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经典科幻小说:一张彩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3 03: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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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儒勒·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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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经典科幻小说:一张彩票

凡尔纳经典科幻小说:一张彩票试读:

第一章

几点钟了?”汉森太太磕了磕烟斗的烟灰问道,烟雾还在房顶的画梁之间萦回缭绕。“妈,八点了。”于尔达回答说。“夜里恐怕不会有旅客来住店了;天气太坏了。”“我想是不会有人来了。但不管怎么样,房间是预备好了的,要是外面有人叫门,我会听见的。”“你哥哥没回来吗?”“还没有。”“他没说今天回来吗?”“妈,他没说。若埃尔是送一位旅客到坦恩湖去的,他很晚才动身,我想他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到达尔来。”“那他就在默尔过夜啦?”“是的,很可能,除非他去邦布勒看望厄尔姆博埃庄主。”“是去看他的女儿吧?”“是的,西爱格弗丽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象爱姐姐那样爱她里”姑娘微笑着回答说。“那好吧,把门关上,于尔达,咱们睡觉去。”“妈,您没有感觉不舒服吧?”“没有,不过我打算明天起个早。我必须到默尔去一趟……”“去干什么?”“畴!新的旺季快到了,我们要增加些食物储备,不去料理一下,行吗?”“这么说,克里斯蒂亚尼亚的押运员连同他那装着酒和食品的车子已经到了默尔啦?”“是的,于尔达,他是今天下午到的。”汉森太太回答说,“锯木厂的监工朗格兰碰到了他,路过这里告诉我的。我们的罐头火腿和熏制鱿鱼剩下不多了,可别到时候抓瞎。尤其是当天气好转以后,旅客们随时都可能涌到特勒玛克来游览。我们这客栈应该做好随时接待他们的准备,让他们住在这里,要啥有啥。你知道吗?于尔达,今天已经四月十五号了。”“四月十五号了!”姑娘喃喃地说。“这样吧,明天,这一切都由我来管。”汉森太太又说,“我花两小时把东西买齐,让押运员一块儿送到这里。然后,我再坐若埃尔的马车和他一起回来。”“妈,您要是遇到邮差,别忘了问问有没有我们的信……”“特别要问问有没有你的!很可能有你的信,因为奥勒上一封来信已经有一个月了!”“是啊!一个月了!一个多月了!”“别担心,于尔达:稍稍耽搁些日子不值得大惊小怪。再说,假如默尔的邮差没有送信来,那只说明克里斯蒂亚尼亚那边没有收到信,难道信就不能从贝尔根来吗?”“这很可能,妈妈,”于尔达回答说,“但您叫我怎么办呢?我心里还是难受,因为这里离纽芬兰渔场太远!而且还要在气候这么坏的季节横渡整个大海!我的可怜的奥勒出去眼看快一年了,有准能说出他什么时候回到达尔来和我们团聚呢?”“他回来时不知道我们还在不在这儿呢!”汉森太太悄悄地说,但她的声音非常低,女儿没有听见。

客栈的大门是朝维斯特夫若赫达尔小道开的,于尔达走去关上了门,但她并没有把门锁上。因为在挪威这样好客的国家里,没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不锁门反倒更合适,这样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旅客不需要别人给他开门,就可以径自走进山庄的任何一户人家。

无论是在执法的大法官管辖区,还是在外省最偏僻的山村,人们都不用担心坏人和强盗会来抢劫行凶。这儿居民的安全从未受到过任何图财害命的罪恶企图的侵扰。

母亲和女儿住在客栈正面二楼的两个房间里。这两个房间空气新鲜,干净整齐,陈设简朴,可以看出是经过一位很有经验的家庭主妇精心料理的。木屋式的向外延伸的房顶下面是若埃尔的房间,窗户上镶着精心制作的松木窗框。从那里,不但可以饱览雄伟壮丽的群山,还可以远眺峡谷的深处。半是河流、巍瀑布的马昂河在那里咆哮奔腾。一座带粗栏杆、明镜般锉亮的木制楼梯从底层的大厅通向楼上各层。这座房子的外貌,真是再富有魅力不过的了,旅游者在这里可以享受到其他挪威旅店中少有的舒适。

于尔达和母亲住在二楼,只有她俩在家的时候,她们总是早早地就各自回房休息。这一次,汉森太太手持彩色玻璃烛台,已经迈上了几级楼梯,却突然停住了。

有人敲门。一个声音在喊:“喂!汉森太太!汉森太太!”

汉森太太重又走下楼梯。“谁这么晚还来?”她问道。“难道若埃尔发生了什么意外?”于尔达急切地接着说。

说着,她就向大门走去。

一个小伙子——是个坐在马车后面,到了下一站再把马匹牵回来的跟班,他是步行来的——正站在门口。“啊!你这时候来干什么?”于尔达间。“首先祝您晚安。”小伙子回答说。“完了?”“不!没完,难道不该以礼相见吗?”“说得对!那么,谁派你来的?”“是你哥哥若埃尔叫我来的。”“若埃尔?……有什么事?”汉森太太说。她向大门走去,迈着慢吞吞的有节奏的步子,这是挪威人走路的特点。挪威的地下矿脉中蕴藏着易于流动的水银,但在挪威人的性格里却缺乏或很少活泼的气质。

然而,小伙子的回答显然使母亲有点动了感情,她迫不及待地问:“我的儿子没出什么事吧?”“有!……有一封信,是克里斯蒂亚尼亚的信差从德拉芒带来的……”“一封从德拉芒来的信?”汉森太太压低了嗓音,激动地说。“我不清楚,”小伙子回答说,“我只知道若埃尔今天回不来,他派我到这儿来把这封信送给你们。”“这么紧急吗?”“看来是。”“拿来吧!”汉森太太说,她的声调流露出相当明显的忧虑。“信就在这儿呢,很干净,一点也没弄皱。不过,这封信可不是写给您的。”

汉森太太松了一口气。“是给谁的?”她问道,“给您女儿的。”“给我的!”于尔达说,“我可以肯定,是奥勒来的信,这封信本该转到克里斯蒂亚尼亚再送来,可哥哥不想让我久等!”

于尔达接过信,凑到桌上的烛光下,瞧了瞧地址:“是的……是他!……真是他来的!……但愿他能告诉我子爵号快回来了!”

就在这时,汉森太太对小伙子说:“你不进来吗?”“好吧!那我就待一分钟!我今晚必须赶回去,因明天早上还得去跟一班马车。”“那好,我就托你告诉若埃尔一声,说我打算去找他,让他等着我。”“明天晚上?”“不,是上午。不见到我,叫他别离开默尔。我们一起回达尔。”“就这么说定了,汉森太太。”“来吧,喝点葡萄烧酒怎么样?”“那敢情好!”

