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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吴承恩,张燕均等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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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课标课外阅读?经典名著(第二辑)(西游记?红楼梦?聊斋志异?东周列国志)试读：

西游记

作者：(明)吴承恩，张燕均等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06

ISBN：9787503449451

本书由北京高高国际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西游记

文前彩插

经典

成年人文化多，知道得多，上下五千年，心里着急，恨不得把一切有价值的书都搬来给小小的孩子看。

成年人关怀多，责任多，总想着未来几千年的事，恨不得小小的孩子们都能阅读着几千年的经典，让未来因为他们的经典记忆风平浪静、盛世不断，给人类一个经久的大指望。

我们要说，这简直是一个经典的好心肠、好意愿，唯有称颂。

可是一部《资治通鉴》，如何能让青少年阅读？即使是《红楼梦》，那里面也是有多少叙述和细节，是不能让孩子有兴致的，孩子总是孩子，他们不能深，只能浅，恰是他们的可爱；他们不能沉湎厚度，而只可薄薄地一口气读完，也恰是他们蹦蹦跳跳的生命的优点，绝不是缺点！

这样，那好心肠、好意愿便又生出了好灵感、好方式，把很长的故事变短，很繁复的叙述变简单，很滔滔的教诲变干脆，很不明白的哲学变明白，于是一本很厚很重的书就变薄变轻了。是的，它们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本那一部，不是原来的伟岸和高大，但是它们让孩子们靠近了，捧得起来了，没读几句已经愿意读完了。于是，一种原本是成年后正襟危坐读的书，还在小时候没有学会把玩耍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已经读将起来，知道了大概，知道了有这样的经典和高山，留在他们的记忆里当个“存目”，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再去正襟危坐地读，探到深度，走到高度，弄出一个变本加厉的新亮度来，当成教授和专家。而如果，长大了，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养家糊口，建设世界，没有机会和情境再阅读，那么那小时候的阅读和记忆也已经为他的生命涂过了颜色，再简单的经典味道总还是经典的味道，你说，一个人在童年时读过经典改写本，还会是一种羞耻吗？还会没有经典的痕迹留给了一生吗？

所以经典缩写本改写本的诞生，的确也是一个经典。

它也许不是在中国发明，但是中国人也想到这样做，是对一种经典做法的经典继承。经典著作的优秀改写，在世界文化先进、关怀儿童阅读的国家，是一个不停止的现代做法，是一个很成熟的出版方式，今天的世界说起这件事，已经绝不只是举英国兰姆姐弟的莎士比亚戏剧的例子了，而是非常多，极为丰盛。

所以，我们也可以很信任地让我们的孩子们来欣赏中国的这一套“新经典”，给他们一个简易走近经典的机会；而出版者，也不要一劳永逸，可以边出版边修订，等到第五版第十版时简直没有缺点，于是这个品种和你的出版，也成长得没有缺点。那时，这一切也就真的经典了。连同我在前面写下的这些叫做“序言”的文字。

为孩子做事，为人生做事，是应该经典的。

导读

吴承恩（1501—1582），淮安府山阳县（今江苏省淮安市楚州区）人，自幼聪颖，博览群书，少年时代即闻名于乡里。不过，在科举考试的道路上，吴承恩并不顺利，直到四十岁左右才补得“岁贡生”（明清时期，每隔一定的年份，朝廷都会从各府、州、县的秀才中挑选成绩优异者，调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这种人才选拔机制，被称做岁贡），并出任浙江长兴县丞。两年之后，因受他人排挤和诬陷，吴承恩辞掉官职，流寓南京一带，靠卖文为生，晚景凄凉。

吴承恩自幼嗜爱野史和志怪文章，对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长年的阅读积累，以及对黑暗现实的深刻体会，为他创作《西游记》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西游记》以唐玄奘西天取经的真实历史为蓝本，参考了《大唐西域记》、《大唐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等资料，历时七年创作而成。小说以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为主线，生动描述了取经过程中的一系列故事，构思新颖，想象奇特，引人入胜，夸张、比喻、讽刺等创作技巧大量运用，使得小说极富感染力。

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充满着浪漫主义的想象，塑造了叛逆不羁、有情有义的“美猴王”孙悟空的不朽形象，无论在思想境界还是艺术成就上，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除此之外，可爱、世俗的猪八戒，忠厚、本分的沙和尚以及善良却懦弱无能的唐僧形象，也深入几乎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作者通过严谨的构思和丰富的想象力，成功构建了一个庞大而完整的神话世界，并通过其中或荒诞或魔幻的故事情节，间接地映射和讽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西游记》以白话文为主，语言生动活泼而具有节奏性，自成书伊始，深受读者喜爱，并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英国大百科全书》写道：“十六世纪中国作家吴承恩的作品《西游记》，即众所周知的被译为《猴》的这部书，是中国一部最珍贵的神奇小说。”书中的孙悟空、猪八戒、唐三藏、沙和尚、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等艺术形象，成为一代又一代读者心中无法抹去的经典。

第一回 美猴王横空出世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世界被分成了四大部洲，分别叫做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和北俱芦洲。东胜神洲有个傲来国，在傲来国的海上，有一座花果山。花果山是山脉之祖，巍峨地耸立在大海上，怪石密布，气势夺人。山上遍布奇花异草，珍禽走兽，绿意盎然，四季常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地。

在花果山的山顶，矗立着一块三丈六尺五寸高、三丈四尺宽的仙石，上面有九窍八孔，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灵芝和兰花生在石头下面。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块石头就立在山顶，饱经风吹日晒、日月变迁，时间一长，渐渐有了灵性。

一天，石头突然裂开，从里面蹦出一个圆球状的石卵，从山上滚下来，遇风后变成了一只石猴。虽然是石猴，却五官俱全，四肢齐备，不一会儿就学会了行走，身手矫健。而且，他的眼睛还发出耀眼金光，直冲云霄。

金光一直射到了天庭里，玉皇大帝坐在灵霄宝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命令千里眼和顺风耳赶到南天门，观察人间的情况。

千里眼、顺风耳奉旨查看完毕，返回灵霄宝殿，对玉皇大帝说：“禀告玉帝，这金光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上一个石猴发出来的。陛下放心，只要它喝了人间的水，吃了人间的食物，就不会再发出金光了。”听完两个人的话，玉帝回答说：“这石猴是汲取了天地的精华降生的，不足为奇，不用管他。”

石猴出世后，很快学会了行走跳跃。他终日生活在花果山里，饿了就摘山里的果子，渴了就喝山里的泉水，与狼为伴，与虎豹结群，与鹿为友，与猴为亲，晚上睡在石崖下面，白天就在山中玩耍，游览山峰，钻探洞穴，无忧无虑地生活了许多年。

一天，天气酷热难当，石猴和一群猴子们一起，躲在松阴下面嬉戏避暑，只见有的猴子在树间跳来跳去，攀爬嬉闹，采花觅果；有的玩弄石子和沙子，刨沙坑、堆沙雕；有的追蜻蜓、扑蚂蚱，扯藤条编帽子；还有的坐在那里捉虱子、捋毛发，一派热闹景象。玩了一会儿，几只猴子提议去山涧里洗澡。于是，一群猴子前呼后拥，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一个山泉旁。

猴子们洗完澡，见泉水不断地从山顶上冒出来，十分好奇，纷纷说：“这些泉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现在反正也没事，不如就顺着泉水找上去，看看这泉水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于是，猴子们结伴而行，连跑带爬，一起去山上寻找水源。最后，它们来到了一条瀑布前。只见瀑布飞流直下，水花四溅，声如雷震，白色的水花挂在眼前，就像一条珠帘。猴子们张望了一番，兴奋地拍着手说：“这水真好！原来这瀑布的水直通山脚，汇入大海了。”这时，一只猴子站出来说：“瀑布是找到了，但不知这水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谁要是有本事钻到这里面，找到水的源头，并且不伤身子，安全地走出来，我们就拜他为王。”话音刚落，石猴从猴群里跳出来说：“我去里面瞧瞧！”

石猴纵身一跃钻进瀑布，游过水帘，才发现瀑布后面并没有水，却有一座宽敞的铁板桥。石猴爬上桥，东瞧瞧西看看，在桥中间看到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再往里走，发现桥对面有个山洞，进去一看，里面既宽敞又凉爽，而且竟然还有石头做的桌子、椅子、床、锅灶、酒碗，角落里生长着竹子、梅花，香气扑鼻。

看到洞中的景色，石猴非常高兴，觉得这实在是个好地方，于是急忙跳出水帘洞，对猴子们说：“太好了！太好了！”猴子们把石猴团团围住，问瀑布后面有什么东西，水深不深。石猴回答说：“里面没水，是一座铁桥，桥后面是个山洞，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众猴不解，好奇地问里面究竟有什么，石猴说：“这条瀑布就像一道门，把里面的景色挡住了。石桥上有块石碑，写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石桥后面有花有树，是一个石洞，石洞里有石床、石凳、石碗、石盆、石窝、石灶，宽敞阴凉。我看里面住上千百个弟兄都不挤，大家都搬进去住吧，省得在外面挨热！”

猴子们听了石猴的话，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即说：“那你现在就带我们进去吧！”于是，石猴大喊一声：“都跟我来！”说完便钻进了水帘里。剩下的猴子，胆大的也跟着跳了进去，胆小的抓耳挠腮，磨磨蹭蹭地也跟了进去。穿过水帘，猴子们发现后面果然别有洞天，于是便争抢着抬石凳、搬石床，忙得不可开交，生怕自己看到的好东西被别人抢走了。

石猴见状，随即说：“各位啊，刚才在洞外面大家说得好好的，只要有一个人进到洞里并毫发无损地钻出来，就拜他为王。现在我进去又出来，将你们带到了这样一个阴凉舒适的住处，你们怎么还不拜我为大王呢？”

听完石猴的话，众猴纷纷跪在石猴跟前，拜他为“千岁大王”。石猴喜不自禁，顺势坐上石洞中间的石座，真的成了这群猴子的大王。从此，石猴将“石”字隐去，自称美猴王。

之后的日子里，美猴王就带着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猴子住在水帘洞里，白天出去采摘野果、游玩嬉戏，晚上便在洞里休息。如此往复多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第二回 拜师菩提老祖

不知不觉间，美猴王已经和徒儿们在水帘洞里居住了好几百年。一天，在和猴子们嬉戏的时候，美猴王突然忧上心头，不觉间竟然流下泪来。见到他这副模样，众猴慌张地问道：“大王怎么这么伤心？”

美猴王说：“我现在虽然欢喜至极，但对未来却充满担忧啊。”众猴不解，便问他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现在身处福地，无拘无束，食物取之不竭，不是很幸福吗？”

美猴王接着说：“我们虽然不受人管，但将来年老力衰，终有一天会被冥王勾去性命。那时候，我们虽然不枉在人世走一趟，但终究无法继续享福了。”听到这里，众猴悲从中来，全都哭了起来。

这时，从猴群里跳出一只通背猿猴说：“大王深谋远虑，真是有心啊。现在天地之间，不受冥王管辖的，有神、佛、仙三道，他们能躲过生死轮回，可以和天地山川同寿。”

听了这话，美猴王高兴地说：“好，那我明天就出发，一定要找到这三种人中的一个，学个长生不老之道，省得冥王索我性命。”众猴听了，准备了丰盛的瓜果，给猴王送行。

第二天，猴王吃过瓜果，喝下猴子们送行的酒，便坐上枯松编成的木筏，顺着大海，朝南赡部洲方向划去。在海上漂泊多日后，猴王终于登上了岸，并见到一群在海边捕鱼的人。他走到那群人跟前，做了个鬼脸，吓得那群渔夫四散而逃。猴王趁机抓住一个人，剥了他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朝着附近的集市走去。

在集市上，猴王努力地模仿人类的举止，同时寻访仙人。但在南赡部洲待了八九年的时间，猴王始终没有见到仙人的影子。于是，猴王再次出海，来到了西牛贺洲地界。

在这里，猴王发现了一座秀丽宁谧的高山，正凝视间，突然听到山里传来一阵歌声。猴王喜出望外，循着歌声找去，找到了一个樵夫。

猴王来到樵夫跟前，大声说：“老神仙，弟子有礼了！”随即向樵夫行礼。樵夫见状，慌忙回答说：“罪过罪过，我一介贫夫，怎么敢称神仙呢？”猴王继续问：“您不是神仙，怎么会唱一些‘非仙即道’的歌呢？”樵夫于是回答说：“实不相瞒，我唱的这些都是一位神仙教给我的。神仙见我终日劳苦，烦心事很多，就把这些歌谣教给我，让我在烦躁的时候唱给自己听，找回心里的平静和安宁，没想到被你听见了。”

猴王于是急切地问樵夫：“希望您能够告诉我神仙的住处，我想去拜访他。”

樵夫回答说：“他住得离这儿并不远。这附近有一座山叫灵台方寸山，上面有一座斜月三星洞，里面有一个叫菩提祖师的神仙，就是你要找的人。你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个七八里地，就到了。”

猴王告别樵夫，按照他说的路走出去七八里，果然来到了一座洞府跟前。只见这座洞府映照在霞光里，两旁长满松柏，寂静无人，偶尔有鹤鸣从里面传出。猴王来到门前，见竖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猴王料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不敢去叫门，反而跳到门旁的一棵松树上，摘下一些松子来吃。

过了一会儿，一个相貌清秀的童子打开府门走出来，对着空无一人的石阶喊了一声：“是什么人在门外胡闹？”

猴王见状，从树上跳下来说：“我是个学仙的弟子，特来拜师学艺。”童子说：“师父叫我来开门，说外面来了一个求师的，想必就是你吧，请跟我来。”猴王便跟着童子来到了洞府里面。

见到菩提老祖，美猴王跪在他跟前说：“师父，弟子有礼了！”菩提老祖说：“先别急着拜师，把你的来历告诉我再拜师也不迟。”于是，猴王便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菩提老祖。菩提老祖又问他有没有父母和姓名，猴王说没有。菩提老祖想了想，赐给他“孙悟空”一名。猴王非常喜欢这个名字，高兴地说：“好好好，以后我就叫孙悟空了！”

拜师后，孙悟空每天和弟子们待在一起，打扫庭院，养花修树，挑水捡柴，学经论道，不知不觉过去了七年时间。

一天，菩提老祖对孙悟空说：“‘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只要悉心学习都可以学成正果，不知道你想学哪一门呢？”悟空回答说：“我全都听从师父的。”于是，菩提老祖说：“那我就教你‘术’字门下的一些道理吧，学会了它们，你就可以占卜吉凶，预测未来。”孙悟空想了想说：“学了这些能够长生不老吗？”菩提老祖说：“不能。”孙悟空便说：“不学不学。”

菩提老祖又说：“那我就教你‘流’字门中的一些道理吧，学了这些，你便可以专心念佛学经，悟懂世上道理。”孙悟空又问：“那学了这些可以长生不老吗？”菩提老祖回答说：“不能。”于是孙悟空又说：“这样也不能长久，不学不学。”

如此反复几次，菩提老祖生气地用戒尺在孙悟空的头上打了三下，说：“你这也不学，那也不学，到底想学什么？”随后将双手背在身后，关上中门，拂袖而去。

众弟子见孙悟空惹怒师父，都来责骂他，但孙悟空却暗自窃喜，因为他读懂了菩提老祖的心意：菩提老祖在他头上敲三下，实际上是让他三更时留心；而倒背着手走入中门，是提醒孙悟空从后门进入，以便他到时候秘密地传授孙悟空长生不老的道理。

当晚子时左右，孙悟空悄悄穿好衣服，来到菩提老祖住处的后门，发现门是虚掩的，随即窃喜道：“这一定是师父故意给我留的。”

孙悟空从后门进去，来到师父的床前，见师父正在睡觉，便安静地跪在床前，等师父醒来。不一会儿，菩提老祖开始喃喃自语，孙悟空见师父醒了，于是说：“师父，弟子在这里等候很长时间了。”菩提老祖说：“你这个猕猴，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孙悟空将师父白天时给自己的暗示说了一遍。菩提老祖见孙悟空识破他的暗语，觉得悟空确实很有悟性，便将长生不老的秘诀传授给了他。孙悟空磕头致谢，并将秘诀熟记在心里。

不知不觉间，三年又过去了。一次，菩提老祖找到孙悟空，提醒他注意躲避雷灾、火灾、风灾三灾。孙悟空向师父求教避灾的方法，但菩提老祖觉得悟空长得尖嘴猴腮，不像个普通人，而各种灾害都是针对普通人的，因此不用学习避灾的方法。孙悟空不甘心，非要菩提老祖传给他更多的本领，菩提老祖无奈，将七十二变的本领教给了他。

一天晚上，菩提老祖在三星洞前和弟子说话。他对一旁的孙悟空说：“悟空，你的腾空本领学得怎么样了？”悟空回答说：“在师父的教导下，已经能飞起来了。”说完，飞身一跃，翻了个跟头，勉强跳了五六丈高，来回飞了三四里。看完悟空的演示，菩提老祖笑着说：“你这还不能说是腾云驾雾，顶多算得上爬云彩。”

孙悟空便向师父求教日行万里的秘诀。菩提老祖说：“看你有心学习，我就传你一个筋斗云吧。学会了这个功夫，一个筋斗可以飞十万八千里路。”听完师父的话，孙悟空可高兴坏了，立即向师父讨来了筋斗云的秘诀，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学会了筋斗云。

这样又过去了几年。一天，徒弟们见孙悟空一身本领，就让他变成一棵松树给大家看。于是，悟空念了一句咒语，真的变成了一棵松树。众人见到这番情景，全都鼓起掌来。掌声惊动了庭院，菩提老祖闻声赶过来，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徒弟们见师父一脸严肃，就将孙悟空变戏法儿的事情告诉了他。

菩提老祖对孙悟空说：“悟空，你怎么能在众人前卖弄本领呢？别人如果想要跟你学，你该怎么办？如果怕他，你只能将本领传授给他，但不传给别人，恐怕又会因此招惹别人，你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我就不责怪你了，你走吧。”

孙悟空惊慌失措地问道：“师父，你让我去哪里呢？”菩提老祖说：“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孙悟空这才想起花果山来，但他继续说：“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菩提老祖于是说：“我对你有什么恩情？你走吧，只要别在外面惹祸就好。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是你师父，否则不要怪我无情！”

孙悟空只好点头，答应了师父，洒泪离开灵台方寸山，踏着筋斗云，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回了花果山水帘洞。

第三回 喜得如意金箍棒

孙悟空赶回水帘洞，将整天没事干的猴子们集合起来，天天耍刀弄枪，练习武艺。可是猴子们的兵器全是用木头、竹子做成的，没有什么杀伤力。

一天，孙悟空对身边的猴子们说：“我们整天在这里练武，用的都是一些竹竿和木头，万一哪天真的有敌人来，我们也招架不住啊，我看我们应该寻找一些锋利坚硬的武器。”

听完这话，猴子们都觉得有道理，但又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兵器。这时，从猴群里走出个老猴子，说：“大王，要找锋利的武器并不难。花果山东边二百里是傲来国界，那里满城士兵，想必会有很多兵器。”

