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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7 18: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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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折火一夏

出版社:读客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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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

旧人试读:

黎念站在停车位旁边,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她套着一件晚礼服,外面罩一件长至膝盖的大衣,没有戴围巾,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清楚感受到北方冬天彻骨的凉意。

面前这辆宝蓝色的流线型跑车不按常理出牌,停在她的车尾,挡住了她要取车和倒车的脚步。而在十五分钟前,商场的前台小姐通过广播,声音甜美地请这辆车的车主到停车场来一趟,可至今却依旧没人回应。黎念的嘴唇抿得死紧,心里早就把这个车主诅咒了一百八十遍。

无聊的等待。当黎念百无聊赖地从“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数到“十只青蛙十张嘴,

十只眼睛四十条腿”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男人从商场的旋转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深色大衣前襟半敞,露出雪白的衬衫立领,那个人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幅稳慢,双腿在随风扬起的衣角后显得格外修长,比例属上品,远远看过去,那份与众不同的卓然气质中竟然还透着某种隐隐的熟悉。

黎念突然间感到了不安,有一瞬间几乎想要逃跑。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他慢慢走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因为太过专注,甚至已经忘记了寒冷。

而等他走进她的视野内,黎念刚刚准备要发作的脾气,陡然全部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这个人在她面前站定,简单又不失雅致的着装,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傲慢的姿态,以及嘴角那一点儿淡淡的熟悉又可恶的笑容,统统都让黎念感到不舒服。

而其实,他越舒服,她就越不自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定律,一直没有变过。

他只是在淡淡地瞧着她,眼神没热度,也不打算开口。面前这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用他那种独到的眼神瞧着你,你便能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处于弱势甚至感到难堪。

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黎念彻底回过神来,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凉意。她甚至打了个寒战,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戴着墨镜,并且墨镜十分大,足以模糊他对她真实表情的判断。“这位先生,麻烦把你的车子挪一下,我赶时间。”

黎念面无表情地说完,他却没回答,只是垂着睫毛,依旧用那种专属的慢条斯理又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神细细瞧着她。

黎念的脸上摆出了万年不变的微笑:“先生,您的车子挨着我的太近了,我进不去。”

依旧没有反应,面上表情半点没变。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拧起眉毛,虽然压低了声音,火气却早已满溢在了空气里:“安铭臣,你有完没完?”

他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被她反应敏捷地躲开,眼神里带足了戒备。安铭臣不以为意地收回去,声音慢吞吞:“要去哪儿?”

黎念扬起下巴:“要你管?”“你已经

个多月没有回过宅子了。”安铭臣想了想,“确切地说,是一百零

天。”

黎念继续冷着一张脸:“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她颈间璀璨的项链,精致的手袋,以及得宜的妆容,接着视线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睛上:“你要去参加晚宴?”“请把车子弄走,谢谢。”“你自己开车过去?”“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狭长漂亮的眸子眯了眯,口气一下子冷了好几个调:“你是鹦鹉吗?”

黎念死死咬住唇,眼睫毛动了动,抓紧了手袋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安铭臣却以更快的身法挡在她面前,面色明显寒下来,沉声说:“连个招呼都不打?黎念,这不是待客之道。”“安铭臣,你好。安铭臣,再见。”黎念讥诮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打发他一边扬手去唤不远处的计程车。甩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轻巧地绕过他,快速闪进了甚至还没有停稳的计程车内。

黎念通过计程车的后视镜回看,安铭臣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正在接电话,侧颜很漂亮,是敛起眉眼的模样。

假如他一直一动不动保持安静,那副模样将是绝对的养眼。一双桃花眼,眼尾狭长而上挑,有时甚至会略显邪气。即使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也会泄露出一丝勾魂的意味以及主人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

安铭臣笑起来眼角则会有一缕笑纹,微微侧过头,看起来会煽情又温柔,假如再戴上一副无框眼镜,便会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似乎斯文而无害。

不过还有个词叫衣冠禽兽。在黎念的眼里,安铭臣无疑是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

把她身上的锐气一丝丝拔光,是安铭臣与黎念新婚后挖掘出来的新乐趣,也是黎念对安铭臣恨到咬牙的原因之一。

这个人两年前跟她结婚,从一年半前,黎念就一直在费尽心机地要离婚。

黎念今年的新年愿望有三个:第一,和安铭臣离婚;第二,和安铭臣离婚;第三,还是和安铭臣离婚。

而如今三百

天只过去了不到八分之一,她就已经开始有些沮丧。

目的地早已有人在等候。黎念收拢大衣下摆,下车便听到了一声笑:“说了我去接你吧,你非要自己开车过来。自己就自己来吧,可你坐出租车过来又算什么事?”

黎念只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的台阶,没留神一只手掌已摊开在她面前。黎念看了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顺势挽过手臂,决定用赞美来转移一下注意力,“韩道学长,你今天打理得格外帅气。”“哟,嘴变得越来越甜了啊。”韩道笑了一声,却没有被糊弄过去,“你自己的车呢?”

黎念暗叹一声,做过律师的人观察力就是不一样。她收敛了目光,随口说了句:“出了点儿问题,停在宾尼商场了,打算明天再去取。”

而在一个小时后,黎念端着一杯果饮站在衣香鬓影中间,眯眼望着远处那道不算陌生的颀长身影,只觉得她今天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室外北风狂作,室内温暖如春。众人大多西服革履,一丝不苟的可以直接参加婚礼,独独安铭臣穿着一件半休闲衬衫,领口解开至锁骨处,真丝衣料贴身滑下来,勾勒出一幅动人的慵懒美男图。

而此刻安铭臣的臂弯里还挽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美人花,正端着酒杯,对着面前交谈的人微微颔首,微微眯起的眸子中透着诚恳的兴致和盎然的笑意。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假如他愿意,他可以让你相信他对你有绝对的诚意。假如他更愿意一点,他甚至可以让你相信他是绝对忠诚的,并且只对你一个人。

不过也只是假如。规则是他随心操纵,最终解释权仍归他所有。忠诚的保质期和蜉蝣的生命一样短得可怜。这样嚣张跋扈的人,黎念只想离得他远远的。

灯光熠熠下,黎念挽住韩道的手臂,也在巧笑嫣然,至少表面上笑得甚至比安铭臣还要灿烂。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幼稚地同他来比较。她只知道自己紧张得已经口干舌燥,十分钟里有

分钟都在筹谋着想要逃跑。

韩道在送走一个人后,突然回头冲她笑:“我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你很紧张吗?”

