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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12:5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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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 庄周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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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庄子试读:

前言

卷一 内篇

逍遥游

齐物论

养生主

人间世

德充符

大宗师

应帝王

卷二 外篇

骈拇

马蹄

胠箧

在宥

天地

天道

天运

缮性

至乐

达生

山木

田子方

知北游

卷三 杂篇

庚桑楚

徐无鬼

则阳

外物

寓言

让王

盗跖

说剑

渔父

列御寇

前言《庄子》分内篇、外篇、杂篇三大部分,原有五十二篇,现存三十三篇,大小寓言两百多个。其中,内篇为庄子思想的核心,有七篇;外篇十五;杂篇十一。该书包罗万象,对宇宙大道、人与自然万物的关系、生命的价值、道德的标准等,都有详细的论述。内容广博而不散杂,自始至终都围绕一套哲学观点来阐述自然、生命、政治和社会。作为道家重要的代表人物,庄子的思想和老子的思想一起并称为“老庄思想”。和儒家、墨家形成鼎足之势,影响了中国文化两千多年。

庄子,名周,战国时期的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大约生活在公元前369年到公元前286年之间。关于庄子的生平,人们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是楚国贵族,因战乱逃往宋国,在宋国当过漆园吏。

庄子的书在三国时期开始盛行,阮籍、嵇康等文学家都曾为其文章做注释。庄子继承并发扬了老子“道”的学说。在哲学方面,其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齐物论”。在庄子看来,事物之间的差异虽然明显,却并非绝对,人不可能用某个固定标准衡量天下所有事物。人的认识有局限,常人多只看到事物的“异”,看不到事物的“同”。而宇宙万物都出于大道,也都归于大道,究其本质,并没有什么差别,人应学会站在道的角度观望世界。

因此,对争鸣之中的百家,庄子十分反感,在庄子眼中,“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人们就物体的差异争辩不休,完全是舍本逐末的浅陋表现。真理无须称扬,语言的作用是有限的,不足以描绘大道。

庄子的哲学观、人生观、生死观和其所在的时代有很大关系。杀伐四起的战国时期,百姓苦不堪言。庄子试图找到摆脱苦难的办法,他虽没有从政为官的想法,却很有自己的政治态度。他指责诸侯君主利用仁义危害百姓,“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他激烈地批判现实,认为即使是得道之人,在乱世之中,也只能“仅免刑哉”。他将儒家推崇的仁义礼法当作天下大乱的根源,认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而在批评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的同时,他大力推崇无为之治,十分向往宁静朴拙的古代。

庄子的文章不仅极富思想性,还有很高的艺术性。在先秦诸子散文中,数庄子的成就最高。他的文章瑰丽奇美,富于幻想,即便是描写平凡小事,也能写出排山倒海的气势。南宋文学家刘辰翁称庄子“不随人观物,故自有所见”。庄子在文学上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非常擅长运用比喻、寓言,他因事比喻,随物赋形,寓中设寓,同时又文情奔放,行文多变,将恣意飞扬的文风和张扬的想象力、深沉的思想完美交融。《庄子》一书历来备受推崇,此版将《庄子》的三十三篇全部收录其中,并参考了大量和《庄子》有关的资料,以确保全书的严谨性、权威性。

真正的经典不会因时间流逝褪色,相反,还会被新的时代赋予新的光彩。对生活压力巨大、生活节奏紧张的现代人来说,《庄子》就如一付养心良药,它提倡的安时处顺、顺其自然、返归真我,会让人暂放追逐名利的脚步,审视内心,到底何为自己真正需要,避免在行进的路上迷失自我。庄子对死亡的通达,对逍遥境界的追求,会开阔人的心胸,让人更加坦然勇敢地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和生活中的挫折变故,不再为一时一地的得失斤斤计较。而庄子对事物本性的尊重,对自然的敬畏,则教导人们如何与他人、环境和谐共处,让人得以改善人际关系,提升生活质量,发现曾一度被自己忽视的平凡中的美好。卷一 内篇逍遥游【原文】[1][2]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3][4][5],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

[6][7][8]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注释】

[1]北冥:即北海。冥,通“溟”,海。下文“南冥”,即南海。[2]鲲(kūn):大鱼名。[3]化:变成。[4]鹏:即古“凤”字。[5]怒而飞:振翅奋飞。怒,同“努”。[6]垂天之云:犹如边陲的云。[7]海运:指海啸,海动。大海翻腾必有大风,大鹏可乘风而飞。[8]天池:天然的大池,这里指大海。【译文】

北海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作鲲。鲲的体积巨大,不知道有几千里。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叫作鹏。鹏的背,不知道有几千里;振翅奋飞,它的翅膀就像天边的云。这只鸟,海动风起时就要迁徙到南海。那南海,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池。【原文】[1][2]《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3][4][5][6]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7][8]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注释】

[1]《齐谐》:书名。一说为人名。[2]志怪:记载诙谐怪异的事物。志,记载。[3]水击:通水激,水激则波兴。[4]抟(tuán):又作“搏”,表示拍打。扶摇:海中回旋向上的飓风。[5]去以六月息:大鹏飞去南海时,是乘六月的大风。息,气息,天地的气息即风。一说“六月息”,指飞行六个月方才止息。[6]野马:浮荡于天地间的雾气,状如野马奔驰。[7]尘埃:浮荡于空中的灰尘。[8]苍苍:深蓝色。【译文】《齐谐》这本书,是记载怪异之事的。《齐谐》中说:“鹏在迁往南海的时候,振翼拍水,水花激起达三千里,翅膀拍打盘旋的飓风而直上九万里高空。它是乘着六月的大风而飞去的。”野马奔腾般的游气、飞扬的游尘以及空气中活动的生物,都被风相吹拂而飘动着。天空苍茫湛蓝,那是它的本色吗?它的高远是无穷无尽的吗?大鹏往下看,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光景吧。【原文】[1][2]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3][4]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5]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6]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注释】