孙悟空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老猴子的建议，乘着筋斗云往东面飞去，果然发现了一座城池，里面藏着很多兵器。孙悟空飞到城中央，念了一串咒语，瞬间飞沙走石，乌云遮天。随后，孙悟空来到兵器库，拔下一把毫毛，轻轻一吹，变出一群小猴来。猴子们跑到兵库里，连扛带提，每人都拿了至少一把武器。孙悟空将这些小猴全收到自己的筋斗云上，朝着水帘洞飞去。

回到水帘洞，孙悟空将缴来的一大堆武器分到猴子们手里，刀枪棍棒人人有份，猴子们乐得合不拢嘴，纷纷拿起武器玩耍。一时间，花果山上“叮当”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景象。

不久之后，附近的虎豹豺狼、猩猩、狮子等各路妖怪也闻讯赶来，纷纷拜孙悟空为山大王。花果山重兵云集，势力空前。但孙悟空又开始犯愁了，他对几个老猴子说：“小猴子们耍耍大刀，玩玩弓箭还好，可我该用一件什么兵器才好呢？”

一个老猴子想了想说：“大王也是一方神圣了，当然不能用普通的武器。不过，不知道大王能否下水呢？”孙悟空说：“我精通七十二般变化，来去如风，不怕火烧，不怕深水，哪里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呢？”老猴于是说：“这样就好，水帘洞铁桥下的潭水，可以直通东海龙宫，想必在龙王那里，你应该能够找到一件趁手的武器。”

孙悟空当即施了闭水法，跳入铁桥下的潭水中，朝着东海龙宫游去。没过一会儿，孙悟空便来到了东海海底。巡海的小怪见到孙悟空，将他拦了下来，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好向大王通报。”孙悟空说：“我是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是龙王的邻居，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吗？”

小怪回报龙王说：“大王，外面有个自称孙悟空的人，想要进宫见一见大王。”龙王虽然不曾见过孙悟空，但对孙悟空的威名也略知一二，于是慌忙起身说：“快快有请上仙。”

见到孙悟空，东海龙王奉上茶水，毕恭毕敬地说：“不知道上仙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悟空说：“我曾在外修行，练成一个不死之身，现在正训练手下的徒弟们守护花果山，但苦于找不到一件自己用的兵器，听说东海龙宫宝物甚多，因此特地来讨一件用。”

龙王不好推辞，于是让鳜鱼侍卫抬了一把大刀上来。悟空看后说：“俺老孙不会用刀，你还是另给我找一件吧。”于是，龙王又让鳝鱼大力士抬来一根九股叉。悟空见了这件兵器，拿过来耍了几下，然后说：“轻轻轻，太轻了！再给俺找一件趁手的。”龙王苦笑着说：“上仙，这个叉可有三千六百斤重啊！”悟空不依不饶，龙王没办法，让鳊鱼提督和鲤鱼总兵抬来一柄画杆方天戟。这个方天戟，足足有七千二百斤重，一般人是耍不了的。孙悟空看到兵器，跑过去接到手里，挥了几下，摆了几个架势，然后将方天戟一把插在龙王殿里说：“不行不行，还是太轻！”

龙王这下可没辙了，慌忙说：“上仙，这柄方天戟已经是我们龙宫里最沉的兵器了！真的没有其他的兵器了。”孙悟空笑着说：“看来龙宫里也没什么宝贝呀。”这时，一旁的龙婆和龙女凑到东海龙王身旁，献计说：“我们海底藏的那块定海神铁，这几天一直红光闪耀，水气腾腾，难道就是在等这猴子出现吗？”龙王说：“那是大禹治水时投下来的一块定海神铁，能有什么用呢？”龙婆说：“别管它能用不能用，你只管送给他好了，看他能不能抬动。”龙王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就将定海神铁这桩事告诉了孙悟空。

孙悟空高兴地说：“快快把那神铁抬出来，让俺老孙看看！”龙王说：“大圣，我们抬不动啊，你还是亲自去看吧。”孙悟空便跟着龙王来到了龙宫深处，龙王指着一根金光四溅的柱子说：“那个就是。”孙悟空跳到跟前，发光的是一根铁柱子，一斗来粗，两丈多长。悟空想抬起它来，但铁柱太粗，没法下手，便说：“要是能变得短一些、细一些就好了。”没想到悟空刚刚说完，铁柱子竟然真的变短变细了。悟空又说：“再细些再短些！”于是那铁柱子又变短变细了一些。如此几次，最后那柱子变得不长不短、不粗不细，恰好能够握在手中。孙悟空将铁柱子握在手里，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一段乌铁，铁棍的两头各有一个金箍，上面写着一行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孙悟空暗喜道：“这宝贝不错，适合俺老孙用。”

孙悟空高兴地拿着这件宝贝，到水晶宫里挥舞了一番，吓得一帮鱼鳖虾蟹胆战心惊，抱头鼠窜。孙悟空随即说：“多谢龙王的一番美意，只是我现在得到了一件趁手兵器，却没有合适的衣服相称，敢问龙王能送我一身吗？”龙王说：“这个真的没有。”孙悟空于是说：“你要不给我凑一身衣服，我就在这里试试这如意金箍棒的威力！”龙王这下慌了神，连忙改口说：“上仙千万不要动手，等我问问我的弟弟，他们应该能够找一身衣服送给你。”悟空说：“你的弟弟现在在哪里？”龙王说：“我的弟弟分别是南海龙王、北海龙王和西海龙王，我只要敲一敲龙宫里的金钟，三个弟弟就会赶过来。”悟空说：“那还不快去敲！”

龙王立即下令乌龟去敲钟，没过多久，三个龙王便闻声赶来。见到哥哥，南海龙王说：“大哥有什么急事？”东海龙王回答说：“贤弟有所不知啊，今天有个花果山上的猴子来我宫里借兵器，钢叉、方天戟用着都嫌轻，最后把我的定海神针拿去了。现在他正在水晶宫里闹腾，要我给他找一身盔甲，不然就赖着不走。你们有什么衣服、盔甲，借我一身，好打发他走啊。”

听完这话，南海龙王气上心来，说：“我们兄弟四人，加上龙宫里的兵将，难道还打不过一只猴子吗？”东海龙王慌忙回答说：“千万别这么说，他的那根如意金箍棒，挨一下你就头破血流，擦一下你就筋骨尽伤，惹不起啊！”西海龙王说：“大哥说的是，我们索性就凑一身衣服，打发他走吧。”

于是，四个龙王凑了一身黄金甲、一顶紫金冠和一双金丝鞋，送给孙悟空。孙悟空高兴地穿戴起来，满意地说：“很好很好，打搅各位了！”说完便扛着金箍棒，朝海面飞去。

花果山的猴子们正站在铁板桥上等大王回来，忽然看到水潭里碧波翻滚。不一会儿，孙悟空便从水里跃出来，浑身上下金光灿灿，没沾一滴水。猴子们见状，纷纷跪在地上说：“大王华彩照人，威风八面！”随后，孙悟空得意地回到水帘洞里，将如意金箍棒竖在猴子们跟前。猴子们见到这个宝贝，都争着过来观看，但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动它。

孙悟空见状，笑着说：“这宝贝有一万三千斤重，是东海里的镇海宝物，但龙王却只拿它当一块没用的黑铁看，可笑可笑。你们站到一边去，看我怎么把它变小。”于是，猴子们退到一旁，孙悟空将金箍棒托在手中，喊道：“小！小！小！”结果，金箍棒真的变小了，一直变成一根绣花针那么大。然后，孙悟空便将金箍棒塞到耳朵里藏了起来。猴子们见金箍棒不见了，立即嚷着要他再变出来。于是，孙悟空又把金箍棒从耳朵里掏出来，喊了一句：“大！大！大！”那金箍棒随即就变大了。

猴子们这下高兴了，非要孙悟空耍一耍金箍棒。于是，孙悟空带着猴子们来到水帘洞外，喊了一声：“长！”那金箍棒一下便长到万丈长。孙悟空手握巨棒，在空中来回翻搅，搅得天地颤动，满山的妖怪大王晕头转向，胆战心惊。耍了一阵子之后，孙悟空才满意地收起宝贝，将它重新藏到了耳朵里。四处的虎豹豺狼慌忙赶到水帘洞，庆贺孙悟空喜得宝物。

第四回 悟空大闹冥王殿

得到如意金箍棒之后，孙悟空非常满意，在水帘洞里广设宴席，和小猴们终日饮酒。酒喝够了，又叫小猴们到洞前演练武艺，并挑出四个老猴子封为健将，两个赤尻马猴被封作马元帅和流元帅，两个通背猿猴被封为崩将军和芭将军。从此，花果山里的琐事全部由四健将处理，孙悟空则整日腾云驾雾，遨游仙山，广交朋友，朝出晚归，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一天，孙悟空在水帘洞大设酒席，将自己结交的牛魔王、狮驼王、猕猴王、蛟魔王、鹏魔王、狨［狨］一种金丝猴，体型接近猕猴，但比猕猴稍长，又称沐猴。王等兄弟全叫了过来，杀牛宰羊，祭拜天地，痛快地饮酒、跳舞，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得烂醉如泥。酒席结束后，孙悟空送兄弟们离开水帘洞，随后晕晕乎乎地倚在铁板桥的一棵松树下面，睡起大觉来。四健将守在美猴王跟前，不敢作声。

睡梦之中，孙悟空见两个人拿着一张写着“孙悟空”的纸来到自己跟前，没等他解释，就用绳子把他套了起来，然后拖着他的魂魄，一路踉踉跄跄地朝一座城池赶去。孙悟空逐渐地醒过酒来，见两个人已经将自己带到了一扇城门边。孙悟空定睛一看，发现城墙上有一块铁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幽冥界。

这时，孙悟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个人是想将自己押往冥王殿。孙悟空问道：“这里是冥王住的地方，你们把我抓到这里干什么？”两人回答道：“你今天阳寿已终，我们两个是奉命勾你的性命去阴间的。”孙悟空有些生气了，说：“俺老孙现在既不在三界里，也不在五行中，已经不服从任何人管辖了，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抓我干什么？”两个勾魂鬼不知道孙悟空的厉害，没有理睬悟空，执意要拉着他往冥王殿去。孙悟空哪里容得下两个勾魂鬼放肆，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成碗口一般粗，轻轻两下就要了两个倒霉蛋的性命。

随后，孙悟空拿着金箍棒，一路打进冥王殿，吓得一帮牛鬼蛇神东躲西藏，失魂落魄。一个小鬼禀告十代冥王说：“大王，不好了，外面有一个毛脸雷公打进来了！”冥王们一听慌了神，立即穿戴整齐出去瞧个究竟。见到孙悟空凶神恶煞的样子，冥王们立即没了脾气，慌忙说：“上仙息怒，请报上姓名来。”孙悟空说：“你们既然不认识我，怎么还叫人去勾我的性命？”冥王们回答说：“不敢不敢，想必是两个小鬼搞错了。”孙悟空说：“我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孙悟空，你们是什么人，敢派人抓我？”冥王们回答说：“我们是阴间的十代冥王。”悟空随即说：“快快报上姓名来，免得惹俺老孙生气，要了你们性命。”十代冥王慌忙说：“我们分别是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悟空说：“既然你们都是有名有姓的神仙，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俺老孙修仙得道，与天齐寿，超脱三界以外，跳出五行之中，你们凭什么捉我？”十代冥王说：“上仙不要生气，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一定是勾魂鬼搞混了姓名，错把你勾来了。”孙悟空生气地说：“胡说胡说！取人性命这种事情，勾魂鬼能搞混吗，快把你们的生死簿找出来，我要看个究竟！”说完提着金箍棒，坐到了森罗殿的宝座上。

冥王们不敢怠慢，立即让判官去拿生死簿。判官从司房取来生死簿，只见共有五六簿文书，分为十类。判官一本挨着一本地查看，但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属的生死簿里，全都没有悟空的名字。判官查了半天，最后才翻开了猴属的生死簿。原来，孙悟空虽然长了一副人的模样，但毕竟是个猴子，因此不能算作人类；看着像是走兽，但又不受麒麟管辖；能飞翔，但又不受凤凰管辖。因此，昆虫、飞禽、走兽等动物的生死簿都没有孙悟空的名字，他被单独列在一本生死簿里。孙悟空等了半天，不耐烦地抢过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查找自己的名字。直到看到第一千三百五十个名字时，才找到了“孙悟空”三个字，后面写着说自己是天地孕育的一个石猴，阳寿三百四十二岁，享尽阳寿而死。孙悟空于是说：“我也不管自己能活多少岁了，直接把我的名字勾掉吧，快给我找根笔来！”

判官听完，慌忙找来一支毛笔，蘸上墨汁，毕恭毕敬地交给孙悟空。孙悟空接过毛笔，把生死簿按在阎王殿的台案上，将自己和猴属其他有记录的猴子的名字，全部用墨汁涂黑抹掉，随即将生死簿往台案上一扔，笑着说：“清账了！清账了！以后俺老孙再也不受你们管了。”说完抄起金箍棒，一路飞出了冥王殿。十代冥王站在悟空旁边，虽然满肚子火，但又不敢招惹他，因此自始至终都不敢上前阻拦，无奈地目送孙悟空离去。

悟空飞出冥王殿，径直往水帘洞飞去，不想中途绊了一跤，醒来才知道刚才去冥王殿竟是梦中发生的事情。悟空伸了个懒腰，只听旁边的四健将和众多小猴围在自己身边，问道：“大王喝了多少酒啊，睡了整整一天，这才醒过来？”悟空回答说：“这一觉睡得可不舒服，我在梦里碰见两个人，要索我性命，非要带我去冥王殿。我跟着他们赶到冥王殿，跟十代冥王理论了一番，十代冥王争不过我，乖乖地让我看生死簿，最后我把自己还有大家生死簿上的名字全都勾掉了，以后我们就不受冥王的管辖了，全都长生不死，想活多少岁就活多少岁。”猴子们听完悟空的话，全都跪在孙悟空面前磕头拜谢。从此以后，花果山住满了长生不老的猴子，因为十代冥王的生死簿里没有他们的名字，所以从来没有勾魂鬼来索要他们的性命。

美猴王将事情告诉身边的众猴，四健将高兴地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了花果山其他山洞里的各个妖怪大王。妖王们听说悟空和其他猴子长生不老的消息，纷纷前来贺喜。过了几天，悟空结拜的六个兄弟也闻讯赶来，悟空再次在花果山摆设盛宴，和六个兄弟豪饮一番，欢乐逍遥。

第五回 天宫里当个弼马温

自打被抢走了定海神针，东海龙王就对孙悟空记恨在心。想来想去，东海龙王决定去天庭告孙悟空一状。

一天，玉皇大帝刚刚赶到灵霄宝殿，便收到奏折说通明殿外面有东海龙王求见。玉帝命人将表文传了上来，只见上面写道：

近日花果山水帘洞的妖猴孙悟空，硬闯龙宫，强索兵器，作威作福。他不仅偷走龙宫的定海神针，还在我们面前卖弄武艺，十分嚣张无理，恳请玉帝派出天兵天将，收拿妖怪，以使四海重归太平。

看完龙王的信，玉帝下令擒拿孙悟空。而就在这时，冥王也上书一封，直言孙悟空大闹冥王殿，私毁生死簿，致使猴属动物不受生死束缚，乱了轮回。这更坚定了玉帝铲除孙悟空的决心。

正当玉帝商议让哪路神将收伏妖猴时，一旁的太白金星站出来说：“启奏玉帝，这石猴是天地岁月孕育的灵物，现在已经修仙成道，有降龙伏虎的本领。依我看，陛下不如下一道圣旨，将他召到天上来，赐给他一个官职，以此来约束管制他。如果他听话，再慢慢地提升他的官职；如果他不听话，就下令将他擒拿起来。这样，我们既不用劳师动众，又可以合情合理地收服妖猴，不是很好吗？”

玉帝觉得太白金星说得有理，答应了他的提议，随即下令让太白金星去招安孙悟空。太白金星出了南天门，驾着祥云来到水帘洞外，对洞外的小猴说：“我是上天派来的使臣，携带圣旨来邀请你们大王去天界。”孙悟空得知此事非常高兴，心想：“这两天我正想要去天上走走，没想到现在竟有使者来请。”于是，悟空爽快地答应了太白金星，并对身边的四健将说：“好好地训练猴子猴孙，我先去天庭探探路，熟悉熟悉，到时候好带你们上去居住。”说完，孙悟空就跟着太白金星朝天上飞去。

悟空一个筋斗云能翻十万八千里，没过一会儿便把太白金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来到南天门，孙悟空正要收起筋斗云进去，却被一群天兵挡住了去路。悟空生气地说：“这太白金星竟然骗俺老孙，这天兵天将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还怎么去天庭呢？”正骂着，太白金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一边向孙悟空赔礼，一边向天兵天将解释事情的始末，孙悟空才得以进入南天门。

猴王跟在太白金星后面，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天庭果然是仙境，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宫殿林立，仙女成群，各种珍贵花草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孙悟空边走边端详，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太白金星来到了灵霄宝殿。见到玉帝，孙悟空也不拜见，只是站在太白金星的旁边，看他向玉帝禀报。玉帝问道：“哪个是花果山的妖仙？”孙悟空反应倒很快，立即回答说：“老孙便是。”一旁的神仙见状，生气地说：“你这个猴子，见了玉帝也不拜见，还敢跟玉帝顶嘴，按理应当处死！”不想，玉帝却给孙悟空打起了圆场，说：“这猴子刚刚变成人，不懂得世上的规矩，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随后，玉帝将负责任命文官和武官的神仙叫到跟前，问有什么合适的官职能让孙悟空来做。武曲星对玉帝说：“玉帝，现在天宫里各宫各殿都不缺人，唯独御马监缺一个管事的人。”玉帝传旨说：“那就封他做个弼马温吧。”

孙悟空得知自己要做官，非常高兴，便随一名神仙去御马监上任。弼马温这个职位，主要负责照看喂养天庭里的马匹，天宫里的马匹不是普通的马，个个高大俊朗，可日行千里。孙悟空当了弼马温，先是清点了一下马的数量，足足有一千匹。随后，他安排手下的人，天天喂马、饮马，还给马匹清洗身子，半个多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负责御马监的监官看到孙悟空把马匹养得又肥又壮，非常高兴。一天，几个监官和孙悟空对坐饮酒。喝得正高兴，孙悟空忽然放下酒杯问：“我这个‘弼马温’，到底是个几品官职？”监官回答说：“没品。”孙悟空接着问：“没品就是说我这个官职非常大了？”几个监官于是笑着说：“不大不大，你这个官职是不入流的。”孙悟空问：“什么叫做‘不入流’？”监官回答说：“就是指最小的。你这个官，也就负责喂养一下马匹，喂得好顶多也就获得几句夸赞，但如果喂不好却要被拿去问罪。”

听到这里，孙悟空气愤地说：“竟敢这样藐视俺老孙，我在花果山称王称霸，到了这里却要做养马这种卑微的事情，哪有这么待人的？不做了，不做了！”说完一把将身旁的桌子掀翻，从耳朵里掏出如意金箍棒，一路打出御马监，朝着南天门飞去。南天门的守兵见孙悟空来势汹汹，也不敢阻拦，任由他飞回花果山去了。