看出黎念脸上略微的尴尬,韩道半开玩笑地打趣:“见着狗仔了?不应该的吧。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没可能进来啊。”

黎念在心里喃喃“比狗仔还麻烦”,眼角余光再次瞥到那张含笑的熟悉脸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随之扬起一个微笑:“没事。我先去趟洗手间。”

黎念几乎是顺着墙角溜出去的,悄无声息像是做贼一样,生怕会惊动某个人。然后她黑着脸在外面冻了

几分钟才又百般不情愿地走回去,却在一抬眼的瞬间,头“嗡”地一下变成了两个大。

韩道和安铭臣站在一起,显然是相谈甚欢的模样。黎念第一直觉就是把刚刚迈回来的步子再原封不动地收回去,那边韩道却在安铭臣的提点下回了头,然后便扬手招呼她过去。

黎念头皮发麻,只好扯出一个标准笑容,定了定神,慢吞吞地走过去。她一走近就被韩道拉到身边,这一动作让她的头更加大。

韩道却恍若未觉,只笑着介绍:“这是安铭臣安董,我的合作伙伴。T市精英里的精英,瑞尔的老板。这是黎念,我的小师妹,刚从演艺圈出道一年多。”

黎念敢打赌,安铭臣此刻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绝对是在讽刺。

安铭臣扫了扫他们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笑得越发花枝招展,手臂自后方环住身边美女的腰身,慢慢游移,一扬下巴,谈话却很是清淡有礼:“黎小姐比电视上更加漂亮。半个月前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黎念快被他恭维得吐血。安铭臣一贯高傲得像只孔雀,何时这样赞美过别人。他依旧是在讽刺,用他独有的安氏方式,百分之百。“您真是过誉了。瑞尔越做越大,您的实力才是不可小觑。”黎念扬着下巴,陪着他一块儿作秀。不过真算是不容易,安铭臣竟然还知晓她去了电影节,她还以为他除了财经和金融以外对其他新闻视而不见两耳不闻呢。

安铭臣却点点头,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赞美。他眯着眼扫了扫她,并不说话。“萌萌,”他突然间又开了尊口,口齿清晰地唤着身边美人的名字,低下眉眼柔声细语,“你刚刚不是还说想要一张和黎大明星的合影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他微微侧着头,嘴唇几乎是贴着美人的耳垂。黎念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位萌萌脸上微微现出的红晕。

祸害。黎念总结陈词。

美人把他的袖子绕得越发紧,像是攀岩的蔓藤一般依偎在他身上,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黎念。

黎念最受不了别人这样的目光,明明她才是那个无辜中枪的受害者,却好像她是个陷害别人的罪人一样。于是还没等坚持一分钟,已然缴枪投降。

和安铭臣打交道能折寿,这是黎念很早就形成的认知。等他们走开,她的肩膀顿时垮了一半,好半天都没有歇过来。

并且安铭臣离开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趁着韩道没有注意,张口无声地对她说了几个字。

黎念的回应是斩钉截铁地别过头,拒绝去猜他的意思。

她去了餐饮长桌上挑东西吃,但是在这里也不得安宁。

八卦无处不在。黎念独自慢慢品着甜点,旁边有人在用不小的“小声”交流观点:“你们猜,安铭臣今天晚上带在身边的那个萌萌,还能坚持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只有一晚上?”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人嗤嗤笑起来,捂着嘴说得笃定:“反正不管再坚持多久,都不可能坚持到成为安太太。”

有人往下接话:“阿捷你不要因为安铭臣把你甩了就看他身边的任何女人都不顺眼,瞧瞧人家那傲人的胸围,那楚楚动人的脸和那装得完美的性格,你能比得上吗。”

一石二鸟。这张嘴巴可真够毒的。

很快前者便反驳:“喂,这么说话,到底是我看不顺眼还是你看不顺眼呀。”

一二三。单单这个宴会大厅内,安铭臣就已招惹了三个人。假如算上她在内,那一共就是四个。

黎念十分无聊地想,驱使他这么乐此不疲地搜集美人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而她又是何德何能,受到他那么浩大的眷顾,竟然肯给她戴上一个安太太的桂冠。

而明明绯闻满天飞,却又没有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流出,甚至目前对外表示的婚姻状况都是未婚。这是她认为目前为止安铭臣做过的唯一半件好事。

之所以说是半件,因为他本就可以至今都是未婚,却在两年前无端让她被迫中奖,强行在民政局签字画押。

黎念刚把盘子放下,就感到手机在震动。一条短信,来自那位被八卦了一晚上的男人:“今晚一起回家。”

其实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安铭臣的号码。无奈他的号码实在太好记,除了6就是9,让人想忘记都困难。

黎念提起一口气,不远处安铭臣的表情清清淡淡,垂着眼正对萌萌说着什么,就像是突然有了感应,突然抬起头对住她的眼神,见到她一脸恼火,表情纹丝不动,又低下头去低声说话。

黎念将手机扔回口袋,埋头继续吃东西。

过了片刻轻缓舞曲响起,衣着亮丽的美人纷纷娇笑着滑入大厅中央,舒展身体开始旋转。黎念依旧在低头吃东西,没留神被人突然握住了手腕。

她几乎是没有多想就一个肘击过去,对方却对她的套路驾轻就熟,轻轻巧巧避过去。黎念终于抬起头,安铭臣也顺势收了手,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轻轻弯腰,微微笑着邀请:“黎小姐,一起跳支舞好吗?”

两个人都各自算是八卦对象,如今竟被凑到一起,立即就招惹了众多探究目光。黎念垂眼想了一会儿,突然扬起脸,灿烂地笑着:“好。”

她把手搁在他的掌心中,慢慢跟随他走向大厅中心。她的裙摆很长,让她低着头也看不到脚下的路,所以就在中间十分理直气壮地暗暗踢了他一脚。

而她长长的裙摆,也让其他人无法看到她的小动作。

她尖尖的金色鞋跟踢过去,安铭臣明显顿了顿,很快就转过身,一手钩住她的腰肢,然后就是一个旋转。黎念顿时被转得头晕眼花,再回神时便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透过布料传了过来,让她有种不适的心悸。

黎念开始有些后悔今晚的礼服太服帖,贴身勾勒出小腹以上所有曲线,安铭臣如今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目光,让她顿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穿一样无所遁形。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这件裙子一点儿都不好看,衬得你脸白得就像是只女鬼。”

黎念气得再次踩过去,被他再次以海底捞月的姿势躲开,并且还顺便摆了她一道。黎念再站直身体的时候,简直头昏眼花。

她头发上的那根簪子几乎快散开来,黎念气急败坏,看到安铭臣那张可恶的淡淡的笑脸,又拼命告诫自己深呼吸。

忍。

忍不了就继续忍。

安铭臣的拇指突然在她的布料上细细地画起圈来,让黎念猛地一动,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衬衫,拧起眉毛瞪了他一眼:“停手。”

安铭臣很听话地罢手,曼声说:“韩道。我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他。”

黎念忍不住低低嗤了一声:“我以前跟你提起过谁?”

