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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6 19: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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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果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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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下)

悲惨世界(下)试读:

版权信息COPYRIGHT INFORMATION书名:悲惨世界(下)作者:雨果排版:燕子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6-01ISBN:9786721569125本书由北京淘梦时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四部 普吕梅街牧歌和圣德尼街史诗DISIBU PULÜMEIJIEMUGEHE SHENGDENIJIESHISHI第一卷 几页历史一 善始

紧接着七月革命的一八三一和一八三二这两年,是历史上最特殊也最惊人的一个时期。这两年好似两座高山,耸立在前前后后那数年之间,显示革命的高峻,悬崖峭壁赫然可见。各种体制、狂热信仰和理论风云变幻,文明基础的社会民众、利害相关并依存的牢固群体、法兰西古老结构的旧貌,在这期间随时忽现忽隐。这类显现和隐没,都被称为抗拒和运动。不过,时而也能看见真理闪光,看见人类灵魂的这颗太阳放射光芒。

这个令人瞩目的阶段相当短,过去已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再回顾反思,就能抓住主要脉络了。

我们试论之。

王朝复辟时期是个过渡阶段,难于下定义,其间有疲惫、怨艾、物议、沉睡、喧扰,这仅仅表明一个伟大民族赶完一段路程。这类阶段非常独特,往往让那些想从中渔利的政客上当。开头,整个民族只有一种要求:休息;大家只有一种渴望:安定;大家只有一种野心:当小百姓;换句话说,就是过安稳日子。大事件、大机遇、大冒险、大人物,谢天谢地,这些见得多了,已经烦透了。人们宁愿舍弃恺撒,而要普吕西亚斯,宁愿舍弃拿破仑,而要伊夫托国王。“那个小国王多好啊!”从天亮就赶路,艰难跋涉了一整天,一直走到天黑。头一程跟随米拉博,第二程跟随罗伯斯庇尔,第三程跟随波拿巴,人人疲惫不堪,都想要一张床。

献身精神已疲软,英雄主义已衰老,野心餍足壮志已酬,富贵荣华已到手,那么还寻求、索求、恳求、乞求什么呢?一个安乐窝。这东西得到了,拥有了安定、宁静和闲适,也就心满意足了。然而,与此同时,有些事实又冒出头,也开始敲门,要求得到公认。这些事实从革命和战争中产生出来,是活生生的存在,有权在社会上定位,而且在社会上安顿下来了。但这些事实通常是中士和先行官的角色,只为各种原则准备住处。

于是,政治哲学家们面前就出现这种情况:

疲惫的人们要求休息,同时,既成事实也要求得到保证。保证之对于事实,正如休息之对于人民,可以说是一码事。

这是英国在护国公之后,对斯图亚特王朝的要求,这也是法国在帝国之后,对波旁王朝的要求。

这种保证是时代的需要,非同意不可。这种保证,表面上由王公们“赐予”,而其实,乃是事物的力量所给予的。这一条富有教益的深刻真理,斯图亚特王室在一六六○年浑然不觉,而波旁王室在一八一四年甚至一无所见。

拿破仑垮台时,返回法国的那个命定的家族,不幸天真到极点,竟认为是它赐予的,而且可以收回它所赐予的东西。它还认为波旁王室拥有神圣的权利,而法兰西则一无所有。路易十八宪章中让出的政治权利,不过是那神圣权利的一根枝杈,由波旁家族折下来,恩赐给人民,直到有朝一日,国王心血来潮就夺回去。按说,波旁王室在赠予时既感不快,就应当意识到这并不是它的赠予。

到了十九世纪,波旁王室便一副怄气相了,每逢全民族兴高采烈,它就怒形于色。我们在这里用一个粗俗的字眼,即通俗而实在的字眼:它总呱嗒着脸。人民早就看出来了。

它自以为强大,只因帝国像舞台上一个布景,从它面前给搬走了,殊不知它本身也是那样给搬来的。它没有看到,它也握在搬开拿破仑的那只手掌里。

它是过去的东西,也就自认为有根基,其实不然。它是过去的一部分,而整个过去是法兰西。法国社会的根须绝没有深入波旁家族里,而是长在民族当中。这些看不见而又生机勃勃的根须,绝不构成一个家族的权利,而构成一国人民的历史。这些根须四处伸延,唯独不到王座下面。

对法兰西而言,波旁家族只是它历史上的血腥突出的节疤,已不是它命运的主要因素和它政治的必要基础了。人们可以抛开波旁家族,而且抛开了二十二年,持续的问题已经解决,波旁家族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热月九日还想象路易十七当政,在马伦戈大捷那天还想象路易十八在统治,怎么可能意识到这一点呢?有史以来,王公们还从来没有如此无视事实,无视事实所包含并颁布的那部分神圣权威。所谓国王权利的这种下界的妄念,还从来没有如此否认上天的权利。

天大的谬误,导致这个家族又伸手取回一八一四年“赐予”的保证,取回他们所称之为的让步。实在可悲!他们所说的他们的让步,正是我们赢得的成果。他们所谓的我们的侵占,也正是我们的权利。

复辟王朝自以为战胜了波拿巴,在全国有根基,也就是说自认为力量强大,根深蒂固,觉得时机一到,就突然打定主意,孤注一掷了。一天早晨,它挺立在法兰西面前,提高嗓门,否认集体的名分和个人的名分,否认人民的主权和公民的自由。换句话说,它否认了人民之所以为人民,公民之所以为公民的原本。

这就是七月敕令的臭名昭著法案的实质。

复辟王朝垮了。

它垮得合情合理。然而应当指出,它并不是绝对敌视一切形式的进步。但是,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它却袖手旁观。

王朝复辟时期,全国习惯了心平气和地讨论,这是共和时期所缺乏的;全国也习惯了在和平中求强盛,这也是帝国所缺乏的。自由而强盛的法兰西,成为鼓舞欧洲各国人民的景象。在罗伯斯庇尔统治时期,革命有了发言权;在波拿巴统治时期,大炮有了发言权;在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统治时期,就轮到才智发言了。

大风止息,火炬重又燃起。只见宁静的顶峰上,闪烁着思想的纯洁之光。那美妙的景象,又有益又迷人。这十五年间可以看到,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信仰自由,言论自由,新闻自由,任人唯贤等,这些对思想家已十分陈旧、而对政治家却极为新鲜的伟大原则,在和平环境并在公开场合发挥作用了。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一八三○年。波旁家族不过是文明的一个工具,在上天的手中折断了。

波旁家族下台时气度恢宏,但不是他们,而是人民表现出来的。他们离开宝座时神态严肃,但已丧失威望了。他们步入黑夜,并不是那种隆重的引退,而能给历史留下巨大的伤怀,既不像查理一世那样保持幽灵般平静,也不像拿破仑那样发出雄鹰般长啸。他们离开了,仅此而已。他们放下王冠,也没有保住光环。他们神气十足,却毫无威仪。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违背了遭逢厄运时所应有的庄严。查理十世在去瑟堡的途中,命人将一张圆桌改成方桌,看来,他特别关心别坏了礼仪,而不在乎要倾覆的君主制。这种萎缩退化,足令热爱他们本人的那些效忠者伤心,也足令赞赏他们家族的严肃者伤心。