回到花果山后，孙悟空大喝一声：“小的们，俺老孙回来了！”听到大王的声音，众猴们全都迎了出来，将悟空抬上水帘洞宝座，瓜果美酒全都奉了上来。一个小猴问：“大王上天十余年，想必享尽荣华富贵了吧？”孙悟空十分不解地问道：“我这一次才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会是十多年呢？”猴子们回答说：“大王有所不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大王在天宫里做什么官呀？”悟空摇摇手说：“这个说出来丢人啊！那玉帝老儿见我长得这般模样，竟然封了我一个叫‘弼马温’的职位，是一个养马的活儿，根本不入流。我开始干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后来才知道那工作这么卑贱。于是，老孙砸了酒席，丢了官帽，回水帘洞来了。”众猴欢呼道：“好！好！大王在水帘洞做大王逍遥自在，何必去天上做一个喂马的官儿？”孙悟空随即喊道：“小的们，快快把美酒给我端上来，我要痛快地喝上几杯！”悟空举杯痛饮，水帘洞里欢呼声响成一片。

第六回 自封齐天大圣

孙悟空和徒弟们正在水帘洞里喝酒，一小猴从外面跑进来说：“大王，外面有两个独角鬼王想要拜见大王。”孙悟空想了想，命人放他们进来。

见到孙悟空，两个鬼王跪在他跟前说：“很早就听说大王招贤，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您。今天听说您刚从天宫回来，我们特意带来一件赭黄色的袍子送给大王，以示祝贺。如果您不嫌弃我们，我们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听完这话，孙悟空非常高兴，立即将鬼王送的赭黄袍穿在身上，并封两个独角鬼王为前部总督先锋。

鬼王谢过孙悟空，随即问道：“大王在天上待了一段日子，不知做的是什么官职？”悟空回答说：“哪有什么官职，玉帝轻视我，只赐了我一喂马的官儿。”鬼王于是说：“大王神通广大，怎么能够养马呢，依我看，大王就算当个‘齐天大圣’也不为过呀。”听完这话，孙悟空高兴地说：“好！现在就给我写一面‘齐天大圣’的旗子，挂在外面。从今以后，不准再叫我大王，都叫我齐天大圣！”一旁众猴连连称是。

孙悟空离开天庭后，御马监监官将他弃官逃跑的事，禀告了玉帝。玉帝听说此事，封托塔李天王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让他们率领天兵天将，前往花果山捉拿孙悟空。

托塔李天王带着天兵出了南天门，黑压压地朝着花果山奔去。来到水帘洞外，托塔李天王让巨灵神先去挑战。巨灵神手持宣花斧，来到水帘洞口，见到一群狼精、豹子精手拿枪剑，不停地挥来挥去，吆喝声不绝于耳。

巨灵神大喝一声：“你们这帮孽畜，快去把弼马温给我叫出来，让他乖乖地投降。否则惹怒了老子，我一斧子砍下去，你们非残即伤！”听完这话，几个小怪慌忙跑到水帘洞里，对孙悟空说：“大王不好了，出事了！门外有个天上来的大将，嘴里喊着你的官职，说要你早早出去投降，否则就砍死我们。”孙悟空听完，立即喊道：“把我的战袍找出来！”

悟空穿上黄金甲，戴上紫金冠，蹬上步云鞋，手持如意金箍棒，领着一帮手下出了水帘洞。巨灵神见到孙悟空，破口大骂：“你这个泼猴，可认得我？”孙悟空回答说：“你是哪路毛神，老孙从没见过你，快点把名字报上来！”巨灵神趾高气扬地说：“我是托塔李天王的部下先锋巨灵天将，今天奉玉帝的旨意来捉拿你。你要是聪明，就乖乖地卸了一身行头，跟我往天上走一趟，否则休怪我将你和这满山的小妖打成烂泥！”

孙悟空见巨灵神这么无礼，痛斥道：“你这个破毛神，不要说大话，我本该一棒子打死你，但又怕这样一来没人回去报信。你给我听着，你先看看我旁边的旗号，要是玉帝肯按照旗子上的官职封我，我就不再跟他纠缠；不然的话，我顷刻之间就打到灵霄宝殿上去，让那玉帝老儿连龙椅也坐不稳！”

巨灵神顺着孙悟空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有一面旗子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齐天大圣”。巨灵神冷笑着说：“你这个泼猴真是不懂人事，竟然敢自称‘齐天大圣’，先吃我一斧子再说！”说完就拿起斧子砍了下来。孙悟空眼疾手快，抄起金箍棒就迎了上去。

两个人在空中大战一番，悟空渐渐没了耐性，抡起金箍棒朝着巨灵神的脑袋劈过去，巨灵神慌忙举起宣花斧招架。那斧子哪里比得过金箍棒，哐当一声，断成两节，巨灵神落荒而逃。孙悟空也不追赶，在后面笑着说：“废物，快回去报信！”

巨灵神出师不利，托塔李天王气上心来，要将巨灵神拖出去斩首。这时，站在一旁的哪吒走出来说：“父王不要生气，不要急着杀巨灵神，让我下去会一会那猴子，就知道他到底厉害不厉害了。”李天王点头同意。

哪吒只身来到水帘洞前，对孙悟空说：“妖猴，我是托塔李天王的三太子哪吒，今天奉命来捉拿你！”孙悟空见哪吒长得眉清目秀，于是说：“你有什么本事，怎么敢说这种话！我站在这里不动，随便让你砍几剑吧。”听完这话，哪吒大喊一声：“变！”随即化身三头六臂，手里拿着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以及风火轮六件武器，挥舞着朝孙悟空打来。孙悟空见状，惊叹道：“想不到这小子也会法术，休要无礼，看我怎样对付你。”孙悟空也喊了一声：“变！”随即也化成三头六臂之身，将金箍棒一转，化成六根，一只手握着一根，和哪吒较量起来。

两人在空中大战三十回合，如意金箍棒前挡后掩，哪吒的武器也是变化万千，两人直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打得正酣时，孙悟空眼疾手快，揪下一根毫毛喊了声“变”，顷刻之间，又变出一个孙悟空来。哪吒疲于招架，没有分出真假，被孙悟空的真身跑到背后一棒打伤左胳膊，败阵逃跑。

哪吒回到李天王身边，对父王说：“弼马温果然有一身本事，我也被他打败了。”托塔李天王又气又怕，但想到今天太子负伤，再和孙悟空打下去恐怕也没有胜算，于是便下令众天兵天将返回天庭。

回到灵霄宝殿，托塔李天王对玉帝说：“臣等奉旨收复孙悟空，但想不到那猴子神通广大，我们打不过他，希望玉帝增兵捉拿他。”玉帝问：“一个猴子，能有什么本事？”听完这话，哪吒站出来说：“陛下，那妖猴有一根如意金箍棒，威力了得，我和巨灵神都打不过他。他在水帘洞外立了一面‘齐天大圣’的旗子，说如果按照旗子上写的给他官职，他就投靠天庭，否则就打到灵霄宝殿来。”

玉帝一听这话，生气地说：“这猴头如此狂妄，我就再派人收拾他！”这时，一旁的太白金星再次站出来说：“这猴子也就说说而已，没大没小。想要收服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劳师动众也不划算。不如就成全了他的要求，赐给他一个有官无禄的职位，让他当‘齐天大圣’好了。”玉帝不解地问：“怎么个‘有官无禄’？”太白金星回答说：“只给他一个‘齐天大圣’的名号，除此之外不给他俸禄，也不给他事干，收了他的野心，让他不再作乱，天地之间就太平了。”听了这话，玉帝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于是，太白金星又带着诏书，前往花果山招安孙悟空。

水帘洞的小怪们见天上下来个人，以为又是来打仗的，因此都举起手中的刀枪棍棒，要上前打金星老儿。太白金星慌忙喊道：“我是天庭派来的使臣，有圣旨要传给你们大王，不要打我。”小妖们这才放下手里的兵器，将太白金星的话传给了孙悟空。

悟空料想太白金星可能带来一个好消息，于是立即穿戴整齐了，将太白金星迎入水帘洞。见到孙悟空，太白金星说：“玉帝不知大圣神通广大，派托塔李天王捉拿你，结果吃了败仗。现在我奉玉帝的命令，授予你‘齐天大圣’的名号，希望大圣不计前嫌，接受这个旨意。”

听说要当“齐天大圣”，孙悟空喜不自禁，立即答应了太上老君的请求，并跟着太上老君，朝南天门飞去。见了孙悟空，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全都乖乖地站在一旁，恭敬地向孙悟空行礼，孙悟空非常高兴。

见到孙悟空，玉皇大帝说：“今天我就封你做‘齐天大圣’，这个官品可是天庭里最大的了，你要是再胡作非为，可就没有什么道理了。我已经让人在蟠桃园的右边给你造了一座齐天大圣府，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孙悟空连连道谢，随后跟着五斗星君来到齐天大圣府，将玉皇大帝赐给他的御酒搬出来，分给大家喝，非常快活。

第七回 搅乱蟠桃会

自从成为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无事可做，整天在天宫里转来转去，和一些神仙交友结义。时间一长，有人便向玉帝告状，说孙悟空无所事事，整天和神仙们拉帮结派，日后恐怕会滋生事端，不如给他找个事情做，免得他惹是生非。玉帝觉得这话有理，于是诏见孙悟空，对他说：“我看你身闲无事，不如去看管蟠桃园吧，怎么样？”孙悟空欣然谢恩，迫不及待地朝蟠桃园赶去。到了蟠桃园，孙悟空把园里的土地神叫出来，问道：“这院子里有多少棵桃树？”土地神不敢怠慢，如数家珍地说：“大圣，这院子里有三千六百棵桃树，前面一千二百棵，花小桃也小，三千年一熟，人要是吃了能变神仙，身体健硕；中间那一千二百棵，六千年熟一次，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再后面那一千二百棵更是了不得，九千年一熟，人要是吃了，能与天地同寿，永生不死。”孙悟空听得美滋滋的，心想一定要趁哪天没人摘一个桃子尝尝鲜。

一天，孙悟空见院子里的桃子已经熟了一大半，垂涎欲滴，于是把手下人都打发到院外，自己一跃上树，将那些又大又红的桃子摘了一捧下来，痛快地吃了一顿，直到肚子鼓起来，打起饱嗝才作罢。随后几天，孙悟空又偷了好几次桃，基本上把院子里的大桃都吃光了。

过了几天，王母娘娘估计蟠桃园里的桃子快熟了，就在瑶池大设宴席，准备请各路神仙来参加蟠桃大会，品尝刚刚摘下来的桃子。七仙女奉王母娘娘的命令，去蟠桃园摘桃子。

七仙女来到蟠桃园门口，对土地神和守园的小仙说：“我们奉王母娘娘的旨意，来这里摘蟠桃，请放我们进去。”土地随即说：“几位神仙姐姐稍等片刻，现在这蟠桃园归齐天大圣管辖，容我先禀告他一声，再放你们进去。”说完，土地神就去蟠桃园里找孙悟空，却怎么也找不着。原来，孙悟空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吃了几个仙桃，浑身犯困，变成一个手指一般的小人儿，躲到桃树叶子下面睡觉去了。

七仙女见土地找不到孙悟空，便说：“我们奉命而来，你找不到大圣，我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一旁的一个小仙说：“大圣在园子里待得无聊，想必出去玩去了，你们先去里面摘桃吧，我到时候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七仙女便提着花篮，去院子里摘桃。结果，她们在园子里绕来绕去，半天也没找到几个熟透的桃子，只好摘了一些又青又小的桃子充数。不知不觉之间，仙女们来到一棵桃树下面。青衣仙女一抬头，发现树上竟然有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这可让仙女们高兴坏了。不想，红衣仙女正要伸手去摘，这桃子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孙悟空的模样。

孙悟空掏出如意金箍棒呵斥道：“大胆妖怪，竟敢到我园子里来偷桃！”七仙女见状，慌忙回答说：“大圣，我们奉王母的命令来摘桃，为‘蟠桃盛会’做准备，请您息怒。”这话勾起了孙悟空的好奇心，悟空随后又问：“那这‘蟠桃盛会’请我参加吗？”仙女摇摇头说：“没有听说。”孙悟空于是说：“那好，就让俺老孙亲自去探探情况吧。”说完，孙悟空口念咒语，说了一句：“住！”七个仙女便被定住了，像木雕一样站在树下，一动也不能动。随后，孙悟空召来一朵祥云，一溜烟朝着瑶池飞去。

飞到半路，悟空见赤脚大仙从远处赶过来，看样子要去瑶池赴会。孙悟空想了一想，计上心来，将赤脚大仙拦住，问道：“大仙要去往哪里？”赤脚大仙回答说：“我受王母娘娘的邀请，去瑶池参加蟠桃盛会。”孙悟空于是说：“大仙有所不知，今年参加蟠桃盛会的诸位神仙，都要先到通明殿去参加典礼，随后再去瑶池参加宴会。”赤脚大仙向来耿直憨厚，没听出孙悟空的假话，竟真的朝通明殿飞去了。

悟空随后摇身一变，化成赤脚大仙的模样，得意地朝瑶池赶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瑶池。放眼望去，瑶池烟雾缭绕，琼楼玉宇，装饰华美，美味珍馐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孙悟空沿着长廊走过去，见一帮人正忙得不亦乐乎，有的抬酒，有的摆水果，满眼的美酒佳肴，看得他口水直流。孙悟空脑筋一转，从身上拔下几根毫毛，喊了一声：“变！”毫毛瞬间就变成几只瞌睡虫，悟空将它们往众人身上一撒，那些童子、酒倌随即躺在地上睡起了大觉。

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孙悟空走到宴席旁，斟满了美酒，将美味珍馐都搬到跟前，痛吃痛饮一番，没过多久就喝得醉意熏熏，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感觉喝得差不多了，悟空心想：“一会儿大仙们赶过来，恐怕要责怪我，我不如早点赶回府中休息。”他想到这儿，便摇摇晃晃地朝齐天大圣府赶去。

谁想，孙悟空酒喝得太多了，分不清方向，晕晕乎乎地竟然跑到太上老君的府上去了。来到丹房，悟空见丹炉旁边摆了五个葫芦，葫芦里盛着刚刚练出来的金丹。悟空心想：“这金丹可是宝贝啊，今天让我碰见了，先吃几粒尝尝鲜。”于是将葫芦里的金丹都倒了出来，一股脑全吞进了肚子里。

这仙丹是何等宝物，孙悟空吃完金丹，一下子醉意全无。清新过来后，悟空心想：“我乱了蟠桃会，偷了金丹，玉帝老儿肯定又要找我麻烦，我也不回齐天大圣府了，不如直接回花果山吧。”于是使了个隐身法，径直朝花果山飞去。

回到花果山，孙悟空将自己在天宫的经历，给猴儿说了一遍，猴子们一边欢呼，一边将水果和椰酒端到孙悟空跟前。悟空喝了几口椰酒，说：“不好喝，不好喝！我在瑶池喝的那些玉液琼浆才叫美味，而且喝完还能长生不老。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天上给你们偷几瓶回来，让你们也尝尝鲜。”说完，召出筋斗云，直奔瑶池飞去。

到了瑶池，孙悟空见那些搬酒烧火的，还在那里呼呼大睡，于是怀里抱了两坛酒，又在腋下夹了两坛，朝花果山飞去。回到花果山，孙悟空让小猴们把几坛酒都打开，一人分了一碗，一起痛快地喝了一场。

第八回 十万天兵捉大圣

七仙女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七天之后才得以解脱。脱身之后，七仙女各自提着花篮，回奏王母说：“娘娘，我们去蟠桃园摘桃时，被守园的孙悟空定住了，所以来晚了。”王母问道：“那你们摘了多少蟠桃？”七仙女回答说：“只摘了两篮小桃，三篮中桃，大桃一个也没见，估计全给孙悟空吃了。那孙悟空十分无礼，对我们毫不客气，无缘无故地就对我们施了法术。”听完七仙女的话，王母十分生气，将事情转告了玉帝。此时，瑶池的仙官们也赶过来向玉帝禀告：“陛下，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盛会，偷去了美酒，珍馐美食也被吃光了。”玉帝不禁心生疑惑。过了一会儿，四大天王报奏说：“玉帝，太上老君求见。”玉帝随即和王母一起去殿外迎接老君。太上老君给玉帝和王母娘娘施完礼，说：“老道炼了一些九转金丹，本来想要在蟠桃盛会上拿出来给大家享用，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偷吃了，特来禀告陛下。”玉帝十分惊讶。

过了一会儿，赤脚大仙也赶到灵霄宝殿，对玉帝说：“陛下，我受王母邀请，前来参加蟠桃盛会，半路碰上齐天大圣，他告诉我今年要先去通明殿参加典礼，结果我赶到那里什么也没见到，于是赶来询问情况。”听到这里，玉帝才明白过来，生气地说：“这猴子假传圣旨，哄骗众仙，快快派人给我捉住他！”于是，托塔李天王、四大天王、哪吒太子、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众仙，奉命携带十万天兵天将赶往花果山，捉拿孙悟空。

众仙离开天宫，腾云驾雾，不一会儿就赶到了花果山，将水帘洞围了个水泄不通。托塔李天王让天兵们摆好阵势，随即命令九曜星官第一个出战。九曜星官各自带着武器赶到水帘洞外，一字排开，见一群小猴正在洞边玩耍，厉声叫道：“那群小妖，你们的大王在哪里？我们是上天派来的神仙，奉命捉拿你们造反作乱的孙悟空，快点叫他出来投降，免得白白丢了性命。”小猴们听完，立即跑到洞里通告说：“大王，不好了，洞外面有九个凶神，说要收降大圣。”

悟空正在和花果山七十二洞妖王分饮仙酒，听完小猴的话，笑着说：“没事儿，不用管他们，我们只管喝酒。”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小猴跑进洞来，说：“大王，那九个凶神把水帘洞的洞门打坏了，马上就要打进来了！”悟空生气地说：“这些毛神，老孙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倒没完了。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金箍棒的威力！”说完命令独角鬼王率领七十二洞的妖王出去迎战。

独角鬼王率先迎战九曜星官，但他们根本不是九曜星官的对手，被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很快就败下阵来。孙悟空见状，将金箍棒变到碗口来粗，大叫一声：“开路！”杀出水帘洞，和九曜星官打了起来。九曜星官虽然法力高强，但终究不是孙悟空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抵挡不住。九曜星官不服气，高声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弼马温，偷仙桃，饮御酒，搅乱蟠桃大会，偷吃老君的仙丹，你怎么不认罪呢？”悟空说：“是有这事儿，不过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九曜星官说：“我们奉玉帝的旨意，下界捉拿你，免得你祸害众生，扰乱天地。你还是乖乖投降吧，否则我们早晚掀了你的花果山，砸烂你的水帘洞。”悟空听完，怒火中烧，骂道：“好你们几个毛神，吃俺老孙一棒！”九曜星官见状，慌忙逃走。

九曜星官狼狈地逃回李天王身边，说：“那猴子十分厉害，我们打不过他。”李天王见出师不利，随即下令四大天王和二十八星宿一同出战。悟空见天神们来势汹汹，毫不示弱，将独角鬼王、七十二洞妖王还有水帘洞里的所有小猴子全都叫出来，准备迎战。结果，天神们和孙悟空一场恶斗，一直打到太阳下山也没有分出胜负。悟空见天色已晚，急中生智，拔下一撮毫毛，轻轻一吹，瞬间变出千百个齐天大圣来，打得天王和星宿们疲于招架，不一会儿就败阵而逃。