[1]且夫:表示要进一步论述,起到提起下文的作用。[2]坳(ào)堂:堂上的低洼处。[3]芥:小草。[4]胶:粘着。[5]培风:凭风,乘风。[6]夭阏(yù):阻遏。夭,折。阏,塞,遏。【译文】

水的积聚不深厚,那么负载大船就没有力量。倒一杯水在堂前低洼的地上,那么放一根小草可当作船;放上一个杯子就贴地了,这是水浅而船大的缘故。风积聚的强度不够,那么它负载巨大的翅膀就没有力量。所以鹏飞九万里是因为风在它的翅膀下面,然后才乘着风力飞行,由于背负着青天而没有阻碍,然后才能图谋飞往南海。【原文】[1][2][3]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4][5][6][7]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飡而反,[8][9]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

[10]何知!【注释】

[1]蜩(tiáo):蝉。学鸠:斑鸠。学,一作“莺”。[2]决(jué)起:奋起而飞。[3]抢(qiāng):撞,碰到。榆枋:两种小树名,即榆树和檀树。[4]则:或。控:投。[5]奚以:哪里用。之:到。[6]莽苍:野色苍茫的郊野。[7]飡:同“餐”。反:同“返”。[8]果然:饱的样子。[9]宿舂(chōng)粮:前一夜就舂捣粮食,意谓往百里者,要多准备一些食物。[10]之:这,此。二虫:指蜩和学鸠。鸟类称为羽虫,故学鸠也可以称为虫。【译文】

蝉和学鸠讥笑大鹏说:“我奋力而飞,碰到榆树和檀树就停下来,有时没飞上去投落到地上就是了,何必要飞九万里而往南海去呢?”到郊野去的,只需带三餐的粮食而当天返回,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去,要准备一宿的粮食;到千里以外的地方去,要准备三个月的粮食。这两种虫鸟又怎会知道呢!【原文】[1][2]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3][4][5]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6][7]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注释】

[1]知:同“智”。[2]年:寿命。[3]朝菌:朝生暮死的菌类生物。晦朔:指一个月的时光。月的最后一天为晦,每月的第一天为朔。另一说晦是黑夜,朔是白天,指一日的时光。[4]蟪蛄:寒蝉。因为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无法了解一年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5]冥灵:溟海灵龟。一说为树木名。[6]彭祖:传说中有名的长寿人物,活了八百岁。[7]匹之:和他相比。匹,比。【译文】

才智小的不如才智大的,寿命短的不如寿命长的。怎么知道是这样呢?朝菌不知道昼夜的更替,蟪蛄不知道四季的变化,这就是“小年”。楚国的南边有一只灵龟,以五百年为一个春季,五百年为一个秋季;上古时期有一棵大椿树,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八千年为一个秋季,这就是“大年”。而彭祖到现在还以长寿闻名于世,众人都想和他相比,岂不是可悲吗!【原文】[1]

汤之问棘也是已: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2]极之外,复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3][4]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5]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6]图南,且适南冥也。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7]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8]小大之辩也。【注释】

[1]汤:商汤,商朝第一位君主。棘:即夏革,汤时贤人,汤以他为师。[2]穷发:不毛之地。发,毛,此处指草木。[3]修:长。[4]太山:即泰山,在今山东省泰安市北。[5]羊角:状如羊角的旋风。[6]斥(yàn):小雀,生活在小池泽中。斥,池,小泽。[7]仞(rèn):周人以八尺为一仞。[8]辩:通“辨”,区别。【译文】

商汤问棘也有这样的话:商汤问棘说:“上下四方有极限吗?”棘说:“无极之外,又是无极。在不毛之地的北方,有一个广漠无涯的大海,就是天然的大池。那里有一条鱼,它的宽度有几千里,没人知道它的身长,它的名字叫鲲。有一只鸟,它的名字叫鹏,鹏的脊背像泰山,翅膀像天边的云,乘着羊角般的旋风直上到九万里的高空,超绝云气,背负青天,然后向南飞翔,将要到达南海。小池泽里的小雀讥笑它说:‘它将飞到哪里去呢?我腾跃而上,不过几丈高便落下来,在蓬蒿丛中飞来飞去,这亦是飞翔的极限了,而它究竟要飞到哪里去呢?’”这就是小和大的区别。【原文】[1][2][3]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4][5][6]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己矣。彼其[7][8]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9]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10]有所待者也。[11][12]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

[13]待哉![14]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注释】

[1]知效一官:才智能胜任一官之职。效,胜任。[2]行比一乡:行为能合乎一乡人的心愿。比,合于,合符。[3]而征一国者:才能可以取信一国之人。而,同“能”。征,信。[4]其:指上述三种人。此,指上文蜩、学鸠、斥安于一隅而沾沾自喜。[5]宋荣子:战国中期思想家宋钘(xíng)。犹然:嗤笑的样子。[6]劝:勤勉,努力。[7]数数(shuò shuò)然:急切追求的样子。[8]列子:即列御寇,郑国人,春秋时代郑国思想家。[9]泠(líng)然:轻妙的样子。[10]有所待:有所依待。[11]正:天地的法则,亦即自然的规律。[12]六气:指阴、阳、风、雨、晦、明。辩:通“变”,变化。[13]恶(wū)乎待哉:有什么依待的呢?[14]无己:去除自我中心,没有偏执己见。【译文】