安铭臣继续慢吞吞地说:“路渊。”

这两个字仿佛定海神针,黎念所有喉咙里的诅咒都停下,身体一僵,极快地冷了脸:“闭嘴。”“死人在心里的位置一般都摆得比较高,高到除非另一个人也死了,否则活人永远也看不到其他。”安铭臣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态度加上慢条斯理的语气,让人不能确定他说这话的真实目的。黎念也不想过度惹怒他,趁着一曲停下,摔开他的手转身欲走,却又被安铭臣拽住了手。

她垂下眼看了看被他握住的四指,安铭臣仍旧没有自觉要放手,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记得今天晚上跟我回家。”“不。”“恐怕由不得你。”黎念使劲挣脱,反倒被他越拽越近,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再给你五分钟跟韩道告别,我在停车场等你。念念,别忘了,你除了顶着影视年度最佳新人这个头衔外,还是我老婆呢。”

黎念冷着眼看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生生压下不住上涌的怒气,几乎都想用眼刀秒杀了他,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就是不回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安铭臣笑得很从容:“你可不要亲手把公司给你打造好的清纯招牌给毁了。惹怒了我,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扛回家也是做得出来的。我说到做到。”

他说完终于放了手,黎念迅速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二

黎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真是感到无比的挫败。

她依旧戴着墨镜,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冷着脸一言不发。她一想起刚刚向韩道提出要单独离开时他那错愕的眼神,就忍不住怒气上涌。而如今身边的安铭臣依旧在泰然自若地开着车,侧影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优雅得就像是一卷画。

本来她刚刚出于和他对着干的考量,是打算直接坐进车子后座的,却被他硬拽了出来,无视她眼中冒出来的一波又一波的怒火,压制住她肩膀安置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内寂静非常,黎念歪在一边培养睡眠,安铭臣按开了音乐,流淌出来的竟是寂寞低沉的老歌,并且让车内气氛更加压抑。黎念觉得神奇,他一贯玩得精彩,活得自在,想不到竟也喜欢这样的老歌。

但她听了片刻便越发睡不着。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忆。当初高三暑假的那次毕业聚会上,路渊拗不过大家的催促,唱的就是这首有点儿沧桑的歌。因为他的嗓音磁性低沉,所以比起原唱来也不遑多让。

因为那是路渊第一次展露嗓音,也是唯一一次,黎念便十分难忘。

但斯人已逝,这样的回忆就不再是愉快的回忆。

遇到红灯,一只手伸过来,把她贴住车窗的头格开。黎念飞快睁眼,拂开他将要抚上她面颊的手。安铭臣则转而摸了摸她的头顶,又趁她在彻底发怒之前收回了手。

黎念木着一张脸问他:“今天下午你堵住我的车子,是故意的吧?”

安铭臣一只手揉着额角,嘴角弯出个弧度,代表他在笑:“为什么我要故意去堵你的车?我好像还没对你思念到用这种手段来见你吧。”

即使她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的每句话依旧能让她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黎念更加恼恨:“那您做出这么掉档次的事又是干什么?”

安铭臣偏过头,懒洋洋地回答:“我无聊,我乐意。”

黎念冷冷地瞧着他。她盯着他看了有将近十秒钟,安铭臣却丝毫不为所动。红灯闪了闪,安铭臣重新启动车子,姿态十分利落,并且专注和认真,几乎不符合他平时懒散的风格。

T市的夜晚光华流转,倒映在车里,黎念突然看到他雪白的衣领上有一枚鲜红欲滴的口红印。

她看了一秒钟,嗤了一声,随即扭过头。

车子慢慢开到山上别墅。这是安铭臣众多房产中的一座,小而精致,每一寸都可以看出主人龟毛的考究癖好。黎念在这里一共只住过两个晚上,在她的印象中,这里就是一座堂皇的水晶宫,脆弱易碎,中看不中用。

但安铭臣一直都喜欢收藏漂亮的事物,这是她许久之前就知晓的事。他的每处房产,每件衣服,每个配饰,甚至包括她,他都务必要做到美学和精益求精。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

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安铭臣罔顾她的抵触,总是喜欢这里碰她一下,那里碰她一下,又在她彻底恼火之前远远避开。黎念有的时候烦不胜烦,刚刚张开嘴要说话,他的舌尖便乘虚而入,吮吸纠缠,并且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得不让她挣脱。

黎念最讨厌他这一点。他总是把自己的想法摆在最首要的位置,想要得到的总要不择手段得到,不喜欢的则不惜代价地毁掉,他总是习惯处在强势的地位,不容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随着他们距离别墅越来越近而越来越浓烈,黎念跟随他下了车,周围幽静得只剩下她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安铭臣去捉她的手,被她挣开,他再去捉,黎念索性撇下他直接向前走,然后便听到他在她身后的一声轻笑。

他把门打开,室内一片黑暗,黎念站在门口有一点儿犹豫,她突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黑洞,要将她吞得皮骨不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门刚刚被关上,安铭臣的另一只手就迅速揽上了她的腰。房间内没有开灯,只余下少得可怜的月光。黎念被他锁住手腕,他在她的脖子处辗转厮磨,携着他独有的清爽气息,并且带着危险的信号。

黎念回神得十分快,张口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脖子。安铭臣“咝”了一口气,低低哼笑一声,懒懒地说:“谋杀亲夫吗?”

他依旧一路向下,解开她的大衣扣子,因为动作强硬,还不小心扯掉了一颗。黎念越发后悔今晚穿了一件太不合适的礼服。太贴身,让安铭臣就这么轻易地占了百般便宜。

黎念使劲推他,冷冷说话:“安铭臣,你费这么多力气把我拐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做这种事吗?你随便勾勾手指,会有很多人想上你的床。”

他终于稍稍停顿下来,鼻息拂过她的锁骨,黎念立即瑟缩,随即便清楚听到他满意的笑声。他一只手滑到她礼服的拉链处,一如既往的慢吞吞语调:“我和别人上床,然后好给你证据让你离婚?跟你做,是我的权利和义务。和别人,那叫通奸。”

黎念咬紧牙关:“好,那我也告诉你一个词。我不喜欢而你硬来,这叫婚内强暴。”

最后这四个字勾起了两个人共同的不愉快的回忆。安铭臣突然停下手,抬起头。他的眼睛在暗夜里依旧是一片无法被忽视的浓重的黑,带着慑人感一瞬不瞬地瞧着她。黎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迫自己不准躲避。半晌后他突然放开了她,自顾自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扭开了客厅的灯。

黎念顿时松了一口气。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大衣,寻找刚刚被他扯掉的扣子。安铭臣侧脸瞧了瞧她,黎念挽起头发露出完整的侧脸,眉毛难得没有皱起来,面容秀丽甜美,白皙的脖颈和精美的锁骨在亮泽的棕色头发衬托下,眯眼看过去,则慢慢生出一种别样的诱惑。

