账单了。”
伯比和医生在大路和“三烟囱”的田野交界处分开了，此时，她完全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她知道妈妈对此会持相反的态度，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是对的，因此，当她走下山坡的时候非常开心。走到后门的时候，伯比发现彼得和菲莉丝在迎接她。两人的服饰非常整齐，菲莉丝的头上还戴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伯比也开始打扮了，当她的头上戴上蓝色蝴蝶结的时候，铃铛就响了。
菲莉丝大声说道：“好，铃声响起代表意外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等它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去饭厅了。”
伯比等待着。
铃铛再次响起，伯比难为情地走进饭厅。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伯比置身于阳光、鲜花和音乐的海洋。妈妈、彼得和菲莉丝站在桌子的另一端。百叶窗关上了，桌子上摆放了12支蜡烛，代表伯比已经12岁了。还有一层五颜六色的鲜花。一大束“勿忘我”和几个很好看的小包出现在伯比面前。“圣帕特里克节”曲子的第一节从妈妈、彼得和菲莉丝的嘴里缓缓地流出。歌词已经被妈妈写的诗替代了，这是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以往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也会这么做。从伯比四岁开始，就已经存在这个传统了。当时，伯比还能把诗的内容背给爸爸听，这令爸爸很震惊。这些事情大概连妈妈都不记得了，可伯比清楚地记得四岁时的那首诗：亲爱的爸爸，我已经4岁了，可我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我很喜欢4这个数字，二加二，或是三加一。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前者：妈妈、彼得、菲莉丝和你。你更喜欢后者吧：c妈妈、彼得、菲莉丝和我罗伯塔。奖励我一个吻吧，因为我熟练地背出来了。
现在，大家是这样唱的：亲爱的罗伯塔，我们爱她，苦恼并不能使她忧伤，我们会努力让不幸远离她，我们很开心地盼望她生日的到来，我们共同庆祝这一天，我们送她的礼物很多，还为她送上我们的歌声。愿她一生平安、快乐，在她的旅途中，没有任何不顺。天空明朗无比，她令大家欢乐欣喜。亲爱的伯比，祝你年年有今日，也祝你每一年的这一天都快乐无比！
歌曲结束了，大家高声喊道：“为我们的伯比欢呼吧。”伯比感动得想哭——你们一定记得鼻子、眼睛酸酸的滋味吧？可大家都冲过来拥抱她、亲吻她，阻止了她的眼泪。
妈妈说：“好了，现在快来看看你的礼物吧。”
这些礼物好极了。花花绿绿的插针布片簿是菲莉丝亲手制作的。妈妈送给她一个金凤花形的银质别针，伯比早就相中这枚别针了，但她从没想过它会成为自己的生日礼物。维尼太太送给她一对蓝色玻璃花瓶。伯比曾在村子的商店里看见过，心里一直惦记着。还有三张写满祝福的生日卡片，上面画着美丽的图画。
伯比的棕色头发上别着一个“勿忘我”的花环，是妈妈亲手为她戴上的。
妈妈说：“现在看看桌子吧。”
只见桌子上有一个撒满糖粉的大蛋糕，上面用粉色糖浆写着“亲爱的伯比”几个字，还有一些小面包和果酱。最惹人喜欢的还是那些铺在桌子上的鲜花：茶杯碟的周围是草花，盘子周围是勿忘我，蛋糕周围是丁香花。桌子中央是一个用丁香花、草花铺成的图案。“这是什么？”伯比问。
彼得回答说：“这是一张铁路地图，看啊，丁香花是铁路，火车站是棕色草花。火车用金色的花表示，这儿是信号亭，路通往那里……三朵雏菊代表我们，正在向老先生招手，而金色火车上那朵三色堇代表老先生。”
菲莉丝接着说道：“这里紫色的报春花代表‘三烟囱’，小玫瑰花蕾代表妈妈，她正在找回家晚了的我们，这都是彼得发明的。我们猜你会喜欢，所以特意去火车站采花制成的。”“这是给你的礼物。”彼得把自己最心爱的蒸汽火车头放到伯比面前。伯比发现，火车头后面的小车厢里放满了用白纸包裹的糖果。
见彼得如此慷慨大方，伯比激动得大叫：“哦，彼得。你是说，将你最心爱的火车头送给我？”
彼得马上回答：“是送糖果，不是送火车头。”
没有得到火车头的伯比脸色有些难看，原以为彼得变得大方了呢，没想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觉得自己很傻。同时，又觉得自己给大家留下贪心的印象，既要火车头又要糖果，所以她的脸色很快变了。彼得看出来了，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犹豫地说：“虽然不是送你整个火车头，但是或许可以送你一半。”