人民,却是值得钦佩的。忽然一天早晨,国民遭到王室叛乱的武装袭击,但国民感到无比强大,并没有动怒。他们自卫,而且有节制,让事物各归其位,将政府置于法律的轨道,将波旁家族置于流放的路上,可惜呀!到此就止步了。他们把老王路易十世从遮蔽过路易十四的华盖下拉出来,却轻轻地放在地上。他们触到王族成员的躯体小心翼翼,心中唯有悲凄。当年,在街垒巷战那日之后,纪尧姆·德·维尔说:“那些惯于博得大人物欢心的人,那些像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的鸟,从厄运跳到旺运的人,要显示胆量,反对处于逆境中的君王,是非常容易的事。然而在我看来,君王的命运,尤其遭难的君王的命运,始终应当受到敬重。”忆起这番话并在全世界面前付诸实践的,似乎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几个人,而是法兰西,整个法兰西,胜利了并陶醉在胜利中的法兰西。

波旁家族带走了尊敬而不是惋惜。正如刚才讲的,他们的不幸大于他们本身。他们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七月革命伊始,在全世界敌友就分明了。有些人欢欣鼓舞,前来投奔。另一些人则转过身去,这要由各自的天性而定。在这一拂晓的最初时刻,欧洲的君主们又惊诧又伤了自尊心,好似猫头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便射出凶光了。惊惧可以理解,气恼也情有可原。这场奇异的革命只引起轻微的震动,连视为敌人并使其流血的那份光荣,都没有给予战败的王朝。专制政府总希望自由力量自我谤毁,认为七月革命不该来势那么凶猛,进行得又那么温和。况且,也没有发生任何企图破坏这场革命的事件。最不满的人、最恼火的人、最害怕的人,最后也都欢迎这场革命。我们不管有多大私心和怨恨,在这场事变中也能感到,有个合作者在人之上效力,不能不油然而生一种神秘的敬意。

七月革命是人权击垮事实的胜利。这真是光辉灿烂的事物。

人权击垮事实。正因为如此,一八三○年革命放射光芒,也正因为如此,革命显示了宽容。获胜的人权,根本不需要使用暴力。

人权,就是正义和真理。

人权的特性,就是永葆美好和纯洁。既成事实,如果极少包含或者根本不包含人权,那么即使表面上最为需要,即使最为当代人所接受,随着时间的延伸,也必定要变成畸形的、丑恶的,甚至怪诞的。要想一下子就验证,既成事实能达到何等丑恶的程度,只需隔着几世纪,看一看马基雅弗利就够了。马基雅弗利绝不是个凶神恶煞,不是魔鬼,也不是无耻下流的作家,他仅仅是个事实而已。不仅仅是意大利的事实,还是欧洲的事实、十六世纪的事实。他似乎十分可憎,以十九世纪的道德观念来看的确如此。

人权和事实的这种斗争,从人类社会之初延续至今。结束决斗,让纯洁思想和人类实际相融合,以和平方式让人权和事实相互渗透,这就是贤哲的工作。二 不善终

然而,贤哲的工作是一回事,机灵者的工作是另一回事。

一八三○年革命很快就止步了。

革命一旦搁浅,机灵者就来拆毁沉船。

在本世纪,机灵者自封为政治家。结果用来用去,政治家一词就多少染上点行话的色彩。的确不应忘记,哪里只讲机灵,哪里必行小气。机灵者,庸人之所谓也。

同样,政治家,有时也是民贼之所谓。

照机灵者的说法,像七月革命那样的革命,是割断的动脉管,必须赶紧接上。人权,如要求过高,就会引起社会动荡。因此,人权一经确认,就应当巩固国家。自由一有保障,就应当为政权着想。

事情到这里,贤哲还没有同机灵者分家,但是开始有了警觉。政权,就算这样吧。然而先得明确,政权是什么呢?其次要明确,政权从何而来?

机灵者似乎没有听见低声的异议,还继续他们的勾当。

这些政客善于给自己的图谋戴上必要性的面具,他们声称一场革命之后,如果是在君主制国度里,人民最迫切的需要,就是找到一支王族。据他们说,这样,人民革命之后生活就能安定,也就是说,有时间包扎伤口和修缮房舍。王朝保存了脚手架,庇护了野战医院的医务人员。

然而,找到一支王族并非总是易事。

必要时,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抑或任何一个有钱财的人都可以当国王。头一种情况如波拿巴,后一种情况如伊图尔维德。

不过,并非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成为王族,必须是年代悠久的世族才行,而几个世纪的皱纹不是一日之工。

如果站在“政治家”的观点上看问题,当然不管其对错与否,那么一切革命之后,从中产生出来的国王应当具备哪些品质呢?他可以是而且最好是革命派,不管是亲身参加还是插手革命,不管是给革命抹黑还是增光,也不管使用的是大斧还是利剑。

一个王族应当具备哪些品质呢?它应当是全国性的,也就是说,对革命不即不离,不采取行动,仅接受思想。它应由过去构成,有历史渊源,也就由未来构成,有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

这一切说明了为什么早期革命只要找到一个人,克伦威尔或者拿破仑就行了,而后来的革命则非要寻求一个家族不可,勃兰斯维克家族或者奥尔良家族。

这类王族类似印度的无花果树,那种树的枝条垂到地面就能扎根,长出幼树。每一支都能变成一支王族,唯一的条件就是俯向人民。

这就是机灵者的理论。

伟大的艺术也正在于此:给胜利多少配上一点灾难的声响,以便让获利的人世心有余悸;每走一步都散布点儿畏惧情绪,拉长过渡时期的弧度,直到进步稳慢下来;淡化曙光的色彩,揭露并削减热情的激烈度,削掉棱角和尖爪;往胜利中絮棉花,给人权穿上暖和舒服的衣裳,给高大的人民套上法兰绒装,赶紧扶持他们睡下;规定精力过旺的人节食,给大汉安排初愈病人的饮食,将事件纳入权宜之计的轨道;请那些渴望远大理想的人喝些甜酒加药茶,采取种种措施防止扩大战果,给革命安上遮光罩。

这种理论,一六八八年在英国实施过,一八三○年又采用了。

一八三○年那场革命,到半山腰停止。半拉子进步,近似之人权。然而,逻辑可不管什么差不多,绝似太阳无视蜡烛。

是谁让历次革命停在半山腰呢?资产阶级。

为什么呢?

