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武侠小说:风尘隐侠鹰爪王-7(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0 06: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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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证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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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武侠小说:风尘隐侠鹰爪王-7

经典武侠小说:风尘隐侠鹰爪王-7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经典武侠小说:风尘隐侠鹰爪王-7作者:郑证因排版:skip出版时间:2017-07-24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四十四回淫孀迹地理图被诱迷途

夏侯英心里一怀疑,再看堡主时,见堡主转进了竹林小道,还没费什么事。那甘忠、甘孝的两匹驴,就不那么听话,不肯往小路里走。这弟兄两个很急急的把两头驴鞭打着闪进小路。这爷三个也就是将走进小道,这俏妇人的行程也到了小路口。那俏妇人瞥了一眼,仍循大道,擦着竹林下去。

夏侯英细一琢磨这种情形,定是对于这妇人有了原由,若不然不能无故的避道而行。夏侯英看到这种情形,可就不象先前那么只注定那俏妇人追赶了,自己得追赶上堡主一问究竟。思索间已到了这竹林附近,这一带道路不是直线,有几处曲折的地方。

夏侯英到了这股小道的横路口,方要往里领缰绳,突见甘忠一人已下了驴,空身站在竹林的稀疏处,向自己一摆手低声道:“噤声!堡主叫你要紧紧跟踪那妇人,不要被她走脱了。这妇人是陆家堡漏网之贼,她是女屠户陆七娘。堡主挑过她的巢穴,跟她一朝相,准被她走脱了,你和她没碰过盘,从她身上正好摸十二连环坞的下落。叫你不要耽搁,别叫她看出形迹,听明白了没有?”

夏侯英抬头看了看,那妇人已被曲折股道隐去了身形,夏侯英道:“那么我可不准到什么地方为止?”

甘忠道:“我们反正在五龙坪留人,你不论得什么信息,赶紧到五龙坪给我们送信。”

夏侯英道:“好吧!禀报堡主,我叫她走不脱。”

说罢赶紧策驴循着竹林边上的大道赶下来。转过一个道弯子,只见那女屠户陆七娘竞也把驴勒慢了。夏侯英心想:我这两眼倒是不空,她敢情是女淫贼!我对付她倒不用再存甚么顾忌了。随即紧抖缰绳,赶了下来。一前一后相隔原有一箭多地,走了一程,那女屠户竟把胯下花驴放慢了,和夏侯英的驴又凑到一处。

这女屠户却脸向着别处,自言自语的说道:“畜生! 你放着道不好好走,故意的惹奶奶生气,你别是活腻了!再不好好的走,我剥了你的皮,把你搁到汤锅里,索性叫你大痛快一下子!”

夏侯英一听,这可好,索性骂上来了,我要叫你这种女淫贼白骂了,只怕这准得丧气一年的。遂也用手一拍驴脖子,骂道:“你这东西,天生的是贱物!我若是早知道你是天生下贱的东西,谁肯来跟你怄气?你只要再和我发威,我准给你个厉害。咱们走着瞧,爷们要是高了兴时拿你开开心,惹急了我,连草料全不喂你,把你拴在桩上连野食全叫你找不着,看你还发骠不发骠!”说完了嘻嘻的冷笑。

女屠户陆七娘蛾眉一蹙,杏目圆翻,向夏侯英瞪了个白眼。这时所走的这条道,一边是竹林,一边是庄田,宽不及一丈。陆七娘的花驴离着夏侯英不过五、六步,陆七娘忽的自言自语说道:“我说这么不得劲呢!原来肚带松了。”口中说着,一飘身落在地上,伸手向肚带摸索了一下。

只这刹那的工夫,夏侯英的黑驴不能无故的站住,竟自到了陆七娘的近前。驴头跟驴尾一接近,陆七娘猛然往起一纵身,说了声:“走!”身躯往鞍子上一落,右手的鞭子,“吧”的往驴胯上一扫,“唰”的鞭梢向夏侯英脸上打来。

夏侯英万没想到这手,出其不意的,赶紧低头。就这么紧躲,依然被鞭子扫了一下。鞭梢扫在耳轮后,给扫了一道血印。

夏侯英怒声道:“你瞎了眼了!”可是这女屠户陆七娘,一鞭打上,驴已如飞驰去,夏侯英抬头看了看,喝声:“你往哪儿走!打完了人就这么不讲理么?”立刻催动黑驴,赶了下来。

这位女屠户陆七娘是连头也不回的紧走下去。这时离着雁荡山也就是十里左右,这位女屠户陆七娘,如飞向前奔驰。这时夏侯英既奉堡主之命,要跟踪一个水落石出,哪肯放松了一步。这一加紧追赶,渐渐追上这女屠户陆七娘,两匹驴前后不过离着仅仅有半箭地。那陆七娘又把胯下小花驴紧加了一鞭,立刻又疾驰起来。

夏侯英一看,所走的路径,心说:“糟了!她竟不奔五龙坪,倘若她不是奔她凤尾帮的总舵,从此过路,我不跟她三、四十里,绝难断定她的去向。那一来跟堡主的消息隔绝,我也落了单,于我们诸多不利。

堡主更叫甘忠嘱咐我,千万不要跟惊了她,更不可明目张胆的动她,这件差事,我夏侯英非栽个大的不可。”夏侯英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女屠户,见她沿着一道小河沟子,斜奔了西北。虽说是堡主曾嘱咐过不准露出行藏,只是因为那一皮鞭子的愤怒,哪肯那么老实?遂远远的叱骂,只于不点明了是骂她而已。

这时眼前的河面渐宽,船只渐多,可是河道奔正西下去,看形势定直通到江湾。所走这条道,眼前也有两股岔道,一股是奔东北,相度雁荡山的高峰,奔东北这趟道,一定是直达五龙坪。往西去是从水路奔雁荡北岭,只是奔西北这趟道,就不大清楚了。

往西北这条岔道,远远的有一座镇甸,是往西北去必须通过这座镇甸,只是自己再想跟踪这女屠户可不成了,胯下这头黑驴,任凭怎么鞭策,只肯往这股道上走。夏侯英这才深信脚夫的话不假,这驴子是走熟了的道路,它只肯往雁荡山五龙坪,没有脚夫亲自驱策,休想叫它往别处去。

夏侯英这一耽搁,急的满头是汗,再看那女屠户陆七娘,竟到了那镇甸口。夏侯英不禁大喜,跳下驴来,不再跟这哑巴牲口挣命。敢情这女屠户竟在镇甸口下驴,自己牵着这匹小花驴,向一座酒棚上说了几句话。见从酒棚里,钻出一个梳冲天杵小辫子的孩子。因为离这远,看不出面貌来,看情形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伸手把女屠户陆七娘的驴接过去,牵着去溜,女屠户陆七娘却向镇外紧靠河边的那座酒馆走去。