故有些人才智能胜任一官之职,行为能合乎一乡人的心愿,德行能符合国君的心意,取得一国的信任,他们自以为不错,也就像小池泽里的小雀一样。而宋荣子嗤笑他们。宋荣子能够做到整个世界都赞誉他而他也不会更加勤勉,整个世界都非议他而他也不会沮丧。他能认定内我和外物的分别,能辨别光荣与耻辱的界限,就这样而已。他对于世俗的声誉并没有汲汲去追求。即便如此,他还有未曾树立的境界。列子乘风而行,样子轻妙极了,过了十五天才回来。他对于求福的事,并没有汲汲去追求。这样虽然可以免于步行,但还是有所依待。

如果能顺着自然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以游于无穷的境域,他还有什么必须依待的呢!

所以说:至人无一己之私念,神人无功业的束缚,圣人无名声的牵累。【原文】[1][2]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3][4]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5][6]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即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7][8]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9][10]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11]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注释】

[1]许由:传说中的隐士。[2]爝(jué)火:火炬。[3]浸灌:浸润灌溉。[4]夫子:古时对男子的尊称,此处指许由。[5]尸:古代替死者受祭的人称“尸”,此处意为主持。[6]缺然:欠缺的样子。[7]宾:从属,附庸。[8]鹪鹩(jiāo liáo):一种善筑巢的小鸟,俗名“巧妇鸟”。[9]偃鼠:即鼹鼠,田野地鼠。[10]庖人:厨师。[11]尸祝:主祭的人,因其对尸而祝,故称尸祝。樽(zūn):酒器。俎(zǔ):盛肉的器具。【译文】

尧要把天下让给许由,说:“日月出来了,而小火把还不熄灭,它和日月之光相比,不是很难吗!及时雨降下了,而还在挑水灌溉,对于滋润土地,岂不是徒劳吗!夫子您一在位,天下便可安定,而我还占着这个位子,我自己觉得很惭愧,请让我把天下交给您。”

许由说:“您治理天下,天下已经安定了。而我还来代替您,我这是为着名吗?名是从属于实的,我为着求取从属的东西吗?小鸟在深林里筑巢,所占不过一根树枝;偃鼠到河里饮水,所需不过喝饱肚子。回去吧,君主,我要天下做什么呢!厨师虽不下厨,主祭的人也不越位去代替他下厨烹调。”【原文】[1][2]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3][4]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5][6]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7]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8][9]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10]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11]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12][13]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14][15]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粃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分分然以物为事。”[16][17]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18][19]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20]丧其天下焉。【注释】

[1]肩吾、连叔:传说中的古代修道之人。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人,已不可考。庄子笔下的人物都经过一定的加工,或凭空杜撰,或根据史料发挥,不少历史名人都成了他阐述观点的道具。[2]接舆:高士传以为姓陆名通,字接舆,春秋时楚国隐者,佯狂不仕,常以耕为务。楚王知其贤,聘以重金,不受,以游山海,不知所踪。《论语》中有其言行的记载。[3]大有径庭:相隔太远,差别极大。径,门外面的路。庭,堂外面的地。两者远隔。[4]不近人情:不符人之常情。[5]姑射(yè):古代传说中的山名。[6]绰约:轻盈柔美的样子。[7]神凝:精神凝聚专一。[8]疵疠(cī lì):灾害。[9]狂:通“诳”,谎言。[10]瞽(gǔ)者:盲人,瞎子。[11]时女:时,通“是”;女,同“汝”。指肩吾。[12]旁礴:广被万物,无所不包。[13]蕲(qí):求。乱:纷纷扰扰。[14]弊弊:辛苦忙碌的样子。[15]大浸稽天:大水滔天。稽,至。[16]资:贩卖。章甫:殷代时的一种帽子。[17]断发:剪断头发。文身:身上刺绘花纹。[18]四子:指王倪、啮缺、被衣、许由。[19]汾水之阳:汾水的北面,指今山西临汾,其地曾为尧都。[20]窅(yǎo)然:怅然若失的样子。【译文】

肩吾问连叔说:“我听接舆说话,大而无当,说出去的话不能得到印证,我对他的话感到惊骇,其所言好像银河一般漫无边际;和常人的差别极大,不合世情。”

连叔说:“他说的是什么呢?”

肩吾说:“他说:‘在遥远的姑射山上,有一个神人居住着,肌肤像冰雪一样洁白,姿容像处女一样柔美;不吃五谷,吸清风饮露水;乘着云气,驾御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精神凝聚,使万物不受灾害,谷物丰熟。’我认为这是诳言而不相信。”

连叔说:“当然了。无法与瞎子同赏文采的美丽;无法与聋子同听钟鼓的乐声。岂只是形骸上有聋有瞎吗?心智上也有啊。这个话,就是指你而言的呀。那个神人,他的德行,广被万物合为一体,人世喜纷扰,他怎么肯辛苦劳碌去管世间的俗事呢!他这样的人,外物伤害不了他,大水滔天而不会溺死,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枯焦,而他不会感到热。他扬弃的尘垢糟糠,就可以造出尧、舜,他怎么肯纷纷扰扰以俗物为自己的事业呢。”

宋国人到越国贩卖殷冠,越国人不留头发,身刺花纹,用不着帽子。尧治理天下万民,安定海内的政事,到遥远的姑射山和汾水的北面,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茫然而忘记自己是一国之君。【原文】[1][2][3]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4]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5][6]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7]

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8]世以洴澼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以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9]为洴澼,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10][11]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则所用之异也。[12]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13]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注释】