小伙子走到桌边,汉森太太给他倒了一点提神的烧酒,这种酒有极大的抗夜雾的力量。他一饮而尽。“God Aften!”他说。“God Aften!我的孩子。”

这是挪威语的晚安。他们只是简单地互道晚安,甚至连头也没点一下。小伙子走了,毫不担心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这是一条沿着湍急的河流前行的小路,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小路两旁的树林中。这当儿,于尔达一直在瞧着奥勒的信封而不急于把它打开。可以想象一下:这个薄薄的信封在到达她的手上以前必定横渡了整个海洋,这是挪威西部所有的河流都汇注其中的大海啊!她细细审视着信封上的每一个邮戮。这封信是三月十五日投寄的,四月十五日才到达尔。怎么,一个月以前奥勒就写了这封信!这一个月里,在纽芬兰的海域里可能发生多少事情啊!纽芬兰是英国人给新地岛起的名字!此时还是冬天,不正是一年之中最危险的季节吗?这些渔场不正是世界上最糟的渔场吗?那里还有经过北美平原从北极吹来的强台风。捕鱼这种职业是艰苦而危险的,奥勒干的正是这一行!他所以干这一行,难道不正是为了给她——这个他一回来就要娶的未婚妻,带回一点财富吗?可怜的奥勒,他在这封信里说些什么呢?毋庸置疑,他会说自己是始终爱着于尔达的,正像于尔达永远爱他那样;他会说虽然他俩天各一方,但他们是心心相连的;还会说他盼着回到达尔的日子!

是的!他一定会这么说的,于尔达对此深信不疑。但是,也许他还会说他回家的日子临近了,把贝尔根的渔民们吸引到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来的捕鱼作业马上就要结束了,奥勒也许会告诉她,子爵号已捆绑好船上的货物,正准备起航,他们俩一定会在维斯特夫若赫达尔这个幸福家庭里团圆度过四月的最后几天。也许最后他还会让她相信已经可以定下日子,让牧师从默尔到木结构的小教堂来主持他们的结婚仪式了吧?这个教堂的钟楼高高耸立在茂密的树丛之中,离汉森太太的客栈不过几百步远。只要撕破信封,从中取出奥勒的来信,读一读,信的内容准会让于尔达不是痛苦就是欢乐得热泪盈眶,那么通过这伤心或快乐的泪花就可以知道信上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了。现在挪威姑娘还不知道的事情要是换了性急的南方姑娘,或是达勒加尔利(瑞典中部地区)、丹麦和荷兰的姑娘,毫无疑问,她们也许早就知道了!可是于尔达还在遐想,只有上帝高兴的时候,这些幻想才告一段落,有多少次,人们总是留恋梦境,而现实却是那样令人失望!“女儿,你哥哥叫人给你送来的那封信,”汉森太太说,“是奥勒的来信吗?”“是的,我认出是他的笔迹,“那么,难道你想把信留到明天再看吗?”于尔达最后又瞧了一眼那信封。接着,她不慌不忙地把它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封字体工整的信来。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于尔达:

如果你得知我们这次捕鱼获得丰收,而且再过几天就要结束了,你一定会很高兴。是的,我们已经接近战斗的尾声!在离别一年之后,重新回到达尔,重新看到我唯一的家,也就是你的家,我将感到多么幸福啊I我的那份收入很可观。这将作为我们结婚的费用。已经通知我们在贝尔根的埃尔普家族的长房之子埃尔普兄弟经营的轮船公司:子爵号可能于五月十五日到二十日之间返回。那个时候,也就是说,最多再过几个星期,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亲爱的于尔达,再见到你的时候,我想你一定会比我离开的时候更漂亮,并且像你母亲一样,身体健康。我的若埃尔表兄,你的哥哥,这位巴不得也成为我哥哥的勇敢、正直的伙伴想必身体也健康吧!

收到这封信时,请向汉森太太表达我的全部亲切的感情,我在这里仿佛看到她正在自己木制的扶手椅旁边,椅子仍挨着大客厅的旧火炉。请再一次告诉她,我双倍地爱她,首先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其次因为她是我的姨妈。

你不要到贝尔根来接我。子爵号有可能比我所说的日期更早些起航。无论如何,亲爱的于尔达,我下船二十四小时以后,就可以回到达尔了。但如果我提前到达的话,也请你不要感到意外。

今冬,我们曾遭到恶劣天气的猛烈袭击,这是渔民们从未遇到过的最恶劣的气候。幸运的是渔讯给我们带来了丰收。子爵号捕了将近五百吨的鱼交到贝尔根,由于埃尔普兄弟的张罗,鱼已经卖出去了。总之,跟家里有关的是,我们获得了成功,我将有一笔可观的利润,而且现在我已经有整份的股份了。

此外,如果这不算是我给家里带回来的财富的话,我还有一种想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有一种预感。即财富该在我回去的时候等着我!是的!财富!……幸福还不算在内!怎么样?……关于这一点,我现在要保密,亲爱的于尔达,请你原谅我对你还保守着一个秘密。

这是唯一的秘密!何况,我总会告诉你的……什么时候呢?……怎么说呢,只要时候一到就告诉你。如果我们的婚期因意外的情况而推迟的话,结婚之前总要告诉你的——如果我如期归来,并且在我回到达尔一周以后,你就像我盼望已久那样成了我的妻子的话,那么就等结婚之后再告诉你!

我拥抱你,亲爱的于尔达。我还请你替我拥抱汉森大太和我的表哥若埃尔。我还要亲吻你的前额,因为人们将把特勒玛克地区的新娘所戴的那种像圣女的光环一样华贵的花环套在你的头上。最后说一次再见,亲爱的于尔达,再见了!

你的未婚夫

奥勒·冈 1882年3月17日

于圣·皮埃尔·米克隆

第二章

达尔只有为数不多的房舍,有的坐落在只能算作小道的道路两旁,有的分散在附近的山丘上。这些房舍面向维斯特夫若赫达尔的狭窄河谷,背靠北部山丘。马昂河就从山丘脚下流过。这些房舍组成一个庄园,这种庄园在当地是常见的,不是属于一个地主就是属于一家佃户。房舍加在一起,如果称不上市镇,起码也算是村庄。小教堂建于一八五五年,后部的圆室开有两扇不大的彩画玻璃窗,不远处,四角形钟楼挺立在树丛中,整个教堂都是木头结构的。流向马昂河的各条溪水上架设着菱形结构的木桥,木头接合处塞满了长满青苔的石块。稍远处以水流为动力的一二个简陋的锯木厂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声。锯木厂只有两个水轮,一个用来操纵锯子,另一个用来带动主轴或厚木板。远远看去,教堂、锯木厂、房舍、木屋全都沐浴在绿色的薄雾中,松柏覆盖处呈灰暗色,桦树覆盖处则呈青绿色。这里就是风光明媚的达尔山村。它的房舍秀丽别致,有的墙上涂了柔和的颜色——嫩绿或粉红色,有的涂了金黄或深红的鲜艳色彩。桦树皮屋顶上长着绿茵茵的小草——到了秋天还要将它割掉——而且还点缀着朵朵野花。这里的一切都赏心悦目,可真是世上最迷人的地方。总而言之,达尔是在特勒玛克,而特勒玛克是在挪威,它的景色犹如瑞士,而且群山脚下还有几千个峡湾,峡湾里海浪在咆哮翻腾。