黎念遍寻不着,终于放弃。安铭臣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扔到一边,又解开领口处两颗衬衫纽扣,一低头,正好看到自己衣服上那枚抢眼的口红印。

他扭头去观察黎念的反应,发现没什么异样,视线又收回,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只手搭在沙发上靠背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姿态慵懒,只是喝水,并不说话。

黎念看他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她摸不准安铭臣的真实想法,也就无从知晓他今晚会不会突然兴致上来变态地折磨她。安铭臣折磨人一向都有自己的一套,他不动粗,却比动粗更可恶。他总是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最终服软,黎念每回跟他交手,心理承受的压力都要比身体大得多。

他有时候容易动怒,但有时候又是十足的好耐性。可以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发火,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们结婚伊始,黎念被他禁足在家,她把婚房折腾得天翻地覆,花园里由安铭臣亲手栽培的娇贵花朵被她全部捣烂,安铭臣却还是无动于衷。

可他一旦真的动怒,后果又不堪设想。

安铭臣想要搅乱她的生活,一直都称得上是轻而易举。他的眼神太蒙眬,他的心思太狡猾,他的手段太毒辣。他可以轻易看出对方的软肋,并且在应该出手的时候,绝不手软。黎念从一开始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他,却依旧没能阻止他要达成的事。反倒她自己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甚至连生理期都变得不准。

她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一直到周围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她穿了一件相当保守的睡袍,从脖子一直遮盖到脚踝,连手指都可以完全掩盖住。

黎念一边摆弄着长长的袖子一边思考,她是否可以在里面藏一把刀,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学那些传闻中的杀手,对枕边人手起刀落,一刀致命。

她很清楚自己没那勇气也没那傻气。

黎念清楚地记得,与浴室相连的是他们那间富丽奢华的主卧室。她刚刚一边洗澡一边就在考虑着今晚要睡在哪里,这个问题让她纠结不已。

她刚刚迈出浴室,就被一个人扯进了怀里。

黎念睁大眼,看着头发也同样在滴着水的安铭臣,话说出来有些不稳:“放开。”

安铭臣恍若未闻,鼻尖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人的身体都有些潮湿,黎念的脸颊挨着他的下巴,他狭长的眸子静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星,漆黑莫测。

黎念被他拢在怀里,怀抱很紧,让她动弹不得。她尝试踹了他一脚,但方向不准,力道小巧,被他直接忽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忽然开口:“今晚和我一起睡。”

黎念冷嗤:“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

安铭臣听完不怒反笑:“不算多。”想了想,又慢吞吞补充一句,“和你一样的多。”

黎念立即暴怒,伸手就想扇他耳光。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又困住腰身,然后又是腿窝,把她横抱起来扔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

他的力气极大,黎念一时间被困得死死的。只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就像是璀璨的星光。

她如临大敌身躯僵硬,加之太瘦,很快就听到他居高临下地评论:“真是硌得要命。”说完突然放开了她,一个人自顾自地歪到一边,俯卧,良久都没有动。

黎念瞥了他一眼,青色的睡袍卷上去,安铭臣的小臂在深色床单下异常白皙修长。他突然侧过头来,撑起上身,微微眯起眼瞧着她,灯光柔和,落在他滴水的头发上,像是镶了光圈一般。

黎念扬着下巴跟他对峙,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仿佛在估量着一件物品的价值。黎念十分讨厌他这种眼神,立时恼火得扭身就走。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响起来:“回来。”

黎念嗤了一声,回过头很讽刺地看着他:“你真以为我是你的提线木偶?”

他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两腿一曲一伸,睡袍略略散开,白皙皮肤若隐若现,姿态要多慵懒就有多慵懒,仿佛只是在顺便谈天。

不得不说,这种稳操胜券又高深莫测的强势姿态让黎念感觉十分不舒服,相当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她就像是一只全身警惕到炸起毛的猫,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发射冷箭。

安铭臣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暂时先别对我摆出这种冷嘲热讽的敌对态度?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黎念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我跟你还有谈话的必要吗?”“不谈话你觉得我会同意离婚吗?”

黎念迅速反问:“谈了话你就会同意离婚吗?”

安铭臣罔顾她的话,兀自说下去,似乎笃定了她会听下去:“从商业价值来看,如果把黎家比作一株植物的话,那它在你嫁过来之前就已经是霜打的稻谷,再也产不出一粒米。接手的时候我给出的待遇自认已经算是优厚,假如你的家人有眼光有手段,他们完全可以东山再起。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回?”

黎念依旧敌对地看着他,生硬地堵回去:“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黎家不是一朵梅花,叶子谢了只是为了积蓄力量,然后盛开。”

安铭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盛开?黎家的巅峰是在五年前,你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你还真的以为在这世上还会梅开二度吗?”“再说说你的亲亲宝贝路渊。”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扔过来一个遥控器,安铭臣抓住遥控器,继续说下去,“你有什么可恼火的,我难道说得不对吗?那个从小就病恹恹,大了索性病到死的病美男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心头肉吗?”

黎念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回应是抓住了一个花瓶狠狠地砸过去。

结果被安铭臣一脚踢开,落到铺了厚厚地毯的地面,竟也没有碎开。安铭臣随便瞥过去一眼,又继续说:“路渊。优柔寡断,缺乏眼光,没用的病人一个。如果他没死,你也不会一直记得他。这样的人你难道还要指望他保住祖宗基业吗?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帮忙收拾那个烂摊子。”

黎念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瞪着他,想要声嘶力竭地指责他,全部话语却拥堵在喉咙口,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再说说你,念念。”他用两只手掌托住下巴瞧着她,眼神无辜,语气也忽然变得幽怨,“当初结婚是你同意的,你要隐婚我也遂了你的意,如今你的事业有了起色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太没有良心。”

他分明在避重就轻颠倒黑白。黎念站在门边,顺手又把一边的充电器扔了过去,被安铭臣轻巧抓住,又扔过去一只手机,又被他接住,然后是哗啦啦的杂志,依旧被接住,等她要去捧另一只古董花瓶的时候,安铭臣不知何时已前进到了她身前,双手抱住她,顺手接过花瓶,放回原位,嘴角抿出一点笑:“这只花瓶可是当时你扫荡这别墅时仅剩的古物,饶了它吧。”

他分明笑得清爽,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十分的大。黎念的双手被迫搁在身体两侧,再度深深感到挫败。她想起了前两天无聊时玩的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安铭臣就是那个防御点极高的巨人僵尸,碾碎一切挡路的事物,而她就是那个可怜的普通豌豆射手,豌豆砸到他身上无关痛痒,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挨近,然后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黎念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再次验证了安铭臣巨人僵尸的特质,眼睛也不眨一下,然后转眼间她就被他又压倒在了床边,安铭臣的手指描摹着她的下巴,黎念很想顺口把他的手指咬断,却又顾忌这样的动作太暧昧,没有动手。但所谓先发制人,黎念犹豫的时候安铭臣正在步步为营,理所当然,慢一拍的她整个都被他固定住,然后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带着几分辨不清意味的笑意说:“时候不早了,先睡觉吧。”

黎念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他,随手抓起刚刚被她扔到床上的一本书,又使劲甩了过去:“你去死!”