[1]惠子:姓惠名施,宋人,曾任梁惠王相,是庄子的好友,战国时思想家。[2]魏王:即梁惠王。贻:赠送。瓠(hù):葫芦。[3]树:种植。石(dàn):十斗,一百二十斤。[4]瓠落:很大的样子。无所容:指瓢太大无处可容。[5]呺(xiāo)然:空虚巨大的样子。[6]掊(pǒu):打破。[7]龟(jūn):皮肤因寒冷或干燥而裂开如龟纹。[8]洴澼(píng pì):漂洗。(kuàng):通“纩”,丝絮,棉絮。[9]鬻(yù):出售。[10]说(shuì):游说,用言语劝说别人信服自己。[11]难:发难,此处指越国入侵吴国。[12]虑:通“摅”,表示缚,系。大樽:古称腰舟,即将匏、瓠一类的东西缚在腰间渡水。[13]蓬之心:蓬草的心狭窄而弯曲,喻心如茅草那样堵塞不通。【译文】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给我一粒大葫芦种子,我种植长成后结的葫芦有能装下五石粮食那么大;用来盛水,它的坚固程度却承受不了自己的容量;割开它来做瓢,则瓢太大无处可容。这葫芦不是不大,我认为它没有什么用,便把它打破了。”

庄子说:“你真是不善于使用大的东西呀!宋国有个人善于制造不龟裂手的药,于是利用它,他家世世代代都以漂洗丝絮为业。有个客人听说了这种药,请求用百金买他的药方。他聚合家族人商量说:‘我家世世代代漂洗丝絮,只得到很少的钱;现在一旦卖出这个药方就能得到百金,就卖给他吧。’那客人得到了药方,便去游说吴王。这时越国对吴国发难,吴王就派他将兵,冬天同越人水战,大败越人,吴王分封给他土地以为奖赏。同样一个让人不龟裂手的药方,有的因此得到封赏,有的却只是用来从事漂洗丝絮的劳动,这就是使用方法的不同。现在你有五石容量的大葫芦,何不系着当作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反而愁它太大无处可容呢?可见你的心还是茅塞不通呀!”【原文】[1]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2][3]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塗,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4][5]

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侯敖者;东西跳梁[6][7][8][9],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网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10][11]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注释】

[1]樗(chū):臭椿树,木质差。[2]大本:主干。拥:通“臃”。[3]塗:通“途”,路上。[4]狸:野猫。狌(shēng):黄鼠狼。[5]敖者:遨翔之物,指鸡鼠之类。敖,通“遨”。[6]跳梁:跳跃。梁,通“掠”。[7]辟:同“避”。[8]机:弩机,捕兽的用具。辟:同“繴”,捕鸟的用具。[9]斄(lí)牛:即牦牛。[10]彷徨:徘徊,闲游自得。[11]逍遥:优游自在。【译文】

惠子对庄子说:“我有一棵大树,人们叫它‘樗’。它的主干木瘤盘结而不合绳墨,它的小枝弯弯曲曲而不合规矩,生长在路上,匠人都不看它。现在你的这些言论,大而无用,大家都抛弃而去了。”

庄子说:“你没有看见猫和黄鼠狼吗?它们趴伏着身子,等待出游的小动物;东西跳跃掠夺,不避高低;常常踏中机关,死在罗网中。再看那牦牛,庞大的身躯像垂在天上的云,它的能力可做大事,但不能捉老鼠。现在你有这棵大树,发愁它没有用,何不把它种在虚寂的乡土,或广漠的旷野,随意地徘徊在树旁,优游自在地躺在树下。不因遭受斧头的砍伐而夭折,没有东西来伤害它,没有什么可用,又会有什么可困惑苦恼的呢!”齐物论【原文】[1][2][3]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荅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4][5]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6][7]

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8]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9]

子游曰:“敢问其方。”[10]

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11][12][13]。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似[14][15][16][17]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18][19][20][21][22]激者,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23]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24][25]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26]

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27]

子綦曰:“夫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28]怒者其谁邪!”【注释】

[1]南郭子綦(qí):子綦,人名,楚昭王的庶弟,住在城郭南端,故以此为号。隐机:倚靠着几案静坐。[2]嘘(xū):缓缓地吐气。[3]荅(dá)焉:形体死寂的样子。耦:通“偶”,匹对,此处指精神与肉体为偶,外物与内我为偶。[4]颜成子游:南郭子綦的弟子,姓颜成,名偃,字子游。[5]何居:何故。居,同“故”。[6]而:同“尔”,你。[7]吾丧我:指现在得道的“真我”忘记了社会关系中的“俗我”。[8]籁:箫。人籁:指人吹箫发出的乐声。地籁:与下文的“天籁”均指天地间自然形成的音响。[9]方:术,道术。[10]大块:大地。噫(yī)气:吐气出声。[11]窍:洞穴。呺(háo):吼叫。[12]翏翏(liáo liáo):大的风声。[13]畏隹(wēi cuī):通“嵔崔”,形容山势高大险峻的样子。[14]枅(jī):房柱上用以承接栋梁的方木,一般称斗拱。[15]臼(jiù):舂米的器具,多为石制。[16]洼:池沼,指深窍。[17]污:小泥塘,指浅窍。“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都是形容众窍各种不同的形状。[18]激者:如水激之声。[19](xiào)者:如飞箭声。[20]者:如嚎哭声。[21]宎(yǎo)者:如风吹深谷的声音。[22]咬者:哀叹声。“激者,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都是形容众窍发出的各种不同的声音。[23]泠(líng)风:小风。[24]厉风:烈风。济:停止。[25]调调:树枝摇动的样子。刁刁:树叶微动的样子。[26]比竹:多支竹管并列在一起而成的乐器,如箫管、笙簧之类。[27]使其自己,咸其自取:使它们自己发出千差万别的声音,乃是各种窍穴的自然状态造成的。[28]怒者其谁邪:使其怒号发声的还有谁呢?【译文】