夏侯英万没料到这种早不早、晚不晚的,吃的哪门子饭?不过这座酒馆,建筑的十分别致,极好的一个消夏的所在。整个酒馆半在旱岸上,半建在水面上,有五间长的一段客座,一溜长窗,全是虾米须的帘子满卷着。在窗外一溜走廊,走廊下摆了五个座头,这五个座头全是一色青竹圆桌,青竹小凳子,小巧玲珑。

在高走廊上饮酒吃饭,那河中的小船,来来往往的全从走廊下面划过来,荡过去。这座酒馆字号是迎春坊,每到了夏季尤其利市三倍。

那女屠户走进了酒馆,夏侯英暗打主意,我别被这个妄畜类绊住了误大事。好在这头驴子,那赶脚的亲口说的,它自己认的路径,多一里路也不肯走。那么趁这女贼有好一会耽搁,我何不赶紧把这头驴子打发走了,另想方法跟她。

女屠户再走时,我可以另雇脚程,镇甸口上有好多赶脚的,随时可以雇到,这么办绝不致再叫这女屠户陆七娘走脱了。只是又想到堡主方面,也得报告一声,遂在一片小树林中把驴栓住,找了两段枯树枝,看了看四下无人,河堤那边也被树林隐住,遂把千里火取出来迎风晃着,把柏树枝烧焦,形如炭条。从袋中找出一张纸来,铺在地上,用这炭条做笔,草草写了几句。

是报告堡主,奉命跟踪那女屠户陆七娘,现查该匪巳经转奔西北,与奔五龙坪的道路歧途,只得将驴放回,跟踪踩迹,只要能得确信,立即折回,请在五龙坪落脚之地,暗示本门暗记……写了这么几句,立刻拴在嚼环上,把缰绳也给搭好,向驴胯上用力击一掌,这驴果然径向奔五龙坪那条路驰去。

夏侯英把驴放走,自己从那树林中出来,向那镇甸前察看。那女屠户的花驴,尚在镇甸前的旷地里啃青。夏侯英蓦地又变了主意,遂缓步来到了镇甸前,见这溜驴的孩子年约十三、四岁,很是精神。

夏侯英来到他面前,向这孩子说道:“喂!借光,请问这里叫甚么名字?这离着那雁荡山五龙坪有多少里?这里有店么?”

这个溜驴的孩子把夏侯英看了看,答道:“我们这里叫凤凰屯,这里要到五龙坪可绕着远了。这里这股子道,不是奔五龙坪的,是奔北岭的,离着不过六里多地吧!还是按着江湾子算,要是走直线,也不过四、五里地吧!”

夏侯英一面听着话,信手抚摸着这头小花驴,向这溜驴的孩子又问道:“这头驴真够样儿,脚程一定慢不了吧!我看一天准能跑三、二百里吧T”

这个孩子道:“我不知道,这头驴不是我的,我哪知道它能走多快?客人你要住店我领你去,准保店家不欺负你,不和你多要钱。”

夏侯英道:“我现在不想住店,我是想到雁荡山找人,回来再在这儿落店。兄弟你知道要是奔分水关从哪里走着近呢?”

这溜驴的孩子道:“哦,客人你不在我们这凤凰屯住店,你到山里找人。这分水关么?不错,有这么个地方。”

夏侯英一听他知道,十分高兴,忙问道:“这分水关在哪里?”

溜驴的孩子道:“不知道。”

夏侯英怫然道:“你既说有这么个地方,怎么又不知道!这真是笑话了!”

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只听说有这么个地名,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在哪儿呢?客人你别见怪,你可以再向别人打听啊!”

夏侯英忙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别怪罪我,实因我找人找不着急的,这个分水关一定是山坳里的小地方。兄弟你这匹驴是给谁放的?”

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专在这凤凰屯给来往的客人们看着牲口的,照顾车辆,扛个行李。客人们喜欢了,多赏我几文,没有零钱,我白给他忙合了也绝不讹人。所以这凤凰屯一带,提起何小辫来,车船店脚没有不认识我的。我从来没办错过事,所以多贵的行李,多好的牲口,也敢交给我。这头驴是一位堂客的,人家在迎春坊酒馆打尖,叫我给溜驴。只这一个主儿,就有一吊钱的赚头。”

夏侯英点头道:“别看你年岁不大,居然这么口齿伶俐,我打搅你这么半晌,这有二百钱,送给你吧!”

这放驴的见夏侯英问了几句话,就送给自己二百钱,喜欢得眉开眼笑,接过钱去,谢了又谢,忙向夏侯英道:“客人,你这可多费心了,你到那边酒棚喝碗米酒。那座竹棚,是我叔叔的,我请客人你喝两碗,歇歇腿吧!”

夏侯英暗暗的用锋利的小刀子把小花驴的肚带割断,估量着,只要上了驴,走不了一里,就得断。并且给割的只要一挣断了,准成两截,绝不能将就着再用。夏侯英这才含笑道;“兄弟你不用客气了,我倒是想到酒棚里吃茶,你不用管了,好好给人家溜驴。这头驴很值钱,你给人家弄跑了,你可赔不起人家的,你去吧!”

夏侯英把小孩子打发走了,自己走向凤凰屯的镇甸口,向那三座酒棚里张望,见靠镇甸口迤东一座酒棚离着镇口稍远,又有布帐子垂下来,足可以隐蔽着自己的身形。在那里等这女屠户陆七娘,她进镇甸不进镇甸,自己足以监视着她。夏侯英走进这座酒棚前,这种酒棚也可以说是茶棚,因为是茶酒两卖,在擦抹干干净净的桌上摆着一排酒碗,里面是一色的米酒。

围着案子是几条长凳,在案子那边摆着十几只茶壶,案子旁边摆着一只炉子,上面炖着一柄长嘴的紫铜壶,里面的水沸的热气腾腾。夏侯英来到这茶棚前,向长凳上坐下。这酒棚卖酒的,忙问:“客人是吃茶吃酒?”

夏侯英叫泡了一盏碗茶,自己一边吃着茶,一边向卖茶的搭讪着。这次已学乖了,知道打听这分水关,绝难得到实言相告,遂从闲话中向这卖茶的试着探问。这时酒棚里又仅是夏侯英一人,夏侯英遂藉着进雁荡山的道路,四面是否全有进山的山口?

那卖酒的却只把五龙坪和东北道说了。再提西面上,卖酒的就把话岔开。夏侯英故意问道:“听说西峰一带景致好极了,只那夕阳反照,枫树岭映成数里红云,游山的赶到太阳落时,看那奇景才好呢!我听朋友这么告诉我,我恨不得一天就赶到了,好开开眼。并且我那朋友,还说雁荡山山势很是险峻,后山野兽也多,唯有西峰一带最好,山道平坦,峰峦重叠,全有磴道,直到山下,全是平坦的农田。我这次来找这朋友,在这里待长了,一定能多见些市面了。掌柜的是这本地人,知道的一定详细,我打算从西峰进山,劳驾,请您指示指示吧!”