黎念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她本来打算去客房睡觉,可是许久以来一直围绕她的失眠今晚再度侵袭,她辗转反侧的结果依旧是睁大眼无奈地看着天花板。最后她起床,去客厅将全部的灯都打开,并且将电视音量不怀好意地调到最大,足以吵醒一头睡死过去的猪。

黎念有时候对自己也颇无语。她明明十分讨厌安铭臣,甚至害怕他,却又时不时地想要忤逆他,给他使一些小绊子。就仿佛是小孩子在面对一个未知事物的时候,很害怕,却还是想撩拨。战胜与恐惧的感觉并存,甚至还带着隐秘的某种刺激。

安铭臣却始终没有反应。他一个人待在卧室内,黎念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电视的午夜剧场相当无聊,她不爱看,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换姿势,后来变得昏昏欲睡时,又觉得声音太吵,于是关小了些,到最后竟然真的趴在沙发上,以一个极度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确切地说是被热醒的。黎念睁开眼,发现空调调控的室内温度相当的高,墙壁上的温度计竟然显示是三十摄氏度,这足以热醒一头睡死过去的猪。

黎念直接怀疑这是安铭臣故意的。昨晚她让他睡不着,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地报复。周围静悄悄的,卧室的门开着,安铭臣已经不知去向。黎念猜想他或许晨练去了,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的日子里,这是她了解到的少得可怜的他的习惯之一。

安铭臣的习惯一直都十分好。即使是收藏漂亮事物这个变态癖好,在外人眼里只怕也算是高雅。黎念前一晚没有吃东西,此刻早已饿了。茶几上有香蕉,她一边剥开一边考虑要不要在此刻离开这儿。解决掉后,她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眼睛一瞥,却发现一件上好的丝质衬衫也被扔在了里面。

领口上依旧留有口红印,正是安铭臣前一晚穿着出席晚宴的那一件。黎念瞧了瞧,把香蕉扔到了领口上。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黎念坐在计程车里的时候感到浑身酸疼。那一片都是T市的高档别墅区,计程车并不能常常见到,黎念站在路边良久,双腿都快冻僵了,才等到打电话召来的姗姗来迟的计程车。

她去了宾尼商场取车,然后回了自己的公寓。等她趴回自己的大床时已经是早晨8点,然后她喝了牛奶又睡了回笼觉,直到中午安铭臣也依旧没有打过电话来询问。

黎念的报复快感瞬间被打消了不少。其实根本不算报复,倒像是在折磨自己。大概他昨晚耍点小把戏带她去别墅只是顺便,只因为自己无聊想要找些恶趣味,就像他解释他的变态心理那样,他喜欢,他乐意。于是她离开与否大概都和他无关,更遑论费心再给她打电话。

安铭臣的心思她猜不透,但黎念知道的是,她在路边站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计程车,寒风凛冽中,那种难以忘记的冻僵的滋味儿,痛苦得她简直想将安铭臣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三

但如果将安铭臣忽略不计,那黎念最近一周的生活称得上很清闲。今天下午原定是和Ada一起逛街,明天睡觉、做瑜伽、整理衣帽间,后天好友婚礼前去捧场,大后天以后连安排都没有。

Ada是黎念的经纪人。已婚,有一个四岁的女儿莉莉。Ada长相很是温婉,交际手腕却很是了得。黎念当初与她一拍即合,亦伴亦友的关系已经保持了一年多。知道黎念已结婚的人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而Ada身在其列。

Ada到商场的时候,黎念已经一个人在顶层的甜品店里待了许久。她无聊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幻想和安铭臣离婚后的生活。其实他们目前这个样子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但只要那张结婚证还有效,黎念就觉得头顶总是阴魂不散。

安铭臣不按常理出牌已经成了常态,他一个人随性而为,四处招惹桃花绯闻,却又不肯成全她跟她离婚。假如是想借此利用大众言论羞辱她,可他却又将他俩已婚的事实按照约定掩饰得那样好。

黎念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提出离婚的时候,安铭臣淡得出奇的反应。他就像是已经预料到,所以连给个表情都吝啬,只是嘴唇动了动,说了四个字,这不可能。

后来她就毅然决然地搬家离开了他们的婚房。以往安铭臣总是圈禁她的活动范围,那一次他却没有拦住她。

再后来的后来,他在娱乐版块的出镜率简直和她一样高。媒体报道他的女友一个接一个,许多都和明星有关,美人如花,姹紫嫣红,没有什么固定标准。

两个人都在默契地无视对方。黎念对他秉承的理念是,独木桥和阳关道,他先选一条,剩下的给她走就好。

昨晚的事情给黎念留下了一点儿阴影,因此今天一直都兴致恹恹。下午两人一起看电影,Ada给她评论演员演技时,她竟然在座位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Ada正逼近她的脸,很好奇地研究她:“你昨晚干吗去了,我都可以看到你的黑眼圈。”“……”拒绝回答。

Ada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了三个字:“安,铭,臣?”“……”黎念把手里的杂志搁在脸上,仰头当作没听见。“原来真的是啊。”Ada未语先笑,低声说,“你那个见不得光的丈夫又怎么招惹你了?”

黎念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您别提他了。”“可我现在兴致好高,就想说说他。”Ada笑眯眯地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强取豪夺,虐恋情深。这么好的题材,我要是上报给公司,保准会是一周都停歇不了的八卦。”

黎念就当没听见。“你说安铭臣为什么不乐意离婚呢?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的行为特别诡异,特别符合失恋后欲语还休因爱生恨的表现。如果他厌烦你,肯定是巴不得离婚。如果他以捉弄你为乐,也就不会这么忍让你。你对他的态度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他也没怎么在意。好不好再自虐一点儿啊。”

黎念面无表情:“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他三观不正阴险叵测性格分裂心理变态,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听您这口气是想给我们说和吗?可我就是讨厌他,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再怎么帮他掩饰我也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我没别的意思,我就觉得你天天为了离婚这点事儿失眠我于心不忍。而且我总觉得你俩站一起多般配啊,男的俊女的美。”Ada看黎念面色越来越不豫,叹口气举起手,“好了好了不提他了,我们看电影。