因为资产阶级就是得到满足的利益。昨天挨饿,今天吃饱,明天餍足。

一八一四年拿破仑之后的现象,到一八三○年查理十世下台之后又重演了。

其实,不该把资产阶级当成一个阶级。所谓资产阶级,无非是民众之间得到满足的那部分人。所谓资产者,就是现在有时间闲坐的人。一张椅子并不是一个社会等级。

然而,急于要坐下,人类的步伐就可能停下。这往往是资产阶级的过错。

不能因为共同犯了一个错误,就可以成为一个阶级。利己主义,也不是用以划分出来的一个社会阶层。

再说,即使对待利己主义,也应当公正。人民中间称为资产阶级的那部分,经历了一八三○年的震荡之后,所渴望的状态,既不是掺杂冷漠和懒惰,并包含一点惭愧的那种委顿,也不是进入梦乡暂忘现实的那种休眠,而是立定。

立定这个字眼有双重意思,既奇特又颇为矛盾:部队行进,也就是运动;停歇下来,也就是休息。

立定,就是休整队伍,就是武装警惕着的休息,就是布置岗哨而又处于戒备状态的既成事实。立定意味昨天的战斗和明天的战斗。

这是一八三○年和一八四八年的间隙。

我们这里所说的战斗,也可以叫作进步。

因此,无论资产阶级还是政治活动家,都需要有一个人出来喊这个口令:立定。一个“应时而生”的人,一个具有双重性的人,既代表革命,又代表稳定,换言之,能明显地协调过去和未来,从而巩固现在的一个人。

这个人是“现成”的,他叫路易-菲利浦·德·奥尔良。

二百二十一人将路易-菲利浦抬上王位。拉法耶特主持了加冕典礼,称他是“最好的共和国”。巴黎市政厅取代了兰斯大教堂。

半王位替代全王位,这就是“一八三○年的业绩”。

等机灵者大功一告成,他们这种解决方式的大弊病也就显露出来。这一切,是在排除绝对人权的情况下完成的。绝对人权高喊一声:“我抗议!”接着,事情真可怕,人权又回到黑暗中。三 路易-菲利浦

革命有威猛的胳臂和幸运的手。革命打得狠,选得好。即使不彻底,即使串种而不纯了,像一八三○年革命那样降到次等革命的地位,革命也几乎无一例外,总有上天的保佑,能保持足够的清醒,而不至于成为不速之客。革命一时黯然失色,但绝不会退位。

当然,我们也不要过分吹嘘。革命同样会出错,而且出过严重错误。

话题还是回到一八三○年吧。一八三○年虽然偏离,但还是幸运的。那场革命突然中止,随后建立起来所谓秩序,在那机构中,国王超过王位,胜任有余。路易-菲利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他父子二人,一个备受指责,一个备受尊敬。当然,历史会向他父亲提供减轻罪责的情节,而他则有全部私德和好几种公德。路易-菲利浦关注自己的健康、自己的前程、自己的形象、自己的事业;他了解一分钟的价值,有时却认不清一年的价值;他为人审慎、安详、平和、宽容,是好好先生,也是好好王爷;跟妻子同房,王府中专有仆人引导有产者参观他们夫妇的卧榻,在当年长房炫耀淫靡生活之后,这样展示正经的私生活就变得有益了;他会欧洲各种语言,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并会讲各种利益的话;他是“中产阶级”的杰出代表,而且超越这个阶级,至少比这个阶级伟大;他珍视自己的血统,但又极为明智,特别倚重自身价值,即使在血统问题上,他也表现得十分特别,自称奥尔良系,而非波旁系;他还仅仅是尊贵的殿下的时候,就俨然以正统大王爷自居,一旦成为国王陛下,他反而像个厚道的市民,在大庭广众说话啰里啰唆,在亲随密友中间说话却简洁明了;他有吝啬的名声,但未经证实,其实,他既节俭,又为豪兴或职责而轻易挥霍;他有文学修养,但对文学没有多大兴趣;他有贵族气派,却没有骑士精神;他朴实、沉静,又很坚强,受到家人和族人的爱戴;他的言谈特别吸引人;他是个有觉悟的政治家,内心冷漠,遵从眼前利益,事必躬亲,既不报恩也不结怨,用平庸琐事无情地消磨高才俊杰,善于利用议会的多数,批驳在王座下面神秘而一致的隐隐怨声;他感情外露,外露有时则失慎,但是失慎中又蕴含绝妙的灵巧;他点子多,脸变得快,脸谱也多,常借欧洲恫吓法国,又借法国恫吓欧洲;毫无疑问他爱国,但他更爱家;他视治理重于威权,视威权重于尊严,这种倾向有糟糕的一面:凡事务求成功,有时就不择手段,也不绝对摈斥卑劣行径,但也有顶用的一面:避免政治激烈冲突、国家分裂和社会灾难;他还特别细致、准确、警惕、关注、精明,而且不知疲倦,有时自相矛盾,自己违令负约;他在安科纳大胆地反对奥地利,在西班牙顽强对抗英国,还炮轰安特卫普,赔偿普里查德,充满信念高唱《马赛曲》;他从不沮丧,从不疲倦,喜欢美好和理想、大胆的豪迈,喜欢乌托邦、幻想,也爱愤怒、虚荣和恐惧,具有坚忍不拔的全部个人素质;在瓦尔密当将军,在热马普又当士兵,八次险遭毒手,脸上笑容常驻,勇敢赛似榴弹兵,胆量比得上思想家,仅仅担心欧洲可能发生动荡;决不在政治上大冒风险,随时准备牺牲生命,但决不放弃自己的事业;常把自己的意志化为影响,以便让人服从一个聪明人,而不是服从国王;善于观察,却不善于预测;不大注意才智,却有知人之明,也就是说见到人才下结论;感觉敏锐洞彻,明智务实,能言善辩,记忆力惊人,不断汲取这种记忆,他唯独这一点像恺撒、亚历山大和拿破仑;了解事实、详情、日期、人名地名,却无视趋势、热情、民众的各种才能、内心的憧憬、灵魂隐藏不露的悸动,总之,无视可以称作意识潜流的一切;为表层所接受,但与底层的法兰西不甚融洽;能巧妙机变,但管理有余而统治不足;委任自己当内阁总理,擅长利用现实的小东西阻挡思想的潮流;在文明、秩序和组织方面的真正创新才能中,掺杂莫名其妙的讲求程序和吹毛求疵的精神;一个王朝的创始人兼代理人,某点像查理大帝,某点又像公证人;总之,形象高大而特殊,为王不顾法兰西的不安而能确立政权,不顾欧洲的嫉妒而能求强盛。因此,路易-菲利浦将划入本世纪杰出人物之列,而且,他若是稍微喜爱点儿菜名,若是对实用和伟大一视同仁,那就可能跻身历史上最著名的统治者之列。

路易-菲利浦年轻时很英俊,老来依然风度翩翩,虽然不能说总得到全国人的称许,但总能受到大多数人的赞赏。他就是讨人喜欢,具有这种天赋:魅力。威仪,他倒是缺乏。身为国王而不戴王冠,人已老迈却无白发。他保持旧朝的举止,却有新朝的习惯,是贵族和资产阶级的杂种,正合乎一八三○年,代表过渡政权;他保留了法语的古代发音和书法,拿来为现代思想服务;他喜爱波兰和匈牙利,但是他写成“波利人”,说成“匈牙兰人”。他像查理十世那样,穿一身国民警卫队军装;又像拿破仑那样,佩戴一条荣誉团勋章绶带。

他很少去礼拜堂,根本不去打猎,也从不光顾歌剧院,决不受神职人员、养狗官和舞女的腐蚀,因此在资产阶级中深孚众望。他根本没有扈从,出门时腋下就夹把雨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把雨伞就是他的光环。他懂点儿泥瓦匠活儿,也懂点儿园艺,还懂点儿医道,曾给一个从马上摔下来的马夫放血。路易-菲利浦身上总带着一把手术刀,正如亨利三世身上总带着一把匕首那样。保王派常常讥讽这个可笑的国王,而他却是头一个以放血方式治病的人。

历史对路易-菲利浦的问罪,要扣除一部分。指控王国,指控政府,指控国王,这三笔账各有一个总数。民主权利被剥夺,发展进步退居第二位,上街抗议遭粗暴弹压,起义被武装镇压下去,暴乱也以武力平息,特朗斯诺南街事件,军事委员会问题,真正的国家为合法国家所吞没,政府同三十万特权人物均摊盈亏,这些算在王国的账上;拒绝比利时,强行征服阿尔及利亚,跟英国人征服印度一样,手段野蛮的程度大于文明的程度,对阿布德-埃勒-卡迪尔失信,收买德茨,赔偿普里查德,这些算在政府的账上;偏重于家庭式而不是国家式的政治,这要算在国王的账上。

可见这样一算细账,国王的责任就减轻了。

他的大错则是,代表法国时太谦虚了。

这个错误是怎么铸成的呢?