特勒玛克位于挪威的贝尔根与克里斯蒂亚尼亚之间的大曲颈瓶地段的凸出部分,属于巴斯贝尔省管辖,这儿有高山和冰川,恰似瑞士,又不是瑞士。它有北美壮观的瀑布,可这里并非北美。它的风光以及涂有颜色的房舍,成群结队穿着古装的居民,好像荷兰的某些村镇,然而这里又不是荷兰。特勒玛克胜过它们,特勒玛克就是特勒玛克。它的自然美景也许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作者愉快地访问了这个地区,遇有机会他就乘坐驿站马车遍游各地。他得到的印象是此地景色迷人,充满诗意,并且至今记忆犹新;为此,他打算在这个平凡的故事中多多加以描述。故事发生在一八六二年。当时挪威还没有纵横交错的铁路,不象现在这样可以从斯德哥尔摩经克里斯蒂亚尼亚直达特隆赫姆。现在已有一条巨大的铁路干线把这两个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连接在一起,虽然两国没有共同生活的习惯。坐火车虽比坐马车快得多,但关在车厢里的旅客却失掉了观赏古道两旁奇异风光的机会,也不可能通过稀奇的哥达运河横穿瑞典南部。哥达运河的汽船沿河闸节节上升,可达三百尺的高度。总之,旅客既不能观赏特罗尔丹瀑布,也没有机会在德拉芒、贡斯堡逗留,更看不到特勒玛克的种种奇观。

在那个时代,铁路还处在研究阶段。约过二十年后才有可能在四十小时内从东海岸穿越斯堪的纳维亚王国到达西海岸,如果再买上一张去斯匹次培根群岛的来回票,则可直达北角。

然而,正是那个时代,而且由来已久,达尔成了吸引国内外游客的一个旅游中心。国内游客多数是克里斯蒂亚尼亚的大学生。从达尔出发,游客们可以漫游特勒玛克和阿尔当瑞整个地区,可以沿着维斯特弗若赫达尔河谷到达姆若斯湖和坦恩湖地区,可以沿河而上直达奇妙的容甘瀑布。当然,在这个山村里只有一家旅店;不过,旅店有四间客房,就可算是本地可以找到的最引人注目、最为舒适的同时也是最有声望的旅店了。一句话,那就是汉森太太经营的旅店。

紫红的护墙板下方嵌着牢固的花岗石,护墙板下摆着几条长凳。房梁和墙上的衫木板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发硬,硬得连斧子也砍不动。横叠在一起的粗制的梁柱之间,有个缝隙接合处,形如密封垫圈,上面的泥灰已长了青苔。这是冬天用来防止风雪往里灌的。拼成人字形的室内天花板上涂上了红色和黑色,以烘托护墙板较为柔和悦目的色调。在大厅的一角,圆形火炉的烟囱同厨房炉灶的烟囱相通。这边,挂钟正在上釉的宽大钟盘上拨动着精工制作的时针,不断地发出响亮的嘀嗒声。那边,一个粗大的黑色三角架旁,摆着一个褐色条纹的旧写字台。在一块小木板上竖立着一个陶制的蜡烛台,如果将它倒过来放,就是一个三枝烛台。家中最漂亮的家具全都摆在大厅里了;有四条腿凸起的桦树根做的桌子,配有小装饰搭扣的大柜里,整整齐齐地放着节日的和礼拜天穿的漂亮服装,硬木扶手椅同教堂里神父祷告时坐的椅子一般大小,还有涂着十分醒目的颜色的木头椅子,土里土气的纺车漆成绿色以后,同纺纱女工的红裙子形成鲜明的对照。角落里放着盛黄油的罐子,压黄油的滚棒、烟盒、骨雕锉子。开向厨房的大门上方,一个宽大的餐具柜里还陈列着铜锡器皿,陶制和木制的彩釉盘碟,还有半身埋在涂漆座槽里的小磨石,可作酒杯用的古色古香的蛋盅,以及代替壁毯用的悦目的护墙板,上面绘有各种圣经故事,涂着厄比纳尔(法国孚日省省会,从十八世纪末开始,便是民间画的中心。)画片的各种颜色。至于客房,简单地说,也很舒适,家具摆设干净利索,房顶绿草如茵的屋檐下垂挂着嫩绿色的窗帘,室内床铺宽敞,铺着新的白布床单,护墙板上用红底黄字书写着《旧约全书》的一些章节。

必须提到的是,大厅的地板上和一楼、二楼的一样,都铺着桦木、杉木和刺柏的小树枝条,叶子使屋内充满了这些树木所赋予的生机勃勃的气息。谁能想像意大利会有比这里更迷人的乡间小客栈,西班牙会有更诱人的旅店?不!而且英国游客的蜂涌而来并没有使这个旅店的价格上涨,就跟瑞士的情况一样,至少这个时期价格未涨。在达尔,人们用的不是英镑——旅客钱包里的英镑很快就会花光的——而是值五个多法朗的银元,以及面值更小的货币:值一法朗的马克和仅值一个苏的铜元。为此需要多加小心,否则会把这里的铜元误认为是英国先令的。在达尔,流通的也不是旅客在特勒玛克使用,甚至滥用的那种了不起的钞票,而是白色的一元券,蓝色的五元券,黄色的十元券,绿色的丘十元券,红色的一百元券。再有两种票子,就可凑够彩虹的全部颜色了。

此外,在这好客之家,还有一事不能小看,那就是这儿的伙食很好,这是本地区多数客店里少见约。实际上,特勒玛克称为“酸奶之乡”一点也不过分。在蒂内斯、里斯斗斯、蒂诺泽等她的偏僻角落里,从来吃不上面包,即使有面包,质量也十分低劣,倒不如不吃。那些地方的客店里只供应一块干巴巴、黑黝黝、硬得像纸板的燕麦饼,或者干脆只供应一块啃不动的点心,它是用桦树皮、地衣、麦杆的棍合面制作的。除非一周之前母鸡下了蛋,否则还很难吃到鸡蛋。但是有低级啤酒、酸奶,有时还给点咖啡,咖啡浓得像过滤留下的黑炭,而不象莫加、波旁、里约·努内等地产的咖啡。

相反,在汉森太太旅店的地窖和厨房里,物资却很丰富。即使是苛求的旅客还会需要什么呢?店里有烧鱿鱼,腌鱿鱼,熏鱿鱼,“海马”,未经污染的湖泊里的鲜鱿鱼,还有特勒玛克地区河里产的鱼,嫩又肥的家禽,各种腌蛋,黑麦和大麦面的细饼,水果,特别是草幕,质美可口的鼓皮面包,啤酒和圣·于连陈酒,这种酒把法国萄葡酒的盛名传扬到这些遥远的地方来了。

就这样,达尔旅店在北欧各国打出了牌子。这一点,只要翻阅一下已经泛黄的旅店留言簿,就可以一目了然。留言簿上,旅客们都乐意署名写下许多赞扬汉森太太的话语。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是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瑞典人和挪威人。也有不少英国旅客。其中一个等了一个小时才看见古斯塔山峰在晨雾中显现出来。他以英国人特有的风格在留言簿上写道:

有志者,事竟成。

同样,也有一些法国游客。其中一个,恕我不提他的姓名,这样写道:

我们除了赞扬旅店对我们的接待之外,别无可言!