四大天王和星宿吃了败仗，怕回去被托塔李天王责怪，随即各自抓了一些战利品回去报功，这里面有狼精、豹子精、狐狸精、狮子精，唯独没有逮到一只猴子。

那边正打得厉害，这边南海观世音菩萨带着大徒弟惠岸行者，前往瑶池参加蟠桃大会。见到玉帝，菩萨问道：“今年的蟠桃盛会准备得怎么样了？”玉帝回答说：“每年蟠桃盛会，我都会命人精心准备。谁知盛会将至，突然冒出一个捣乱的猴子，将蟠桃会毁得一塌糊涂，我看今年是开不成了。”菩萨随即问道：“那妖猴什么来历？”玉帝回答说：“妖猴本是花果山上的一颗石卵，因吸收了天地灵气变成一只猴子，后来学会七十二般变化，颇有一些本领。”听了玉帝的话，菩萨对身边的惠岸行者说：“你现在就前往花果山探探情况，如果必要的话，就帮助天兵天将们收服了那猴子。”惠岸行者于是拿着武器，驾着祥云朝花果山飞去。

惠岸行者赶到花果山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一个小兵向李天王报告说：“那大圣带着一群猴子在山上叫嚣，要我们下去迎战。”李天王正与四大天王商议出兵，惠岸行者赶来说：“父王，我受菩萨的吩咐下来打探消息，现在这大圣在山上叫骂，就让孩儿去会一会他吧。”李天王一看是自己的儿子木吒，说道：“孩儿，你已经跟着菩萨修炼了几年时间，应该学会了一些法术，但这次出战一定要小心，那猴子不好对付。”

木吒点点头，随后抡起铁棍，一跃来到花果山前，大声喊道：“哪个是齐天大圣，快快出来迎战！”孙悟空见又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我就是，你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木吒说：“我是托塔李天王的二太子木吒，今天是专门来捉拿你的！”悟空说：“你敢说这种大话，先吃俺老孙一棒！”说完就挥起金箍棒朝木吒打去。木吒倒也不害怕，拿出铁棒上前抵挡，两个人在半山腰打了起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工夫已经大战了五六十个回合。木吒渐渐地感到手酸臂痛，招架不住孙悟空的攻势，虚晃了一棍，趁机逃走。孙悟空也不追赶，继续守在水帘洞外，等着天兵来袭。

木吒气喘吁吁地回到阵中，对父王说：“好一个大圣，真是神通广大，孩儿打不过他。”李天王见木吒也不是孙悟空的对手，一时没了办法，于是派遣大力鬼王和木吒一起返回天庭，向玉帝报告情况。

第九回 二郎神变戏法

话说木吒等人向玉帝说明了情况，玉帝回应说：“这孙悟空究竟有什么能耐，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他没办法，这次李天王又派人来搬救兵，我该派什么人去帮助他呢？”正疑惑的时候，南海观世音说：“陛下，你的外甥二郎神现在居住在灌州灌江口，曾经杀死六只恶怪，神通广大，不妨下一道圣旨让他去捉拿孙悟空，想必能够成功。”

玉帝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命令大力鬼王携带圣旨，前往灌江口寻找二郎神。收到圣旨，二郎神当即回答说：“鬼王请回，我这就前往花果山收服了那个妖猴。”说完，召唤了身边的四太尉、两将军，牵上哮天犬，驾着苍鹰，朝花果山飞去。

二郎神赶到花果山下，小猴慌忙向孙悟空报告情况。悟空听说外面又来了一帮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黄金甲，穿上步云鞋，正了正紫金冠，拿起金箍棒，奔出洞外。

孙悟空见二郎神眉清目秀，笑着说：“你是哪里的小兵，敢跟我挑战？”二郎神喊道：“你这猴子真是有眼无珠，我是玉帝的外甥二郎神，今天奉命来捉拿你这个弼马温，你不要不知死活！”孙悟空随即说：“我听说当年，玉帝的妹妹私自下凡到人间，和一个杨姓凡人生了一个男孩儿，想必就是你吧。我与你无冤无仇，打你一棒怕要了你性命，你还是乖乖地回去，让四大天王下来陪我玩玩吧。”二郎神哪里受得了这般辱骂，怒骂道：“你这个泼猴，吃我一刀！”孙悟空眼疾手快，侧身一退，便躲了过去。随后，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朝二郎神劈去，两人厮打起来。

二郎神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孙悟空和他打了三百多个回合也没有分出胜负。打得正酣，二郎神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万丈多高的巨人，手拿三尖两刃的神器，凶神恶煞地朝着孙悟空劈过来。孙悟空见状，也将身子变成万丈多高，举起手中巨大无比的金箍棒，迎面还击。两个巨人在天地之间一阵恶斗，直打得山河震颤，天昏地暗。

随二郎神前来的四太尉和两将军，见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便趁机攻打水帘洞。可怜猴子们哪里是太尉和将军的对手，被打得七零八落，丢盔卸甲。孙悟空正和二郎神打得热闹，忽然听见猴子们的惨叫声，才知道地面上的情况，立即变回原身，向水帘洞飞去。二郎神见孙悟空要逃，就跟着追了过去。

悟空飞到洞口，被四太尉挡住了去路，情急之下，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只麻雀，飞到旁边的一棵树上。二郎神赶到水帘洞洞口，见没有孙悟空的踪迹，就问四太尉：“兄弟们，那猴子跑到哪儿去了？”四太尉回答说：“刚才还被我们围在这里，眨眼工夫就不见了。”二郎神想了想，料到孙悟空使了法术，于是开了天眼，朝四周一扫，发现孙悟空变成了一只麻雀，正站在树上偷笑。

二郎神见状，摇身一变，化成一只苍鹰，张开翅膀朝孙悟空飞去。孙悟空见法术被识破，慌忙变成一只大鹚鸟，直冲云霄。二郎神见状，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化成一只大海鹤，紧紧追着孙悟空飞上天去。孙悟空见二郎神追上来，急中生智，朝山里的一个水池扎去，变成了一条小鱼。二郎神赶到水池边，不见孙悟空踪影，自言自语说：“这猴子跳到水里，一定变成了鱼虾之类的东西，看我怎么对付他。”说完化成一只鱼鹰，飞到水池上方盘旋，寻找孙悟空的踪迹。

悟空正在水里游着，突然看到水面上飞来一只鱼鹰。悟空见这只鱼鹰长得像一只鹭鸶，头顶却没有羽毛，像一只老鹳，腿又不红，料到这只鱼鹰是二郎神变的。想到这儿，孙悟空打了个水花，朝水底游去。二郎神正在水面上盘旋，突然看到一条鱼打起一串水花，他见那鱼像鲤鱼，尾巴却不红，像是鳜鱼，又没有花鳞，立即猜到这是孙悟空变的，于是立即俯冲下去叼那条鱼。孙悟空见二郎神又看穿自己的戏法，慌忙变成一条水蛇，朝岸边游去。

二郎神见孙悟空变成水蛇，便化成一只灰鹤，伸着长嘴，站在岸边等孙悟空上岸。孙悟空见势不妙，纵身跃出水面，变成了一只花鸨，立在岸边。二郎神见状，变回原身，拿出一个弹弓，照着花鸨的头就是一下。

孙悟空被打了个踉跄，沿着山坡滚下山崖，顺势变成了一座土地庙：悟空将嘴巴张开，变成门框，牙齿变成门板，眼睛变成窗户，唯独尾巴没有地方安置，只好将它变成一根旗杆，立在庙后面。二郎神赶到山崖下面，不见花鸨的踪影，只看见一座土地面孤零零地立在山崖旁边，十分奇怪。二郎神开了天眼，朝那土地庙一望，笑着说：“这猴子竟这么哄我，哪有在庙后面立旗杆的，让我先毁了它的窗户，再踢碎它的木门！”孙悟空见戏法又被识破，慌忙变回原形，一个筋斗翻到云里不见了。

二郎神急忙追去，却找不到孙悟空的踪影，正不知怎么办时，托塔李天王带着一枚照妖镜赶了过来。二郎神将刚才的情况向李天王一说，李天王随即拿照妖镜往四下一照，然后说：“快去，快去，那猴子用了个隐身法，朝你那灌江口飞去了。”于是，二郎神慌忙向灌江口飞去。

孙悟空赶到灌江口，变成二郎神的模样，跑到他的庙里。一群仆人以为二郎神回来了，慌忙磕头迎接。孙悟空高兴地坐在庙中央，接受香火。二郎神回到自己的庙里，不管众人的阻挠，照着孙悟空就砍了过去，孙悟空慌忙变回原身，和二郎神打了起来。这一仗又打得难解难分，两人一路从灌江口打回了花果山。

玉帝见二郎神去了一天没有消息，便召集菩萨、王母等人来商议。观音说：“我看陛下不如随我们一同去南天门观望观望，看看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玉帝于是和王母等人来到南天门。天丁力士们见玉帝驾到，慌忙打开南天门。玉帝往下一瞧，只见天兵天将把花果山重重包围，李天王手拿照妖镜，立在空中，哪吒也在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战，而二郎神正和孙悟空打得不可开交。菩萨见状说：“二郎神已经将那猴子困住，只是捉不住他，让我下去帮帮忙吧。”一旁的太上老君说：“你准备用什么宝贝收他？”菩萨说：“我将手中的净瓶杨柳抛下去，即使打不死他，想必也能让他昏厥过去。”太上老君忙说：“你那净瓶是白瓷的，摔下去肯定要碎掉。老君有一枚金刚镯，集天地灵气，水火不侵，坚固无比，让我用它来打那猴子吧。”

老君掏出金刚镯，朝花果山抡过去。孙悟空和二郎神交战正酣，毫无防备，被金刚镯打中脑袋，顿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二郎神见状，立即命人找来绳子，将孙悟空捆绑起来，并用铁钩勾住他的琵琶骨，防止孙悟空再用法术。一众人兴高采烈地将孙悟空押往天宫。

第十回 大闹天宫

话说二郎神和四大天王等人，将孙悟空押到通明殿，禀告玉帝说：“陛下，我们已经将妖猴抓住，听候您发落。”玉帝随即传旨，让大力鬼王将孙悟空立即处死。大力鬼王不敢怠慢，将孙悟空押到斩妖台上绑了起来。

天兵天将刀砍斧剁，枪挑剑刺，但悟空毫发未伤，那些兵器却已经缺头少刃，残破不堪。一旁的南斗星见兵器伤不了孙悟空，命令各路火神放火烧他，但纵使把斩妖台都烧红了，孙悟空还是安然无恙。没办法，南斗星又找来雷神，照着孙悟空就是一番电劈雷打，但硬是连孙悟空的一根毫毛也没有劈下来。

众神这下慌了神，向玉帝禀告说：“这猴子不知从哪里学的护身方法，刀枪不入，雷火不伤，我们可怎么办呀？”玉帝正犯愁，太上老君上奏说：“那妖猴吃了蟠桃，喝了御酒，还偷吃了我的仙丹，早已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依我看，陛下不如将他交给我处置，我把他锁在八卦炉里，用文武火烧他，把他身体里的灵气和仙丹都炼出来，他自然就化成灰烬了。”听完太上老君的话，玉帝欣喜万分，立即将孙悟空交给老君，还赐给老君金花、御酒等物，以示感谢。

太上老君将孙悟空押到自己的兜率宫，命人将他推进八卦炉，然后让童子生火，用扇子不停地扇风，以保证八卦炉里的温度和火势。悟空在炉子里浑身冒汗，眼睛被炉火熏得睁不开，只好不停地揉。时间一长，这双眼睛变得既不怕热又不怕光，自身却能发出万丈光芒，让人无法正视。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孙悟空已经在炉子里待了七七四十九天。太上老君掐指算着日子，料定猴头已经被炼成仙丹，于是命人熄火开炉，瞧瞧里面的情况。童子刚把炉门打开，就看见里面射出两道金光。随后，便看到一个人影从炉子里闪了出来。一旁的太上老君定睛一看，发现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孙悟空。老君见势不妙，上前想一把揪住孙悟空，但孙悟空纵身一跃，摔了老君一个倒栽葱。

飞出兜率宫，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如意金箍棒，一路朝灵霄宝殿杀去。这一次，九曜星官和四大天王等人拿孙悟空一点办法也没有，勉强在天宫里和孙悟空斗了几个回合，就被孙悟空撂到一旁。悟空势不可当，手握着金箍棒，杀到了灵霄殿外。

孙悟空正要往灵霄宝殿里闯，佑圣真君的佐使灵官拦住他，喊道：“泼猴想往哪里去，有我在，你休想猖狂！”孙悟空不由分说，举棒就打，灵官掏出金鞭，和大圣厮打起来。两人正打着，佑圣真君闻声赶到，随即召来三十六名雷将，将孙悟空团团围住。

一时间，刀枪剑戟全都向着孙悟空刺过来。悟空见状，摇身一变，化成三头六臂，将金箍棒变成三根，呼呼地转起来，把那些兵器全部挡在身外。佑圣真君他们虽然人多，但终究抓不住孙悟空。

玉帝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知道是孙悟空来了，便派游奕灵官和翊圣真君，去找如来佛祖求助。两人奉旨来到西方灵山的雷音宝寺，求见佛祖。如来问道：“玉帝有什么事情，烦请你们二位找我？”两人将孙悟空偷蟠桃、吃仙丹、大闹蟠桃盛会和天宫的事情向佛祖讲了一遍。如来听完，对身边的八位菩萨说：“你们在这儿镇守雷音寺，我去降服那个妖猴。”说完，唤上身边的阿傩、迦叶两位尊者，朝灵霄宝殿飞去。

不一会儿，如来就赶到灵霄宝殿外，见孙悟空和三十六雷将打得正酣，于是传旨说：“雷将们不要再打了，叫那大圣出来，让我看看他有什么法力。”雷将们退到一旁，孙悟空这才恢复了真身，走到佛祖跟前说：“你是哪里来的和尚？”佛祖笑着说：“我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释迦牟尼尊者，听说你猖狂不已，屡次冒犯天庭，你为何要这样？”

孙悟空不依不饶地说：“我是花果山水帘洞的孙悟空，得道成仙，变化无穷，今天定要占了这个灵霄宝殿，坐上玉帝的龙位。”听完这话，佛祖笑着说：“你这个猴子，怎么敢和玉帝抢位子。他自幼修行，历经一千七百五十次劫难，每次劫难都要经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倒是算一算，玉帝花了多少年，才坐上了灵霄宝殿的龙椅？”孙悟空继续说：“皇帝轮流做，玉帝老儿虽然修行多年，但也不能老赖在龙位上不走。他只要将天宫让给我，我就不再跟他计较；否则，我定要闹天宫一个鸡犬不宁！”

佛祖见悟空这么嚣张，于是问道：“你除了学会长生不老的本领，还有什么能力，敢夸口独占天宫？”孙悟空说：“我精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云能飞出去十万八千里，怎么就不能独占天宫？”佛祖便说：“好，那我就跟你比试一下，你一个筋斗要是能够翻出我的手掌，就算你赢，我立即让玉帝收兵，并让他搬到西方居住，将天宫让给你；你要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就算你输，你乖乖地回人间做你的妖怪，经历些磨难，再来天庭较量。”

孙悟空心想：“这如来原来是个大笨蛋，我老孙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他的手掌却连一尺都不到，我难道还跳不出去不成？”想到这里，孙悟空连忙说：“你说话管用吗？”如来说：“当然管用。”于是，孙悟空收起金箍棒，跳到如来掌心里，喊道：“我要逃了！”说完翻了一个跟斗，不见了踪影。

孙悟空一路风驰电掣，转眼之间来到了五根巨大的柱子面前。悟空心想：“这应该就是天界的尽头了吧，我就从这儿返回吧。”想完，变出一根毛笔，在中间的那根柱子上写下八个大字：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写完后，他又跑到柱子跟前撒了一泡尿，这才满意地往回飞去。

回到如来身边，悟空说：“我回来了。怎么样，这下你该乖乖地把天宫交给我了吧。”不想，如来厉声喝道：“你这无理猴头，根本没逃出我的掌心，竟然还在我的手上撒尿！”孙悟空不信，说：“我一个筋斗就翻到了天界尽头，那里有五根柱子，我还留了记号，不信你跟着我去看看。”佛祖说：“不用去了，你低头看看我的手指就知道了。”孙悟空朝着如来的手指一望，果然看到了自己留在柱子上的那行字，而且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悟空惊讶地说：“还有这种事情？我明明将字写在擎天柱子上，现在怎么却在你的手指上？不可能，让我再去看看！”说完就要往外跳。如来见状，将手掌一翻，一下就将孙悟空推出了西天门。紧接着，如来将自己的五根手指化成金、木、水、火、土五座山，将悟空压在了山下。

听说如来将孙悟空制服，玉帝大喜过望，设宴款待如来。四面八方的神仙，也纷纷前来祝贺。

过了一会儿，一个巡视的灵官找到佛祖说：“那猴子已经从五指山下伸出头来了，我怕他会逃出来。”如来听完回答说：“没事儿。”随即将一张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个字的灵符交给阿难尊者，让他把灵符贴到五行山山顶。阿傩尊者按照如来的旨意贴好灵符，发现五指山的石缝全都长到了一起，坚不可摧。孙悟空再也挪不动身子，只剩手和头露在山外面。

如来离开玉帝的宴会，携两位尊者返回灵山。半路经过五行山，看到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佛祖顿生慈悲之心，念了一句咒语，将附近的土地神召唤出来说：“以后你就负责照看五行山下的这只猴子。他如果饿了，你就喂他一些铁丸子吃；他要是渴了，你就给他喝一些铜汁。等到他赎清了所有的罪过，自然会有人来救他。”说完，带着两位尊者驾云而去。

第十一回 唐僧踏上取经路

一天，如来佛祖对身边的众多弟子说：“现在的四大部洲，善恶不一。东胜神洲的生灵，敬仰天地，太平无事；北俱芦洲的生灵，虽然喜欢杀生，但也是为了充饥饱腹，不会为非作歹；西牛贺洲的生灵，不贪婪也不邪恶，人人善良长寿；唯独那南赡部洲的生灵，幸灾乐祸，喜欢惹是生非，是一片苦难之海。我这里有三藏真经，可以帮助人们洗心革面。”听完如来的话，八位菩萨上前问道：“是哪三藏真经？”如来回答说：“《法》一藏、《论》一藏，还有一藏《经》，共三十五部，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我希望派遣一人，去东土寻找一个善徒，让他历经千山万水，来我们这里求取真经，以劝化众生，造福天地。谁愿意为此走一趟呢？”这时，一旁的观音菩萨走出来说：“我愿意去东土找一个取经人。”如来高兴地说：“别人去还真不行，就让你去吧。”观音菩萨问道：“临行前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来说：“要多多去人间查看，不要只在云中穿行。取经一路充满艰辛，我给你五件宝贝，到时候你把它们交给取经人。”说完，让阿傩、迦叶两位尊者取来一件锦襕袈裟、一根九环锡杖，以及三个金箍。

如来说：“袈裟和锡杖都交给取经人用，只要那人一心取经，袈裟可保他身体无恙，锡杖可以保护他免遭毒害。这三个金箍儿各有一套咒语，取经人路上遇到神通广大的妖怪可以收它们为徒，如果徒弟不听话，就让他把这金箍儿套到徒弟们的头上。这金箍一旦接触肌肤就会长进肉里，怎么摘也摘不下来。到时候，徒弟们要再不听使唤，就让那取经人念起咒语，保准让徒弟头疼目眩，乖乖听话。”听完如来的嘱咐，观音菩萨带上五件宝物，以及身边的惠岸行者，一起出发了。