这卖酒的没等夏侯英说,鼓掌狂笑道:“客人,你被你这朋友骗了,你不要信他。这雁荡山不错是本省有名的大山,上面景致好,出产也丰,只是客人你说的这西峰的情形太不象话了。进山数十里,就属西面险峻。并且还告诉客人你,这西山一带接连着数里宽的江面,越是沿着山根下,尽是一片片的江苇密布的港岔,漫说是陆行的客人到不了山根下,就是船只也到不了山根下,客人你就知道那一带的情形了。那分水关是有名的险地,凡是这一带航船没有不知道的,全是远远躲着走……”

卖酒人才说到这,又有一个短衣汉子,亦足散着裤筒,穿着一双草鞋,是中年模样,在案子前边落坐。卖酒人竟把话咽回去,不再提这雁荡西峰一带的话,忙着给这汉子满了一碗米酒。夏侯英听得这卖酒的透出了分水关的所在,大半在西峰一带,这一来可以省了许多麻烦,只要踩明了分水关所在,凤尾帮安窑的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查出了。此人既将分水关的座落说出了点眉目,似乎知道的十分详细。

遂问道;“掌柜的,这分水关想是就在西山脚一带了?”那卖酒的淡然说道:“客人,你是起早走,那一带绝走不到。你只顺着这趟道走,全是平坦的道路,何必再自找吃那崎岖道路之苦呢?”

说到这,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带着不愿意搭理的态度。

夏侯英明白定是与这才来的水手有关,不敢提分水关三字。自己空有地理图之名,敢情差的多!自己以为跑过十几省,比别人经历的地方多。其实以中原之大,纵横万余里,偏僻之地,莫说是认的,连地名全叫不上来,往后趁早把这个绰号去掉,倒可以少栽些跟头。

低头思索之间,忽的瞥见女屠户陆七娘从迎春坊出来,站石台阶上向那溜驴的何小辫一点手,何小辫把驴给牵到面前。陆七娘似乎掏钱给了何小辫,随即牵着那匹小花驴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似乎找寻甚么,跟着飞身上驴,向凤凰屯内走去。

夏侯英心想:“我放你出去二里地,要叫你逃出我的手去,我就枉是男儿汉了。”自己也赶紧付了茶钱,离开酒棚。怕酒棚里看着动疑,从容的走上老远的,脚下才加紧,急进了凤凰屯。见这镇甸上也很繁盛,做卖做贷的,也全在这趟街上。

夏侯英无心看这街上繁盛的景象,经过了两家店屋门首,全有店伙站在店口兜搅生意。夏侯英行经第二家店房门口,就见一个店伙迎着往店里让,满脸堆欢的说:“客人还是在凤凰屯落店,不是我们硬招买卖。

客人若是游山,现在去了,到了山里,已是日没,那里没有歇宿的地方,还是得回我们这里。您就说不是游山,往下站赶,更不相宜了。这凤凰屯往下一站边家镇,还有五、六十里,您又是走山道,哪能连夜赶这种路呢?”

夏侯英见女屠户的踪迹已渺,心中一动,我别太大意了,遂向这兜搅生意的店伙道:“你说的话很对,我是正想在这儿落店,只是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堂客哩!伙计,你看见骑一头花驴的堂客了没有?我有事略一耽搁,她头里下来,定规是在这里落店。”

店伙忙答道:“不错,有这么位堂客,也就是刚从这里过去不大工夫,这会儿大约也许没出这趟街吧!”

夏侯英道:“这就是了,原定规的是到凤凰屯这儿看望个朋友,再到雁荡山游逛两天,好啦!我们回头住你这儿。”说完,不再等伙计答话,紧走下来。虽是不能疾驰飞跑,这种慢中快的步眼,也较平常人快得多,工夫不大已出了凤凰屯。屯外是很空旷的田野,见虽也有几处小村落,来点缀着这荒凉的野地,但是每个小村子全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有的竟是傍着农田,一两户乡农,编茅为屋,举家来看守广阔的良田。

夏侯英一出凤凰屯,就把身形隐蔽,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先不叫这女贼看见自己的形迹,所以未曾追到敌人,先寻自己潜踪匿迹之地,藉着丛林茂草,隐蔽着身形。纵目望去,只见在一箭地外,那女屠户陆七娘正在低头察看驴肚带。夏侯英知道定是肚带崩断,这就不怕她再走脱了。

自己隐身静待,女居户陆七娘摸索了一会,气恨恨往凤凰屯这边看了一眼,赌着气,牵着那匹小花驴,径向一片农田的小径走去。夏侯英这才远远隐着身形在后面跟踪。走出有二里多地,天色渐渐晚了,夕阳西坠,照着这冷清清的旷野。田地里的农人,也是三三两两的荷锄归去,走向几处小村落的道路,一片片的树林子,倦鸟盘旋,各寻各的巢穴。散在四野的小村落,一簇簇的农家的屋顶上,涌起了缕缕的炊烟。

夏侯英见那女屠户绝不带着急的情形,路径似极熟,行过几处小村落,毫不停留的过去。夏侯英心想:“天色已到了这般时候,我看你走到哪里算完?反正你得有投止的地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算跟你耗上啦!”

夏侯英心里盘算的工夫,猛抬头见落日回光,映到晚烟笼罩的一片起伏岗峦。夏侯英心里一动,暗道:“怎的刚过来的一片小小的松林,怎竞连远处的山头全遮住了?”这情形离雁荡山更近了。

回头一看来路,敢情这一带地势,也是高低不等,自己走过的两处村落,直如在盆地里,屋顶全可看见。夏侯英知道经过的地方,已是潜伏的山脉,所以低矮处竟为盆地,在短程中绝不显得。夏侯英藉着这落日余晖,仔细辨了辨,虽是看着已到山边,算想登雁荡山总还有二、三里路,这就是“望山跑死马”!可是夏侯英因为当下天色已经快黑了,野地里已经暮色苍茫,离着稍远就看不真切,不用象先前那么隐迹藏形。

这时眼前景象大异,所走的地方河岔沟渠纵横交错,这种地方绝不客车马通行了。一道道的河流,直如同人身的脉络,有稍宽的河沟子,水流的也十分通。只走过来半箭地,已经过了四座桥梁。更兼河流越多,凡是稍宽阔的陆地,不是种江苇,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行隐即现的水道,许多处全被这苇地桑林遮蔽,纵横交错的腹地河流,想察着水源来脉,那是绝办不到的。