不妨谈一谈。

路易-菲利浦身为国王,还摆脱不了当父亲的形象。一个家族通过孵化而成为一个王朝,总是前怕狼后怕虎,不敢轻举妄动,因而处处过分畏怯,这就惹恼了既有七月十四日的民权传统,又有奥斯特利茨军事传统的人民。

不过,若是抛开应当首先履行的公职不谈,路易-菲利浦对家庭一往情深,那家庭也受之无愧。他那家人很出色,德才兼备。他的一个女儿,玛丽·德·奥尔良,将族名打进艺术家圈子里,正如查理·德·奥尔良将族名捧上诗坛一样。她将自己的灵魂雕成一座大理石像,由她命名为贞德。路易-菲利浦的儿子,有两个赢得梅特涅这样一句颇具煽动性的恭维话:“这是两个不可多得的青年,也是两个得不到的王子。”

这就是路易-菲利浦的真实情况,毫不减损也毫不夸大。

充当平等君王,本身就载负复辟王朝和革命之间的矛盾,具有身为革命者令人不安,而身为统治者又变得令人心安的这种因素,因此在一八三○年,路易-菲利浦适逢其时。人和时势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拍即合,彼此交融,浑然一体。路易-菲利浦,这是一八三○年造出的人物。此外还有一个条件,王座非他莫属,就是流亡。当年他被放逐,一贫如洗,四处流浪,要靠自己的劳动过活。法国这个拥有最富饶采邑的王公,在瑞士要卖掉老马好填饱肚子。在赖谢瑙,他给人上数学课,而他妹妹阿黛拉伊德则刺绣和缝纫。一位国王的这种经历,特别鼓舞资产阶级。他亲手拆毁圣米歇尔山最后那个铁笼子,那是路易十一下令造的,路易十五还使用过。他是迪穆里埃的伙伴,是拉法耶特的朋友。他参加过雅各宾俱乐部,米拉博拍过他的肩膀,丹东叫过他:“年轻人!”一七九三年时他二十四岁,叫德·沙特尔先生,曾坐在国民公会一个幽暗的小隔间里,目睹审判那个让人十分恰当地称为“可怜的暴君”的路易十六。革命盲目的远见,要在国王身上摧毁君主制,也将国王随同君主制一并摧毁,几乎没有注意处于思想狂暴碾轧中的那个人,风暴席卷审判厅全场,公众愤怒质问,卡佩无言以对,这个国王的头无比惊愕,剧烈摇晃,眼看要被这阴风吹掉,而在这场灾难中,无论判决者和被判决者,所有人都相对清白。这些情况,路易-菲利浦见到了。他观望了这些惊心动魄的场景,看到几个世纪押到国民公会的案前受审,看到从路易十六身后,从这个替罪羊身后的黑暗中,挺立起骇人的被告:君主政体。因而,他灵魂中始终保存一种敬畏情绪,敬畏几乎跟天道一样不问是谁的那种人民的普遍裁决。

革命在他心上留下的痕迹是不可思议的。他的记忆仿佛是那伟大年代每分钟的活的标记。有一个见证人是无可怀疑的,有一天,他当着那人的面,仅凭记忆纠正了制宪议会以A字母开头的名单。

路易-菲利浦是明如白昼的国王。他统治时期,有新闻自由、集会自由、信仰和言论自由。九月的法律是宽松的。他虽然知道阳光对特权的侵蚀力,还是将王座放在阳光之下。他这种诚实态度,历史会有公论。

如同所有退出舞台的历史人物,路易-菲利浦今天也接受人类良心的审判。他的案子还仅仅是一审。

历史以令人肃然起敬的自由声调说话的时刻,对他来说还未到来。时候未到,还不能对这位国王宣布最后判决。严厉而出色的历史学家路易·勃朗,近来就缓和了他最初的判词。路易-菲利浦是由所谓221和1830这两个半拉子选出来的,也就是由半拉子议会和半拉子革命选出来的。不管怎样,从哲学所应处的高度来看,我们今天评价他,必须根据绝对民主的原则有所保留,正如读者在上文所见的那样。从绝对的度看,首先是人权,其次是民权,除此而外,任何权利都是僭越。不过,有了这些保留之后,我们今天所能讲的,总括起来说,不管从哪方面观察,不管从他本人还是从人类善良的角度看,拿旧历史的老话来说,路易-菲利浦都将是历代最好的一个君王。

有什么可指责他的呢?无非是王位。去掉国王这一名号,路易-菲利浦就只是个人,而他这个人是好的,有时好得令人赞叹。就是在最严重的忧虑困扰中,同大陆的整个外交使团斗争了一天之后,晚上回到房间,疲惫不堪,又十分困倦,他做什么呢?他往往拿起一份卷宗,连夜复查一桩刑事案件,认为同欧洲抗衡固然重要,但是从刽子手那里夺回一条人命更重要。他常常固执己见,同司法大臣争辩,同检察长争夺断头台前每寸地盘,而且叫他们“这些法律的长舌头”。有时桌案上堆满了卷宗,他总一一审阅,如果丢弃那些被判决的可怜人,他会深感不安。有一天,他对上面刚提到的那个见证人说:“昨天夜晚,我赢得了七颗头。”在他统治的头几年,死刑几乎废除了,而重新建起的断头台,是针对国王的一种暴力。河滩法场随同王族长房消失了,资产阶级的河滩法场又建起来,称为圣雅克城关法场。“务实的人”感到需要一个大致合法的断头台,这是资产阶级阵营中,代表狭隘派的卡西米尔·佩里埃,对代表自由派的路易-菲利浦的一个胜利。路易-菲利浦亲手注释过贝卡里亚的著作。在破获菲埃斯齐的爆炸装置之后,路易-菲利浦高声叹道:“这回没伤到我还真遗憾,否则,我就可以赦免那个人了。”还有一次,关于我们时代一个最侠义的人,一个被判决的政治犯,路易-菲利浦针对内阁的阻力写道:“同意赦免,只待我去争取了。”路易-菲利浦跟路易九世一样温和,跟亨利四世一样善良。

在历史中,善良是稀有的珍珠,因而在我们看来,善良的人几乎总要排在伟大的人前面。

路易-菲利浦受到的评价,有的很严厉,有的也许很生硬,而一个认识这位国王、如今已成为游魂的人,来到历史面前为他做证,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显而易见,这一证词无论怎样,首先是无私的。已亡人写的墓志铭自应坦率。一个亡魂可以安慰另一个亡魂。同在冥府,便有权称颂。不必害怕有人指着流亡中的两座坟墓说:这个吹捧了那个。四 基础下的裂缝