伯比轻轻地说：“你的心地很好，送的礼物很棒。”可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彼得怎么舍得将火车头送给我呢？也许他的话有另一层含义，那火车头坏了的一半送给我，而我要负责将它修好，然后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还给他。想到这儿，伯比对妈妈说：“亲爱的妈妈，我可以切蛋糕了吗？”于是，孩子们开始吃茶点。
这个生日很开心。茶点后，妈妈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第一个游戏，捉迷藏。大家很尽兴，以至于伯比的“勿忘我”花环都斜挂在她的一只耳朵上了。上床睡觉之前，孩子们安静下来听妈妈讲有趣的新故事。
伯比跟妈妈道别时说：“妈妈，不要太晚休息，好吗？”
妈妈答应会早点儿睡，只给爸爸写一封信。
为了将礼物都拿到自己身边来陪着自己，伯比偷偷地下楼，将东西都拿到楼上。她发现妈妈并没有给爸爸写信，而是将头靠在胳膊上，而胳膊架在桌子上。伯比知道妈妈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不高兴，因此，她就假装自己不知道，偷偷地拿着东西溜回楼上。这样一来，一个愉快的生日配上了难过的结局。对于伯比不打扰妈妈这件事，我觉得她做得很好。
第二天开始，伯比开始找机会修理彼得的火车头。机会很快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妈妈要坐火车去附近的城里买东西。到达目的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寄信。寄信这件事，妈妈从来没有委托过孩子们或者是维尼太太，也不去村里寄。因此，孩子们猜测，信是寄给爸爸的。彼得和菲莉丝同妈妈一起出门，而伯比想找一个借口，留在家里。天赐良机，正在伯比冥思苦想借口的时候，她的衣服钩在了厨房的大钉子上，衣服被撕破了。伯比宣布了这个意外，大家都觉得她很可怜。由于要去火车站赶火车，时间很紧，来不及换衣服，于是只能让伯比自己留在家里。
等他们出门以后，伯比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下山赶到铁路那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进火车站，而是来到了站台的尽头，下行车到站的时候，通常会停在那里。那儿有一个水塔和一根像象鼻子一样的长长细细的皮管。她藏在矮树丛里，胳肢窝里夹着玩具火车头，耐心地等待着。
等到进站列车停在这里的时候，伯比穿过上行铁路，站在火车头旁边。这是她第一次离火车头这样近。在又大又硬的火车头面前，伯比觉得自己很渺小、很软弱，觉得自己会很容易受伤。
伯比心里想，我终于知道作为蚕的感觉了。
她没有被司机和司炉工发现。他们正从另一边探出头来，给搬运工人讲一只狗和一条羊腿的事。
伯比想打断他们，说了句“对不起”，但由于火车喷气的声音很大，没有人听到伯比说话。伯比加大了音量，说：“打扰了，司机先生。”可是，刚好火车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司机又没有听到伯比微弱的声音。伯比只好爬上火车去叫他们。台阶很高，伯比用膝盖跪上去，好不容易才爬进司机室，但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摔倒在通向后面车厢的四方门口前的煤堆上。火车头仍然吵得要命，和其他同类一样。转过脸的司机并没有看见摔倒在煤堆上的伯比，于是他开动了火车。等伯比爬起来的时候，发现火车已经开了。虽然车速很慢，但对伯比来说，根本来不及下去了。
伯比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可怕的念头，如果是快车，要走几百英里的，这可怎么办？她没有钱买回程票，怎么回家啊？“我偷偷上车，会被他们关起来的。现在我该做点儿什么呢？”火车越开越快，伯比越想越多。
伯比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试了两次，也说不出话来。而伯比面前的两个人都背对着她，像是在对付像龙头一样的东西。
她伸出手拽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袖子。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对着伯比看了一会儿，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人说：“糟糕”，紧接着，听到了伯比的哭声。
另一个人也说了糟糕之类的话，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凶。
司炉工说：“你真是个淘气的姑娘。”而司机亲近地叫她小宝贝，还让她坐到司机室的一张铁凳上，告诉她不要哭，让她说明情况。