上述句子的语法错误,并不要紧!这句话语法上虽然欠妥,倒还是说出了他的感激之情。因此,这句话并不影响他对汉森太太和她的女儿——维斯特弗若赫达尔迷人的于尔达的赞扬之意。

第三章

用不着去深入研究人种学,只要请教几位学者,便可得知英国的贵族世家与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祖先之间有着某种亲缘关系。两国先人的姓氏完全相同,便足以证明这一点。然而在挪威没有贵族。但是实行民主制度并没有妨碍挪威达到高度的贵族化。在上层彼此是平等的,在下层则不然。甚至在最普通的木屋里,都还存留着家谱。家谱已经深深扎根于平民的土壤之中,经久不衰。封建时代贵族家庭的文章虽已销声匿迹了,但现在这些普通的农民却是那些贵族家庭的后裔。

达尔的汉森一家也是如此,遥远的年代以前,他们的父辈兴许是诺曼底的罗龙(罗龙是挪威人,到诺曼底当了海盗首领。他率兵攻打过英国,他曾逼使法王查理第三将诺曼底割让给他。)入侵英国以后才建立爵位的英国贵族的成员。汉森一家现在虽无贵族的地位和财富,却还保留着原有的骄傲,更确切地说是尊严,这一点在社会各界仍很受重视。这过去的事甭提了,阿拉尔·汉森的祖先虽是贵族,但他本人还是当了达尔旅店的老板。这份产业是他从父亲和祖父那里继承下来的。他常常有意识地向人们提起父辈们在当地的地位。他过世以后,他的妻子继续开店,并深孚众望。

阿拉尔开旅店是不是发了财?这一点没有人知道。但他得以将儿子若埃尔和女儿于尔达扶养成人,而且他们的童年生活过得不错。甚至他小姨子的男孩奥勒·冈因其父母逝世也由他负责抚养并把他当作亲生儿子。要是没有姨父的照顾,这个孤儿也许同那些可怜的小生命一样,一生下来就离开人世了。当然,奥勒·冈也没有忘记感激姨父母的养育之恩。什么都无法割断他与汉森一家的联系。他同于尔达的结合必将加强这种联系,并将成为终生不解之缘。

大约一年半前,阿拉尔去世了。除了达尔旅店之外,他还给妻子留下一个山间小农庄。小农庄与外界隔绝,其收入如果不是等于零,一般也是微乎其微。而且,最近几个季节一直风不调雨不顺,各种作物收成不好,连牧草也长得不好。常常出现挪威农民说的那种“铁的夜晚”,北风呼啸,冰冻如铁,使幼苗连根枯死,特勒玛克和阿尔当瑞的农民也因此遭到破产。

然而,汉森太太还是顶住了困难,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但她是怎样克服困难的,这一点她却从未向任何人说起,包括对自己的孩子。她生性冷漠,沉默寡言,很少与别人交谈。显然,于尔达和若埃尔也为此感到苦恼。但是,尽管北欧地区的人生来尊敬家长,兄妹俩一贯态度谨慎,这仍然使他们心里感到难受。何况,汉森太太总以为自己的判断完全可靠,从不向别人求助或请教。在这方面,她具有挪威人的独特性格。

汉森太太那时年过半百。岁月虽已使她的头发发白,却没有使她高大的身躯有丝毫弯曲的迹象,也没有减弱她那深蓝色眼睛的活泼神态——这一点被她女儿全部继承下来了——只是她的脸上泛出废旧纸张那样的淡黄颜色,几道皱纹开始爬上她的前额。“太太”,这是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习惯称呼,终年穿着大褶黑裙,阿拉尔死后她一直穿着这样的孝服。从浅褐色短上衣的袖笼里露出本色棉布衬衣的两只袖子。一条深色的方巾交叉围在前胸,还系着条围裙,大扣子从背后把围裙结住。她头上总戴着厚实的丝织无边帽,这种式样快要过时了。她坐在木倚上,身子笔直,这位严肃的女店主只是在她抽桦树皮制作的小烟斗时才停下纺车,烟斗里散发出来的烟雾在她四周形成一圈淡淡的烟云。

只要两个孩子一出门,家里就显得十分凄凉!若埃尔·汉森是个诚实的孩子。他年已二十有五,体格健美,像挪威山民一样身材高大,性情豪爽,不说大话,遇事勇为而不冒失。他的满头金发黄得发褐,一对蓝眼睛蓝得发黑。他的衣着更突出了他那不易弯曲的挺拔的两肩,他具有当山路向导的健肺,可以自由呼吸的宽大胸脯,有力的臂膀和适于攀登特勒玛克崎岖山路的双腿。穿上平日的服装,他像个骑士。他的戴肩章的青蓝色礼服贴身适中,胸前交叉着两条长带子,礼服背面的彩色花纹,颇似布勒塔尼的克尔特人的衣装。他的衬衣领子很大、呈漏斗形。他的黄色短裤用带扣松紧带系到膝盖下面。头上戴着褐色宽边帽,帽上还有黑色条纹镶边和红色飘带,腿上宜用粗呢护腿或厚底平跟靴,脚脖子半裸在皮靴的皱皮下面,像是海员穿的长靴一般。若埃尔的真正职业是特勒玛克地区乃至阿尔当瑞深山密林的向导。他叫走就走,不知疲倦,堪与挪威民族英雄、著名的传奇人物神行者罗龙相比。空闲时间他就陪同英国猎人去猎取比赫布里贝群岛(位于苏格兰西部海域。)的雷鸟更肥的一种雷鸟和比苏格兰松鸡更嫩的山鹑。到了冬季,当饿狼到湖面来觅食时,猎人则要他陪着去打狼。夏天是猎熊季节,当大狗熊带着幼熊来吃青草的时候,要想捉到它,往往要翻越海拔一千至一千二百英尺的高山。不止一次,若埃尔由于他有无穷的力气才幸免于难,这种力气使他能抵御野兽的袭击。同时也由于他遇事镇定自若,使他得以脱身自救。

假如没有游客要他去维斯特夫若赫达尔山谷充当向导,又无猎人要他陪同去野地打猎,若埃尔就去照看山上几千米高处的小农庄。汉森太太雇了一个年轻牧人在那里看守十来头母牛和三十几头羊。农庄里只有牧场,没有任何农作物。

若埃尔察性乐于助人,热心服务。特勒玛克所有山村的人都认识他,喜欢他。他自己则无限热爱着三个人,他们是:自己的母亲、表兄弟奥勒和妹妹于尔达。

当奥勒·冈最近一次离开达尔出海捕鱼时,若埃尔觉得十分遗憾,他为自己无力向于尔达提供陪嫁,不能使她的未婚夫留在身边而感到内疚。说实在的,要是他自己习惯海上生活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替表弟出海去捕鱼。小两口开始过日子总得有些钱才行。而汉森太太又没有答应给钱。若埃尔明白她一点也不能挪用家产。因此,奥勒不得不远离家乡到大西洋彼岸去挣钱。当时若埃尔曾陪他到山谷的尽头,一直送他上了贝尔根的大路。分别时两人长时间地拥抱,若埃尔祝他一路顺风,平安归来。而后若埃尔就回家来安慰妹妹,他对妹妹一直怀着做哥哥和慈父般的双重感情。

干尔达当时十八岁。她不像是挪威旅店里普通的女仆,就像人们叫她母亲“太太”一样,人家叫她“小姐”——英国小姐。她那迷人的脸上散着金发,头上戴的那顶便帽微微向后倾斜,并且露出长长的辫子。多么美丽的身段!绿花边红布短上衣合身匀称,衣裳在胸前半敞着,衣服上绣有花纹,里面是白衬衣,衬衣袖口同手腕上的镯子紧挨着。多么优雅的体态!银扣红色腰带提住浅绿的短裙,短裙外面围着各种花色的菱形围裙,下面露出白色长袜,脚穿一双特勒玛克精制的尖头鞋。

是呀!奥勒的未婚妻,她那北欧姑娘的略带忧愁夹着微笑的容貌,确实迷人!看见她就会使人想起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中的那个金发女郎于尔达,她取的正是那位幸福的灶旁仙女的名字。

这姑娘谦逊聪明而又矜持,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优美凤度,她正是以这样的风度接待着过往达尔旅店的客人。这已是旅游界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能同于尔达“拉拉手”——她同所有男女游客一一亲切握手——已经成为具有某种魅力的乐事。

客人对她说:“谢谢招待这顿美餐,吃得非常好。”她就用清脆响亮的嗓音回答说:“为您效劳,欢迎下次光临!