路易-菲利浦统治初期,险恶的乌云阵阵笼罩,而本书叙述的故事即将钻进那样一片乌云的时候,就不能含混,必须表明对这位国王的看法。

路易-菲利浦登上王位,既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直接争取,而是革命的一种转折的结果,显然同革命的真正目的大相径庭。但是在这中间,他身为奥尔良公爵,的确没有任何主动的行为。他生为王公,也自认为是选定的国王。他绝没有给自己加上这一称号,绝不是攫取,是别人授予他的,他就接受了,而且确信,当然错误地确信,授予符合权利,接受也符合义务。因此,他柄国出于诚意,我们也由衷地说,路易-菲利浦善意柄国。民主派抨击也出于善意,社会斗争所产生的种种惊骇,既不能怪罪国王,也不能怪罪民主派。原则的冲突犹如物质的冲突。海洋保卫水,狂风保卫空气,国王保卫王国,民主保卫人民。君主制这个相对的东西,要抵御共和制这个绝对的东西。社会在这种冲突中流血,不过,今天社会所受的痛苦,日后将转化为社会安定。不管怎样,在这里决不应谴责那些相斗的人,两派中显然有一派错了。人权并不像罗得岛的巨人那样横跨两岸,一只脚踏在共和一方,一只脚踏在君主制一方。其实,人权不能分割,必须整个站在一边。不过,那些错了的人,错了也不失真诚。盲人看不见不是罪过,正如旺岱人那种行为不算土匪一样。因此,这种剧烈的冲突,只能归咎于事物的必然性。不管这些风暴多么猛烈,人卷入其中并无责任。

结束这一论述吧。

一八三○年的政府立即碰到艰难的生活。它昨天刚刚诞生,今天就要战斗。

七月的国家机器还刚刚安装,尚不牢固,就已经感到四处蠢蠢欲动了。

阻力第二天出现了,也许昨天就已生成。

敌意逐月增长,暗斗化为明争。

前面说过,七月革命,外国各君王不接受,法国内部又有不同的理解。

上帝的意志是鲜明的,但通过事件向人宣示,就是神秘语言写成的天书。人们当场解释,未免草率、失真,充满错误、纰漏和反义。极少人能懂得神的语言。最聪明的人、最冷静的人、最深邃的人,能慢慢地辨读,可是,等他们拿出诠释来,事情早成定局,广场上已经有二十几种解释了。每种解释产生一个党,每种反义产生一个派别。而且,每个党都认为掌握了唯一正确的阐述,每个派别也都认为拥有真理。

政权本身,也往往是一个派别。

在革命洪流中,有人逆水游泳,那是旧党派。

旧党自恃奉天承运,把住继承权不放,认为革命既然是由反抗的权利产生出来的,那么人们就有权反抗革命。大谬不然。须知在革命中,反抗者不是人民,而是国王。革命恰恰是反抗的反面。任何革命只要正常完成,本身就包含了合法性。革命,有时会被假革命者玷污,尽管玷污,也要坚持到底,尽管沾了鲜血,也要生存下去。革命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应时而生的。一场革命就是由伪归真。有革命,因为革命乃必有。

正统的旧党从错误的论证出发,不遗余力地猛烈攻击革命。谬误是绝好的炮弹,能灵巧地打击革命的要害,打击它的铠甲的薄弱处,打击它不合逻辑的地方。正统派恰恰抓住王位问题攻击这场革命。他们冲革命吼道:“革命,要这国王干什么?”派别是瞎子,却能瞄准。

共和派也同样发出这种吼声。但是从他们口里喊出来就合逻辑了。在正统派那边表现为盲目,在民主派这边就表现为明见了。一八三○年令民众破产。民主派义愤填膺,要责问它这一点。

七月政权,处于过去和未来两面夹击,只好苦苦经营;它仅仅体现这一短暂时刻,后有几百年的君主制,前有千秋万代的人权。

此外,一八三○年既然不复为革命,而变成君主制,那么在对外,就不得不同欧洲步伐一致。局面尤为复杂的是,还要保持和平。逆方向寻求和睦,往往比进行一场战争还要靡费。这种暗斗总要忍气吞声,又总愤愤不平,由此产生出来全副武装的和平,无异于饮鸩止渴,连文明都怀疑起自身了。七月王朝套进欧洲各国内阁的车辕里,只能徒然地蹦跳,而梅特涅很想用皮带将它捆住。七月王朝,在法国受进步的推动,在欧洲又推动君主国那些缓慢的爬行动物:一方面被拖着,一方面又拖着后面的。

这期间,国内贫穷、无产阶级、工资、教育、刑罚、卖淫、妇女的命运、财富、苦难、生产、消费、分配、交换、货币、信贷、资本的权利、劳工的权利,所有这些问题,在社会上层出不穷,险象环生。

除了名副其实的政党,还显出一种动向:哲学的沸腾,同民主的沸腾相呼应。精英同民众一样,都感到惶惑不安,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同样强烈。

一些思想家在思考,而人民大众这片土壤,经过革命洪流的冲击,在下面还莫名其妙地狂震乱颤。思考者有的单干,有的聚为门户,几乎结社,冷静而深入地探讨社会问题,而地表下面的人却不为所动,静静地挖掘坑道,推进到一座火山的深层,不大在乎隐隐欲发的震动和依稀可辨的烈焰。

在这动荡的时期,这种相对平静,也不失为壮观的景象。

下层人将各种权利问题留给政党,只是一心解决幸福问题。

人的福利,才是他们要从社会中提取的东西。

他们把物质问题,把农业、工业、商业等问题,提高到宗教那样神圣的地位。文明的形成,上帝的意志少,人为的成分多,各种利益根据一条活跃的法则,相互聚拢,凝结并混杂,从而形成一种真正坚硬的岩石。须知这条法则,早由政治上的地质学家——那些经济学家精心研究过了。

这些人组成团体,取了各种名称,但可以总称为社会主义者,他们力图凿穿这岩石,让人类幸福的泉水喷射出来。

他们的工程包容一切,从断头台问题直到战争问题。在法兰西革命所宣告的人权上,他们又增添了妇女的权利和儿童的权利。

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在这里,还不能从理论上深入探讨社会主义提出的问题,这也不足为怪。我们只限于指出这些问题。

社会主义者向自己提出的全部问题,抛开宇观幻象、梦想和神秘主义,可以概括为两个主要问题:

第一个问题:

生产财富。

第二个问题:

分配财富。

第一个问题包含劳动问题。

第二个问题包含工资问题。

第一个问题涉及劳力的使用。

第二个问题涉及福利的分配。

合理使用劳力,国家才有权力。

合理分配福利,个人才有幸福。

所谓合理分配,并不是平均分配,而是公平分配。首要的平等,是公平合理。

外有国家权力,内有个人幸福,两者结合便出现社会繁荣。

社会繁荣就意味人幸福,公民自由,国家强大。

这两个问题,英国解决了头一个,创造了财富,令人赞叹,然而分配不当。这种解决办法只完成一个方面,就必然导致两个极端:极富和极穷。少数人享受应有尽有,其他人,即人民受穷一无所有。特权、例外、垄断、封建制正是从劳动中产生出来的。国家权力建立在个人穷困上,国家强大扎根于个人痛苦中,这种形势既虚假又危险。强大,但是结构很糟,全是物质因素,毫无精神因素。

共产主义和土地法旨在解决第二个问题。大谬不然。那种分配扼杀生产。均等平分便消除竞争,从而也消除劳动。这是屠夫式先分后宰的分配办法。因此,这种所谓的解决方式是行不通的。扼杀财富不等于分配财富。