观音菩萨和惠岸行者出了灵山，一路向东赶去，不久来到了长安大唐国。两人从半空中飞到地面上，摇身一变，化成两个和尚，朝城里走去。

当时天色已晚，两人找到一间土地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到里面，将土地神召了出来。土地神看出是菩萨，慌忙跪在一旁行礼。观音菩萨说：“你们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我奉佛祖的旨意，到东土来寻找取经人，天黑了没有地方休息，就到你这庙里住一阵子，等找到取经人，我们就离开。”土地连连称是。

观音菩萨在长安城里住了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取经人。一天，菩萨突然听说唐太宗要在长安城里选高僧，弘扬佛法，便赶了过去。这一次，菩萨和惠岸行者依旧化成两个和尚，以卖袈裟和锡杖为由，受到了唐太宗的接见。

唐太宗问袈裟和锡杖的价钱，菩萨回答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太宗又问：“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好，卖得这么贵？”菩萨将两件宝物的好处形容了一番，唐太宗十分高兴，命人将两件东西呈上来一看，觉得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好东西。唐太宗随后说：“实不相瞒，我这次召集众僧宣讲经法，见到一个德行出众的僧人，法名玄奘。我愿意花钱买下你的两件宝贝，赐给玄奘，如何？”听完这话，菩萨回答说：“既然是个有德行的僧人，那贫僧愿意无偿送给他，一分钱也不要。”说完转身离去。唐太宗想要挽留，但菩萨早已走远。

第二天，唐太宗将玄奘召进宫里，将袈裟和锡杖送给他，并让他穿上试一试。玄奘不好推辞，于是将袈裟披在身上，手持锡杖，站在众人旁。众人端详了一会儿，只见玄奘身上放出耀眼光芒，金光灿灿。人们不禁感叹：“好一个法师，简直是罗汉附体，菩萨下凡啊。”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举行佛法大会的日子。这一天，菩萨和惠岸行者又变成两个和尚，赶来听玄奘宣讲佛法。玄奘正坐在多宝台上宣讲，菩萨突然走到他跟前，大声地说：“这位僧人，你只懂得宣讲小乘佛法，但会讲大乘佛法吗？”玄奘见状，坦言自己不会。菩萨随后说：“你的小乘佛法，超度不了死去的人；但我这大乘佛法，却能超度亡者，帮助世上有难的人脱险。”

这时，唐太宗赶过来，对菩萨说：“你不就是前两天送我袈裟和锡杖的和尚吗？你到这里听经，吃些斋饭就罢了，为什么要扰乱高僧宣讲佛法？”菩萨回答说：“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超度亡者，消除苦难。”唐太宗问：“这佛法要到哪里去找？”菩萨回答说：“在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如来佛祖那里。”说完，飞上高台，踏着祥云来到半空，变回菩萨真身。

只见菩萨一身圣洁素衣，手托净瓶杨柳，惠岸行者手持棍棒，威严地站在一旁。众人见菩萨现身，慌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菩萨逗留了一会儿，随即驾着祥云离去。众人只觉金光渐远，空中落下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去往西天要走十万八千里路，但谁要能成功取得真经，定能普度众生，修成正果。”

太宗随即对身边的诸位僧人说：“你们谁愿意接受旨意，去西天拜佛取经？”玄奘走出来说：“贫僧无才无能，但愿意克服重重磨难，将真经取回来，保我大唐江山永固。”唐太宗非常高兴，与玄奘结为兄弟。

次日，太宗将满朝文武召集起来，设宴为玄奘送行。唐太宗说：“御弟，今天是出行的好日子，这是通关文牒，你拿好了。我再送你一个紫金钵，方便你取经途中化斋用。西天路途遥远，我为你准备了一匹白马，希望能够减轻你赶路的劳苦。”玄奘连连拜谢。唐太宗又问道：“御弟有雅号没有？”玄奘回答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出家人，哪里有什么雅号？”唐太宗随即说：“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我看你就取号‘三藏’吧。”玄奘点头称是。唐太宗将一杯酒端到唐僧跟前说：“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这杯酒你一定要喝了它。”唐三藏虽然不会喝酒，但还是将酒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随后，唐三藏辞别唐太宗和满朝文武，出了唐宫，骑马朝西方赶去。

第十二回 悟空逃出五行山

出了长安城，唐僧一路西行，遇上一户刘姓人家。当时天色已晚，唐僧便在刘氏家里借宿。次日，唐僧拜谢告辞，刘家的户主刘伯钦坚持要送唐僧一程。于是，两人一起上路，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大山跟前。

唐僧放眼望去，见这座山高耸入云，山势陡峭，荒草丛生，心里顿时害怕起来。这时，刘伯钦对唐僧说：“长老，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唐僧见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些慌神，于是说：“烦请您再送我一段路吧。”刘伯钦回答说：“长老有所不知，这座山叫做两界山，东边归我大唐管辖，西边就是鞑靼的地盘了。那边的人凶如虎狼一般，我不敢过去，我们就此告别吧。”唐僧听刘伯钦一说，更不敢单独赶路了，拽着刘伯钦的衣袖，坚持要他再送自己一程。

两人正拉扯着，突然听到两界山的山脚下传来一声吼叫：“师父，师父来了！”听到这声怪叫，唐僧吓得惊慌失措，刘伯钦说：“这叫声一定是山下的石猴发出的。”唐僧不解地问道：“什么石猴？”刘伯钦回答说：“这山原名五行山，下面压着一个石猴，不怕冷也不怕热，每天由土地神喂他一些铁丸子吃，已经足足被压了五百年了。”听完这话，唐僧鼓起勇气，朝两界山的山脚走去。走了几里，果然看到一只尖嘴的猴子被压在山底的石头缝里，除了手和头露在外面，身子的其他部分全被压在石头里，动弹不了。看到唐僧，这猴子立即伸手叫道：“师父师父，你终于来了，快救我出来，我是保护你去西天取经的人！”

悟空见唐僧一脸疑惑，问道：“你可是从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人？”唐僧回答说：“是，那又怎样？”孙悟空说：“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被佛祖压在这五行山下。我受观音菩萨的旨意，在这里等待你的出现，我愿做你的徒弟，助你西天去取经。”听完这话，唐僧明白了过来，说：“你既然有心向善，又受了菩萨的教诲，我愿意收你为徒。可是你现在被压在山底下，我既没斧子又没凿子，怎么才能把你救出来？”孙悟空笑笑说：“师父，这山顶上有一张灵符，你只要上去把它撕掉，我就能逃出来。”

唐僧按照孙悟空说的，连走带爬来到山顶，果然见到山顶巨石上贴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灵符，上面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光芒万丈。唐僧走到灵符跟前，虔诚地拜了几次，随后将灵符揭了下来。那灵符一碰唐僧的手，立即飞到空中。随后，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是奉命监押大圣的灵符，现在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以回去见如来了。”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见唐僧揭了灵符，悟空立即喊道：“师父，走远一些，我要出来了！”唐僧于是往东面走了六七里地，但悟空依旧大喊：“再走远一些！”唐僧只好又往东面走了一段路。随后，唐僧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那五指山已经被炸得粉碎。唐僧正惊讶时，孙悟空已经跳到他跟前，跪在地上说：“师父，我出来了！”说完，就上前牵住白马，催促唐僧上路。

唐僧说：“徒弟，你姓什么？”悟空说：“姓孙，法名悟空。”唐僧又说：“那我再给你起个浑名，就叫行者吧。”孙悟空想了想：孙行者，不错，是个好名字。于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师父的提议。

师徒两人整理了行李，朝着西边赶去。刚刚出了两界山，突然从路边跳出一只猛虎，唐僧脸都吓白了，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孙悟空却不慌不忙，从耳朵里变出如意金箍棒，笑着说：“师父不要怕，这老虎是给俺老孙送虎皮衣服来了。”说完抡起金箍棒朝猛虎打去。老虎被悟空当头一棒，当场毙命。悟空将虎皮剥下来，围在腰间，遮住了下体。唐僧呆在一旁，自始至终连大气也不敢出。

两人又赶了一阵路，见天色渐晚，于是找到一户人家投宿。主人听见有人叫门，急忙赶去开门，不想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毛脸和尚，吓得腿都软了。看到主人惊慌的模样，唐僧连忙解释说：“老人家不要害怕。这是我徒弟，样子虽然丑了一些，但绝无害人之心。”老人这才放心地请两人进门。

师徒二人在老人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告辞，继续赶路。正走着，路边突然杀出六个人来，个个手持利刃，冲着唐僧和孙悟空喊道：“臭和尚，别想跑，乖乖地把你们的马匹和行李交出来，否则性命难保！”唐僧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悟空却笑着说：“师父放心，这些人哪里是来抢盘缠的，分明是来给我们送盘缠的。”强盗们见孙悟空如此嚣张，训斥道：“我们是这一带的强盗王，你要是聪明，就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今天就让你们死在这里！”孙悟空二话不说，变出金箍棒就朝六个人打去。六个毛贼哪里是他的对手，转眼之间就成了孙悟空的棒下之鬼。

唐僧惊魂未定，看到悟空杀死了六个强盗，非常生气，对孙悟空说：“你怎么敢这样闯祸！这六个强盗纵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你怎么能杀了他们？”悟空说：“师父，我要不打死他们，他们可就把你打死了。”唐僧说：“我死了是一条命，现在你却杀了六个人，我看你行凶无度，滥杀无辜，去不了西天，也做不了和尚！”孙悟空觉得委屈，于是说：“既然我做不了和尚，去不成西天，那我走就是了！”说完，翻了一个跟头，转眼消失不见了。只剩唐僧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这猴子也太不听话了，说他几句就跑。算了，也是我不该召他做徒弟，现在想找他也找不到了。”说完，整理了一下行李，独自向西而去。

第十三回 摘不下来的金箍儿

唐僧独自赶了一段路，突然见到路边有一位老婆婆，手里捧着一件棉衣，衣服上还有一顶花帽。见唐僧孤零零地牵马过来，那老婆婆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长老，怎么一个人走在这荒山野岭？”唐僧回答说：“我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求取真经。”老婆婆随即问道：“西天离这里足足有一万八千里，你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连个徒弟都没有，怎么去西天呢？”唐僧回答说：“我曾经收了一个徒弟，但是他生性顽劣，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跑了。”老婆婆说：“我这里有一件棉衣和一顶帽子，你拿去给你的徒弟穿戴吧。”唐僧说：“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那徒弟已经往东边飞去了，我可怎么找他？”老婆婆回答说：“我就在东边住，我可以帮忙把他找回来。我教你一段紧箍咒，到时候你将这身衣帽给你的徒弟穿上，他要再不听话，你就默念此咒，保准他不敢再胡作非为。”

听完老婆婆的话，唐僧点头致谢。随后，老婆婆化成一道金光，朝东飞去。唐僧这才明白，老婆婆是观音菩萨变的。唐僧慌忙将那身衣帽收好，并将那几句“紧箍咒”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生怕自己忘掉。

孙悟空离开唐僧，一个筋斗便朝着东海龙宫飞去。得知孙悟空出了五行山，并拜了师父，皈依佛门，龙王十分高兴，说：“这真是可喜可贺啊，不过既然你认了师父，为何不陪着师父去西天取经，反而到我龙宫里来做客呢？”孙悟空说：“那唐僧不分好坏，我为了救他将几个强盗打死，他反而责怪我干了错事，絮絮叨叨。我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时就撇下他跑回东土来了。”

龙王劝孙悟空说：“大圣，你要是不保唐僧西天取经，不听教诲，到头来还是一个妖猴，修不成正果。你实在不应该受了一些委屈就丢下唐三藏不管，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悟空觉得龙王说得有理，于是告别了龙王，脚踩祥云，找唐僧去了。

悟空走到半路，正碰上寻找他的观音菩萨。菩萨说：“孙悟空，你不保唐僧西天取经，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悟空说：“谢谢菩萨的安排，让唐僧把我救出五行山。我刚刚和师父闹了点小矛盾，现在马上就赶回去。”菩萨说：“那你快快找师父去吧，别耽误了西天取经。”孙悟空点头称是。

悟空乘着筋斗云，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唐僧，只见他一个人坐在路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孙悟空来到唐僧面前说：“师父，坐在这里干什么，咱们快快赶路吧。”看到徒弟回来，唐僧又气又喜，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敢去。”悟空说：“我去东海龙王那里喝了一杯茶，然后就回来了。”唐僧说：“你这猴子怎么不说实话，一个时辰的工夫，你怎么可能跑到龙王家里喝茶？”孙悟空笑着说：“师父你不知道，我驾着筋斗云，一下能翻出去十万八千里，去龙宫一趟，根本不在话下。”唐僧说：“我只是说了你几句，就算过分，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我没什么本事，一直在这里等你，早晚要饿死。”孙悟空说：“师父，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食物来。”唐僧见机会来了，于是说：“不用去找了，我那包袱里有些干粮，你只需要给我找点水来，吃完我们就上路吧。”

孙悟空按着唐僧的意思打开包袱，果然找到了几个烧饼。悟空把烧饼交给师父，然后瞥见了包袱里光彩夺目的棉衣和那顶金帽。孙悟空说：“师父，这身衣帽不如让我来穿吧。”唐僧故意说：“就怕你穿着不合身。”孙悟空摇摇头说：“不会，不会。”说完就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了，穿上新棉衣，戴上新帽子。唐僧见孙悟空将衣帽穿戴好了，立即口念紧箍咒，想试试菩萨的咒语灵不灵。结果，唐僧刚念了几句，孙悟空就头痛不已，唐僧又闭目念了几句咒语，孙悟空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并将那棉衣和帽子全部撕烂了。

撕掉帽子，孙悟空摸到自己的头上缠了一根金刚圈，死死地勒在头上，怎么揪也揪不下来，就像长在了头上一样。悟空从耳朵里变出金箍棒，想用金箍棒把金刚圈撬下来。

唐僧害怕孙悟空真的把金刚圈撬下来，于是又念起紧箍咒。孙悟空疼得受不了，趴在地上打滚。这时，唐僧才停了下来说：“悟空，以后你听不听师父的话？”悟空说：“听话，一定听话！”孙悟空口上答应，心里却对师父恨得咬牙切齿，他趁师父不备，抡起金箍棒就要往师父头上砸。唐僧见状，慌忙念起紧箍咒。听到这咒语，悟空的头又开始剧痛起来，疼得他将金箍棒丢在一旁，跪在地上说：“师父，我再也不敢了。不要念了，不要念了！”唐僧这才停了下来。

随后，孙悟空问道：“师父，这方法是谁教你的，这么厉害。”唐僧回答说：“是一位老婆婆传授给我的。”孙悟空想了想，大声说：“这老婆婆肯定是观世音变的，让我去南海跟他较量较量！”唐僧随即说：“傻猴子，这咒语是观音教给我的，你去了，他要是念上几遍，那你不是自讨苦吃吗？”孙悟空这下彻底没了脾气，跪拜在唐僧面前说：“师父，这是他让我保你西天取经想出来的办法呀。我惹不起他，你也不要再给我念那紧箍咒，俺老孙愿意保你去西天取经，从今往后，绝不反悔！”唐僧说：“既然这样，你扶我上马，我们这就上路吧。”于是孙悟空抖擞精神，将行李收拾妥当了，跟随师父，朝着西方大步走去。

第十四回 小白龙变白马

唐僧和孙悟空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不辞辛苦。这时正逢严冬腊月，寒风凛冽，天寒地冻。这一天，师徒二人来到一处山涧附近，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巨大的水声。唐僧有些惊慌地问道：“悟空，这是哪里传来的声响？”悟空回答说：“我记得这里名叫蛇盘山鹰愁涧，我想这水声应该就是从那鹰愁涧里传出来的。”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从山涧里钻出一条白龙，在山涧里掀起一阵巨浪，一跃就朝着唐僧扑了过来，唐僧吓得动弹不了。孙悟空见势不妙，丢下手中的行李，一下子把师父从马上抱了下来，转身就跑。白龙追不上孙悟空和唐僧，转头把那匹白马吞进肚子里，钻回山涧。

悟空将师父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随后拿着金箍棒回到山涧旁边，寻找行李和白马。结果，行李是找到了，白马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孙悟空想了想，纵身一跃，飞到半空，手搭凉棚，用火眼金睛四处一看，千里之内都见不到马的踪影。孙悟空带上行李，飞回唐僧旁边说：“师父，咱们的白马一定是让那条白龙给吃了。”唐僧说：“徒弟不要乱说，难不成那条龙连马带鞍全都吞进了肚子里？一定是你没找到。”悟空说：“师父有所不知，徒弟有火眼金睛的本事，千里以内的东西，俺老孙只要动一动法术，什么都能看得清，那么大的一匹马，怎么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听完这番解释，唐僧才信了孙悟空的话，说：“既然白马让那妖怪吃掉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有那么长的路，难道真的让我走着去西天不成？”说完，竟然哭了起来。看到师父这副样子，孙悟空又气又烦，说：“师父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哭个什么劲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那白龙算账！”唐僧见悟空要走，慌忙拉住他说：“徒弟，你这一走，把我自个儿扔在这荒山野岭，万一我再让那白龙吃了，到时候人马都死了，你如何是好？”听完这话，孙悟空暴跳如雷，喊道：“你真是难伺候！你又想骑马，又不让我找那白龙算账。那好，我们就坐在这里守着行李，一起老死吧！”

孙悟空正坐在那里生闷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圣不要烦恼，唐长老也休要再哭。我们是观音菩萨派来的神仙，特地来帮助你们化解麻烦。”听完这话，唐僧立即跪拜答谢。孙悟空问道：“你们有几个人，烦请报上名来，俺老孙好心中有数。”于是，众神依次回答说：“我们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蓝，在这里轮流听候你的吩咐。”孙悟空于是说：“那今天轮到谁来帮我？”众仙回答说：“是五方揭谛。”孙悟空说：“那好，五方揭谛留在这里保护我师父，我现在就去山涧里找那白龙算账。”说完，挥着金箍棒，撩起虎皮裙子，朝山涧飞去。

来到涧边，孙悟空大声喊道：“破泥鳅，快点把马交出来！”白龙吃了白马，正卧在水底休息，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骂他，按不住心中的怒火，纵身一跃跳出水面，说：“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叫？”孙悟空见这白龙跑出来应战，挥起金箍棒就砸了过去，白龙见状，张牙舞爪地上去接招。两人在空中斗了半天，打得狂风四起，满天水雾。时间一久，白龙体力不支，渐渐地阻挡不住孙悟空的攻势，一转身钻入水中，深潜涧底。

孙悟空见山涧陡峭狭隘，也没法追赶，于是回去对唐僧说：“师父，那妖怪打不过我，躲到水里不出来了。”唐僧说：“你前阵子打死老虎的时候，还跟我说你有降龙伏虎的本领，现在怎么拿一条白龙没办法了呢？”悟空一时憋屈，回答说：“好，我这就去把那白龙抓来！”再次来到水边，悟空将如意金箍棒变成一根巨柱，伸进山涧里一阵搅动，把里面的水搅得浑浊不堪，如翻江倒海。白龙在水底被搅得晕头转向，只好再次飞出来应战。这一次，白龙更是无法招架孙悟空，斗了几个回合就撑不住，变成一条水蛇钻进了草丛里。