夏侯英见走入这种地方,心里好生怀疑。水流这么回环曲折,难道这就是十二连环坞么?又一想自己这叫妄想!凤尾帮是巨大的声势,本帮总舵焉能立在这种所在?只是这一带障眼的地方太多,天又渐黑,别再被这女屠户走脱了,叫我在堡主面前怎么交代?想到这,赶紧纵步急追。

还算好,隐约还看得见女屠户的后影,并且她多着一匹驴,也还易于辨认。再往前走,见一道较宽的河流,每隔丈余,就停着一只小船。并且沿着河岸,一座座的芦篷,每个芦篷不是搭着渔网,就是放着渔叉和使船的家具。这么沿着往西北去的河岸,走了有一箭地,约莫着已有三十余座芦篷。再往前走,河身竟折向西去。

夏侯英只得往西北走,这一带散散落落的渐有人家,也全是竹篱茅舍。在一道小河子的旁边,一连全是二十丈见方的蓄水池子,河边这面,通河水的地方,每个池子是两道闸板。池子的四周,全用苇排牢插在池子里,半露在外边。在池子当中,横插着一道芦排,这种方池子一眼望不到边,不知竟有多少。

夏侯英明白这是养鱼池,照这种情形看来,这一带一定是打鱼的渔场了。看这种规模,这里定还有渔户领导这一带的渔船,可是既是有数百渔夫打鱼,这里应该自成村落,怎的竟多半是河堤上搭盖芦篷?有房屋的不过有数的几家。

这时天可黑上来,脚下走的正是一个深入腹地的港岔子,在港岔子边上忽的现出一处巨宅,暗影中见这所房子占地颇广,前后足有百十间的地势。短短的石墙,里面围着这道墙全有树。这所宅子坐西向东,后面直抵港岔。

出了后门,除非上船,往旱岸上去不了,后门外水面上停着两只船。这所宅子前,一排五棵大槐树,夏侯英见女屠户到了那巨宅前,竟自站住,扭头往左右看了看,竟自上前叩门。跟着忽隆的大门洒开,从门里出来一个壮汉。这时远处已无法辨出来人的象貌,又见把陆七娘牵着的驴接过去,头里走进去。女屠户陆七娘随着走进巨宅。夏侯英这才要夜侦匪窟,几至倾生。第四十五回假公济私凤尾帮二匪火并

地理图夏侯英奉命跟踪女屠户淫孀陆七娘,暗中使手段割了淫孀所骑黑驴肚带,算是没容她走脱。见她已进了巨宅,自己这一路奔驰满身是汗,夏侯英长吁一口气,自己这才算放了心。自己在一带疏林后又沉了一沉,见这宅内没有人出入了,这才走出来,又往四下里打量了打量。见那所有停泊的渔船上,以及岸上的芦篷茅屋,全在炊烟缭绕,忙着晚饭。

这一带是只有渔户,没有别的居民,绝没有行人撞见,遂悄悄来到巨宅附近,仔细打量。这所宅子起盖得非常雄壮,围着宅子完全是石墙。墙并不高,仅仅七、八尺左右。墙里隔着四、五尺的光景,一色的苍松。树可比墙高的多,树高有一丈多,上面的树帽子的旁枝,倒探到石墙外面。夏侯英围着墙相看着往大门这边转来,见这门前的情形颇象乡绅的宅第,可又不大够格局。五棵槐树,如同五柄伞盖,大门阶下却短两块下马石。夏侯英从左往右转了一周,里面只不时听到一两声唤人的语声,别的声音就听不清了。

夏侯英把这所巨宅踩了出入的道,这时天色尚早,不宜于踩探;遂择了一处小树林,盘膝席地而坐,面向着巨宅,有人出入,可以看得见。自己坐在这调息养神,默默的思索。要按平常人说,一个行路人错过宿头,找富家巨第借宿求食不足为奇,不过象这巨家绝不是寻常乡绅富户。

这里非村非镇,所有这一带住的全是渔家,没有乡农的样子,孤零零在这里盖这么宅第,不是江湖道中人,谁敢在这里住?断定这家就让不是凤尾帮的爪牙,也不是安善良民。这女屠户投宿的情形,直同索识。自己决计冒险一查这宅中的究竟,要探明到底是何如人也!拿定了主意,侯到二更后,赶紧站起来把身上收拾紧趁俐落,背插单刀,扑奔巨宅。

夏侯英来到巨宅的北墙下,因为不知里面虚实动静,不敢冒昧,先伏身墙下,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声息,遂一耸身蹿上墙头。先用双臂捋住了墙头,探身往里看了看。见墙内是一排松树,浓荫笼罩中更显得阴森森,立刻往那里面察看时,只见那一排排的矮屋,全是因陋就简,跟这片巨宅的势派不称。

夏侯英见下面过形黑暗,自己遂先用墙头灰片,往下一投,听了听下面是实地。见有灯光处全离着脚处很远,立刻向上一长身,跃上墙头,一飘身落在地面。跟着听得东边正门一带,似有人声,夏侯英循声往这一带过来。

所经过的是一条夹道,看情形好似更道,这条夹道长有六、七丈。往东走到夹道子转角,只见紧靠大门两旁是两处耳房。北边纸窗上灯光外射,里面似有两三人说着话。夏侯英蹑足轻步的到了窗前,见纸窗原来就有三、四处破洞,省却许多手脚。从破窗孔往里查看时,只见屋中有三个壮汉,两个年岁略大,年约四旬左右。一个年纪轻的,不过二十多岁,三人分坐屋内,彼此正在谈着话。

那个四十多岁的,却带着愤怒的神色,向那个年轻的说道:“小韩,你不要生这种无谓的闲气。我说句托大的话,我好歹在江湖道上鬼混些年,比你多些阅历。可以说是比你多尝些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你这点事就看不下去,往后得把你肚子气破了。象我们哥俩所遇的事,比这个气人的多着哩!小韩,你只要记住了顺情说好话,耿直万人嫌,随时论时,就事论事。江湖道上本来是讲信义的,可是有时侯,就许只重私情不讲信义。江湖道上险诈百出,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江湖道上的事,任凭你有多大本事,也不易全应付得当了。

小韩,咱们弟兄凑到一处,总算比别人近点。我劝你往后遇事紧睁眼,慢张口,在别的弟兄面前少说气横话。象方才西路凉星山女屠户陆七娘来到,你说了那么两句闲话,倘若被她的近人听去,就有杀身大祸。她的淫荡之名,早已传遍江湖,香主们哪会没个耳闻?她依然横行了这些年,你就知道她有没有好靠山了?

象双头蛇姜舵主,那么好的武功,掌了好些年舵,落了个乱刃分尸,死的没有比他再惨的,那就足见帮规、戒条不能一概而论了,是不是?”