没有比听到这样悦耳的回答更令人高兴的了。

第四章

奥勒·冈出门已经一年了。正如他在信中说过的那样,纽芬兰海域的冬季作业是艰苦的工作。如果赚了,就可以赚到很多钱。虽然那个海域袭击船只的季风几个小时之内可以把整个渔船队毁掉,但是纽芬兰海里鱼儿成群,只要渔民交上好运,就可以使自己的辛勤劳动和出生入死得到巨大的报偿。再说,挪威人都是好水手。他们工作很卖劲。他们沿着海边的峡湾,从克里斯蒂安桑到北角,经过芬玛克的暗礁,经过罗福登海峡,有许多机会熟悉海上风暴。当他们穿越北大西洋来到遥远的纽芬兰渔场时,就表现了他们的大无畏精神。在他们的!七童时代,他们已经领教过咫风的余威对欧洲海岸的袭击,使得他们具有对付纽芬兰的猛烈风暴的能力。但是,现在海上风暴的袭击,他们首当其冲,情况就不大一样了。

挪威人的本领是祖传的。还在汉森家族独揽北欧生意的时代,他们的祖先已是勇敢的海员了。过去他们也许干过海盗行径;不过,当海盗在那个年代是平常的勾当。毫无疑问,自那以后,做买卖己经文明道德多了,虽然有些事情尚待改进。不管怎么说,挪威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勇敢的航海家。奥勒·冈没有背弃祖先的意愿。他学手艺,学会干这些重活,得感谢贝尔根的沿海航行的一位老海员。奥勒的整个童年是在斯堪的纳维亚王国这个最繁忙的港口度过的。他在投身大海之前,他已经是各个峡湾里胆大的淘气孩子了。他掏过海鸟的窝,钓过许许多多可制鱼干的海鱼。后来他当了见习水手,开始在巴伦支海、北海、北冰洋海域航行,就这样在大渔船上航行了几次,二十一岁时当上了水手长。现在他才二十三岁。每次远航归来到下次出海之前,他都回来看望亲人,这是他在世上仅剩的几个亲人了。

他回到达尔,就成了若埃尔名符其实的伙伴,他跟着若埃尔踏遍大小山岗,直至特勒玛克的高原之巅。原野和峡湾很合这个年轻海员的胃口,如果不是为了陪同表妹于尔达,他是从不落在后边的。奥勒和若埃尔之间逐渐建立了亲密的友情。而奥勒对姑娘的感情则采取了另一种表达方式,这也是很自然的。若埃尔对此又怎么会不予以鼓励呢?在全省,他妹妹到哪儿去找性格更讨人喜欢,为人更加忠诚,心肠更加火热的比奥勒还好的小伙子呢?嫁给奥勒,于尔达的幸福就有了保障。在母亲和哥哥的赞许之下,姑娘就任自己的感情自然发展下去。

由于北方人的感情都不太外露,因此不能责备他们无动于衷。不能!这是他们特有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毫无疑问,这种方式也许并不亚于别的表达方式!终于有一天四个人正好都在大厅里,奥勒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一个想法,于尔达。”“什么想法?”姑娘问。“我觉得咱们该结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倒挺合适。”汉森太太加上一句,好像这件事情早就讨论过了似的。“确实,不管怎么样,奥勒,”若埃尔答腔说,“那我自然就要当你的大舅子了。”“是的,”奥勒说,“我的若埃尔,这样一来,我可能就更喜欢你了……”“这是真的吗?”“你瞧着吧!”“我的天啊,我正求之不得呐!”若埃尔说着,紧握奥勒的手。“这么说,就算说定了,于尔达?”汉森太太问道。“是的,妈。”姑娘回答说。“你想得对,于尔达,”奥勒又说,“我爱你已经很久了,可一直没敢说出口。”“我也一样,奥勒。”“我是怎么爱上你的,我却说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也许,于尔达,是因为看到你长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能干吧……”“你说话离谱了,我亲爱的奥勒!”“不,我可以把一切全都告诉你,不会让你脸红的,因为这是真的!汉森太太,难道您没察觉我喜欢于尔达吗?”“有一点。”“你呢,若埃尔?”“我?……看得很清楚!”“说实在的,”奥勒微笑着说,”你们早就应该告诉我呀!”“那你出远门的事儿呢,奥勒?”汉森太太问道,“刚结婚就出门,你不会觉得太难受吗?”“等结了婚再要出门是很痛苦的”,奥勒回答兑,“因此,那时我就不再出门了。”“你不再出门了?”“不了,于尔达,难道我能够长年累月离开你吗?”“这么说,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出海啦?”“是的,不过,要是有点运气的话,这次出海将会给我带来一点积蓄,因为埃尔普兄弟已经正式爵应给我整份的股份……”“他们是正直的人!',若埃尔说。“他们是最好的人,',奥勒回答说,“贝尔根所有的海员都十分了解他们,尊敬他们!',“我亲爱的奥勒,”于尔达说,“当你不再出海的时候,你打算干什么呢?”“那好办,我就给若埃尔作伴。我有一双好腿,如果光靠两条腿还不够的话,我可以逐步锻炼自己,找点事干。而且,我还想到一件事,这件事也许还不坏。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建立一个来往于德拉芒、贡斯堡和特勒玛克的山村之间的邮政服务站呢?这些地方交通不方便,邮件来往也没有固定时间,要是干起来也许还是有钱可赚的。总之,我有些打算,还想……”“还想什么?”“没什么!等我回来以后咱们再看吧。但我可以预先告诉你们:我将竭尽全力使于尔达成为本地最受人羡慕的妻子。是的旦我决心做到这一点!”“噢,奥勒,你知道,那是很容易做到的!”于尔达说着向他伸出手来,“你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一半了吗?有哪个家庭的幸福能和我们达尔的家相比呢?”