伯比不再哭了。她觉得很骄傲，因为她在一辆真正的火车头上面，这样她就有资本和彼得交换秘密了。孩子们曾幻想过，有一个心地好的司机，带他们坐一次火车，而伯比竟然真的做到了。她擦干眼泪，惯性地抽搭着。
司炉工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司机也鼓励伯比说下去。
伯比努力地张开嘴，她说：“对不起，司机先生，我刚刚在铁路上喊你们，可你们没有听见……于是我想爬上火车拉你们的衣服，当然是轻轻地拉……结果我摔到煤堆上了。如果你们被我吓到了，我很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说着，伯比又开始抽搭起来了。
司炉工说：“我们不会生气的，要知道，偶尔就会有小姑娘从天上落到我们的煤堆上，是吧？比尔。但是你还没说明白，你想做什么呢？”
司机对司炉工的话表示赞同，他说：“对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你想要做什么？”
伯比无法自已地哭泣着。司机拍拍她的后背，说：“别哭了，伙计，我保证，你在这里的经历不会太糟糕。”
听见司机管自己叫伙计，伯比高兴起来，她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我修好这个火车头。”她从煤堆上捡起了那个纸包，用火辣辣的手指头发抖着将绳子解开。
她的腿脚都感受到了炉火在烤，可是肩头却感到很凉。火车咯吱咯吱地响着，摇摇晃晃。当它经过桥下的时候，更是对着她的耳朵尖叫。
司炉工为火车头加煤。
而伯比，打开了纸包，拿出了玩具火车头。
伯比充满希望地说：“我想，您可以帮我修好的，要知道，您是一位司机。”
司机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
司炉工说：“我也接受不起这样的恭维。”
尽管很谦虚，司机还是拿起火车头，看了看，司炉工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凑过去看看。
司机说：“看来你是在恭维我们，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们一定能将它修好呢？”
伯比赶紧解释说：“不是的，我真的觉得铁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很和善。我想您也一样，不会生我的气的，对吧？”她特意加了后边这句，因为她看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并不是恶意的。“我的职责是开火车，但对修火车，特别是这种微型火车头，我可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找你的家人，也许他们已经在为你担心了。见到他们的时候，你可能就会忘记这件事了。”
伯比果断地说：“您让我在下一站下车就可以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着，她的双手不自觉地互相搓着。“不过，还需要您为我买一张三等票，我会还给您的。我不是报纸上说的那种骗子，真的不是。”
比尔饱含怜惜地说：“你真是一个十足的小姐，我们会把你安全地送回家的。至于这个火车头，吉姆，你有没有会焊接的朋友？这个应该焊一下就可以了。”
伯比起劲地插了一句话，说：“爸爸也这么说——那是做什么的？”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转动着的铜质小轮子。“那是注水器。”“注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注水器，需要经过它，把水加到锅炉里去。”“哦，真有趣。”伯比拼命记住这个名字，好回去告诉别人。
比尔见她这么起劲，也被感染了，他说：“这是自动制动器，只要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扳动这个小把手，火车马上就会停下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科学的力量。”
他将两个和钟面差不多的小仪表给她看，告诉她：“一个指示现在产生了多少蒸汽，另一个指示制动器是否正常。”
最后，伯比看见他扳动一个发亮的、很大的钢把手把蒸汽关掉，这时，她对火车头的内部情况已经知道很多了，比她想知道的还多。吉姆答应让妻子的侄儿将火车头玩具焊好。伯比不仅收获了知识，而且收获了两个朋友，在她看来，比尔和吉姆是她很好的朋友，他们没有追究她不请自来，并跌倒在神圣的煤堆上。
他们在下一站亲切地告别。他们将伯比交给回程车的列车员，那是他们的朋友。于是，伯比又了解了列车员在乘务室里做些什么。同时，明白一拉车厢里的信号绳，车轮就会在列车员的面前转，耳边就会传来很响的铃声。伯比问列车员车厢里为什么会有鱼腥味，他们告诉她火车每天要运送很多鱼。由于一箱箱的鲽鱼、鳕鱼、鲭鱼和胡瓜鱼漏水，所以生锈的铁皮地板上的凹处很潮湿。
伯比按时回到家里吃茶点，她觉得自己经过这次以后，头脑中的东西快溢出来了。此时，她无比感谢那颗钩破她衣服的钉子。