那少年听了这篇话,似乎很入耳,随即塌着嗓音说道:“金老师,你老的话,真叫我这没有经验的人,得了不少的便宜,少吃好些眼前亏。不过我这种年轻性躁的人,遇上这种事,就看不下去。我想起咱们分水关巡江队第十一舵,甲戌队的掌舵老师赵元圭,为了醉后打伤花船娼妇墨美人,传到总舵。

这么点小事,又没出人命,香主们竟认起真来。凭直辖总舵的一家舵主,竟打了四十神龙棒,打了个皮开肉绽。宣布帮规,总是犯了贪淫好色的戒条。赵元圭因为大栽跟头,得了夹气伤寒,险些把命送了。赵舵主嫖娼全算犯帮规,女屠户倒采花,反倒为所欲为,这还说理吗?这要是叫人家别派的仇家,得着真凭实据,拿这样丑事,问到帮主面前,我看有什么脸去见人,凤尾帮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立足!”

这时那右首坐的年岁较大的,摆手道:“咱们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了。你我须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咱们是自己管自己,无权无势,担得起好,担不起不好.一个言语不慎,立时就是杀身之祸。”

说到这句,伸右手用拇食中三指捏了个代替七的数目,随即接着说道:“这个主儿,阴险毒辣,淫荡奸猾,实在不宜沾惹。她沾上谁,谁就得家败人亡!并且性情凉薄,只要得罪了她,她是绝不肯容忍,立时报复。她在这又不是待长了,我们又做不得主,何必因为口角上不留神,自找其祸呢?……”

正说到这,忽的见南边耳房门一开,屋里的灯光外射!跟着那屋门前人影一晃,走出了一个人来。夏侯英仓卒间无法闪避,只好一伏身,屈伏在窗根下。黑影里,连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所幸的出来这人,也是笨家子,窗根下屈伏着人,他竟没看出来,径走进这间耳房内。

这一下子夏侯英算是出了一身痛快汗,自己深恨自己没有真实功夫,遇到这种地步,相隔一丈五、六,就不能飞纵潜踪。看起来自己往后少冒险,少告这种奋勇,少贪这种功为是。自己于警戒自己中,站起来仍旧从破窗孔往里察看。

只见新进来的是个三十上下的壮汉,浓眉大眼,说话的嗓音很壮。听他说什么:“香主传下话来,明日未刻,有三湘分舵齐舵主来朝主坛,叫你们预备迎接,不要误了差。”屋中原有的三人,全是垂手站起来答应了。

夏侯英不敢再在这里耽延,恐怕万一这时来了灯光,自己再想撤身,就不容易。回头瞥了一眼,见迎着大门是三座屏门,当中这道屏门较为宽大,是六扇木屏门。当中两扇开着,迎门有木影壁,里面似有灯光。两旁的两座小门,不是坐西向东了,左首的是坐北向南,右首的是坐南向北,两边的门全虚掩着。见北边这道门里比较黑暗,不管他闯得闯不得,一纵身蹿到北边的门首,轻轻的一推,小门应手开开,夏侯英放轻脚步,闪入门内。

容得回身掩门,那个传话的壮汉,已从耳房中出来,径奔中庭往里走去。夏侯英这才把心放下,转身往里看,只见这里面是一道狭长的院落,北面上一排矮屋,数了数一共十二间,倒有一半窗上透着灯光,南面上是中院的后檐。

夏侯英越看这里的屋室建筑,处处显着各别另样。这种情形或许是这里的风俗不同,但是这浙南并非是边荒之区,自己在别处并没见过这类不伦不类的建筑。遂隐蔽着身形,到了一处有灯光的窗下,只听里面有人似在说着话。

夏侯英轻轻的把窗纸点破,往里偷看时,只见屋中有不少人,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匪徒单独走到公案前。只见这匪徒面向着灯光,夏侯英看得很是清楚。见这匪徒好英勇的一份相貌,粗眉巨目,两眼映着灯光,炯炯有神。这时向座上的匪首一拱手,似说了几句什么话。座上的匪首忽的怪目圆翻,一拍公案喝道:“侯琪,你身为舵主,不想尽心报效,反敢克扣公款,你天良何在?我早就知道你不够朋友,只为念其同处在凤尾帮旗帜之下,不肯公然揭穿你这种卑鄙行为,你反倒认为我这没有兵权的香主可欺。你累次克扣的银两,趁早补出,咱们没有别的话说,你今夜没有个交代,想用虚言搪塞,那算妄想!”

这时说话声音一大,夏侯英全听见,心想他们这一窝里反,我倒可从中下手。再往下听时,只见那个叫侯琪的,竟自冷笑一声道:“罗香主,你先别以上压下,血口喷人!我侯琪在江湖道也非一年半载,姓侯的好银子好钱见过,还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我侯琪自己还觉着我比这万八千银子值得多,罗香主你把姓侯的看的太低了。”

侯琪末尾这句话,可把这个灰髯的匪首骂急了,市井语有句“狗眼看人低”。这位罗香主焉能容他暗中辱骂,右手一捶桌案,一声冷笑,满面杀机。夏侯英在房上离那么远,也看透了这个匪首,定是不怀好意。

按着他们口边的称谓,这里主座的匪首,名份较高,这一般供他调遣的匪党们既全称为舵主。身分虽没有主座的匪徒高,可也全是帮中有身分的党徒,看情形并不是这主座匪徒直辖的麾下。只是就他们现在所争执的事,就是犯帮规,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匪首这种情形,颇有故与这姓侯的为难之意。姓侯的这种桀傲不逊的情形,也够硬,看情形匪徒眼前要有一场凶杀,自己倒可从中多得一些凤尾帮的消息。

这时忽听那罗香主一声冷笑,随即怒叱道:“侯琪,你身为本帮分水关巡江舵主,你应当恪守帮规,你若学村妇谩骂,管叫你来尝尝罗某的手段。侯琪,你说你是慷慨英雄,吃过见过,罗某也看你很重。不过你的事实俱在,岂能狡辩?这所解到的六千七百银子,是一百三十四个元宝,按库平没有升色的。你所报解的每个元宝全是四十八两,你整整克扣二百六十八两,你还冲的哪门子英雄,道的哪门子字号?

侯琪,论起来你在本帮效力有年,一些小事,本可不必追究,不过这种弊病,若是上行下效起来,足可以把凤尾帮的英名扫地。何况象这么暗中克扣法子,将来罗某这条老命,全得被你断送了。依我相劝,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你如数把短少的补出来,我不追究,谅还没有人敢来多口。从此痛改前非,罗某以道义待人,绝口不再提这事。你要想只凭利口狡展,侯琪,我要请帮规跟你讲话了。”

这灰髯匪首罗香主说的话,初头上还显着有宽容侯琪之意,可是骨子里把这个姓侯的骂的刻骨已极。当着这些同帮弟兄,不论克扣的事真假,侯琪若是什么都含糊完了,还有何面目再见同道?