有一阵子,汉森太太转过头去。“这么说,事情就这样谈妥了?”奥勒以一种欢喜的概气强调说。“是的。”若埃尔回答说。“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没了。”“你将来不会后悔吗,于尔达?”“决不会的,我亲爱的奥勒。“至于结婚的日子,我想还是等你回来以后再定吧。”若埃尔又加了一句。“好吧,不过如果一年之内,我还没有回来领于尔达去默尔教堂举行婚礼的话——在那儿我们的朋友安德烈森牧师是不会拒绝为我们做最良好的祈祷的——那我一定是遭到不幸了。

于尔达·汉森和奥勒·冈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再过八天,年轻的海员就要去贝尔根登船起岸了。但是在分手之前,这对情人按照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动人习俗举行了订婚仪式。

在挪威这样一个纯朴、讲究礼仪的国家里,最普遍的习惯是结婚以前先订婚。有时婚礼甚至要等两、三年后才举行。这岂不令人想起基督徒最初的礼仪吗?但是,别以为订婚只是男女双方立下誓言,靠得住靠不住全看双方是不是真心实意,不!它的约束力要大得多。如果说订婚没有法律效力,那至少也得得到不成文的法律——风俗习惯的认可。就于尔达和奥勒的情况而论,只要安排一个仪式,请安德烈森牧师来主持一下就行了。在达尔邻近大部分山村中都没有牧师。挪威有些地方称为“礼拜日城市”,那里才有本堂神父在执事。那儿是教区的大户人家举行祭礼时聚会的地方。他们在那儿设有临时住所,每逢他们前去履行宗教义务时,就在那儿小住一天。离开那儿,就像朝圣归来一般。达尔确实有一座小教堂。然而,只有在应人邀请的情况下牧师才会光临,而且总是主持私人举办的仪式,从来没有公众性质的仪式。

好在离默尔并不远。从达尔到坦很湖顶端不过十公里路程。至于安德烈森牧师,他是个乐于助人、能走善步的人。

安德烈森牧师以双重身份——神父和汉森家的朋友——应邀参加订婚仪式。很久以前,汉森一家就认识他,他也了解这一家。他是看着于尔达和若埃尔长大的。他喜欢这兄妹俩,也喜欢这个叫奥勒·冈的“年轻的老水手”。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样的婚姻更使他高兴的了。这件事也会使维斯特弗若赫达尔整个山谷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

于是,有一天的大清早,天上还飘着细雨,安德烈森牧师就披上斗篷,带上皱纱领巾和经书动身了。若埃尔到半路上去接他,陪他来到达尔。不难想象他在汉森太太的旅店受到热情的招待,并且被安置在一楼漂亮的客房里。新鲜的刺柏树枝散发出的芬芳使室内香气扑鼻,如同进入教堂一样。

第二天清晨,达尔小教堂的门打开了。面向牧师和经书。当着一些朋友和旅店邻居们的面,奥勒宣誓娶于尔达为妻,于尔达宣誓嫁与奥勒,他们将在年轻水手即将进行的最后一次旅行归来之后完婚。要等一年,时间是漫长的。但是,如果双方互相信得过,日子还是好过的。

现在,如无重要原因,奥勒是不能离弃已经成为他的未婚妻的于尔达了。她也不能背弃自己向奥勒立下的誓言。如果奥勒没有在订婚以后几天就立即动身的话,他本可以享受订婚给他带来的权利:在他认为适宜的时候去看望姑娘,在他高兴的时候给姑娘写信,甚至可以在姑娘家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跟她手挽手地出去散步。遇有节日或别的什么庆典活动,他可以优先要求跟姑娘跳舞。但是奥勒·冈不能不去贝尔根。八天以后,子爵号就开往纽芬兰捕鱼去了。现在,于尔达只有盼着来信了,她的未婚夫曾答应通过欧洲各国的邮局给她寄信。

信倒不少,但总是叫人等得心焦时才能收到。不过,这些来信给奥勒走后郁郁寡欢的家里带来了一点安慰。一路上都是顺风,捕鱼很有收获,利润将是大大的。而且每封信的末尾,奥勒总是谈到某个秘密,谈到这个秘密可能给他带来的财富。于尔达非常想了解这个秘密,汉森太太出于别人无法猜度的原因也很想知道这个秘密,汉森太太越来越愁容满面、焦虑不安和沉默不语了。而且有一件事更增添了她的忧虑,但她对儿女却守口如瓶。

这事发生在奥勒最近一封来信到达的三天之后,即四月十九日,汉森太太一个人正从锯木厂回来——她是去那儿向工头朗格兰订购一口袋刨花的——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一个外地人上前和她搭活。“您就是汉森太太吗?”那人问。“是的,”她回答说,“我不认识您。”“噢!这无关紧要里”那人接着说,“今天早晨我从德拉芒来,我还要回去。“从德拉芒来?”汉森太太急切地问。“难到您不认识住在那里的一位名叫桑戈伊斯的先生吗?”“桑戈伊斯先生!”汉森太太重复了一遍。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是的。我认识他!“是这样的,桑戈伊斯先生知道我要来达尔,他就请我替他向您问好。“那……没有别的事啦?”“没什么事,只是让告诉您一声,他可能下个月来看您!——汉森太太,祝您健康,晚安!

第五章

奥勒的几次来信都谈到他回来以后会发大财,这给于尔达的触动很大。诚实的小伙子究竟把希望寄托在什么上面呢?于尔达一时还猜不透,但她急于想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迫不及待的心情是可以谅解的。难道她只是无缘无故的好奇吗?完全不是。这个秘密跟她有点关系。老实淳朴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奢望,她对未来的憧憬也从没想到别人说的发财致富。对她来说,有奥勒的爱就足够了,永远心满意足了。即使财神爷找上门来,她不会感到特别的高兴。如果财神爷不来,缺了它,她也不会怎么难过。奥勒最后一封信寄到达尔的第二天,于尔达和若埃尔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个问题,就同别的问题一样,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那天,若埃尔说:“不,这不可能,妹妹!你必定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吧?”“我……对你隐瞒?”“对,奥勒走时没跟你提到他的秘密,这不可能吧?”“他对你提到过吗,若埃尔?”于尔达反间道。“没有,妹妹。不过,我可不是你呀。”“不,你就等于我,哥哥。”“我不是奥勒的未婚妻。”“差不了多少,”姑娘说,“如果他遭到某种不幸,回不来了,你会跟我一样难过,跟我一样伤心落泪。”“啊!妹妹,”若埃尔答道,“我可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说什么奥勒回不来了,你这说的是真心话吗,于尔达?”“不,当然不是,若埃尔。但是,我不知道……我有些预感……不祥的梦!”“亲爱的于尔达,梦总是梦!”“当然。但梦是从哪儿来的呢?”“梦是我们自己做的,不是上帝托的,你担心害怕,这种心情会使你睡觉做梦。尤其是当你热切盼望某件事情,而你的愿望即将实现的时候,往往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我知道,若埃尔。”“的确,我原来以为你坚强得多,妹妹。是的,刚毅得多!怎么回事呀,你刚刚收到奥勒的来信,信中还说子爵号一个月内就会回来,怎么你的头脑里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是在心里,若埃尔。”“现在己是四月十九号了。”若埃尔接着说,“奥勒该在五月十五日至二十日之间回来。因此现在着手做结婚的准备工作也不算太早了。”“你这么想吗,若埃尔?”“我是这样想的,于尔达!我甚至认为,我们现在动手也许太晚了,想想吧!这次婚礼不仅要使达尔,而且要使附近的山庄也感到高兴。我想把它搞得热热闹闹的,这一切都由我来安排好了旦”一般说来,在挪威乡下,尤其在特勒玛克,举行这类仪式可不是一件小事,没有一点声势是不行的。当天,若埃尔就去找母亲商量。这是在汉森太太遇见一个人告诉她德拉芒的桑戈伊斯即将来访以后不一会儿。她当时正感到惊恐不安。她来到大厅,坐在扶手椅上出神,心不在焉地转动着纺车。若埃尔看得清楚,母亲比平日更加忧心忡忡;但谁要问她,她总是说“没有什么”。现在,她的儿子想跟她只谈谈于尔达的婚事。“母亲,您知道,奥勒的上一封信说,再过几个星期,他可能就会回到特勒玛克来了。”“但愿如此,”汉森太太说,“祝愿他按时归来!”“我们把结婚的日子订在五月二十五日,您看没有什么不合适吧?”“我没意见,只要于尔达同意就行。”“她已经同意了。现在我想问问您,母亲,您的意思是不是把婚礼办得体面些?”“办得体面些,是什么意思?”汉森太太问,眼睛没有离开纺车。“我想,如果您同意的话,母亲,不用说,仪式要同我们在山村的地位相称。我们应该把熟人都请来,如果客人多,家里住不下的话,邻居们都会乐于安排他们的住宿的。”“都打算请谁呀,若埃尔?”“我想,应该把默尔、蒂乃斯、邦布勒的朋友都请来,这由我来张罗。我还想,贝尔根的船主埃尔普兄弟的光临也会给我们脸上增光,我再说一遍,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就请他们来达尔过一天。他们都是正直的人,他们很喜欢奥勒,我肯定,他们一定会来的。”“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操办吗?”汉森太太说。“我认为有必要,母亲,即使对达尔旅店也是有好处的,据我所知,自从父亲去世以来,旅店的名声没有下降。”“没有下降,……若埃尔,是没有下降。”“起码保住父亲在世时的声望,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吗?因此,我觉得,把妹妹的婚事办得热闹一点会有好处的。”“好吧,若埃尔。”“另外,于尔达是否也应该准备起来,以免到时措手不及?对我的这个想法,母亲,您有什么意见?”“该准备什么,你们就准备起来吧!”汉森太太说。