黎念忽然记起,这话似乎安铭臣也曾经说过。在他们结婚半年,黎念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之后,安铭臣有次被她惹得似乎是真的动了怒,他将她强制按在客厅的墙壁上,因为力道过大,旁边的花瓶甚至被他甩到了地上。黎念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一阵头皮发麻地提防着他,可他却只是压制着她,眸子眯起来,抿着唇不说话。

他们的一侧是宽敞的落地窗,暮色时分,万家灯火,安铭臣微微偏了头,通过玻璃的反射看着他们之间暧昧至极的姿势,她紧握的双手,紧绷的线条,以及她只及他耳垂的身高。他看了良久,最后箍住她的腰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也看过去,他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轻柔到让人陡生不安:“黎念,其实你和我很般配。”

黎念却一直没觉得她和安铭臣之间能有什么契合之处。她最大的美梦就是和安铭臣一辈子没了任何关联,最大的噩梦就是安铭臣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黎念已经做了无数次假设,奢望能有一个机会,让自己再回到两年多前的原点。

那个时候她的人生轨迹里还没有安铭臣三个字。她按部就班地本科毕业,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暧昧异性朋友路渊,有自己的计划和生活。以前的二十年一直都风平浪静,偶尔有波澜也总是很快平息,她甚至因此自诩自己冷静而且理性,连父母去世都可以把悲伤和怀念深深埋在心底,表面古井无波,可以客观而且妥善地处理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

两年半前的夏天,安铭臣毫无预兆地空降在她面前。

那个时候黎家正处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商业危机中,家族掌权者的男人们面容个个都愁云惨淡。家中找不到人,他们一直都东奔西走在银行和公司之间。女人们也都是十分忧愁,因为正值夏季新品发布,她们却不敢再提去大肆购物。

黎家的传统向来都是女子用于联姻,男子担当大任。在那一个月里几乎所有适婚又未婚的女子都被紧急安排出去相亲,甚至包括她刚刚离异的三十岁的大表姐。

黎念觉得可笑又可悲,她自己却也不能幸免。因为路渊的身体因素,他们两人的事一直都被长辈压制和反对。而那个时候黎念又刚刚和路渊大吵一架,索性真的就听从家中意见赌气去相亲。

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安铭臣。

假如让除去黎念以外的女人列举对安铭臣的第一印象,那她的词汇里八成都是褒义词。安铭臣的皮相英俊清朗,嘴角常常有一点儿淡淡的微笑,幽默不失风度,谈吐兼具深度与广度,举手投足间修养绝佳,他将自己的世故与深沉隐藏得恰到好处。

可惜这些优点黎念全都没看到。她和他的第一面就糟糕透顶。安铭臣的眼睛一直放肆地游移在她身上,见到她有些别扭地坐下来,嘴角甚至还牵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黎念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后安铭臣的第一个动作。他单手撑着下巴瞧着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里,两腿交叠,另一只手轻轻敲点着沙发的扶手,话中带着十分的自信,也带着十分的漫不经心:“黎小姐。”

这样的态度几乎让黎念恼火得立刻要抬腿走人,却被安铭臣捉住手腕按回到了沙发里,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傲慢,却说出了让黎念不可置信的话:“黎念,逃跑可不能解决问题。你知道你现在身不由己。”“你什么意思?”

她一头雾水的表情明显让安铭臣惊讶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的讥诮意味更浓:“你的叔伯们没有告诉你吗?如今黎家需要你来当和亲公主来解决企业问题。而我呢,说得不客气一点,就是那根救命稻草。结婚是你家里人的意思,虽然我和你的性格对联姻来讲都并不可靠,但他们不介意,所以想要我帮忙的话,你就得嫁给我。”

他只给了她五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件对她来讲意义无比重大的事,随即又慢悠悠地说下去:“我知道你有个喜欢的人叫路渊,只可惜他没那么大能耐帮你。正好我也有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如此扯平了。两天内我会把我的私事处理干净,也希望你和那位路家公子能断得干净。”

末了,他又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过,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嫁给我,如果你能抗住家里的压力的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平气和又理直气壮,就好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轻松,仿佛笃定了她没有办法反抗。而黎念带着满腔的愤怒和疑惑回家,却没想到事实真的就和安铭臣说的一样。

她被她那些所谓的叔伯们出卖得很彻底。从样貌到品行,甚至包括她往年的体检报告资料,都被极度高效地送到了安铭臣的手中。当然她的手中也有一份他的,可却是寥寥无几的一段话,只关于他创业的辉煌史。

安铭臣,明安集团掌权人安迈的独子,二十四岁独自创建瑞尔。接下来的几年里瑞尔发展就像是一头迅猛的猎豹,规模和实力增长之快让业界侧目。而外界对安铭臣本人的评价也极高,舆论评说他手腕强硬,杀伐果断,冷静沉稳,极有远见。

黎念扫了一眼,就把这张纸撕得粉碎。

被出卖的人往往都是在交易成功时才知晓真相,黎念亦然。她是在又三天后才知道了一周前发生的事,她的叔伯们早在之前就已经衣冠楚楚又小心翼翼地对安铭臣提出了条件。

安铭臣的回答是:“你们的条件太高了,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能答应的,就算答应了我也无法保证。但你们可以选择让黎念不嫁。”

可安铭臣是那两个月里唯一一个肯坐下来谈条件的,即使是城下之盟,黎家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黎念终于明白了安铭臣讥诮笑容的潜在含义。他牢牢掌握对方犹豫和贪婪的程度,毫不吝惜地抛出手中合适的诱饵,毫不怀疑自己已稳操胜券,所以才有资格笑容满面。

而她真的就像是古代那些和亲的女子,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那些被迫葬送的情感和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与梦想,在所谓的利益面前,总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安铭臣很快就和那位与他交往了两年的女友分了手。他的姿态相当决绝洒脱,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冷淡得不带一丝留恋。

黎念偶然有幸观看了那次分手场面,在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下。

她距离他们并不算近,只看得到他们的嘴唇在动。静谧的咖啡厅里,安铭臣对面的女子一直在哭,低低的声音像蜜蜂的嗡嗡声一样绵延不绝。而他却恍若未闻,只是低下头慢慢喝着咖啡,表现足够冷淡,连一方手帕或者一张纸巾都没有递过去,连眼神都是那么漫不经心。

那个凉薄的表情印在黎念的脑海里,很久都挥之不去。那样英俊得精雕细琢的一张面孔,在她眼中却分明像个魔鬼。她一想到这个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她就突然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

她那一天的心情难以言喻。晚上的时候给路渊打电话,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第二天早中晚打了三次,得到的回应却和头一晚一样。

她想要去找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软禁在了家里。家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多重安保,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监视着她。