容这匪首把话说完,他鼻孔中哼了一声,冷然说道:“罗香主,你收起你这份好心吧!我侯琪不是三岁小孩子,不懂你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姓侯的从十七岁入江湖,虽是身入绿林,敢说是铁铮铮的汉子,敢作敢当,走到哪里也是硬摘硬拿。我侯琪虽然年岁不大,也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了,从来不会做那苟苟且且的事。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无法报复,这才用血口喷人,好去了眼钉肉刺。

其实你想错了,你枉为一家香主,竟拿着好朋友当了冤家。我侯琪实因听得同道中啧有烦言,令侄女女屠户陆七娘声名狼籍,不齿于江湖。你既是她的伯父,就应该赶紧把她收留管束,免得任情放纵,再在这一带惹些丢人现眼的事情,使凤尾帮连受其累,那时香主你何以抬头?不料我侯琪一番好意,你倒认为我那是故意羞辱你,你竟想伺机报复。今夜的事我早料到了,不过你想这么把姓侯的毁了,我实不甘心。你说我克扣公款,我是绝不甘心!没别的,咱们总舵上分辩去吧!”

当时这匪首罗香主一声嘶喝道:“你敢藐视罗某无力处置你么?你报解银两,已当面用砝码平过,你还敢狡展不认,你太以欺人!我要是不给你个厉害,这帮规从你这就可以不用了。来呀!赶紧给我摆设香坛。”说到这,就要起立。

这时所有两旁侍立的舵主们,才纷纷向前代那侯琪讲情。哪知侯琪竟无惧色,反厉声说道:“你身为香主,不能秉公视事,以一己的亲疏厚薄待人。我侯琪是身受本帮龙头香主慈悲,象你这种人物,我还伺候不着了。我克扣多少公款,咱们总舵上去算,我不陪了。”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匪首罗香主大怒,往起一站,“哗啦”的把一座公案推翻,案上的一切用具册籍全散在地上,喝了声:“把侯琪绑了,你们只要叫他走脱了,就以合谋叛帮背教论罪!”厅门外的守卫壮丁,闯进四人,把厅门堵住,可是迟疑着不敢动手。

那罗香主厉声喝叱道:“你们敢抗令不遵么?绑!”

那侯琪冷笑一声道:“姓侯的,刀山剑树全见过,你用不着这么狐假虎威。姓侯的跑不了,要想走,大概就凭你也留不住吧?你身为香主,既是执掌帮规,姓侯的犯了甚么大罪,你敢妄设香坛,来吧!杀剐存留,任你施为,姓侯的皱一皱眉头,就算栽给你姓罗的。”说到这,立刻把双手往后一背,那四名值厅门的匪党,只得向前把侯琪倒剪着二臂绑上。

其余的壮丁把公案又重给收拾摆好。这时所有厅门内的一干匪党,面面相觑,全是一语不发。这时匪首竟自重往公案后坐下,戟指着侯琪道:“罗某先打了你,随后再把你送到总舵处置,你纵有天大的本领,也任你去施展。”说到这,立刻喝了声:“打!”

这时手下的壮丁见他这种盛怒之下,不敢不遵他的令,立刻往前凑。

哪知这侯琪和这罗香主蓄怨已深,早就安心跟他翻脸,破着受些责罚,离开他手下,不再跟他这种心术险诈的人相处。此时见他故意折辱自己,仍然一再隐忍,竟任他把自己上了绑。想到自己虽是少年性急,素日同道中没有和谁结过深仇大怨,大家必给解和,自己乘机抖手一走,此番羞辱,自有报复之日。打定了这种主意,哪知罗香主是安心折侯琪的“万儿”。

这一来侯琪哪肯被他真打了,好在他并没真个摆设香坛,自己抗不受命,他不能指自己叛帮背教。我真叫他打了,我还有何面目见帮中同道,想到这里,暴喊一声:“姓罗的,你赏罚不公,假公济私,侯二爷不伺侯你了!”暴喊声中,两臂暗运气功一绷劲,“砰”的一声,把绳子挣断,一下腰,蹿出厅门。

这位罗香主怒叱声:“你敢逃走?”右手一按公案,腾身而起,从公案后蹿出去。那侯琪二次腾身跃起,只是厅门距离着两旁厢房过远,身形往厢房前一落,那匪首已跟踪追赶出来。侯琪三次飞身往厢房上一纵身,脚尖才找檐口,那罗香主喝声:“你往郦走?”喝喊声中,右手一扬,一点寒星向上打去。

侯琪虽是江湖绿林道中好手,只是现时是身躯腾空,脚才沽到檐口,虽是听得背后暗器风声袭到,脚下没找实了,无法躲闪,“哧”的一只金镖正钉在侯琪的右腿跟后面。罗香主在江湖道上全称他为双手金镖罗信,镖法上实有非常本领,双手发镖,百发百中,并且手法极重。侯琪腿一软,气一个提不住,左脚上“嘎吧”一声,瓦已踩碎,腰腿一晃,身形翻了下来,镖也随着甩下来。还仗着侯琪有真功夫,往下一翻,重把气提住,往地上一落,只连着倒退三步,才倒坐在地上。罗香主喝声:“绑!”手下壮丁,重把这侯琪绑了。第四十六回施恩市惠探匪巢弄巧成拙

巡江舵主侯琪,中了一镖,被获遭擒,这时镖伤处血已蹿出来,侯琪连疼带气,面色惨白,一语不发。这罗信令把侯琪拖到厅房前,不容停缓,愣给打了四十棍。这四十棍打的侯琪臀部鲜血崩流,可是打的这么重,侯琪绝不出声喊疼。这时其余的舵主们全向前求情,这罗香主总算摘了侯琪的眼罩,怒气稍息。立刻喝声:“把这叛徒押下去,等侯我禀报总舵,静等龙头香主发落。”当时由一干党徒把舵主侯琪押下去。

屋顶上的夏侯英见这侯琪已存仇视之心,自己心中一动,趁着这侯匪怀怒之余,正好给他们离间,这才悄悄的退下后房坡。哪知自己要往后绕过去,才走到这道夹道的尽头,前面顿起一阵脚步声。夏侯英急忙缩身潜影,见正是押解被打的舵主贼党,回来覆命。

夏侯英容他们转进厅房院落,自己才放轻脚步的往后走来。绕出这条箭道,只见后面是一道跨院、一道正院,自己心想:看这情形,定是把这侯匪押在偏院。自己随到这偏院里,只见这道跨院是只有一排北房,里面全是黑洞洞的,只有靠尽头的一间,微有一些灯光,也很黯淡。