也许人们会觉得若埃尔过于性急了一些,等奥勒回来以后再定结婚日子,再作准备,或许更好些。但是,如他所说,做一件,是一件;早做好,早放心。再说,准备结婚的各种琐细事情可以分散于尔达的心思。重要的是不让她的预感占据上风,何况她的预感也没有什么根据。

首先要考虑的是请女傧相。但是,不用担心,已经挑选好了。她就是邦布勒的一位可爱的小姐,于尔达的知心朋友。女傧相的父亲厄尔姆博埃是本省最大的一个村庄的头头。这位正直的先生也有一定的财产。很久以来他就赞赏若埃尔性格宽厚,而且应该说,他的女儿西爱格弗丽达也同样喜欢他。因此,西爱格弗丽达给于尔达当完傧相以后,可能就在近期内轮到于尔达给西爱格弗丽达当傧相了。在挪威有这样的事。当女傧相这种美差往往专门留给已婚的女子。所以,西爱格弗丽达以傧相的身份来给于尔达·汉森帮忙,虽有点例外,但对若埃尔却是有利的。

新娘和女傧相的一大问题是婚礼那天穿什么衣裳。

西爱格弗丽达,十八岁的金发女郎,长得非常漂亮,坚决要在婚礼上露一手。她收到于尔达的一封短信——若埃尔坚持要把信亲手交给她——她就赶紧张罗这件令人费心的事情。

实际上就是那么一件短上衣的问题。这件上衣要有调配得当的绣花图案,并且能紧紧裹住身子,就像把它装在景泰蓝瓶里一样。而且,有人还说要做一条罩在许多衬裙上面的长裙,衬裙的数目要同西爱格弗丽达的财产相配,但又不能影响她那苗条的身段。至于佩戴的首饰,真够费事的,要挑选镶珠的银丝项链中间那块饰徽、镀金的银质或铜质的上衣别针、作为活动的心形坠子的圆片,别衬领的双紧扣、垂着四条小链的毛织的或红丝的带有小球的腰带、碰在一起时发出悦耳声音的戒指、镂空银质耳环和手镯,总之,是些乡下人用的全部金银珠宝。其实,金子只有薄薄的一层,银子只是镀锡,金银工艺是骗人的货色,珠子是玻璃吹制的,钻石只是水晶玻璃!然而这一切都应该叫人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必要时,西爱格弗丽达还会去光顾克里斯蒂亚尼亚的贝内特先生的琳琅满目的商店呢。她的父亲也不会反对她这样做。绝对不会!善良的父亲巴不得女儿那样做。何况西爱格弗丽达通情达理,不会把父亲的金钱全都花光的。总丽言之,特别重要的是,到那一天,要让若埃尔觉得她美貌超群。

于尔达也少不了折腾一番。风俗严厉无情,新娘子挑选结婚的穿戴困难颇多。

于尔达将要剪去露在少女软帽外面扎着头绳的长辫子,解下兜住围裙、扎在鲜红的裙子上方、安有搭扣的雅致的腰带。她将取下奥勒出发时送给她的订婚头巾以及挂着一个个皮制小绣包的饰带,小绣包里装着短把银匙、刀子、叉子和针线盒——一个女人居家常用的种种玩艺。

不,这些东西用不着了。举行婚礼那天,于尔达的头发将自由地披在肩上,因为她的头发十分茂密,没有必要使用头发稀疏的挪威姑娘滥用的麻绳去扎头发。总之,无沦她的衣裳或首饰,于尔达只要打开母亲的箱子就都有了。实际上,这些结婚穿戴都是代代相传的。因此人们又可以看见那些古老的绣金短上衣、丝绒腰带、单色或五颜六色的调裙、细呢袜、金项链和花冠——这种斯堪的纳维亚著名的花冠,用漂亮的镀金纸板做的花冠,保存在最严实的衣柜里,四周刷毛上翻,点缀着许多明珠或树叶。总之,同欧洲其他国家的桔红花冠很相似。毫无疑间,这个光彩夺目的花冠,以及精细的金银首饰、声音清脆的坠子、色彩鲜艳的玻璃珠子,必定会把于尔达的脸庞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有些人说的,“头戴花冠的新娘”会给新郎的脸上增光。新郎穿上耀眼的结婚礼服,跟新娘配成天生的一对——新郎的服饰有软软的毡帽,银扣很密的短礼服,插着笔直花冠的硬领衬衣,丝绒镶边的背心,用串串绒球紧扎在膝盖上的短裤,淡黄色的靴子,腰带上的皮刀鞘,里面插着斯堪的纳维亚式的佩刀,真正的挪威人总是随身带着的玩具刀。

因此,新娘和女傧相各自都有许多事情要认真地准备。要想在奥勒·冈回来之前准备完毕,几个星期的时间是不算太多的。如果奥勒比预料的日期提前回来,而于尔达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本人是不会埋怨的,奥勒也不会埋怨。

四月下旬和五月上旬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了。若埃尔利用向导工作的空闲亲自登门去邀请客人。人们发现他在邦布勒有很多朋友,因为他常到那里去。如果说他没有去贝尔根邀请埃尔普兄弟,起码他给他们寄去了邀请信。并且,跟他想的一样,两位正直的船主热情地接受了邀请,准备前来参加子爵号年轻的水手长奥勒·冈的婚礼。这时已经是五月十五日了。人们时时都盼着看到奥勒从马车上走下来,打开大门,用快乐的声音喊道:“是我……我回来啦!”