南郭子綦靠着几案静坐,仰头朝天缓缓地呼吸,好像遗忘了自我存在一样。颜成子游侍立在跟前,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呢?难道人的形体本来可以使它像枯槁的树木,而心神本来可以使它像死灰吗?您今天靠几静坐的神情,和往昔靠几静坐的神情不大相同啊。”

子綦说:“偃,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今天我丢弃了以前的那个我,你知道这一点吗?你或许听说过人籁,但不一定听说过地籁;你或许听说过地籁,肯定没听说过天籁吧!”

子游说:“请问其中的道理。”

子綦说:“大地呼出的气,名字叫作风。这风不发作则已,一发作则万窍都怒号起来。你没有听过那长风呼啸的声音吗?山林高低险阻的地方,百围大树上的孔穴,有的像鼻孔,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梁上的方孔,有的像牛栏猪圈,有的像舂臼,有的像深池,有的像浅塘;(这些孔窍发出声音)有的像湍水冲激的声音,有的像飞箭声,有的像叱咤的声音,有的像呼吸的声音,有的像叫喊的声音,有的像嚎哭的声音,有的像风吹深谷的声音,有的像哀叹的声音。前面的风呜呜地唱着,后面的风呼呼地和着。小风则相和的声音小,大风则相和的声音大。烈风停止后,则所有的孔窍都虚空无声了。你不见草木还在摇曳晃动吗?”

子游说:“地籁是众孔窍发出的声音,人籁是竹箫所吹出的声音。请问天籁是什么呢?”

子綦说:“风吹万种孔窍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这些声音千差万别,乃是各种窍穴的自然状态造成的,既然各种不同的声音都是由其自身决定的,那么使其怒号发声的还有谁呢?”【原文】[1][2]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3][4][5][6],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抅,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7][8][9][10]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11][12]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13][14][15]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16][17][18]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慹,姚佚启态;乐出虚[19][20],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注释】

[1]闲闲:广博闲逸的样子。间间:细加分别,此处有计较的意思。[2]炎炎:火焰猛烈的样子,此处指气焰凌人。詹詹:喋喋不休。[3]魂交:精神交错,此处指睡觉多梦不宁。[4]形开:形体疲乏懒散,犹如说身体累得散了架。[5]与接为抅:与外界接触,发生交抅。抅,同“构”。[6]缦(màn):通“慢”,迟缓,散漫。窖:深沉,用心难测。密:谨密,不轻易显露声色。这句话是指世俗之人在待人接物之时的各自用心,然皆不得自在。[7]惴惴(zhuì):忧惧不安的样子。[8]缦缦:茫然昏乱,惊魂失魄的样子。[9]机:弩上发射的机关。栝(kuò):箭末扣弦的部位。[10]司:通“伺”,伺机。[11]其留如诅盟:形容心中藏有主见不肯吐露,犹如诅咒发过盟誓一般。[12]杀:肃杀,衰败。[13]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沉溺于所为,无法恢复真性。[14]厌:闭藏,堵塞。缄(jiān):捆东西的绳索。形容心灵闭塞,有如受绳索捆缚着。[15]老洫(xù):洫,田间的水道、沟渠。老洫是指年久失修,虽有水而不流动的沟渠,此处指老朽枯竭。[16]复阳:恢复生机。[17]虑叹变慹(zhí):忧虑、感叹、反覆、恐惧。[18]姚:轻浮躁动。佚:通“逸”,奢华放纵。启:放荡张狂。态:作态,装模作样。[19]乐出虚:乐声发自空虚的箫管。[20]蒸成菌:地气蒸发长出菌类。【译文】

大智广博,小智偏狭。大言盛气凌人,小言争辩不休。他们睡觉时心神交错不宁,醒来后形体疲乏懒散。他们和外界接触纠缠不清,天天钩心斗角。有的散漫不经,有的用心难测,有的谨密不露声色。遇到小恐惧忧惧不安,遇到大恐惧惊魂失魄。他们发言好像放出利箭一般,这就是说在专心窥伺别人的是非来攻击。他们不发言时像赌咒发过盟誓一般,这就是在默默等待时机以守取胜。他们衰败时如秋冬的景物,这就是说他们在一天天消损。他们沉溺在自己的所作所为中,不可能恢复到原状了。他们心灵闭塞如受绳索捆缚着,这就是说他们老朽枯竭了。走向死亡道路的心灵,没法使他们恢复生机了。他们喜怒哀乐,忧虑感叹,反覆恐惧,轻浮躁动,放纵张狂,装模作态;像乐声从空虚的乐器中发出,又像地气蒸发长出菌类一样。这种情绪和心态日日夜夜在眼前更替出现,但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发生的。算了吧,算了吧!一旦知道了这些产生的道理,也就懂得了它们所以发生的根由了吧!【原文】[1]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所为使。若有真宰[2][3][4][5],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已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6]

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7]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8]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9]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10]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11]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12]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13]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14]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注释】