这夏侯英壮着胆子飞奔这有灯光的窗下,贴窗到了门首,见门是反扣着,并没有上锁,遂仍贴着纸窗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呼吸紧促之声。随即用小手指蘸着口津,把纸窗点破,立刻往里察看。只见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凳,一副铺板,桌上一盏昏沉沉的油灯,光焰如豆。那铺上坐着一人,倒剪着二臂,两腿也绑着,低着头,臀部被打伤,情形是坐不下,斜嵌着身子,不时左右倒换,这正是那侯琪。

夏侯英心想,看这情形,匪首定是自以为.他身在匪窟内,外人绝不会侵入,可以绝不用防范,连屋门全不锁。自己要是下手,绝不费事。只是前面的情形,不易走出去,自己本领有限,还是另寻出路;倒要看看后面的形势,随即放轻脚步向后面绕过来。出了这道跨院,仍是箭道,箭道的两边正是正房跨院的小门。

夏侯英先顺着箭道,照直走到尽头,见有两扇屏门,也是虚掩着。从门缝往外先侧目一窥,幸亏自己没贸然往外走。只见这屏门外是一片空旷的院落,正有人掌着灯笼,从南边的角门陆续出来三人。

夏侯英借着来人的灯光,看出这正是这片巨宅的后门。跟着见掌灯笼的贼党,一个站在门口,举着灯笼照着。那两个持灯笼的出了后门,跟着从南角门又来了一行人,一共是五名。内中一人低声道:“崔舵主,你看今夜的事多糟,依我看这不算完。侯老四可够扎手的,他绝不会吃这种亏。今夜头儿算是成心折辱他,罪魁祸首,全是这个主儿勾头。”

这人说着,手抬起来比划了比划。跟着又听一人说道:“赫!你怎么这么爱说话,叫他听了去,虽不能把你怎么样,也不如不惹这种闲事好。坐山看虎斗,往后少说话,别人的事少谈。”

先前说话的人气哼哼的说道:“哟,刘爷的胆子全吓掉了吧!照你这么说,龙头帮主全不算回事,他这个头儿比阎王老子全厉害,背地里说句闲话都要挨雷劈吧?哼!我就不听这一套,他家里德性好出了这么个九烈三贞的好侄女,就得叫人家说好听的。他不用发威,早晚我得碰碰他。我可不象老侯这么傻,在他手心里跟他较劲,还会不栽给他吗?光棍不吃眼前亏,我要是动他,非得帮主眼前去揭他的盖子,叫他有法没处使去……”

这几人说着已走出后门,掌灯笼的也随着出去,跟着起锚拨桨之声并作。夏侯英知道这是从水路上走的。这班贼党刚走后,跟着南角门又有灯光晃动,步履之声,也越走越近,又从里面出来两个短衣壮丁,各提着灯笼。

只听一人说道:“真把人气死,我从天亮到这时,可以说没住脚,香主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就好象预备后事似的,所有回来的人,他是一个不饶,全得给找点事干,真象错过今夜去就没有明日了。还算他恩典咱们,叫咱们把后门上好,下值去歇息哩!他顶现在要是怒气没消,就许得伺候他到大天亮呢!”

两人说着话,把灯笼插在墙缝中,把后门关好,提着灯笼向前面走去。夏侯英见往后面这条路已然关闭,不致再有人来往,这才转从箭道折回,从箭道便门最后,进当中这道院落。院子也是很宽大,正房五间,两旁各有三间厢房;厢房里只有北面略有灯光,正房里却是灯烛辉煌。

夏侯英蹑足到了窗下,还没往里偷窥,就听得一个女人声音道:“姑娘,你无论如何也再检点着点,别这么胡闹,可是内有你干爹爹,外有你伯父,绝不会把你怎样了,别的人更无足介意了。你听他们说了,今晚你伯父竟因侯琪白天在外说你的闲话,你伯父竟藉故把他打了。我久闻那侯琪是江湖道上一条硬汉,他吃了这个亏哪会甘心?

早晚只怕还有事。你伯父的性情你又尽知,历来是不容人说他一个不字,性如烈火,没有一点容忍,估量早晚他要找到你头上。你们爷俩别看没红过脸,可是外边风言风语的听多了,保不定一个脸上挂不住,孩子你的命就没了。我劝你是好话,往后你总要检点一些。一个两个是你仇人,所有提到你的,就没有说你两句好话的。你要这么胡闹,往后可别怨伯父、伯母不顾全你。”

夏侯英听到这,把窗纸舔破一点,往屋中察看,只见这屋里十分富丽,在床沿上坐定两人,一个正是女屠户陆七娘,一个是五、六十岁的老妇。

那陆七娘低头不语,这时抬起头来,只见她眉峰紧锁,一脸的轻嗔薄怒,向那老妇道:“伯母,您这些全是哪听来的,侄女顶现在任甚么不埋怨了,反倒自己弄屎盆子往头上扣,这真是屈死活人。我伯父当初要是不一死的看中了他,何致叫我落到这步田地?害得我下半世怎样过活!

伯母不用担心,我因为有这么个娘家,既是回来,不能不来看望看望。我伯父那么爱我,纵然害了我终身,我知道他总是一时糊涂,我只认我命苦。伯母既是怕我在这给你们者夫妇惹祸,我这就走,我落个守寡,别叫伯母也跟我一样了。我是破败星,我是妨八败,容我呆这一夜呢,我明早走。伯母要是叫我当时走呢,也一样。”

这女屠户陆七娘这一番话,把那老妇气得浑身乱颤,颤巍巍说道:“姑奶奶你也太强梁了,我只说了你这么两句,你就这么使性。姑娘,我是你亲丁骨肉,你在外落了旁人的议论,我们脸上也好看不了吧?姑奶奶你自己琢磨着,我们往后再不说你了。”

夏侯英看这情形,这女屠户陆七娘现时不致会走,自己赶紧扑奔跨院。来到那侯琪被囚的窗下,仍然从窗孔中往里看了看。那侯琪仍然是斜倚着板铺,靠墙那边,愁眉不展的并没入睡。

夏侯英看了看,这里十分僻静,只要有人过来,可以预为闪避。遂把倒扣门推开,蔽身进到屋中。那侯琪蓦的一抬头,十分惊诧,夏侯英向他一摆手,低声道:“朋友,不用惊疑,我是路见不平,特来相助。”

侯琪仍然是迟疑着问道:“朋友既是‘道上同源’,请你先报个万儿口巴?”