悟空找不着蛇，情急之下念动咒语，将土地神唤了出来。土地听完悟空的抱怨，回答说：“大圣，这条山涧又深又陡，水面清澈，过往的鸟从水面飞过，常常将水里的倒影误认为自己的同伴，因此经常冲进水里，最终被淹死。因此，这山涧也叫‘鹰愁陡涧’。不久前菩萨去东土寻找取经人，在附近救了一条白龙，便将他放生在这鹰愁涧，让他在这里等候取经人。你要想收服白龙，只需把观音叫来。”

悟空带着土地来见唐僧，将事情的经过向唐僧说了一遍。这时，金头揭谛探出身子来说：“大圣，去南海寻找观世音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小神这就出发。”悟空点头说：“那就有劳了。”

金头揭谛驾着祥云，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南海，向菩萨说明了来意，菩萨回应说：“那白龙是西海龙王的儿子，因犯了天条被处死罪，幸得我的帮助才免于一死，你所说的已在我意料之中，我跟你走一趟吧。”于是，观世音和金头揭谛一起，朝鹰愁涧飞去。

两人赶到鹰愁涧时，孙悟空正站在水边叫骂。见观音赶来，悟空立即跳到空中，说：“好你个观世音，你教那唐僧在我头上套上金箍，还教给他紧箍咒，害得老孙一听那咒语就疼得死去活来，你为什么要害我？”菩萨笑着回答说：“你这猴子劣性难改，不用金箍管教你，还不知道你会闯出些什么祸来！”孙悟空自觉理亏，于是说：“好，这件事改天再跟你算账，可你为何把白龙养在这鹰愁涧，还让它跑出来吃我们的马，你倒是解释解释！”菩萨说：“我是故意安排这白龙在这里等待你们师徒出现的。西天取经路遥道远，一般的马匹是吃不消的，必须有一匹龙马伺候，唐僧才能到达西天灵山。”孙悟空说：“这白龙躲在山涧里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菩萨叫过金头揭谛来，说：“你到水边喊一句‘西海龙王三太子快出来，南海观世音在此’，白龙自然会出来。”金头揭谛按照观音的话，到水边喊了两声，小白龙果然从水里钻了出来，化成一个人身，拜倒在地，说道：“承蒙菩萨救命之恩，在这里等了很久，却不曾见到取经人路过。”听完这话，菩萨指了指旁边的孙悟空说：“这就是取经人的大徒弟。”白龙马说：“可他从没有和我提起取经的事。”菩萨笑着说：“那猴头一心保护师父，只想着抓你，哪里会考虑到取经的事儿。”小白龙不再狡辩。

菩萨来到白龙面前，把他头上的明珠摘下来，用杨柳沾了些甘露洒在白龙身上，吹了一口仙气，说了声“变”。转眼间，小白龙已经化成了一匹白马。菩萨对白龙马说：“你一定要悉心照顾好师父，等到了西天，佛祖自然会还你龙身，助你修成正果。”白龙马心领神会。

菩萨正要离去，悟空扯住菩萨的衣服说：“我不去了！西天这么难走，磨难重重，俺老孙都性命难保，还要保护一个普通的和尚，这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不去了！”菩萨见孙悟空耍性子，于是说：“你好不容易从五行山下逃出来，怎么变得这么懒惰？你要是怕取经路上磨难太多，那我再教你一个本事。”说完，从净瓶里的柳枝上摘下三片柳叶，放在孙悟空的脑后，说了声“变”，那三片柳叶儿瞬间变成了三根毫毛。菩萨说：“这三根毫毛含有法力，你在取经途中无计可施的时候，可以用这几根毫毛来救命。”孙悟空这才心满意足地谢过观音菩萨，不再叫嚷。

观音离开后，悟空牵着白龙马来到唐僧面前，说：“师父，有马了。”唐僧看了看马说：“悟空，这马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从哪里找来的？”悟空说：“师父，实不相瞒，这匹马是那条白龙变的，幸得菩萨帮助，我才收服了它。”听完这番话，唐僧又惊又喜，说：“快快带我去谢过菩萨。”悟空说：“算了吧，菩萨早走了，估计现在已经返回南海了。”唐僧点点头，在原地朝南拜了几拜，遂起身上路。孙悟空帮师父收拾了行李，牵着白龙马，跟着师父往西赶去。

第十五回 宝袈裟被偷

唐僧和孙悟空一路西行，一天傍晚时分，两人赶到了一座山寺旁。唐僧从马上下来，正要去叫门，突然从里面走出几个僧人。唐僧见是同道中人，上前施礼寒暄。几个僧人也很客气，问唐僧从哪里来。唐僧回答说：“我从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雷音寺求取真经，见天色已晚，想在寺里借宿一夜。”几个僧人忙说：“失礼，失礼，高僧快快请进。”说完就领着唐僧师徒往寺里走。一个和尚见孙悟空相貌怪异，随即问唐僧说：“后面牵马的是什么东西？”唐僧慌忙说：“小点声儿，这话要让他听见，你恐怕要招惹麻烦。他是我的徒弟，虽然长得丑了点，但神通广大，本领了得。”和尚听完唐僧的解释，慌忙住口。唐僧跟随几个和尚，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大殿前。唐僧抬头一看，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观音禅院”。唐僧说：“贫僧几次得到菩萨的帮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正好来到一座观音禅院，就好比见到了观音菩萨，让我先拜一拜。”说完，跪在大殿门口，磕了几个头。

随后，唐僧和悟空一起，被请进大殿里休息。不一会儿，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僧走了进来。殿里的僧人随即对唐僧说：“方丈来了。”唐僧慌忙上前施礼说：“方丈，小僧有礼了。”方丈恭身还礼，让唐僧坐下，说：“听小僧们说寺里来了一位东土大唐的高僧，我特地来拜见一下。”唐僧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方丈问道：“东土大唐离这里有多远？”唐僧说：“从长安到唐朝边境有五千里，过了两界山赶两个月的路，到这儿也有五六千里路。”

方丈听后感叹说：“看来你已经赶了一万多里路了，我在这寺里住了一辈子，山门都不曾出过，真是坐井观天啊。”唐僧问道：“敢问方丈高寿？”方丈说：“我都活了二百七十岁了。”孙悟空不禁笑着说：“这也就勉强做我的一万代孙子啊。”听了这话，唐僧慌忙教训孙悟空说：“不识抬举，别乱说话！”方丈对孙悟空的话倒也没放在心上。

说话间，一个小侍童端着一个羊脂玉的盘子，提着一把镶金茶壶，来给唐僧斟茶。唐僧见了，不禁感叹说：“真是好东西啊。”方丈笑着说：“这不算什么，高僧从东土大唐来，想必带着真正的宝贝，不妨拿出来让老僧看一看。”唐僧说：“我一个出家人，哪里有什么宝贝。”这时，一旁的孙悟空插嘴说：“师父，你的包袱里不是有一件袈裟么，拿出来让他们看看吧。”

听了孙悟空的话，一旁的众僧不禁大笑起来。悟空不解，问其原因，一个和尚回答说：“要说袈裟，像我这等僧人，也有个二三十件，至于我们方丈，少说也得有七八百件。”说完还真的让小和尚去库房里取。

不一会儿，一群小和尚抬了十几箱袈裟过来，全都在院子里挂起来。一时间，满寺都是袈裟，随风摇曳。悟空来到院子里，见这些袈裟尽是由粗布做成的，笑着说：“好，收起来吧，让你们看看我们这件袈裟。”唐僧一把将他拉到身旁说：“悟空，你怎么能跟别人炫耀宝贝，现在我们两人只身在这寺庙里，惹出是非来该怎么办？”悟空笑着说：“师父不要担心，让他们看看袈裟能惹什么是非。”说完，孙悟空便去取袈裟。众僧全都凑了过来。

悟空刚掀开包袱的一角，就有耀眼霞光射了出来，等到悟空将袈裟取出，在众人面前一抖，寺院里顿时充满霞光，明亮耀眼。众僧见了，不禁惊呼：“真是件宝袈裟！”方丈在一旁看到这件宝物，不禁起了邪念，眼中带泪，走到唐僧面前说：“我真是和宝贝无缘啊。”唐僧见方丈一脸悲痛，忙问道：“这话怎么说？”方丈回答说：“现在天色已晚，老僧又两眼昏花，根本没看清那宝贝啊！”唐僧随即说：“这好办，我们现在就点一盏灯，把袈裟放在你跟前，让你好好端详一番。”方丈脑筋一转，回答说：“你的这件宝贝光彩照人，要再点一盏灯，怕是会照得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这时，孙悟空不耐烦地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方丈回答说：“两位如果相信老僧，就让我把这袈裟带回卧室去，让我仔细地看一晚上，次日一定早早地还给你们，送你们上路，怎么样？”唐僧犹豫不已，悟空说：“师父不用担心，就让他们拿去看看吧，要是出了差错，交给老孙处置好了。”唐僧想了想，也不好拒绝方丈，于是对方丈说：“那你就拿去看一晚上，不过要记得明早还给我们，不要污损了袈裟。”老僧非常高兴，连忙点头称是。随后，方丈安排人将寺里的禅堂打扫干净，加了两张藤床，让唐僧师徒在里面休息。

这天晚上，方丈在卧室里手捧袈裟，对着蜡烛仔细端详，不禁哭出声来。两个小和尚听见哭声，过来问：“夜这么深了，师父为什么哭啊？”方丈说：“我活了二百七十岁，空有几百件破袈裟，却不曾得到过这样一件宝袈裟，怎不让人悲伤。”小和尚于是说：“师父年岁已高，看看这宝袈裟也就够了，你在这寺里安享晚年，总比那唐僧做苦行僧强。”方丈说：“我在这寺庙里清净地过日子是不错，但终究穿不到这件宝袈裟，要是让我穿一天这宝贝，我死也甘心了。”小和尚说：“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想穿，就多留唐僧一天。他留一天，你就可以穿一天，他要是留十天，那不就可以穿十天了吗？”方丈说：“就算这样，我能穿个一年半载吗？那唐僧想走的话，我还不得把这件宝物还给他？”

说到这里，其中一位叫广智的小和尚，小心翼翼地对方丈说：“师父，你要想得到这件宝物也不难。唐僧和他的徒弟连日赶路，非常辛苦，现在一定已经睡着了。我看你就找几个力气大的弟子，把那两个人杀了，这宝袈裟不就是你的了吗？”听完这话，另一个叫广谋的小和尚慌忙说：“这样不行，唐僧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估计没什么本事，但他的徒弟长得那么吓人，可能不好对付。我看不如放一把火，将他们两个人烧死在梦中。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用禅房不慎失火的借口，掩人耳目，这不是更好吗？”方丈早被袈裟迷得失去了理智，同意了广谋的计策。

于是方丈悄悄地叫来寺里的弟子，让他们一人抱着一捆木柴，堆在禅堂周围，准备将唐僧和孙悟空烧死。唐僧睡得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孙悟空却能耳听八方，一下就听到了声音。悟空正要开门查看，又怕打扰了师父休息，于是摇身一变，化成一只蜜蜂，从门缝飞了出去。

来到禅堂外，孙悟空看到那些和尚们已经在那里点火，禅堂的四周堆满柴火。悟空自言道：“果然跟师父说的一样，他们这是要烧死我们，夺我们的袈裟啊。”悟空拿出金箍棒便要动手，但转念又一想：“我要是把这些和尚都打死了，师父醒过来又要怪我滥杀无辜，我还是另想法子吧。”想到这儿，孙悟空一个筋斗，就翻到了南天门。四大天王见孙悟空飞上天宫，惊慌地说：“不好，齐天大圣，难道又来闹天宫不成？”

孙悟空来到广目天王跟前说：“我师父现在有难，恐怕要被人放火烧死，我特地来借避火罩一用。快快给我，不要耽误了大事！”广目天王知道事关紧急，赶忙把避火罩交给了孙悟空。

孙悟空筋斗一翻，转眼已经来到禅房上面。趁火还没有烧起来，孙悟空将避火罩往下一撒，随即将师父、白龙马还有行李都罩了起来。之后，孙悟空飞到方丈的房顶，罩着师父的袈裟，向禅房那边吹了一口气，一时间大风骤起，火势很快蔓延开了，柴火越烧越旺，发出啪啪的响声，火光冲天。

离观音禅院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黑风山，山上有一个黑风洞，里面住着一个妖精。这妖精半夜翻身醒来，见门窗透亮，以为天已经亮了。结果，黑风怪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失火了，大声叫道：“不好，想必是观音院失火，那老和尚怎么这么不小心，让我去看看。”说完，招来一片云朵，朝着火光飞去。

赶到观音禅院，寺里早已乱成一团，有救火的，也有四处逃命的。黑风怪转了半天，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方丈的卧室里，没找见方丈，却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包袱里冒出耀眼金光。黑风怪循着光走过去，将包袱打开，才知道是一件袈裟。看到这件宝贝，黑风怪哪里还有心情救火，将袈裟往怀里一藏，直接溜回了黑风洞。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时分，火才渐渐灭了。火停下来之后，孙悟空先去南天门还了避火罩，然后回到禅房叫师父起床。唐僧昏睡一夜，打看房门往外面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外面哪里还有寺庙的模样，断壁残垣，一片灰烬。唐僧惊讶地问悟空：“这是怎么回事儿？”孙悟空说：“昨晚那帮和尚要放火烧死我们，幸亏我提前察觉，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唐僧说：“我不管这火是谁放的，但你要趁机伤了和尚们的性命，我就念紧箍咒了。”孙悟空赶忙说：“师父不要念咒，我真的没有乱杀人。我现在就去找那方丈要回袈裟，咱们尽快上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方丈被大火吓得东躲西藏，火熄灭之后怎么也找不见袈裟。这时候，偏又听见孙悟空在外面喊着要袈裟，一时进退两难。方丈颤巍巍地立起身子，看着满寺的废墟和灰烬，顿时有了轻生的念头，一头朝身边的一堵墙撞过去，一命呜呼。

孙悟空找不到袈裟，便对众僧说：“一定是你们把袈裟藏了起来，现在就把你们院里所有和尚都叫过来，俺老孙要挨个搜查！”和尚们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集合起来，足有二百多人。孙悟空将他们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不见袈裟踪影，又派人到库房等各个地方找了个遍，还是没有袈裟的影子。最后，悟空连方丈身上都摸了一遍，同样没有袈裟的踪影。

孙悟空越想越不解，于是叫过一个和尚来问道：“你们这座寺院附近，可有什么妖怪？”和尚说：“在寺院的东南二十里外有座黑风山，山上有个黑风怪。我们方丈活着的时候，常常给它讲道。除了这个妖怪，其他的没听说过。”孙悟空对唐僧说：“师父，袈裟一定是被那黑风怪抢走了。夜里这边火光冲天，那妖怪一定是循着火光找过来，趁乱偷走了袈裟。”说完，孙悟空叫和尚看管好师父和白龙马，招出筋斗云，飞往黑风山寻找袈裟去了。

第十六回 孙悟空大闹黑风山

孙悟空离开观音禅院，轻轻一扭身子，就飞到了黑风山。这时正值春天，黑风山上长满花草，鸟语花香，十分漂亮。孙悟空正要飞下去，突然听到草地上传来一阵声响，孙悟空悄悄地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观看，发现三个人正坐在草地上高谈阔论。他们一个打扮成道士模样，一个穿一身白衣服，还有一个黑脸大汉。孙悟空听了一会儿，原来他们在谈论修炼仙丹的事情。突然，那个黑汉说：“后天是我的生日，两位到时候能否赏脸，去我府上坐一坐？”白衣秀士说：“年年参加大王的寿宴，今年哪有不来的道理？”黑汉高兴地说：“我夜里的时候刚刚得到了一件宝贝，是一件锦襕袈裟，那袈裟光彩熠熠，十分难得。到时候寿宴一开，我便拿出来给大家观赏，如何？”众人大笑。

听到这里，孙悟空料定那黑汉就是黑风怪，于是举起金箍棒，大喝一声：“妖怪，不要逃！”三个人听见喊声，吓得撒腿就逃。白衣秀士跑得不快，被孙悟空打了一棒，当即毙命，变成了一条白花蛇。随后，孙悟空往山里飞去，寻找逃跑的黑风怪。

转过一座山峰，孙悟空远远望见前面的陡壁旁有一个山洞。悟空赶到洞前，见洞口的两扇石门关得很紧，门楣镶着一块石板，上面写着六个大字：黑风山黑风洞。孙悟空大声喊道：“妖怪快开门！”

听到外面的叫声，一个守门的小妖打开门，对着孙悟空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来仙洞撒野？”孙悟空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妖怪，竟敢自称仙洞。快快叫你们大王把锦襕袈裟交出来，否则将你们老窝除掉！”小妖急忙跑到洞里，对黑风怪说：“大王，外面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这里要袈裟来了。”黑风怪刚刚从外面逃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听完手下的话，知道是那只猴子追了过来，心想：“这厮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竟然想夺我的宝贝，让我会一会他。”想到这儿，黑风怪喊道：“把我的兵器拿过来！”

不一会儿，黑风怪穿好了盔甲，拿着一杆黑缨枪，冲出了黑风洞。孙悟空细细一看，不禁笑着说：“这妖怪面如黑炭，想必是一个挖煤的吧。”黑风怪没管孙悟空耻笑，大声喝道：“你是哪里的和尚，敢到我这里来撒野？”孙悟空手挥金箍棒，回答说：“少废话，赶紧把袈裟交出来！”黑风怪问道：“你到底是哪个寺里的和尚，跑到我这里来要袈裟？”孙悟空生气地说：“别跟我装傻，我的袈裟本来放在观音禅院方丈的屋子里，你趁寺院失火，乱成一团，偷了宝袈裟，扬言要拿袈裟贺寿，还敢抵赖？你要交出袈裟，我可以饶你一命；你若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把你的黑风洞填平！”

黑风怪冷笑着说：“你这个泼猴，我看昨晚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你有什么本事，敢口出狂言？”

孙悟空说：“要问我的来头，说出来只怕吓得你魂飞魄散。”黑风怪满不在乎地说：“你倒是说来听听。”孙悟空便将自己的来头说了一遍。黑风怪说：“原来你就是大闹天宫的弼马温。”孙悟空一听“弼马温”三个字，立即火冒三丈，大吼一声：“你这个臭妖怪，偷了袈裟不肯还，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一棒子就抡了过去。黑风怪急忙挑起黑缨枪迎战。两人在黑风洞前一阵恶斗，打了十多个回合，太阳渐高，烤得人浑身发痒。

黑风怪和孙悟空打了半天，又累又热，趁机逃回了黑风洞。悟空见洞门紧闭，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驾着祥云返回了观音禅院。回到禅院，孙悟空将事情的经过跟唐僧说了一遍，一旁的和尚们纷纷感叹说：“这下好了，找到袈裟的下落了。”