[1]彼:指上述的种种情态。[2]真宰:身心的主宰,真我。[3]眹(zhèn):通“朕”,征兆,迹象。[4]可行己信:可从作用上得到凭信。[5]情:实。[6]九窍:双眼、两耳、两鼻孔、口、前阴尿道和后阴肛门。六藏:藏,通“脏”。心、肝、脾、肺、肾为五脏。肾有两脏,故又合称六脏。[7]私:偏爱,偏重。[8]真君:真心,真我。[9]相靡:互相摩擦。[10]役役:劳碌奔忙的样子。[11]苶(nié)然:疲惫倦怠的样子。[12]芒:芒昧,糊涂,昏惑。[13]成心:主观成见。师:取法。[14]知代:知道事物发展的更替变化。【译文】

没有它们(上述的种种情态)就没有我,没有我,它们也无从体现。它们和我是相近的,但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主使的。好像有真宰,而又找不着它的形迹。我们可从它的作用上得到凭信,虽然看不见它的形体,但它是真实存在而无形象的。

百骸、九窍、六脏,都完备地存在于我的身上,我和哪个最亲近呢?你都一样喜欢它们吗?还是有所偏爱呢?如果是同等看待它们,那么把它们当成臣妾吗?那臣妾之间就谁也不能统治谁吗?还是它们轮换着做君臣呢?或许有真宰存在着呢。无论是否求得真宰的实情,对它本身都是没有损减的。

人一旦禀受成形体,形体就一直存在着等待耗尽为止。人们和外物接触,相互伤害和摩擦,驰骋追逐于其中,而不能停止,不是可悲的吗!终生劳碌奔忙而不见成功,疲惫困苦而不知究竟为了什么,可不是悲哀的吗!这样的人虽然不死,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的形体逐渐消损,而心也跟它一样消损,这可不是莫大的悲哀吗?人生在世,固然就像这样昏昧吗?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昏昧,而别人也有不昏昧的呢?

如果人以自己的成见作为取法的标准,那么谁没有一个标准呢?何必一定要知道事物发展的更替变化之理的智人才有呢?愚人也同样有。如果说心中还没形成成见前就已经存有是非,这就如同是今天到越国去而昨天就已经到了。这种说法是把没有看成有。如果把没有看成有,即便是神明的大禹,尚且不能弄清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原文】[1][2][3]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4][5]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6][7]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8][9]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注释】

[1]言非吹也:言论和风吹不同,言论出于成见,风吹出于自然。[2]言者有言:论者各有所说。[3]特未定:不能作为是非的标准。[4]鷇(gòu)音:雏鸟孵出时的叫声。[5]辩:通“辨”,辨别。[6]小成:片面认识所得的成果。[7]言隐于荣华:言论被浮华之词遮蔽。[8]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儒墨各家的是非争辩,都以他们自己的主观成见为依据,所是的是对方的所非,所非的是对方的所是。[9]莫若以明:不如用明静之心去观照。【译文】

言论不像风的自然吹动,发言的人都有自己的言辞,他们所说的不能作为是非的标准。他们果真有自己的言论呢?还是未曾有过自己的言论呢?他们以为所言不同于刚出壳小鸟的叫声,到底有分别吗?还是没有分别呢?

道是如何被隐蔽而有了真伪呢?言论是如何被隐蔽而有了是非呢?道去了哪里而不存在呢?言论为何存而不可呢?道被小的成就隐蔽,言论被浮华之词隐蔽。所以有了儒墨各家的是非争辩,他们各以对方所否定的为是,各以对方所肯定的为非。想要肯定对方所否定的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则不如用明静之心去观照事物的本然。【原文】[1][2]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故曰:彼[3]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4][5][6];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7]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8]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9]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10]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注释】

[1]物无非彼,物无非是:事物没有不是作为他物的“彼”,事物也没有不是作为本身的“此”而存在的。也就是相互对立者都有彼此。[2]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从彼方则看不见此方之是,从此方则知此方之是。[3]彼是方生:“彼”和“此”的观念是相对而生的,相互共存的。[4]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随着生就随着死,随着死就随着生。[5]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有被肯定的一面就有另一面被否定,反之亦然。[6]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有是即有非,有非即有是,是非相因而生。[7]照之于天:观照于自然。[8]是亦彼也,彼亦是也:此方可为彼方,彼方亦可为此方。意谓彼此没有区别,这是庄子万物齐一的哲学观。[9]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彼”“此”不成匹偶,就是道的枢纽。道枢,道的枢纽,道的关键。[10]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合乎道枢才像入得圆环的中心,可以顺应无穷的变化。【译文】

世界上的事物没有不是“彼”的,也没有不是“此”的。从彼方则看不见此方之是,从此方则知此方之是。所以说,彼方出自此方,此方也因着彼方。彼与此是相对共生的。即便如此,事物都是随生随灭,随灭随生;有被肯定的一面就有另一面被否定,有被否定的一面就有另一面被肯定。有是即有非,有非即有是,是与非皆因对方的相互关系而产生。所以圣人不走是非对立的路子,而观照于事物的本然,这也是顺应自然的道理。“此”也是“彼”,“彼”也是“此”。彼有一个是非,此也有一个是非。果真有彼此之分别吗?果真无彼此之分别吗?彼与此没有对立面,就叫掌握了大道的枢要。合乎道枢才像入得圆环的中心,可以顺应无穷的变化。是的变化无穷尽,非的变化也无穷尽。所以说不如用明静之心去观照事物的本然。【原文】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1][2]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可手可,不可手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恶乎可?可于可。恶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3][4][5][6]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7]