夏侯英道:“朋友,恕我先不奉告。我只为路经此地,见这位罗香主倒行逆施,凌辱朋友你,更兼他纵容他侄女,在江湖做那荒淫无耻的事。我见你是铁铮铮的汉子,落在这匹夫手中,不想脱身,恐有杀身之祸。我风闻贵帮帮主倒很公正无私,你能逃回十二连环坞,方可逃得活命,朋友你愿否脱身豺狼之口?我愿助你一臂主力,若是不愿借助外人,那只可任凭尊便了。”

巡江舵主侯琪把夏侯英又打量了一眼,低声说道:“朋友,你一番善意,我焉能辜负你的美意?只是朋友你可要自己想想,这里的事,只一多事,难免惹火烧身,有杀身之祸。我落在他掌握中,他纵然不甘心于我,也不敢就把我置之死地。

可是朋友你能帮助逃走,能脱逃了固好,倘若再被他追回,不啻自速其死。朋友你既知我是凤尾帮中人,我也不再相瞒,我们帮规至严,朋友不管你是怎么个来路,就是您有相救之心,要想我在下叛帮背教,我没有那么大胆量,朋友你不必踏这种混水。双手金镖罗信这老儿,多行不义,早晚他要碰个大钉子,朋友你请吧!”

夏侯英一听巡江舵主侯琪,居然身陷仇家掌握,依然视死如归,更不肯因为逃生,借重不知来历人的力量。这种胸怀,虽是盗匪,也叫人敬重。

遂转身推开门向外看了看,外面没有甚么声息,自己急忙来到侯琪面前说道:“我看朋友你虽是寄身绿林,实不愧风尘豪士,我在下愿以实情奉告。我复姓夏侯名英,乃淮阳派门下弟子,此次随我们淮阳派掌门人,到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在凉星山陆家堡已瞻仰过贵帮这位陆七娘。我们掌门人恨她淫荡恶行,毅然为江湖道除害,将他垛子窑挑了。不料又于此处发现这淫妇,我在下恐怕她又要作恶,这才跟踪来到这里。焉想到她竟是贵帮罗香主的侄女?以罗香主这么位老江湖道,身为凤尾帮一位香主,不能管束侄女,反欺压同手弟兄,致令局外人愤愤难平。

我在下见朋友你倒不失为江湖道中奇男子,大丈夫,故此我在下愿助你一臂之力,脱离此匹夫之手。朋友你既说明帮规太严,不能叛帮背教,可是凤尾帮与淮阳门户之事,宵小挑拨,自有两家掌门户人去了结。象我这种无名小卒,焉能承当这么大事?但是朋友你虽是身列风尾帮,帮规纵严,也不禁我们交友。我在下助你脱身恶晓之手,纤尘不染,甩开这次凤尾帮与淮阳派的事,我们私下何妨作个朋友。”夏侯英说到这,立刻静候侯琪的答覆。

这巡江舵主侯琪,听夏侯英把话说完,随即慨然说道:“朋友你这么慷慨仗义,我侯琪焉能不识好歹,过拂盛情。只要老兄不强人所难,助我离开这匹夫之手,我绝不敢忘老兄陌路援手之谊。我们一言为定,老兄只要助我出了宅院,谅还不至落老儿之手。”

当时夏侯英见他已经答应,这种机会难得,焉肯错过?立刻上前把绑绳给松开。当时这侯琪活了活身上,随即试着一举步,哪知竟自觉到右腿不能用力,镖伤很重。

这一转身,夏侯英也看见他右胯后,血已把中衣染了一大片,夏侯英想起自己囊中尚带着一瓶子金疮铁扇散,匆匆取出来,向侯琪道:“老兄你的镖伤很重,不要再叫伤口着了风。我这点药,虽不怎么好,足可保得不致再生危险,老兄怎么样?”

巡江舵主侯琪暗暗感激,夏侯英这么关心自己的伤痛,这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此人外貌同衣着的情形,绝不是什么成名的江湖道。现在淮阳派正与本帮作对,此人却一本侠义道的行为,救自己于危难;虽防到他或是想利用自己,可是适才自己已点明他,不得恃恩要挟,令自己有叛帮背教的行为。

话已说在头里,不虞有别的要挟,遂毅然点头道:“我倒还能支持,老兄既赐灵药,定可减却小弟的痛苦,请老兄草草给我擦敷些;恐怕那老儿归寝前,定要来盘查,那就糟了。”

夏侯英也认为得早离此处才好脱身,立刻让侯琪斜靠着床铺,半躺半坐。夏侯英伸手把侯琪的伤处中衣撕开一块,把伤口露出来,又把门帘撕下来,把伤口的血给擦了擦。见镖伤很重,把金疮铁扇散给敷好了,用门帘撕成的布条把伤处给扎好了,赶紧把药瓶收起。夏侯英这才向侯琪道:“我们走吧!”

侯琪略一思索,向夏侯英道:“老兄可不要见怪,我可不敢小看老兄。你既能入窑,定能出窑。可是现在我这右腿一伤,轻功一点不能施展,后门上锁,倒不足介意,门外就是水面,那里虽有小弟的快船,无奈他有好几只船也在那停泊。里边事已经传扬出去,哪能走得开?那前门更不能走,仍是得翻墙出去,老兄可有飞抓绒绳?”

夏侯英不禁脸一红,自己本来武功平常,此次入匪窟实是有点豁出去,不踩探明白了没脸去见堡主,挤墙挨打,没有法子的事。仗着匪徒起内讧,自己无形中占了便宜,这时被侯琪一提醒,果然是说着了,连自己出窑全仗着边墙没有人把守,再想带一个人出去,非现世不可。想是人家眼力高,看出自己的功夫上有限,故此问自己有借力的东西没有,自己还是少说大话,少栽跟头。

遂低声答道:“老兄所虑极是,我在下手底下功夫有限,倒是有飞抓绒绳,咱们试着看。老兄放心,我定能有始有终,绝不会畏难怕死贪生,中途丢手,做那朋友不够的事。”

侯琪点头道:“好吧!只要有飞抓绳索咱们就出得去。”说到这里一口把灯吹灭,夏侯英要伸手搀他,侯琪低声道:“我还走得了吧?”

夏侯英也低声道:“老兄何必客气,你那重伤,勉强走岂不吃力。”

侯琪遂用右手扶着夏侯英的左肩头,来到院中,夏侯英越发知道他的伤势很重,自己被他按的肩头很是吃力。出了这座跨院,夏侯英想奔自己进来的墙头出去,这侯琪往西一扯夏侯英的衣袖,立刻反奔了后面。走到箭道尽头,就在往后门去的那道角门旁有一条窄弄,侯琪附耳低声道:“提防着更夫。”

夏侯英才穿进这道黑暗夹弄,绕到后面一看,正是外面的群墙,脚下所立处正是更夫的更道。这条更道足有二十多丈长,夏侯英还要往东躺几步看看,靠宅子这边墙有无便门,以免蓦地出来人无法躲避。

侯琪却低声道:“我虽则没在他这里住下过,可因事到天亮才走就有好几次。这里巡更的,一个更头只出来两次,三更已过,总有余时,我们就从这翻出去吧!”

夏侯英抬头看了看墙头,往后退到里边这面群房的后墙根,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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