这两个问题要解决得好,必须一同解决,解决方式要合二而一。

两个问题如果只解决头一个,你就会成为威尼斯,你就会成为英格兰。你会像威尼斯那样徒具人为的强盛,或者像英格兰那样徒具物质的强盛,你将是为富不仁。你要像威尼斯夭亡那样死于非命,或者像英格兰垮台那样毁于破产。大众会袖手旁观,任由你毙命和垮掉,因为,只图私利的东西,不能代表人类一种美德或一种思想的东西,要垮掉要毙命,大众一概不予理睬。

自不待言,这里用威尼斯、英格兰等字眼,不是指人民,而是指社会结构,不是指民族,而是指附在民族上面的寡头政治集团。那些民族,始终赢得我们的敬意和好感。人民的威尼斯必将复活,贵族的英格兰必将垮台。然而,作为民族的英格兰,则是永生的。申明了这一点,我们继续往下谈。

解决上述两个问题,鼓励富人,保护穷人,消灭贫穷,制止强者不公正地剥削弱者,煞住半路上的人对到达者邪恶的嫉妒,以手足之情精确地调准劳动工资,根据儿童的成长实行免费义务教育,让成年人具有科学基础,使用手臂的同时发展智力,要成为强大的人民,同时又是幸福人的家庭,财产所有制要民主化,不是废除,而是普及,让每个公民毫无例外都成为有产者,这比人们想象的要容易,总之,要善于生产财富,也要善于分配财富。那样一来,你们就兼有物质上的伟大和精神上的伟大,就不愧称为法兰西。

这就是在走入迷途的宗派之外,宗派之上的社会主义所讲的。这就是社会主义在实际中探索,在思想上规划的。

令人赞叹的努力!神圣的尝试!

然而,路易-菲利浦忧虑的事情太多了。例如这些学说、这些理论、这些阻力,作为政治家有时格外需要重视哲学家,有些事情看似明显而又模糊混乱。要制定新政策,既顺着旧社会,又不太违反革命思想。要应付必须用拉法耶特来保护波利尼亚克的局面,对暴乱中透出的进步要有预感,既考虑议会又考虑街头,平衡他周围力量的竞争。还有他对革命的信念,也许是一种说不清的顺应,隐隐接受一种最高的权利,同时又决不背离自己的血统,保持家庭观念,真诚地尊敬民众,表明自己的诚实和善良。这一切萦绕于心,路易-菲利浦未免苦恼。他再怎么坚强,再怎么勇气十足,也深感做国王之难,简直不胜其负。

他感到脚下要分崩离析,但又绝不会土崩瓦解,因为法兰西比以往更加法兰西了。

天边布满大块大块乌云,奇异的阴影越逼越近,渐渐遮住人、物和思想,那是各种愤怒和各种派系的阴影。一切被匆忙遏制的东西,又都蠢蠢欲动,开始活跃了。这种诡辩和真理混杂的空气令人窒息,这诚实人的良心有时不得不喘息一下。社会惶惶不安,人心浮动,好似暴风雨前的树叶。电压极强,有时不知什么人一个闪光,突然显现一下,继而又一片昏黑。隆隆的闷雷声不时传来,可以判断出乌云中饱蓄了雷电。

七月革命刚过去二十个月,一八三二年伊始,形势便一触即发。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劳动者没有面包;最后一个孔代亲王命赴黄泉;布鲁塞尔驱逐了拿骚家族,就像巴黎赶走了波旁家族一样;比利时要奉一位法兰西王公为君主,最终还是交给了一位英格兰王公;尼古拉统治的俄罗斯恨之入骨,我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南方魔鬼:西班牙的费迪南德和葡萄牙的米盖尔;意大利发生地震;梅特涅将手伸向博洛尼亚;法兰西在安科纳粗暴对待奥地利;北方传来将波兰钉入棺木的特别瘆人的钉子声。整个欧洲怒目窥视法兰西,靠不住的盟友英格兰随时准备推波助澜、趁火打劫。贵族院拿贝卡里亚做挡箭牌,拒绝向法律交出四颗人头。百合花图案从御辇上刮掉了,十字架也从圣母院强行取走,拉法耶特收缩了,拉斐特破产了,邦雅曼·贡斯唐饿死了,卡西米尔·佩里埃累死了。王国的思想都市和劳动都市双双害病,一个害了政治病,一个害了社会病。巴黎发生内战,里昂发生奴役战。两座城市都像熔炉,冒出同样的火光。百姓额头上显现火山爆发前的紫光。南部狂热,西部混乱,德·贝里公爵夫人去了旺岱地区,阴谋、谋反、起义、霍乱,这一切又给汹汹的思潮增添了纷纷的事变。五 历史经历而又无视的事实

将近四月底,整个局势恶化了。发酵转为沸腾。从一八三○年起,零星发生过局部小暴动,迅速弹压,但压而复起,这是暗流大汇合的信号,酝酿社会大乱。一场可能爆发的革命,虽然轮廓还不清晰,但已隐约可见了。法兰西注视巴黎,巴黎注视圣安托万区。

圣安托万区底火很旺,就要沸腾起来了。

夏龙街上那些酒馆的气氛,可以说又严肃又激荡,尽管联用这两个词形容酒馆显得有些怪。

在那些酒馆里,政府根本不在话下,大家公开讨论“究竟是大干一场还是老实待着的问题”。在店铺后间,有人组织工人宣誓:“一听见警报的喊声,立刻上街投入战斗,不管有多少敌人。”宣誓完了,坐在酒店角落的一个男人嗓门洪亮地说道:“你理解啦!你宣誓啦!”有时还上二楼,到一个房门紧关的房间,那里有近似秘密组织的场景,让新加入的人明誓:“要像对待家长那样效力。”这是套话。

在楼下餐厅,大家阅读“颠覆性”小册子。“他们抨击政府”,当时一份密报上这样说。

在那里常能听见这样的话:“我不知道头儿的名字。我们这些人,只能提前两小时知道行动的日期。”一名工人说:“我们有三百人,每人就算出十苏钱,也能凑一百五十法郎,用来制造子弹火药。”另一名工人说:“我不要求半年,两个月也不要,两周之内,我们就能跟政府分庭抗礼了。有两万五千人,就可以跟政府较量较量了。”还有一名工人说:“我觉都不睡了,要连夜赶制子弹。”有时,一些“衣着漂亮的绅士打扮”的人走来,“装腔作势”,摆出一副“指挥”的样子,同“最重要的人物”握握手,随即又走掉,逗留从来不超过十分钟。大家低声交谈,说出来的话意味深长:“密谋万事俱备,这回盼到头了。”引用当时一个在场的人原话说:“那里所有人议论纷纷,全都这么讲。”群情激昂到了极点,甚至有一天,一名工人冲满店的顾客嚷道:“我们没有武器!”他的一个同伙回答:“士兵那里有啊!”这话颇为滑稽,无意中模仿了波拿巴告意大利军团书。还有一份报告补充说明:“他们更秘密的事情,就不在那里传递了。”旁人听了他们说的话,还不大明白话里隐藏着什么。