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8][9]钧,是之谓两行。【注释】

[1]“以指”四句:先秦名辩派公孙龙提出“指非指”和“白马非马”的命题。庄子不赞同公孙龙的说法,认为不如从事物本身出发来论证名与实的对立,提醒人们不要斤斤计较于彼此、是非的争辩。[2]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天地不过就是一指,万物不过就是一马,意即天地万物同质共通。[3]莛(tíng):草本植物的茎。楹:房屋的柱子。此处“莛”喻指轻易可成的事,“楹”喻指难做的事。[4]厉:通“疠”(lì),癞病,此处指丑女。西施:春秋时越国人,貌美。此处代指美女。[5]恢恑憰怪:千形万状之怪异。恑(guǐ),通“诡”。憰(jué),通“谲”。[6]其分也,成也:事物的分散,必定有所生成。[7]狙(jū)公:养猴的人。狙,猕猴。芧(xù):橡子。[8]天钧:自然的均衡之道。[9]两行:二者都可行。【译文】

用手指来说明手指不是手指,不如用不是手指的东西来说明手指不是手指;用一匹白马来说明白马不是马,不如用不是白马的东西来说明白马不是马。(就大道通观之,)天地就是一指,万物就是一马。

可以是可以,不可以是不可以。道路是人们行走而形成的,事物的称谓是人们叫出来的。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它原本是这样的,所以人们就认为是这样的。为什么不是这样的呢?它原本不是这样的,所以人们就认为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是可以的呢?因为它原本就是可以的,所以人们就认为是可以的。为什么是不可以的呢?因为它原本就是不可以的,所以人们就认为是不可以的。事物本来有它是的地方,事物本来有它可的地方。没有什么事物不是,没有什么事物不可。所以就像草茎和房柱,丑陋的女子和美貌的西施,以及一切奇异古怪的东西,从道的观点来看都可以通而为一。事物有所分就有所成,有所成就有所毁。所以一切事物(从总体上来看)无所谓成与毁,都复归为一。

只有通达的人才知道万物通而为一的道理,因而不固执于自己的成见而寄寓于事物本身的自然规律。这就是顺应自然的道理。顺应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叫作“道”。(辩者们)损耗心神去求一致,而不知道万物本来就是相同的,这就是所谓“朝三”。什么叫作朝三呢?有个养猕猴的人分橡子给猕猴,说:“早上三升,晚上四升。”所有的猴子听了都很愤怒。他又说:“那么早上四升而晚上三升吧。”所有的猴子都高兴了。名与实都没有亏损而猕猴喜怒却因而不同,也是顺应猴子的心理作用罢了。所以,圣人调和是非之争而保持自然均衡,这就叫作物我两行(各得其所)。【原文】[1]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2]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3]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4]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5]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6][7]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8]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9][10]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无成,亦可谓成矣。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11][12]我无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注释】

[1]至:至极,极高境界。[2]封:界限,疆域。[3]亏:亏损。[4]爱:偏爱,私好。[5]昭氏:姓昭,名文,善于弹琴。[6]师旷:名旷,字子野,春秋时晋平公的乐师,精通音律。枝策:举杖敲击乐器。[7]惠子:即惠施。据梧:倚靠着梧桐树。惠子善辩,累时靠着梧桐树休息。[8]载之末年:流传于后世。一说为终身从事于此。还有一说为载誉于晚年。三说皆通。[9]以坚白之昧终:战国时名辩的论题有“坚白同异”。当时分为两派,一派以公孙龙为代表,认为从视觉和触觉来说石头的坚硬与白色是分离的,持“离坚白”的观点。另一派以墨子为首,主张“盈坚白”,认为坚白同为石头的属性而不可分。惠施参与了争论,但文献没有记下他的观点。[10]其子:指昭文之子。纶:琴瑟的弦,指代琴。[11]滑疑之耀:迷乱人心的炫耀。[12]图:革除,摒弃。【译文】

古时候的人,他们的智识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是怎样的极高境界呢?宇宙初始未形成万物时,认识到原始本无万物的存在,这种认识可谓深刻透彻极了,是智识的极高境界,不可以增加了。智识次一等的人,认为有万物存在,而未曾有分界限定。再次一等的人,认为事物有界限之别,而不曾有是非之别。是非之别明显了,道也因此有了亏损。道之所以有亏损,是因为偏爱产生的。天下的万事万物,果真有成和亏吗?果真无成与无亏吗?有成和亏,犹如昭文的弹琴;无成和无亏,就像昭文的不弹琴。昭文弹琴,师旷持杖击节,惠施靠在梧桐树下与人雄辩,他们三人的才智,几乎都登峰造极了,所以他们一直从业到晚年。这三个人只是各自有自己的爱好,便想要以此炫异于别人,他们以自己的所好而想让别人明白了解。惠子不明白了解而非要让人明白了解,所以终身迷于“坚白论”的偏蔽。而昭文的儿子又终身从事昭文的弹琴事业,以致终身没有什么成就。像这样可以说有成就吗?那么即使是我,也算是有成就了。如果像这样不算有成就,那么万物与我都无所成就。所以迷乱人心的炫耀,是圣人所要摒弃的。所以圣人不用个人的才技辩说夸示于人,而是寄寓在事物的自然规律中,这就叫作“以明”。【原文】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1][2]

虽然,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3]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4][5][6]

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7]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8]乎!无适焉,因是已。【注释】

[1]有始也者:宇宙是有个开始的。[2]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开始的开始。[3]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开始那(未开始)的开始,意谓天地之始以前之再前。[4]秋豪:禽兽入秋时新长出的细绒毛,喻指细微的东西。豪,通“毫”。[5]大山:即泰山。天下万物本是“无”的,秋毫和“无”比为大。天地万物是一体的,泰山只是其中一点,故是小的。[6]殇(shāng)子:夭折的婴儿。[7]巧历:善于计算的人。不能得:不能算出这个结果。[8]无适焉:不必再推算下去了。适,推算。【译文】

现在在这里说一些话,不知这些话与其他人的是属于同一类呢,还是不属于同一类?同类与不同类,既然发了言都算是一类了,那么与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既然如此,请让我试着说说。宇宙万物有它的开始,有它未曾开始的开始,还有它未曾开始的那未曾开始的开始。宇宙万物的初始有它的“有”,有它的“无”,有它的未曾有“无”的“无”,还有它的未曾有的那未曾有的“无”。一下子产生了“有”和“无”,然而不知道这个“有”“无”果真是不是“有”和“无”。现在我已经说了这些话,但不知道我所说的果真是说了呢?还是没有说呢?