孙悟空在寺里歇息了一会儿，又驾着祥云，去黑风洞打探情况。飞到半路，突然看到一个小妖怪夹着一个梨木盒子，朝观音禅院赶来。悟空料定这里面有蹊跷，于是挥起金箍棒打死小妖，从盒子里找到一封信，这封信是黑风怪邀请方丈参加寿宴的请贴。孙悟空心想：“那个老和尚死不足惜，竟然和妖精暗中勾结！难怪他能活二百多岁，原来是一个妖和尚。既然妖怪不知道方丈已经死了，那我就将计就计，给他个惊喜。”于是，摇身一变，化成方丈的模样，朝黑风洞赶去。

黑风怪听说方丈求见，心中不禁嘀咕起来：“我刚刚派小妖出去，方丈就赶来了，一定是那孙悟空早早地派方丈过来取袈裟的。”想到这里，叫人把袈裟藏好了，这才叫方丈进来。

孙悟空跟着小妖走进黑风洞，过了前门，视野顿开。洞里原来是一处世外桃源，花团锦簇，蜂飞蝶舞，非常漂亮。见到方丈，黑风怪慌忙上前接应，请他坐下。黑风怪说：“今日派人去你寺里送信，希望长老后天来此一聚，您怎么今天就赶过来了？”孙悟空想了想，回答说：“老僧在外巡游，偶然听说你得到了一件宝贝袈裟，特地赶过来瞧一瞧。”黑风怪随即笑着说：“老僧真会开玩笑，这袈裟原本是唐僧的，他现在就住在你的寺院里，你难道没有见过？”孙悟空回答说：“贫僧曾借来那宝物想瞧一瞧，因为夜里看不清楚，便没有展开；又赶上寺院失火，就更没机会细看了。现在我听说这件宝物流落到了你的手里，因此赶来开开眼。”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妖慌张地跑到黑风怪跟前，报告说：“大王，不好了，你派去送信的那个小妖被人打死了！”孙悟空知道无法再隐瞒了，立刻变回真身，掏出金箍棒，朝黑风怪打去。黑风怪吓了一跳，慌忙中拿起武器，和他打了起来。这一仗，又是飞沙走石，难分难解。眼看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风怪再次耍赖，趁机化成一阵青烟，飞回洞里，将石门紧紧关起来。

孙悟空被挡在门外，只得返回观音禅院，满心懊恼地在寺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刚亮，唐僧就催着悟空去寻找袈裟。但这一次，孙悟空并没有赶去黑风洞，而是驾着筋斗云往南海飞去。

见到菩萨，孙悟空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师徒二人借住在你的禅院，你受了香火，却纵容黑风怪在那儿撒野，让他偷走了我师父的宝袈裟。我跟那妖怪打了几架，斗不过他，只好来找你了。”菩萨说：“这件事还不是因为你炫耀宝物，让小人看见所致。”听到这里，孙悟空才想起菩萨知晓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于是不再无理取闹，说：“菩萨别生气，那妖怪一直不肯还我袈裟，我怕师父又给我念那紧箍咒，你就帮俺收了那个黑风怪吧。”

观音菩萨说：“那个怪物本领强大，倒也不输了你。好吧，看在唐僧的面子上，我就跟你走一趟。”悟空谢恩。随后，两人一起驾着祥云，朝黑风山赶去。

两人赶到一座山坡前，突然看到一个道人手捧一个玻璃盘，里面放着两粒仙丹，匆匆忙忙地往黑风山赶。悟空定睛一看，认出这个道士正是那天和黑风怪一起，坐在草坡上说话的那个道士。悟空不由分说，抄起金箍棒就朝他砸去，道士躲闪不及，被当头打了一棒，一命呜呼。菩萨正要责怪，悟空说：“这妖道士我认识，是黑风怪的同伙，这次肯定是赶着去参加黑风怪的寿宴。”说完，上前仔细查看，发现那道士已经变成了一只死狼。

看着地上的两粒仙丹和玻璃盘，孙悟空脑筋一转，兴奋地说：“菩萨，这玻璃盘上写着‘凌虚子制’，想必就是这妖道的名字。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你变成凌虚子，我变成两粒仙丹。到时候你让黑风怪把仙丹一吃，保准让他听我使唤，他要不还我袈裟，我就用他的肠子另织一件好了！”

菩萨笑着说：“你这猴子，满肚子鬼点子，我就依你说的做，但你不要妄生是非。”说完，摇身一变，化成了道士模样。悟空见状，也摇身一变，化成了两粒仙丹。

菩萨捧着仙丹来到黑风洞口，守洞的小妖急忙朝洞里喊道：“凌虚仙长驾到！”黑风怪急忙迎上前去，高兴地说：“凌虚子大驾光临，黑风洞真是蓬荜生辉啊！”菩萨笑了笑，在洞中坐下来，和黑风怪闲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菩萨将随身携带的仙丹递到黑风怪跟前，说：“这两粒仙丹，是贫道特意拿来给大王祝寿用的。你把它吃了，保准长寿。”黑风怪只顾得高兴，没料到里面有诈，当即将仙丹放到嘴里，咽了下去。这一咽不要紧，黑风怪立即感到肚子绞痛不已，在地上打起滚来。菩萨见状，变回了真身。

一旁的小妖这下吓破了胆，乖乖地照着菩萨的要求，奉上袈裟，孙悟空这才从黑风怪的肚子里钻了出来。黑风怪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武器就要打悟空，菩萨见状，将一个金箍往空中一抛，套在黑风怪头上。菩萨默念咒语，黑风怪头疼不已，把黑缨枪一丢，躺在地上打起滚来。菩萨训斥道：“孽畜，你现在肯皈依吗？”黑风怪见识了菩萨的厉害，慌忙回答说：“愿意，希望你饶我一命！”

孙悟空嫌菩萨啰唆，挥起金箍棒就要打死黑风怪，菩萨慌忙制止说：“不要伤了他，让我处置。”孙悟空问道：“这样一个为非作歹的怪物，留着它干什么用？”菩萨说：“我那落迦山正好没人看管，就让他替我守山吧。”黑风怪连连点头。菩萨来到黑风怪跟前，在他头顶轻轻一抚，黑风怪随即变成了一头黑熊。菩萨收起黑缨枪，默念几句咒语，黑熊乖乖地走到菩萨跟前，不敢乱动。

菩萨将袈裟还给悟空，说：“你快回去吧，唐僧独自待在寺里，不要再生变故。”悟空说：“感谢菩萨帮忙，悟空这就回去。”说完，一个筋斗朝着观音禅院飞去。菩萨等悟空离去，才放心地带上黑熊，驾着祥云，飞回南海。

第十七回 高老庄收猪八戒

唐僧师徒离开观音禅院，一路往西赶。这天傍晚，两人来到了一座村庄外。唐僧说：“悟空，现在天也快黑了，我们不如就在那村子里找户人家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吧。”悟空说：“师父先不要急，等俺老孙看看这地方是凶是吉，再做定夺。”说完，飞到半空，用火眼金睛四处一看，只见这一带竹林耸翠，溪水纵横，道路两旁长满垂柳，牧羊的老者赶着羊群往村里走，一路还哼着曲子。悟空回禀说：“师父，看起来这是一处好地方，我们这就赶去借宿。”两人正往村里走，突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向他们这边赶来。孙悟空一个箭步走到年轻人跟前，问道：“打扰一下，请问前面是什么地方？”年轻人有些不耐烦地回答说：“前面是乌斯藏国的地盘，名叫高老庄，庄里一大半的人都姓高，因此得名。”悟空见年轻人一脸焦急的神色，问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赶着去哪里？”

年轻人无奈地说：“我叫高才，是高太公家的仆人。那高太公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儿，三年前被一个妖怪看中。妖怪非要娶太公的女儿做老婆，高太公不答应，妖怪就把他女儿关在太公家后院里，不让任何人见。太公没办法，派我去请法师收服那妖怪。我跑了好几趟，找来三四个和尚、道士，但没一个人能降了那妖怪。高太公又催着我去找人，你别挡我路，误了时辰，太公又要责骂我了！”说完就要走。悟空一把拉住他说：“你不用找了，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赶来的圣僧，定能帮你降妖除魔。你现在快快回去禀告一声，让高太公准备接待我们。”

高才见孙悟空长得怪怪的，于是说：“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到时候捉不住那妖怪，挨骂的不还是我吗？”悟空笑着说：“保管不骗你，别磨蹭了，快点带我们去高老庄吧。”高才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半信半疑地带着两人往高老庄赶去。

来到高太公府上，高才把事情跟高太公说了一遍。高太公听说是东土来的高僧，慌忙换了一身衣服，让高才将两人请过来。见到唐僧，高太公恭敬地作了个揖，转而要给孙悟空作揖时，却被悟空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有施礼。悟空见状，大声说：“你这老头，怎么不给我作揖？”高太公没有回答悟空，一把揪过高才来，轻声说：“家里有一个妖怪还不够吗，怎么又找来一个毛脸雷公害我？”

悟空把高太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说：“你这个老头儿，竟喜欢以貌取人，俺老孙长得是丑了些，但一身本事。你把那妖怪的住处告诉我，我捉了妖怪，还你女儿，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以貌取人！”高太公见悟空一脸怒色，知道刚才的话说重了，急忙请两人进屋。

来到屋里，悟空追问道：“你把那妖怪的来历，还有他的本事，都给我细细说一遍，我好去抓他。”高太公叹了口气，说：“我们这高老庄，自古至今，一直像被什么妖魔鬼怪缠着不放。我有三个孩子，全是女儿，大女儿名叫香兰，二女儿名叫玉兰，小女儿名叫翠兰。前两个女儿长大后都嫁出去了，只剩下小女儿跟着我住。我寻思着家里没个男孩儿，于是决定找个上门女婿，替我照看家业和门户。三年前，有一个长相不错的男子来我府上提亲，说是从福陵山而来，无亲无故，愿意做上门女婿。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见这小伙子不错，就答应了下来。此人刚来高老庄的时候，耕田不用牛拉，收割稻米不用镰刀，早起晚归十分能干。谁想，日子一长，事情就变了。”

听到这儿，悟空忙问：“怎么变的，快点说说看。”高太公顿了顿，继续说：“他刚来的时候仪表堂堂，但过了一阵子，就变成了一个长嘴大耳朵的怪物，脑袋后面还长出一撮鬓毛，活脱脱就是一头猪。他的胃口也大得惊人，一顿饭要吃三五斗米，烧饼一顿能吃一百多个。这还不算，现在，他整日弄风起雾，飞沙走石，吓得左邻右舍不敢出门。他还将我的小女儿关在后院里，谁也不让见，我都半年没有见到女儿了，也不知道她的死活。”孙悟空说：“太公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收了那妖怪，救出你女儿。”

高太公将孙悟空领到后院，指着一间屋子说：“这就是妖怪的住处，我女儿就关在里面。”悟空说：“这好办，你去拿钥匙来把门打开。”高太公哭笑不得地说：“哪里有什么钥匙。”悟空笑着说：“我哄哄你，你还当真了。”说完，来到门前，拿出金箍棒，朝门上的那把大铜锁一砸，铜锁应声而碎。高太公朝门里瞧了瞧，见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孙悟空说：“你叫你女儿一声，看她在不在里面。”高太公壮了壮胆，喊道：“翠兰！”翠兰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是妖怪赶回来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后来听出是爹的声音，这才有气无力地说：“爹，我在这里。”

孙悟空让高太公将女儿带回府上休息，自己变成三女儿的模样，坐在屋子里等妖怪回来。天黑时分，悟空听到外面狂风大作，没多久，果然有一个妖怪钻进来，转眼已经站在他跟前。悟空仔细一看，这妖怪长得确实难看，脸黑毛密，长嘴巴大耳朵，活脱脱像一头猪。

见着翠兰，猪精一把将她搂住，要跟她亲热。悟空见猪嘴凑过来，先是用手一堵，又用力将猪精推开说：“看你那急样，就知道亲热！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没有开门迎你，你先脱衣休息吧。”猪精倒是听话，竟真的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孙悟空继续说：“父母竟打我骂我，说我嫁了一个这么丑的丈夫，不讲礼节，不见亲戚，整日云里来雾里去，坏了高家的名声。”猪精显然被这话惹得不高兴了，说：“我虽然长得丑，但想要变得俊一些很简单。我当初来你家提亲，是你父亲亲口同意，我才留下来的，他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原本住在福陵山云栈洞，姓猪名刚鬣。他们要是再责骂你，你就将这话告诉他们。”

听完这话，悟空自言自语道：“这妖怪真是笨，几句话就把他老底套出来了。知道了他的来头，看他怎么跑。”悟空接着说：“听我爹说，他要找人来抓你。”猪精笑道：“不用理他，我精通变化，还有一柄九齿钉耙，就算他把九天荡魔祖师找来，也不能拿我怎样。”孙悟空说：“他说要找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来抓你。”听完这话，猪精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说：“那我还是走吧，咱俩做不成夫妻了。”悟空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问道：“你怕他干什么？”猪八戒说：“你不知道，那猴子一身本事，我恐怕斗不过他。与其被他打败，丢了面子，不如现在就走。”说完，就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

悟空见猪精要逃，变回原身，大喝一声：“妖怪哪里逃！”猪精一看，认出是齐天大圣，惊恐万分，变成一阵狂风朝门外飞去。悟空急忙赶上去，骂道：“你这妖精，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说完，随着那风飞了出去。

孙悟空追了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座大山前。那只猪精飞到一个洞口前，变回真身，取出九齿钉耙冲着孙悟空大叫。孙悟空赶到猪精面前，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然认识俺老孙，快快如实告诉我，不然非取你性命不可！”猪精于是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了悟空。悟空随即说：“原来你是天蓬元帅下凡，怪不得认识俺老孙。”猪精说：“你个弼马温，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就把我们害得够戗，今天又跑来欺负我，先让你尝尝我的钉耙！”孙悟空赶忙举起金箍棒招架。两人在山中一通恶斗，从夜里一直打到天亮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猪精体力耗尽，无法再跟悟空缠斗，又变成一股狂风，往洞里一钻，不见了踪影。孙悟空赶到洞口，见洞门紧闭，门旁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云栈洞”三个大字。见天色已亮，想到师父还独自待在高老庄，悟空想：“这妖怪就住在这里，跑不到哪里去，我先回去看看师父，再回来收拾他也不迟。”于是悟空招出筋斗云，飞回了高老庄。

回到高太公府，孙悟空见师父无恙，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歇息了片刻后，又来到云栈洞洞口，用金箍棒将两扇洞门打得粉碎，大骂道：“妖怪，有本事出来和俺老孙打一架！”

猪精正在洞里睡觉，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慌忙拿起钉耙来到洞外，骂道：“好你个弼马温，敢把我洞门砸了，吃俺一耙！”悟空笑道：“你这耙子是种菜用的吧？”猪精说：“你仔细瞧瞧，这可是一件宝贝。”接着将钉耙狠狠地吹嘘了一番。悟空笑着说：“既然你的耙子这么厉害，就让俺老孙领教一下，我站在这儿不动，你打我一下。”猪精照着悟空的头打了一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巨响，顿时火光四溅，但悟空的脑袋却完好无损。悟空笑着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俺老孙吃仙丹，饮御酒，早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众天神在斗牛宫前一阵刀砍斧剁都伤不了我，更别说你这破耙子了。”猪精说：“你现在本该住在花果山水帘洞，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俺老丈人把你请来的？”

悟空说：“俺老孙改邪归正，保护一名叫三藏法师的东土大唐高僧西天取经，路过这里，恰好碰上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妖怪。”听完这话，猪精恍然大悟，说：“我受菩萨之命在此修行，就是为了等三藏法师出现，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取经的事儿。”说完就要跟着孙悟空去高老庄认师父。孙悟空不相信猪精，怕他惹出是非，于是变出一根麻绳捆住他，随后一同飞往高老庄。

见到唐僧，猪精将菩萨的旨意说了一遍，唐僧大喜，让悟空放了他，说：“既然你有心向善，愿意做我徒弟，那我就赐你一个法名悟能，别号八戒。”猪精高兴地点头答应。

听说猪精要随唐僧西天取经，高太公一家喜出望外，设宴款待唐僧师徒。吃完饭，八戒挑着行李，唐僧骑上白马，悟空担着金箍棒，在前面探路。师徒三人马不停蹄，向西而去。

第十八回 黄风岭唐僧受难

唐僧师徒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地一直赶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夏季。这天傍晚，师徒三人来到一处村落前。唐僧提议在此处找户人家休息，猪八戒爽快地说：“师父说得是，俺老猪正好饿得厉害，找户人家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赶路啊。”

师徒三人来到一户人家，唐僧推门而入，见一个老者躺在一张竹床上，闭目养神，口念佛语。唐僧叫声“打扰”，老者这才如梦初醒，坐起身来问唐僧的来历。得知唐僧要赶往西天取经，老者摇摇头说：“西天是去不成了，你们还是往东边赶吧。”

听了这话，孙悟空不禁问道：“你这老头，竟说些扫兴的话，西天有什么去不成的？”老者回答说：“不是无法取经，只是这路艰险难行啊！从这里向西三十里左右，有一座黄风岭，方圆八百里，里面住着数不清的妖怪。我看就你们几个人，纵有再多的本领和手段，也翻不过那座山岭。”悟空听完，笑着说：“有我老孙在，任凭妖怪再多，也没人敢惹我。”

唐僧师徒在老者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便向西边赶去。走了半天，果然看到前面有一座险峻的高山，孙悟空跳到空中一瞧，突然看到山脚下刮起一阵大风。悟空嗅了嗅，暗中嘀咕道：“这风不是什么好风，味道怪怪的，其中必有蹊跷。”正在此时，山坡上突然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朝唐僧扑去，吓得唐僧跌落马下，脸色苍白。

八戒将肩上的行李丢到一边，挥起九齿钉耙朝老虎劈了过去。不想那老虎跳到半空，忽然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站在离八戒不远的地方说：“慢着！我是黄风大王手下的前路先锋，奉命在山里巡逻，准备抓几个凡人回去下酒。你们是哪儿来的和尚，敢拿兵器打我？”八戒见这妖怪如此嚣张，挥起钉耙打了过去。妖精一路躲闪，从乱石堆里取出两把刀，和八戒打了起来。

孙悟空将唐僧从路边扶起来，说：“师父不要害怕，让俺老孙去帮着八戒收了那妖怪。”说完，腾起云朵，追那妖精去了。唐僧惊魂未定，口中默念《多心经》压惊。

悟空和八戒边追边打，虎精招架不住，变成一只老虎往远处逃去。两人一路狂追。结果，这虎精施了一个障眼法，趁两人不注意，将虎皮披在一块石头上，轻吹一口气，那石头已经变成一只老虎的模样，几可乱真。随后，虎精化成一阵风，回到山口，抓住唐僧，往山中飞去。

虎精将唐僧抓到一个山洞里，对洞主说：“大王，我刚刚抓来一个和尚，号称三藏法师，正好给您换换胃口。”洞主惊讶地说：“这和尚难道就是前往西天取经的大唐高僧？我听说他有个名叫孙悟空的徒弟，神通广大。我们还是暂且留这唐僧几天性命，如果他的徒弟不找上门来，再慢慢享用不迟。”

于是，小妖们七手八脚地将唐僧绑起来，往洞深处押去。唐僧哪里来过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不停地喊着悟空和八戒的名字，惊慌万分。

悟空和八戒追了虎精半天，赶到石头跟前才发现是一只假老虎。悟空大喊：“不好，中计了，师父一定被那妖怪抓走了！”两人慌忙赶回山口，果然不见了师父踪影。八戒急得一脸哭相，悟空却说：“别在这儿自伤锐气，那妖怪能把师父抓走，区区八百里山岭，老孙定要将师父找出来！”