那些聚会往往是定期的。有些聚会从不超过八个到十个人,而且总是原来那几个。另外一些集会随便参加,大厅里人太多,不得不站着。来的人有些是出于满腔激情和狂热,有些是上班路过。革命时期,酒馆里有些爱国妇女,她们拥抱新来参加集会的人。

还有一些生动的事例。

一个人进了一家酒馆,喝完酒说了一句:“酒家,欠多少账,革命会付的。”

在夏龙街对面一家酒馆,大家还推选革命委员,鸭舌帽就当投票箱。

有些工人去科特街一位剑术师家聚会。那位剑术师收徒传艺,厅里陈列各式各样武器:木剑、棍棒、花剑。有一天,他们脱下套子试花剑。后来有个工人提起:“我们是二十五人,但他们把我看成笨蛋,指望不上。”那个笨蛋,就是后来的喀尼赛。

随便酝酿的事情,不知怎的渐渐传得神乎其神。一个打扫门口的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他们早就拼命赶制枪弹。”大街能看见告各省革命卫队书。有一份呼吁书上签名是:“酒商,布尔托。”

有一天,在勒努瓦市场一家酒店门前,一个留络腮胡子的汉子登上街角石,操着意大利口音,宣读一份似乎由秘密权力发布的奇特文告。一群群人围住他,给他鼓掌。有人搜集记录了最激动人心的片段:“我们的学说受阻,我们的公告被撕毁,我们张贴公告的人受监视,被投进监狱……”“棉布市场的混乱现象,将好多中间派推到我们这边。”“……创造人民的未来,还要在我们这默默无闻的行列中进行。”“态度要明确:行动还是反动,革命还是反革命。要知道,在我们这个时代,再也不相信有什么无为状态或停滞状态。拥护还是反对人民,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别的问题了。”“……等到有一天,我们不再合乎你们的要求,那就把我击垮,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帮助我们向前进。”这些话,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讲的。

还有一些事例更为大胆,唯其太胆大,反而引起民众的戒心。一八三二年四月四日,一个行人登上圣玛格丽特街的街角石,嚷道:“我是巴贝夫主义者!”然而,民众从巴贝夫的字眼中嗅出吉斯凯的气味。

那人讲了一大通,其中有这么一段:“打倒私有制!左派反对这一点,又卑鄙又口是心非。他们要表现自己正确的时候,就宣扬革命。他们怕被打倒的时候,就自称是民主派。不想战斗的时候,又摇身一变为保王派。共和主义者是带羽毛的动物。你们要当心共和派,劳动者公民。”“闭嘴,密探公民!”一名工人喝道。

这一声喝断了那人的演讲。

还发生一些颇为神秘的情况。

傍晚天黑的时候,在运河附近,一名工人同“一个穿戴讲究的人”相遇。那人问:“你去哪儿,公民?”“先生,”工人回答,“我没有这份荣幸认识您。”“可我认识你。”那人又说,“不要怕,我是委员会委员。有人怀疑你靠不住。你也知道,你要是走漏消息,别人就会盯住你。”说罢,他同工人握了握手,分开时说了一句:“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

警察不仅在酒馆,而且在街上偷听,搜集一些奇特的对话:“你快点让人吸收进去吧。”一名纺织工对木器工说。“为什么?”“要开火啦!”

两个衣衫褴褛的行人,讲了这样几句明显富有雅克团意味的精彩话:“谁统治我们?”“菲利浦先生。”“不对,是资产阶级。”

这里使用“雅克团意味”的字眼,谁若是认为含有贬义,那就错了。雅克,当时是穷人。而饿肚子的人是有权利行动的。

还有一回,有两个人走过,只听一个对另一个人说:“我们有一个巧妙的进攻计划。”

宝座城关圆盘道一个土坑里,蹲着四个人密谋,有人只听见这么一句:“要想方设法,再也不让他在巴黎散步了。”“他”,谁呀?这费解的话杀气腾腾。

城郊街区常说的“主要头头”避开这类聚会。据说,他们常在圣厄斯塔什角附近一家酒馆相聚,商讨问题。一个叫欧格的人,是蒙德图尔街缝纫互助社社长,他似乎是主要联络员,来往于那些头头和圣安托万区之间。然而,那些头头却总是非常隐蔽,后来一个被告在元老院受审时,没有任何确凿的事实能驳倒这句回答得特别傲慢的口气:“你们的首领是谁?”“首领,一个我也不认识,一个我也认不出来。”

这些还不过是听似明白、实则模糊的片言只语,也有些空泛之论、道听途说。此外,还有一些蛛丝马迹。

一名木工在勒伊街建房工地周围钉木栅栏时,拾到撕毁信件的一个残片,只见上面写有这样几行字:

……委员会应立即采取措施,阻止派别组织从各分部招募成员……

还有附言:

我们获悉,城郊鱼市街乙5号有个武器商人,庭院里存放五六千件武器,而我们分部却手无寸铁。

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那木工又拾到一张纸片,看了更为惊奇,便给同伴们看:那也是撕毁的纸片,上面的文字更是意味深长。这种奇特的材料有历史价值,不妨原样复制出来:

QCDE这个名单熟记心中,然后撕毁。接纳人员,一旦接受了你们传达的指示,也应照此处理。兄弟般的敬礼

L.Uoga1fe

拾到这张秘密表格的人,后来才弄清那四个大写字母的含义:Q为五人队长,C为百人队长,D为十人队长,E为侦察队;Uoga1 fe这些字母则表示日期,为一八三二年四月十五日。每个大写字母的下面,都登记了姓名及其特殊的说明。例如:Q.巴纳雷尔。步枪八支,子弹八十三发。人可靠。——C.布比埃尔。手枪一把,子弹四十发。——D.罗莱。花剑一把、手枪一把、火药一斤。——E.泰西埃。战刀一把、子弹盒一个。准时。——特雷尔。步枪八支,勇敢,等等。

那个木工在同一工地还拾到第三张纸,纸上用铅笔十分清楚地列出这样奇妙的单子:

团结。勃朗夏尔。干树。六。

巴拉。苏瓦兹。伯爵厅。

柯丘斯科。欧伯里屠夫?

J.J.R。

加伊乌斯·格拉库斯。

审核权。杜峰。富尔。

吉伦特党垮台。德尔巴克。莫布埃。

华盛顿。潘松。手枪一把、子弹八十六发。

马赛曲。

人民主权。米歇尔。干岗普瓦。战刀。

奥什。

马尔索。柏拉图。干树。

华沙。梯利,《人民报》报贩。

保存这张单子的那个老实的市民,本来知道其中的含义。这似乎是人权社第四区各分部的总单,标明分部头儿的姓名和住址。所有这些湮没了的事实,如今完全成为历史了,不妨公布出来。要说明一点,人权社成立的日期,似乎在发现这张单子之后。也许这只是一份草稿。

当然,在那些道听途说之后,在发现那些字迹之后,有些行迹也开始显露出来了。

在波班库尔街一家旧货店里,从五斗柜的抽屉里搜出七张灰色纸,都同样叠成四折,下面压着同样灰纸裁成的二十六张四方块,并卷成子弹壳的形状;另外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硝石十二两

硫黄二两

炭二两五

水二两

调查报告还指出,抽屉散发刺鼻的火药味。

一名瓦工下工回家,将一个小包遗失在奥斯特利茨桥旁边的长椅上。小包让人捡到送交警卫所,打开一看,里面有拉奥杰尔署名的两份印刷的对话录、一首《工人们,组织起来》的歌曲,还有一个装满子弹的白铁盒。