天下没有比秋毫的末端更大的东西,而泰山却是小的。没有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而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却是短命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同为一体。既然已经合为一体了,那还需要言论吗?既然已经说了合为一体,怎能说没有言论呢?万物一体加上我所发的言论就成了“二”,“二”再加上“一”就成了“三”。由此推算下去,精于计算的人也不能得出最后的数目,何况一般人呢?所以,从“无”到“有”,已经推至三,更何况从“有”到“有”呢!不必再推算下去了,顺应自然就是了。【原文】[1]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也,请言其畛:有左[2][3]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4]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5][6]

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7][8]。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周,廉清而不信,勇忮而[9]不成。五者无弃而几向方矣。

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10]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11]谓葆光。【注释】

[1]畛(zhěn):井田沟上的小路,此处指界限、疆界。[2]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这是指儒墨各家所执持的八种争论。[3]六合:指天地四方。因天地为上、下、东、西、南、北六方包围,故有此称。[4]春秋经世先王之志:一切史书乃是先王治世的记载。春秋:泛指史书。[5]大仁不仁:大仁没有偏爱。[6]大廉不嗛(qiǎn):大廉是不谦逊的。嗛,通“谦”,谦逊。[7]大勇不忮(zhì):大勇是不伤害的。[8]廉清而不信:廉若露了行迹就不可信。[9]五者无弃而几向方矣:能不忘这五者就几乎近于道了。[10]天府:自然的府库,形容心灵广大,可以包容一切。[11]葆光:隐藏光明而不外露。【译文】

道不曾有过界限,言论原本是没有固定的标准,为了争一个“是”字而妄加了种种界限。请让我说说这些界限。如有左,有右,有伦序,有等级,有分别,有论辩,有竞辩,有争持,这是世俗所谓的八种才能。天地以外的事,圣人是存而不论的;天地以内的事,圣人只论述而不评议。一切古史中先王治世的记载,圣人只评议而不争辩。故天下的事理有分别,就有不分别;有辩论,就有不辩论。这是为什么呢?圣人胸怀若谷,不去争辩,众人则争辩不休而竞相夸示。所以说:凡是争辩,就有看不见的地方。

大道是不可称谓的,大辩是不用言辞的,大仁是没有偏爱的,大廉是不谦逊的,大勇是不伤害人的。道一旦昭明了就不是道,言语争辩就有所不及,仁常固定在一方就不能周全,廉若露了行迹就不可信,勇有伤害到人就不能成为勇。这五者遵行不弃就几乎近于道了。

故一个人能止于他所不知的领域,就是极点了。谁知道不用言辞的辩论,不用称说的道呢?假若有谁能知道,他就能称为天然的府库。往里面注入多少也不会溢满,取出多少也不会枯竭,而且不知道它来自何处,这就叫作潜藏不露的光明。【原文】[1][2]

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胥敖,南面而不释然。其故何也?”[3][4]

舜曰:“夫三子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5]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注释】

[1]宗、脍、胥敖:三个小国名,不见于经传。[2]不释然:芥蒂在心,耿耿于怀。[3]蓬艾:蓬蒿、艾草,指偏荒之地。[4]若:汝、你,指尧。[5]进:胜过,超过。【译文】

从前尧问舜说:“我想讨伐宗、脍、胥敖这三个小国,临朝时总感到心里不安,这是什么原因呢?”

舜说:“这三个小国的君主,犹如生存在蓬蒿艾草中间一样。你还心绪不安,为什么呢?从前十个太阳一起出来,普照万物,何况道德的光芒更胜于太阳的光芒呢!”【原文】[1][2]

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

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

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

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3]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汝:民湿寝则腰疾

[4][5][6]偏死,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7][8][9][10]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11][12]猿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与鱼游。毛嫱、西施,人之所美也;[13]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14]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塗,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

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15]

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而不能伤,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注释】

[1]啮(niè)缺、王倪:皆为虚拟人物。[2]所同是:所共同认可的标准。[3]庸讵(jù):何以,怎么,哪里。[4]偏死:半身不遂。[5]惴(zhuì)栗:害怕发抖的样子。恂(xún):害怕。[6]猨(yuán):同“猿”。[7]刍豢(chú huàn):用草喂养的叫作刍,指牛羊;用谷子喂养的叫作豢,指狗猪。[8]荐(jiàn):甘草,美草。[9]蝍蛆(jí jū):蜈蚣。带:蛇。[10]鸱(chī):猫头鹰。耆(shì):通“嗜”,喜欢吃,好吃。[11]猵狙(biān jū):猕猴的一种,似猿。[12]毛嫱(qiáng):古代美女,一说为越王的美姬。[13]决骤:疾速奔跑。[14]樊然淆乱:纷然错乱。[15]河汉:黄河和汉水。沍(hù):冻结。【译文】

啮缺问王倪说:“你知道万物有共同的标准吗?”

王倪说:“我怎么知道呢!”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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