黎念还从没见过黎家上下有这样团结过。她的这些亲人们为了把她成功转交,真算是下足了血本。

她整整半个月没能迈出大门一步。黎念绝食抗议,最后被人强制按住被迫输入葡萄糖。她又试图逃跑,却发现黎家所有的财力大概都用在了雇用防止她逃跑的警卫上。

家中所有的人轮流开导她,全都被她拒之门外。她没法联系上路渊。家里的电话已经被掐掉,她的手机被没收,网络连接也被掐掉,她被看管得跟个犯人差不了多少。

半月以后安铭臣来看望她。他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黎念冷冷地看着他,冷声说:“我依旧不喜欢你。你既然这么想娶妻,为什么不去娶我的叔叔们。我很讨厌你。”

安铭臣被她最后两句话逗笑,好半天才止住笑意:“你的叔叔们可没有你漂亮。就算是和亲也要有诚意才行,你们家可没有比你更漂亮的了。”

黎念再次重申:“可我不喜欢你。”“那有什么关系。”安铭臣又笑了笑,“喜欢和不喜欢又不会一成不变。你还想指望那个半残废的路渊吗?他只因为我几句话就懦弱地不敢再和你来往,这样的人你要来还有什么用呢?”

黎念微微睁大眼,继而怒不可遏:“原来是你!”“没错,是我捣的鬼。”安铭臣依旧在淡淡地笑,说话间不以为意,“我说过让你两天内和路家公子断干净,但你没及时掌握主动权,那么只好我出手。实话讲,我甚至都没有说几句话路渊就很痛快地默认了跟你分手。你们的关系不是号称十分牢固吗?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很失望?”

黎念咬牙死死盯着他,几乎想把他盯出一个洞。

然而安铭臣却还是安之若素:“你想不想知道我和他交谈后,他最后说的话?”

黎念没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下去:“他说,你和他本就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你们就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而已。”

黎念的脸颊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她不得不再次承认,安铭臣真的十分擅长挑重点打击人。就算她不想相信这些话,可路渊一次电话也不接,也足够让她顺着安铭臣的话来开始怀疑他。

她沉默了将近十分钟,这次安铭臣竟然十分有耐心,坐在旁边沙发里一边翻看杂志一边等着她。黎念终于开了口:“到底怎么样你才满意?”

他抬起头来,微微地笑:“这次买卖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满意。我一直都在亏本和被算计,我只是在尽量捞回成本罢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答应娶我?”“我喜欢你,喜欢到非要私藏你不可。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黎念回应他的是一个鄙视得十分彻底的眼神。“你不相信?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他低下头重新翻看杂志,说得十分不以为意,“所以我打算实验看看。”

黎念最终还是和安铭臣结了婚,尽管她十分讨厌他,敌视他,乃至有些恨他和畏惧他。

假如说路渊是支撑她执意反抗的最有效动力,那安铭臣的一句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那半个月来她的耳朵快要被家中的用人和叔伯姑姨磨出了茧子,她被软禁的范围越来越小,让她最后都要以为自己除了答应结婚和选择自杀这两个方法外已经无路可走。

她就像是个洋娃娃,被家里人拱手送出,又被无赖人士微笑接过。一旦产生了这样的认知,她就彻底心灰意冷。

但明明是两大家族联姻,两人的婚礼却举办得十分低调简陋。安铭臣提出拍婚纱照,被黎念连续拒绝了两次。他拟定的婚宴名单,长达十几页,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到一边,眼神抵制得像是一只刺猬。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婚宴不请,婚礼不办,我只和你登记。”

安铭臣听罢一扬眉,笑得很是清爽:“这不会有点任性吗?”

任性的人不是她。颠倒黑白一向是安铭臣的拿手好戏,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唯有比他更加不要脸才能制服他。这一点黎念无疑做不到。她能做到的只有狠狠瞪着他,然后咬牙切齿:“安先生,这么丢脸的事难道你还想昭告天下吗?”“我没看出哪里丢脸,请指教。再者,即使是丢脸,那丢脸的也是我不是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他撑着下巴笑得温吞,“再者,你这么不乐意嫁给我,难道就没幻想过你结婚的时候路渊会像个王子一样踏着

彩云朵来抢亲吗?”

他的思路是异于常人的变态,黎念已经无力再待见他。

然而最终安铭臣却还是依言照办。没有豪华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告诉别人他们已经结婚。他们的婚礼过分低调朴素,只有新人一对,还是彼此茕茕孑立。

安铭臣这样破天荒纵容她无理的要求,让黎念根本摸不着头脑。她在他们那座用作婚房的别墅内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低下头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甚至都忘记了要反抗。

他低下头试图吻她的嘴角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直觉想要避开,却被困在他和墙壁之间不得动弹。安铭臣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我们结婚的事能瞒多久?”

黎念的回答是:“假如你不说,那就是永久,直到我跟你离婚。”“如果你离得了的话。”安铭臣笑笑,“不过我如果真的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黎念的回答更冷了:“那是你的事,你看着办。我永远不会说漏嘴。”

安铭臣依旧淡淡地笑,略略歪了头,眯眼看向夕阳,不再说话。他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有沐浴后淡淡的薄荷味儿萦绕鼻尖,让黎念突然有些微的恍惚。

 四

黎念只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极了。

她和Ada只不过随意地挑了一家商场,随意地在珠宝区晃了半个小时,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安铭臣。

他笔直地站在不远处的柜台前,臂弯中挂着他的大衣,此刻正低眉看着那些闪耀璀璨的钻饰,雪白的袖口微露,一张侧颜在柔和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清俊明秀。

黎念一阵郁闷,反射性就从包里摸出了墨镜戴上,并且还扶了扶镜框。再转头一看,Ada却正饶有趣味地瞧着她,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句:“你再扬起下巴的话,就跟韩剧里面经典傲慢坏美人的形象相差不远了。”

黎念拖着她就往后退:“Ada姐,你就消遣我吧。”

Ada却是哭笑不得:“这商场这么多人,你怕他干什么?安铭臣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会当众吞了你?这商场又不是他开的,他能逛得你就逛不得?”“你怎么知道不是他的。”黎念的语气幽幽地,“说不定是才盘下的也说不定。”

其实黎念也不清楚安铭臣的正职到底是什么。在最早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管理过商场,还玩过房地产,甚至还似乎曾玩票性的注资过网游。可他却在和她结婚后又一举吞并了路家的珠宝生意,以及一家因经营不善关门大吉的报社。

于是黎念一直诅咒这只杂食性动物有朝一日能够消化不良,反胃,食不下咽,甚至是上吐下泻病入膏肓。“Ada姐,你忘了那首歌了吗?”黎念终于脱离安铭臣的气场影响区,轻声哼唱,“小和尚下山去化缘,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安铭臣是老虎,遇见千万要躲开……”