大家问她：“你去哪儿了？”“当然是去火车站了。”伯比回答。不过，她打算暂时对这件事情保密。直到有一天，她带大家去火车站，等三点十九分经过的火车，然后得意地将自己的新朋友比尔和吉姆介绍给大家。吉姆妻子的侄儿果然不负众望，将玩具火车头修理得像新买的一样。“再见！”伯比在火车站跟大家道别，“我会永远爱你们，还有吉姆太太的第二个侄儿。”
三个孩子上山回家。彼得紧紧抱着火车头，现在火车头又完好无损了，并且整个都属于他。路上，伯比心跳地告诉大家她的那次经历。
五 犯人
有一次，妈妈一个人到少女桥去，三个孩子去火车站迎接她。热爱火车的孩子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火车站，尽管他们知道火车一定会晚点。那里的森林、田野、岩石和河流都美极了，即使天气不好，他们仍然到得很早。虽然已是七月，但下雨的日子还是很冷。紫色的乌云被狂风吹过天空，这被菲莉丝想象为“赶着一群大象”。孩子们在瓢泼大雨中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雨越下越大，售票处的窗户上、候车厅的玻璃上，都是跳跃的雨点。
菲莉丝说：“我们就像待在一个被围困的城堡里，外面的敌人噼里啪啦地扫射墙垛。”
彼得说：“我觉得更像是花园的水龙带喷泉。”
他们在上行车那边等待妈妈，因为下行车那边的站台积满了水，连旅客候车的黑色亭子也被雨水打穿了。
在妈妈的车到站以前，孩子们可以看到两列上行车和一列下行车，因此，这段时间可能会充满各种有趣的事。
伯比说：“说不定妈妈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即使不停也没有关系，我给妈妈带来了雨衣和雨伞。”
他们来到了候车大厅，在那里玩儿广告游戏，时间过得快极了。提起广告游戏，你们应该知道的，它跟对韵游戏有点儿相似。参与游戏的人要轮流走出去，回来时要模仿一个广告的内容，然后让大家猜是什么意思。轮到伯比的时候，她故意拉长了脸，还打开了妈妈的伞，大家马上猜出这幅广告是一只撑伞的狐狸。菲莉丝想用妈妈的雨衣做道具，表演魔毯，可是雨衣不够平坦，一点儿都不像，所以没人猜得出来。彼得要表演一个蓝黑墨水广告上的墨水渍，于是他用煤炭涂黑了脸，装成蜘蛛的样子，大家觉得这样太过分了。
轮到菲莉丝了，她想模仿人面狮身像，就是招徕大家去尼罗河旅游广告中的那个，可这个时候，通知上行车到站的铃声响了起来。孩子们赶紧冲出去，火车头上坐着孩子们最喜欢的朋友——司机和司炉工。他们互相打招呼。吉姆问玩具火车头怎样了，伯比将一包油腻腻的自己制作的太妃糖塞给他。
孩子们的到来让司机很开心，他答应伯比，找机会让彼得坐火车去走走。
司机让孩子们退后，车就要开了。
孩子们目送着火车离开，直到火车尾灯消失在铁路拐弯处才返回候车大厅继续玩广告游戏。
他们以为到站的旅客已经交票离开了，顶多剩下一两个人，没想到站台靠近车站门的地方黑压压的有一大群人。
彼得高兴地大喊：“快来看呀，出事了。”
他们顺着站台跑过去，到了人群附近发现，只能看见人们的背部和胳膊肘都被雨水浇湿了。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显然有事情发生。“他看起来像个傻瓜。”一个农民模样的人说。他那张刮得干干净净的红脸出现在彼得眼前。“我看还是送他去警察局吧。”一个年轻人说，只见他的手里拿着黑色的手提包。“还是送医院吧……”
这时站长过来了，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这件事由我来处理，请大家让开。”
可是人群没有动。这时孩子们听到了一大串的外国话，要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外国话，觉得很震惊。他们只听过德语和法语。艾玛姨妈会讲德语，她唱过一首歌，里面的歌词有bedeuten、Zeiten、bin和Sinn，翻译过来就是“意思是”、“时代”、“我”和“感觉”的意思。那人说的好像不是德语，因为彼得曾学过德语，尽管他只知道四个单词。
人群里貌似也没有人听懂那人在说什么，这让孩子们觉得好过一些。“他在说什么？”农民模样的人问。
站长曾到过法国的布洛涅，他觉得是法语。
彼得大声说：“不是法语。”
人群异口同声地问：“那是什么语言？”同时，他们让开了一些，想看看是谁在说话。彼得挤过去，当人群再次围成一圈时，他已经在第一排了。
彼得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但我肯定他说的不是法语。”这时，彼得知道了，原来人群围着的是一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说出了那句大家听不懂的话。这是个长头发男人，眼里流露出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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