一名工人让一起喝酒的伙伴摸摸他身上有多热,那伙伴就摸到他外套里别着一把手枪。

拉雪兹神父公墓和宝座城关之间那条大道,有一段最为僻静无人。一群孩子就在那路边沟里嬉戏,在一堆刨花和垃圾下面发现一个口袋,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子弹模子、一个做子弹壳的木芯棒、一只还剩有猎枪火药末的木碗,以及一口小生铁锅,锅里明显有化铅水的痕迹。

凌晨五点钟,几名警察突然冲进一个叫帕尔东的人家里,碰见他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几个正在做的子弹壳。那人后来参加了梅里街垒国民卫队,在一八三四年四月起义中牺牲了。

工人快休息的时候,看见皮克普斯城关和夏朗东城关之间有两个人,到门前有暹罗游戏柱的一家酒馆附近,在两堵墙中间的巡逻小道上碰头。其中一个从罩衣里面掏出一把手枪,要交给另外一个人,在过手的当儿他发现,胸口的汗气将火药弄潮了,就试了试打火,又往药池里添了点火药。然后,那两人就分手了。

一个叫加莱的人,常夸口他家有七百发子弹和二十四粒火石。后来在四月事件中,他在博堡街丧命。

有一天,政府得到情报,城郊区刚刚分发了武器和二十万发子弹。过了一周又分发了三万发子弹。值得注意的是,警察未能破获,连一发子弹也没有搜出来。一封被截获的信上说:“日子不远了,八万爱国者四小时之内就全拿起武器。”

酝酿起事的活动全部公开,几乎可以说平静地进行。即将举事,却当着政府的面,从容不迫地酝酿一场风暴。这场危机虽然潜行待发,但已显露征兆,可以说无奇不有。市民坦然地问工人准备的情况。有人就这样问:“暴动怎么样啦?”那口气就像说:“尊夫人怎么样?”

莫罗街一个家具店老板问道:“喂,你们什么时候进攻啊?”

另一家店铺老板说道:“很快就要进攻了。这情况我知道。一个月前,你们还是一万五千人,现在就有两万人。”他献出自己的步枪。一位邻居有把小手枪,本想卖七法郎,也献出去了。

总之,革命情绪高涨,无论巴黎还是全法国,没有一处例外。大动脉处处跳动。正如人体炎症生成薄膜那样,秘密组织的网开始向全国各地伸延。从又公开又秘密的人民之友社产生出来的人权社,在它一份议事日程上注明这样的日期:“共和四十年雨月。”人权社不顾重罪法庭勒令解散的判决,仍继续活动,并给各分部起了

意味深长的名称,诸如:

长矛。

警钟。

警炮。

弗里吉亚帽。

一月二十一日。

穷鬼。

流浪汉。

前进。

罗伯斯庇尔。

水平仪。

没问题。

人权社又产生行动社。那是激进分子,脱离出来跑到前面去。还有一些社团极力从大型母社团中拉人。那些成员抱怨让人四下拉扯。例如高卢社和市镇组织委员会。又如:争取新闻自由会、争取个人自由会、争取人民教育会、反对间接税会。还有工人平等社,内部分成平等派、共产派、改革派等各派。还有巴士底军,是一种按军事编制的队伍,四人由下士率领,十人由中士率领,二十人由少尉率领,四十人由中尉率领,内部相识的从来不超过五个人。这是一种谨慎和大胆相结合的创造,似乎带有威尼斯才华的特色。为首的中央委员会有两条手臂:行动社和巴士底军。正统派有一个团体,名为忠心骑士团,在共和派这些组织之间活动,后来被揭穿而驱逐了。

巴黎社团在各大城市建立了分部。里昂、南特、里尔和马赛,都有人权社、烧炭党、自由人会。艾克斯有一个革命社团,名叫库古尔德会,前面我们已经提过。

在巴黎城郊,马尔索区闹腾的程度,不亚于圣安托万区,而学校激动的程度,也不亚于城郊各区。圣雅三特街的一家咖啡馆、马图兰-圣雅克街的七球台酒店,是大学生们的联络地点。ABC朋友会跟昂热城的互助社,以及艾克斯城的库克尔德会结盟。前边我们见过,朋友会的人常在穆赞咖啡馆聚会,这些年轻人也时常去蒙德图尔街附近,在一家名叫科林斯的酒楼相聚。那类聚会秘密进行,另一些聚会却尽量公开。从后来一次审讯记录的片段中,也可以判断出他们多么大胆:“那次会议在哪里举行的?”“在和平街。”“在谁家里?”“在大街上。”“几个分部参加?”“只有一个分部。”“哪一个?”“手工分部。”“谁是头儿?”“我。”“你太年轻了,一个人做不出向政府进攻的决定。你接受哪儿的指令?”“中央委员会。”

军队和民众一样内部挖空了,贝尔福、吕内维尔和埃皮纳勒等地后来发生的运动,都证明了这一点。人们对五十二团、五团、八团、三十八团和第二十轻骑团特别寄予希望。在勃艮第地区和南方城市中,都植了“自由树”,即给旗杆戴上一顶革命红帽。

形势就是这样。

一开始我们就说过,圣安托万区民众的情绪,比其他任何区都更激烈,也使这种形势更为敏感和紧张。这是病痛症结所在。

这个老区居民稠密得像个蚂蚁窝,勤劳、勇敢而愤怒得又像一窝蜂,在躁动中等待和盼望一次大动荡。一片扰攘喧嚣,但是没有停止劳作。这种又活跃又沉郁的面貌,什么言语也无法描摹。这个区阁楼的屋顶下,隐藏多少辛酸和苦难,同时也掩盖多少火热而罕见的聪明才智。苦难和聪明才智达到极点,两极一旦相遇,情况就尤为危险。

圣安托万区骚动还有别的原因,与政治大动荡相关的商业危机、实业倒闭、罢工、失业等,都要在这里产生反响。革命时期,穷困同时为因果,穷困的打击往往返回自身。这些百姓,身上满是高傲的品德,潜伏的热力能达到最高点,随时准备拿起武器,他们愤怒、深沉,仿佛装满了炸药,只待落下一点火星,就会突然爆炸。每逢星星之火让事变之风吹逐,飘浮在天边,人们就不由得想到圣安托万区,这个充满苦难和思潮的火药库,想到是什么鬼使神差,将它置于巴黎的大门口。

圣安托万区那些酒馆,前面已经多次描述过,在历史上相当有名。在动荡的岁月,人们去那里不仅畅饮,更要畅谈。那里流动着预见的精神和未来的气息,既激荡人心,又提高人的胆识。圣安托万区的酒馆,好似阿文蒂诺山上的酒家;那些酒家建在女巫洞穴上面,与灵气暗暗相通,那里的餐桌几乎全是三条腿,人们饮用恩尼乌斯所称的预言女巫酒。

圣安托万区是一座积蓄民众的水库,革命的震动造成裂缝,民众的主权便流出来。这种主权可能为害,也像任何主权那样会出错。然而,它即使偏离正道,仍不失其伟大,可以喻为独眼巨神安根斯。

在一七九三年,从圣安托万区时而开出野蛮的军团,时而开出英雄的部队,这要视当时的思潮是好是坏、当日是狂热还是热忱而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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