黎念五音不全,就算是简单的音调,也被她歪曲得不成样子。Ada一边点头一边笑,“你说他是老虎那就老虎吧。还有,黎念,我记得你是属兔子的吧?”她已经笑得说不出来话,“还别说,就你这表现,你可真像属兔的。”

黎念可没有Ada那样好的兴致还能说笑。她一见到安铭臣,总是方寸大乱,或者即将方寸大乱。

其实若是诚实地从心底讲,她对安铭臣,一直以来都是害怕大于憎恶,畏惧大于鄙夷。

安铭臣通常并不多话,眼神多数时候也十分平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淡淡的温柔。但黎念已经亲自看过他凉薄的模样,他无论再做出多么沉静如画的模样,她也忍不住会自动代入他这是在戴着面具故意掩饰。

黎念自认从没招惹过他,可他却还是硬生生插进了她的生活,并且让人印象深刻。

她在去民政局登记之后便一路被安铭臣带到不知何时已经装修完毕的新房里,紧接着又是换了一个地方的变相软禁。安铭臣可以忍受她歇斯底里毫无形象的哭闹反抗,可以忍受她把屋里一切廉价的珍贵的东西一件件摔坏,把花园中他刚刚亲手培植好的花草捣烂,甚至还可以忍受她揪住他的衣服掐他踢他,却不准她离开别墅半步。

现在黎念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觉得除了泼妇两个字简直就无以形容。那些天她跟他说话可以称得上是用吼的:“你凭什么软禁我?”

安铭臣则直截了当地淡声回答:“因为担心你会逃跑。”

那一瞬间黎念恼怒得甚至想拿把刀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然而这个人兴致上来的时候,做的事又温柔体贴得足以让人甘愿沦陷。黎念有幸体会过,尽管两人刚刚结婚,彼此可以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可安铭臣却已经手到擒来地将丈夫的角色演绎得驾轻就熟。

虽然她不给他好脸色,面无表情而且充满敌意,虽然他们是分开在两个屋子里睡,但安铭臣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却是心情一直很好。他忍耐她各种疯狂的反抗行为,不制止也不劝阻,反而还特地吩咐佣人买来新东西鼓励她接着摔。这种反其道行之的变态行为让黎念瞠目结舌之余又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并且,他甚至还会在她因为摔东西不小心摔了跤又扎到碎片流了血的时候,又小题大做地叫来家庭医生来帮她包扎。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真的像是关切和爱护,真实到黎念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是那样诡异和不真实。

如此一周以后,连黎念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失礼,于是便慢慢沉默下来。

但大概她百折不挠的抗议真的很符合他喜欢调教和镇压的这种恶趣味,所以他很有耐心地整整半个月都一直陪她在家,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书,修剪花枝,或者自己同自己下棋。

然后,他又会在她饿极了而外卖又迟迟没有送到的时候在厨房里煎牛排,煎得香气四溢,却又不会开口邀请她一同进餐。直到她的眼神从不屑转为愤怒再转为有气无力的时候,才会端着盘子蹲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坚持喂她吃。

所以总而言之,在安铭臣做了这些之后,假如让黎念对这个人用两个字概括的话,也依旧是两个字:恶棍。

Ada今天明显对安铭臣兴趣十足,一直都在极力把话题拐到他身上。晚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黎念拨弄着什锦粥不以为意:“他现在这会儿

成又泡在温柔乡里呢。Ada姐,你再说下去我就快要怀疑安铭臣是不是已经把你给收买了。”

Ada笑着调侃:“按照偶像剧的万年定律法则,他就算真是收买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黎念也在笑:“这可错了。他收买了你,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抓住我的把柄告诉他。有弱点的敌人称不上敌人。”“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Ada叹息一声,“不过我还是听说,安铭臣女伴换得虽然勤快,但还没玩过真的。表面看起来如胶似漆的,私底下安铭臣的手她们估计都没摸到过。”

黎念忽然想起那件印着口红印的衬衫,定了定神,接着笑:“您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好的不一定真好,坏的不一定真坏。更何况还是传闻,能有我亲眼看到的可信吗?”

Ada又叹了口气:“不说他了,吃粥吃粥。”

黎念和Ada在背地讨论安铭臣的时候,话题男主角正泡在温柔乡中。他晚上的应酬还没完,KTV包厢里,他正含笑接过对面男人递过来的酒。

特助秦鹭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安铭臣轻轻一挑眉,露出一个笑容,不动声色地推开,回首看着对方已先干为敬,自己也笑着饮下了小半杯。

那人接着便递了一支烟过来,安铭臣这次则摆了摆手:“今天先不抽了。”

那人于是收回手给自己点了一支,开始吞云吐雾。笑容满溢开来,几乎在脸上摇摇欲坠:“哟。那安董是好定力。我是老烟袋了,一会儿不抽就心痒得厉害。”

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安铭臣随意瞟过去一眼,却慢慢定住了目光。面前这个女子竟然长得很有几分黎念的影子,只是画了浓妆,并且带了标准的公关微笑。

黎念不耐烦的时候,倒是这样笑过。但她一贯喜欢素颜。

他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女子靠近他坐下来,嘴角依旧维持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没有动。“这是我的助理,姓付。”王总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还是朗声笑,“安董不觉得她跟一个女明星长得像吗?”

安铭臣挑了眉:“谁?”“最近挺红的那个黎念啊。”“这个名字听说过。”安铭臣敛起眉眼,用手指骨节碰了碰高脚杯,又转了转,问得很是漫不经心,“她很红吗?”“刚刚拍过一个反响很好的商业电影,出道似乎不算久吧,算是一炮而红。人长得是真漂亮。”

安铭臣淡淡地笑:“王总见过她?”

他哈哈笑:“前阵子出差,在飞机上正好碰着了。素颜也相当漂亮啊,我女儿最近正迷她,就问她要了一张签名。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一说话就带着笑,模样挺亲切。”

安铭臣依旧是清远的笑容。

他一天连赴两个酒场,已经喝得多了一点,此刻眼前有些恍惚,而脑海里竟然不甚清晰地浮现出一张漂亮的脸庞。是一贯的冷淡颜色,在他面前几乎不曾笑过。即使是在他半醉半醒的状态中,她也依旧是这个冷冰冰的样子。

付助理适时地插话进来,打断了他的神游。她的声音柔软,而那张与黎念颇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带上可人的笑意之后,也确实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她端着一个酒杯,笑容让人无法拒绝:“我敬安董一杯。”

安铭臣仔细瞧着她的笑颜,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将被倒满的酒全数喝了下去。

付助理展颜一笑,又为他倒了一杯酒,洁白手腕上一只碧绿的玉镯子,手背状似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又快速离开,因为离得太近,可以看到线条优美的脖颈,绝对当得起美丽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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