还得有点耐心才行。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要打个招呼,西爱格弗丽达就可以盛装打扮出场了。十六日和十七日,没有消息,信差也没有带来纽芬兰的信件。“用不着感到奇怪,妹妹。”若埃尔总那么说,“一艘帆船总会有些耽搁。跨越圣·皮埃尔·米克隆到贝尔根的海域需要很长时间。啊!子爵号要是一艘汽船,我是该船的机器多好呀!我会顶风破浪把船驶向岸劲,哪怕靠港时会爆炸也在所不惜,”他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到于尔达的愁思日见增长。

特勒玛克的天气很坏。寒风席卷高坡的原野,这风是从西方,从美洲吹过来的。“这风也许有利于子爵号的航行!”姑娘时常叨念说。“当然,”若埃尔说,“不过,如果风力太强,可能就会有所妨碍,使子爵号不得不对付台风。到了大海上,由不得自己!”“这么说,你不着急啦,若埃尔?”“不,于尔达,不着急!这很伤脑筋,不过耽搁些日子是平常的事。不,我不着急,确实没有必要着急!”

十九日,旅店里来了一位旅客,他要雇一名向导。他要求向导走山路,把他领到阿尔当瑞边缘地区去。虽然若埃尔很不愿意把于尔达一个人留下,但是他不能拒绝给人带路。他要外出最多四十八小时,他指望回来时能见到奥勒。实际上,小伙子心里已经感到很不安了。应该说,早上出发时,他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恰好,次日午后一点来钟,有人来敲旅店的门。“是奥勒吧!”于尔达喊了起来。

她走去开门。

门外有一个穿着旅行外套的男人,还坐在马车的座位上,于尔达一看,是个生人。

第六章

“这里是汉森太太开的旅店吗?”“是的,先生。”于尔达回答说。“汉森太太在家吗?”“不在,不过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么?”“一会儿就回来,您有什么话要对她说?”“没有,我没有什么要对她说。”“您是不是要一个房间?”“对,要店里最好的房间,”“要不要给您准备晚饭?”“尽快准备,务必摆上最好的饭菜。”

以上就是于尔达同这位旅客的对话,当时这位旅客还没有从马车上下来。他是乘着马车经过挪威中部的森林、湖泊和山谷来到特勒玛克中心地区的。

人们了解马车的作用,这是斯堪的纳维亚人特别喜欢的交通工具。两根车辕中间驾着毛色泛黄、身有花纹的马匹,马嚼子不是从嘴巴里穿过去,而是套在鼻子上面;两个薄薄的大轮子,没有弹簧的轮轴上有一个涂有色彩的小车厢,车服里勉强坐得下一个人;没有车篷,没有挡泥板,没有踏脚板;车厢后面有一块小板,驿站跟班就呆在那里。整个马车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两个车轮就像是两个蜘蛛网。坐上这种原始的马车,走十五至二十公里路程再换马,都不会感到过于劳累。

看见旅客的手势,小伙子就过来牵马匹。这时,那人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从他的情绪不好而发的牢骚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下车还有点费劲。“我的马车可以停入车库吗?”他站在门坎上粗声粗气地问。“可以,先生。”于尔达答道。“还得给我的马喂点草料吧?”“我会叫人把草料放到马厩里的。”“叫他们好好照料!”“那是一定的。请问您是不是打算在达尔待几天?”“我不知道。”

车子和马匹被拉到小库房里。库房就建在围墙里面,靠近山脚的绿树丛中。这是客店里唯一的马概兼车库,但已足够供旅客们使用了。

不一会儿,那位旅客就按他自己的要求,被安置在最好的客房里。他脱下外套以后,就到烧得正旺的干柴火前去烤火了,这火是他让人在房间里生的。与此同时,为了迎合他的怪脾气,于尔达吩咐女帮工给他准备最好的饭菜。女帮工是近郊的一位壮实的姑娘,每逢夏天,她就到店里来帮着做饭和干些粗活。

新到的客人虽然年过六旬,但还是个很结实的男子。他是个瘦子,有点驼背,中等身材,头部瘦削,脸上无须,鼻子尖尖,小小的眼睛在大大的眼镜框后面流露出尖刻的目光,额上常有皱纹,两片薄薄的嘴唇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再加两只贪婪的长手,完全是一副放抵押债或放高利贷者的嘴脸。于达尔预感到这位旅客不会给汉森太太的旅店带来什么好事。

他是挪威人,这是肯定无疑的;在斯堪的纳维亚人中间,他算是俗气的一类。他的旅行装束包括:一顶宽边帽,一套白布衣裳,胸前开扣的上衣,短裤的裤管在膝盖上用皮带扣住,外面披着棕色的羊皮夹袄。因为在特勒玛克的高原和山谷,傍晚和夜里天气仍然很冷。

至于这位旅客姓甚名谁,于尔达还没有问。但是她很快就会知道的,因为他必须在旅客登记簿上签名。

这时,汉森太太回来了。女儿告诉她来了一位旅客,他要吃最好的饭菜,要住最好的房间。至于他在达尔逗留儿天,于尔达不得而知,因为他对此只字不提。“他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汉森太太向,“没有,妈。”“也没有说他从哪儿来?”“没有。”“大概是个普通的游客吧。麻烦的是,若埃尔投有回来,不能为他效劳。如果他要一名向导,我们怎么办呢?”“我看他不是游客,”于尔达说,“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先生。”“如果不是游客,他来达尔干什么呀?”与其说汉森太太是对女儿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而且语气中流露出某种不安的情绪。

这个问题,于尔达答不上来,因为关于客人自己的打算,他没有一点透露。

这位旅客到达旅店一小时以后,便来到同他的房间相邻的大厅里。看见汉森太太在那儿,他就在门坎上停留了一会儿。

很明显,女店主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女店主。于是,他向女主人走过去,从眼镜上方端详了一番以后,说:“我想是汉森太太吧?”说话时他的手连戴在头上的帽子的帽檐都没有碰一下。“是的,先生。”汉森太太回答说。

同她女儿一样,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也感到浑身不舒服,这一点想必他也察觉到了。“这么说,达尔的汉森太太就是您喽!”“正是,先生。您有特别的事情跟我谈吗?”“没有。我只是想认识认识您。我不是您的客人吗?现在,请关照他们尽早安排我吃晚饭。”“您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于尔达说,“请到饭厅进餐吧。”“好吧。”

说完,他就朝于尔达指的那扇门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就在靠窗的一张干干净净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晚饭是肯定做得好的。任何游客,甚至那些最难侍候的游客也挑不出毛病来。然而这位急躁的家伙还是指手画脚,没有一句满意的话。人们不禁要问,他这样挑剔,是因为他的肚子有毛病,还是他的脾气不好?樱桃醋栗汤,鲜美可口,他只喝了一半,蛙鱼和腌鱿卜鱼,他只用嘴唇沾了沽。生火腿,非常鲜嫩的半只母鸡,佐料很好的蔬菜,他都不喜欢,圣·于连酒和小瓶香槟酒,虽然都是地道的法国老窖,他也不满意。

这顿饭吃完了,他对女店主还是没有一句感谢的话。

吃过晚饭,这个粗鲁的家伙点上烟斗,走出饭厅,到马昂河畔散步去了,一到河边他就往回走,两眼直盯着旅店。他好像是在研究旅店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仿佛要给旅店估价。他还数了数有儿道门、几扇窗,甚至走到作为房屋支柱的横梁旁边,用小刀的刀刃在上面刻了两三个口子,好像是想了解了解木头的质量和完好的程度。他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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