两人飞身入山，不久便来到一个山洞前。孙悟空定睛一看，见洞门上写着六个大字：黄风岭黄风洞。孙悟空手拿金箍棒，高声喊道：“妖怪，趁早把我师父交出来，否则就掀了你的老窝！”

洞主听说唐僧的徒弟赶来，十分慌张，说：“叫你们巡山，捉一些野鹿、山羊回来吃就可以了，你们非要把唐僧抓回来，这下好，他那徒弟找来算账了，怎么办？”这时，前路先锋站出来说：“大王放心，我带上五十个小妖，保准将那孙行者抓来，和唐僧一起下锅。”

前路先锋领着五十名精壮的小妖精来到洞口，大声喊道：“你这个猴脸和尚，在外面大喊大叫什么？”悟空骂道：“你这个妖畜，趁早把我师父交出来，否则性命难保！”先锋说：“你师父马上就要成为大王的下酒菜了，你要识抬举，就乖乖地滚到一边去！”孙悟空怒火中烧，攥着金箍棒就杀了过来，虎精慌忙拿刀迎战。

两人打了几个回合，虎精招架不住，转身就逃。不想八戒早已在后面堵着，一耙子打在虎精脑袋上，虎精当场毙命，变成一只死虎。孙悟空拖着死老虎，来到黄风洞洞口，继续叫喊。

那五十个丢兵弃甲的小妖赶到洞里，报告洞主说：“大王，那孙行者把虎先锋给杀了，现在正在洞外叫战呢！”黄风怪生气地说：“我还没吃他师父，他倒先把我的前路先锋杀了。把我的披挂找来，我要出去会一会那猴子，看他有什么本事！”黄风怪穿了盔甲，手拿一根三股钢叉，率领一帮小妖赶出黄风洞，厉声喊道：“谁是孙行者？”孙悟空笑着说：“孙行者在此，快点把我师父交出来！”黄风怪一看悟空丑陋瘦弱的模样，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个好汉，原来竟是一个皮包骨头。”孙悟空说：“只怕你受不了我的金箍棒！”说完，就朝黄风精打去，黄风精不甘示弱，拿起钢叉刺向悟空的胸口。

两人在洞前打了三十回合，难分胜负。孙悟空揪下一撮毫毛，轻轻一吹，转眼之间，已经变出百十个孙悟空来。黄风怪见孙悟空使法术，随即呼了三口气，将嘴一张，吹了一口气，山上顿时飞沙走石，乌云蔽日，把一群孙悟空吹得团团转。悟空见状，收了法术，举起金箍棒打向黄风怪，不想那黄风怪又喷出一口黄风，刮得悟空眼睛生疼，睁都睁不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悟空翻了一个筋头，回去找八戒。见大师兄赶回来，八戒急忙上去询问情况，悟空说：“这妖怪果然有点本事，拿个钢叉，勉强能和我斗个平手，只是他的风太厉害，我很难赢他。”八戒说：“那我们可怎么救师父？”悟空说：“师父肯定能救出来，但现在要紧的是找个地方治一治我的眼睛。我被那妖怪当面喷了一口黄风，现在眼睛疼得厉害，看不清东西。”

两人牵上白马，担着行李，顺着山路走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山坡上有一户人家。悟空也顾不上太多，过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老者。老者问：“你们是什么人？”悟空回答说：“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前往西天取经路过这里。见天色已晚，特来借宿，希望您行个方便。”老者说：“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进了老者家里，孙悟空问道：“敢问这附近可有卖眼药的？今天我被一个妖怪用风吹伤了眼睛，酸痛不已。”老者说：“这附近没有卖药的，不过老汉曾遇见一个奇人，他送了我一瓶三花九子膏，能治风眼，我可以拿出来给你试试。”孙悟空连连点头。于是老者取来一个玛瑙小罐，用玉簪从里面沾了些药抹在悟空眼皮上，说：“你别睁眼，只管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好了。”

悟空照着老者说的睡了一宿，次日清晨一睁眼，眼疾果然好了。但向四周一望，哪里有什么房屋，他和八戒分明在草地上睡了一宿。两人收拾好行李，在树上捡到一张纸条，读完才知道，原来昨晚受到了六丁六甲和五方揭谛的帮助。

悟空让八戒守在林子里照看行李和白龙马，自己又往黄风洞飞去。这一次，孙悟空既没有喊叫也没有砸门，而是摇身变成一只花脚蚊子，从洞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孙悟空在洞里飞了一阵子找不见师父，突然发现洞里有一扇门紧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一些声响。悟空想了想，钻身进去，发现师父果然被绑在里面。悟空见唐僧正在那里啜泣，于是说：“师父不要急，我是悟空，现在在你头顶。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收了那妖怪，救你出去。”说完，找那黄风怪去了。

来到洞中央，悟空见黄风怪正在和小怪们说话。一个小怪说：“大王，那孙悟空被你吹死了最好，要是没吹死，他搬些救兵过来，我们如何招架？”黄风怪笑笑说：“怕什么，就我这神风，除了灵吉菩萨，没人能降得住！”

悟空想了想，既然黄风怪害怕灵吉菩萨，那我将他找来便是。想到这里，便朝洞外飞去。见到八戒，悟空将此事告诉了他，八戒急忙说：“谁知道那灵吉菩萨住哪儿啊。”正说着，路旁突然出现一个老公公，对悟空说：“从这里往南走两千里，有座小须弥山，灵吉菩萨就住在那里。”说完，老者化成一阵青烟消失了，半空飘来一张纸条。悟空一看，才知道这老者是太白金星变的，于是低头拜谢。

悟空按照太白金星的指示向南赶路，发现一座高山，烟雾缭绕，果然是一处仙境。见到灵吉菩萨，悟空将师父的遭遇说了一遍，菩萨说：“我受如来的旨意，在此镇压黄风怪，没想到这怪私底下为非作歹，抓了你师父，算是我的过失。如来曾赐给我一根飞龙宝杖，我就用它帮你降服这黄风怪吧。”

灵吉菩萨跟着悟空赶到黄风洞口，悟空将黄风怪引出洞来，又是一阵恶斗。打了一会儿，黄风怪大嘴一张，又要使出他的黄风绝技。这时，悬在半空的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往下一丢，口里默念几句咒语，龙杖转眼化成一条八爪金龙，抓住黄风怪用力一扔，黄风怪被摔翻在地，变成了一只黄毛貂鼠。

悟空正要挥棒去打，灵吉菩萨说：“大圣别打，这本是灵山脚下的一只老鼠，因偷食了琉璃盏里的灯油得了神通，变成妖怪来这里作乱。我这就捉他去见如来。”悟空这才住手。

送走灵吉菩萨，悟空和八戒冲进黄风洞，将洞里的狐狸、野兔等全都赶出去，然后把师父救了出来。唐僧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向悟空询问如何打败妖怪，悟空把灵吉菩萨帮忙降妖的经过说了一遍，唐僧连连感谢菩萨救命之恩。

之后，师徒三人在洞里找了一些素食，吃完后收拾好行李，沿着山路继续往西赶去。

第十九回 流沙河冒出个沙和尚

唐僧师徒三人一路西行，经过八百里黄风岭，来到了一处平原。忽见前方波涛汹涌，水波万顷。唐僧在马上看了看说：“徒弟，前面那条河又宽又凶，也见不到有渡船，我们怎么过河？”

悟空跳到半空，手搭凉棚一瞧，说：“师父，这河对俺老孙来说不算什么，扭扭身子就可以飞过去，对你却是寸步难行。我看这河得有八百里宽。”听完这话，八戒在一旁笑着说：“猴哥真会开玩笑，你一眼还能看八百里远？”悟空说：“老孙这双火眼金睛，平日能瞧一千里远，八百里当然不在话下。”唐僧愁眉苦脸地来到河边，见一块石碑上写着“流沙河”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说这条河宽八百里，鹅毛漂不起来，芦花沾水就沉。唐僧更没了办法，慌忙叫两个徒弟过来看。

悟空和八戒正要过去，不想河里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水浪声，转眼之间，钻出一个红发蓝脸的妖怪。妖怪一个旋风奔上河岸，伸手就要抓唐僧。悟空见状，慌忙将师父抱起来飞往高处。八戒一把丢下行李，抄起九齿钉耙就往妖怪身上打去。妖怪取出一根宝杖，和八戒斗了起来。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负。

悟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唐僧安置好，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成碗口来粗，打了一个呼哨，一跃跳回流沙河边。妖怪见孙悟空跑来帮忙，慌忙收了武器，跳进河里，不见了踪影。八戒见妖怪逃走，没好气地说：“你看，谁让你来的，我再跟他斗个四五个回合，保准把他抓住。现在你一来，把那妖怪吓跑了，这事儿该不该怪你？”悟空笑着说：“八戒不要生气，自从收了黄风怪，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耍棍子了，看你一个人和那妖怪打架，手痒得厉害。谁知那妖怪这么不经打，竟然跑了。”说完，两人就赶回去找师父了。

见徒弟回来，唐僧忙问：“那妖怪降住了没有？”悟空说：“他打不过我们，逃到水里不敢出来了。”唐僧说：“这妖怪住在这里，想必熟悉这水的深浅。”悟空说：“正是，我们一会儿捉住他，不要急着要他性命，先让他想办法送师父过河才是。”八戒附和说：“猴哥说得有理，那你现在就去河里把那妖怪抓来吧，我在这里照看师父。”

悟空笑着说：“俺老孙虽然一身本事，但水里的功夫却欠了一些，还是你下去会会那妖怪吧。”八戒说：“老猪当年统领八万天河水兵，水性倒是不错，但是就怕这流沙河里七窝八代的，人多势众，我要是打不过，还不就给抓起来了？”悟空说：“你不要在水里和他缠斗，只要将他从水里引出来，到时候我来帮你。”八戒说：“那好。”说完，脱了鞋子和青袍，舞着钉耙钻进了水里。

妖怪刚刚回到水底歇息下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叫，于是带上武器出去瞧，发现又是那猪头。八戒训道：“你是哪路妖精，藏在这河里挡住我们去路？”妖怪说：“我既不是妖也不是魔，有名有姓！”于是，这妖怪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还威胁八戒说要是再敢作乱，就把八戒剁成肉酱。八戒大怒，举起耙子就打，两人又是一通恶战。八戒这次倒是机灵，佯装招架不住，转身就往水面逃去。妖怪跟着冲出了水面。

孙悟空在岸边等了半天，突然看到浪花四溅，转眼间妖怪已经钻出水来。悟空挥起金箍棒就朝那妖怪砸去。妖怪见势不妙，又跳回水里不见了。八戒一看，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猴子，等我把他引上岸再打不行吗？”悟空不耐烦地说：“你这呆子，别乱嚷嚷了，跟我回去见师父。”

悟空和八戒见到师父，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唐僧虽然心急，但也没什么办法。悟空说：“师父别急，现在天色已晚，你和八戒在这里等着，我去化些斋饭回来。”说完，招出筋斗云，朝远处飞去。不多久，悟空就带着一钵饭回来了。唐僧见悟空这么快就赶回来，说：“既然这附近有人家，我们就去向他们打听打听，问问有什么过河的方法。”悟空笑着说：“师父恐怕忘了，俺老孙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路，我化斋的人家离这儿有五六千里路呢，他哪里见过这条河，更不会知道过河的方法。”八戒凑上来说：“猴哥，既然你能飞这么远，那你直接背上师父，飞过这条河去不就完了。”悟空说：“呆子，师父是个凡体肉身，重似泰山，我这筋斗云怎么扛得动。再说，如来要师父跋山涉水取真经，就是为了让他经历磨难，我背着他去西天倒是方便，但如来肯给师父真经吗？”八戒无言以对。

师徒三人歇了一夜，次日清早，唐僧问悟空说：“今天怎么办？”悟空说：“还得让八戒下水去引那妖怪。”见八戒犹豫，悟空说：“师弟，这次我一定不急着打那妖怪了。你把他引上岸来，我在岸边堵着不让他回去，一定把他抓住。”

于是，八戒又一次跳到水里，找妖怪去了。妖怪听到外面的喊声，料定又是那猪头，于是拿上宝杖出去迎战。八戒仔细看了看他的武器，笑着说：“你这是个什么破东西。”妖怪说：“别乱讲，我这杖可是一件宝贝，我看你那个生锈的耙子才难看，也就用来锄田耕地吧。”八戒笑着说：“你这个欠打的妖怪，别管我这耙子是不是锄地的，往你身上一挥，保你浑身窟窿，膏药都贴不过来，即使不死，也让你一辈子留病根！”一听这话，妖怪拿起宝杖就打，两人又是一番苦斗。

打了三十来个回合，八戒故技重施，再次佯装逃跑。这一次，妖怪没有上当，脚踏白浪立在水面上，不再去追八戒。八戒见状，喊道：“你倒是给我上岸来啊，咱俩脚踏实地地打一仗。”妖怪骂道：“别想哄我，我要跑到岸上，那猴子肯定又来帮你。”

两人正吵着，悟空在半空看不下去，挥起金箍棒，来了一个恶鹰扑食。那妖怪正和八戒理论，忽然听到头顶一阵风声，抬头一看，竟是那猴子，吓得立即钻回了水里。悟空见状，无奈地对八戒说：“这妖怪太狡猾了，就是不肯上岸，我们可怎么捉他？”八戒连连摇头。

唐僧见两个徒弟又没抓着妖怪，叹道：“河这么宽，里面还有妖怪作乱，我们可怎么渡河？”悟空说：“师父，这妖怪潜在水里不肯出来，我们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我还是去南海一趟吧。”说完，纵起筋斗云，朝南海飞去。

行了有半个时辰，悟空来到普陀仙境。菩萨正和几个龙女在宝莲池边看花，听说悟空求见，忙叫人把他请进来。菩萨问道：“你不保护唐僧西天取经，来这里干什么？”悟空回答说：“我哪里有时间闲逛。我们师徒三人一路西行，好不容易收了黑风怪，却又在流沙河里碰上一个河妖。那妖怪武艺高强，拦着不让我们过河，老孙这才想到菩萨，希望您帮我师父过河。”菩萨回答说：“那流沙河里的妖怪，本来是天宫的卷帘大将，受我劝化，在河里等待你们师徒。你只要告诉他你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取经人，他就会归顺你们了。”

菩萨将惠岸行者叫过来，交给他一个红色的葫芦，说：“你带上这个葫芦，跟孙悟空去流沙河一趟。到了河边，你只要喊一声‘悟净’，那卷帘大将就会出来。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由九个骷髅编成的珠子，你把它要过来浮在水上，将红葫芦放在那串骷髅中央，就会变出一艘船来。到时候，唐僧就可以乘船过河了。”听完菩萨的嘱咐，惠岸行者拿上红葫芦，跟着孙悟空往流沙河赶去。

来到流沙河，木吒捧着葫芦，悬在半空，冲着水面喊道：“悟净，取经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出来拜师父！”卷帘大将正在水里歇息，听见有人喊他的法名，料到是菩萨派来的人，于是慌忙浮出水面，见是木吒，施礼道：“尊者驾到，末将失礼了。”木吒说：“这岸上的唐僧就是你要等的师父。你把脖子上挂的骷髅交给我，我变一条船出来，好让你师父渡河。”

悟净看了看岸边的八戒说：“这个猪头和我打了两天，只字不提取经的事儿。”又看看悟空，说：“他也是，就知道拿他那棒子打俺，厉害得很，我可不敢跟着他们。”木吒说：“不要乱讲，这两人是猪八戒和孙行者，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师兄了。我现在就领你去见唐僧。”

见到唐僧，悟净双膝跪地，说：“师父，徒弟有眼无珠，差点误伤了您，希望您能原谅。”唐僧说：“你肯诚心皈依佛门吗？”悟净急忙说：“当然，徒弟受菩萨的教化，以河为姓，名叫沙悟净，一心向佛。”唐僧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你为徒吧。”说完，让悟空取来剃刀，为悟净剃度。木吒看着悟净拜过师父，说：“既然已经收了徒弟，那我们就赶紧过河吧。”

沙僧赶忙将骷髅串取下来，交给木吒。木吒按照菩萨说的，将骷髅串和葫芦放入水中，果然变出一艘船来。木吒将唐僧请到船上，让八戒坐在左边，悟净坐在右边，自己飞在前面带路，悟空则牵着白马跟在后面。一行人安然无恙地过了流沙河。过河之后，木吒也不停留，辞别唐僧师徒四人，乘云南去。送走木吒，师徒四人不做休息，朝西边赶去。

第二十回 猪八戒娶媳妇

唐僧四人过了流沙河，一路西行，从郁郁葱葱的夏季一直走到漫山红叶的深秋。一天傍晚，唐僧坐在马上说：“现在天马上要黑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悟空说：“师父怎么这么说呢，出家人风餐露宿，四海为家，随处找个地方休息就好，哪里用专门找地方住呢？”听完这话，猪八戒不高兴了，说：“猴哥你也真是，我们这一路翻山越岭的，像我还挑着担子，能不累吗？我们找一户人家，一来可以吃点好的，二来可以舒服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赶路，岂不更好？”两人正吵着，唐僧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松林掩映处有几间房舍，于是说：“徒弟们，前面有一座庄院，我们就去那里借宿一晚吧。”悟空闻声赶到师父身前，往师父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发现有一户人家。悟空开了火眼金睛一瞧，只见那座庄院吉云笼罩，雾气腾腾，料到是神仙变出来的，但又不敢泄露了秘密，于是说：“好，我们就去那里吧。”八戒兴奋地挑起行李，往庄院赶去。

四人来到一座门楼脚下，见门上雕梁画栋。八戒说：“看来是一户富裕人家。”说完，就要牵着白龙马进门。唐僧见状，急忙制止说：“八戒不要鲁莽，我们是出家人，不能乱进他人的府第，免得招人嫌疑。听到外面声响，这家主人自然会出来查看，到时候我们再施礼求宿也不迟。”正说着，果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赶出来问：“门外是些什么人，来我一个寡妇家里干什么？”孙悟空回答说：“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奉如来的旨意西天取经，天要黑了，想在这里住上一晚。”说完，把师父和二师兄、沙师弟都叫到跟前来。那妇人看了看他们，客气地请他们进门。八戒跟在后面，偷偷地瞅了妇人几眼，觉得这妇人虽然已不算年轻，但脸色倒也红润，穿着也十分得体，显得雍容华贵。

妇人把唐僧师徒领到厅房里，随即命人给他们沏茶。一会儿，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女童，托着一盏白玉壶来到唐僧面前。只见女童纤指长发，面容姣好，馋得八戒不停地偷瞧。唐僧问：“老人家，敢问你姓什么，这又是什么地方？”夫人回答说：“这里是西牛贺洲。我娘家姓贾，丈夫姓莫。夫妻俩生了三个孩子，全是女孩。只是，丈夫前年不幸去世，现在就剩下我们母女四个人，空守着万贯家财，千亩土地。四人虽过着富贵生活，但也没什么乐趣，正想着要找几个男人成亲，正巧你们一行四人前来，不如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怎样？”听了这话，唐僧权当什么也没听到，沉默不语。

妇人见唐僧没有反应，继续说：“我这里有三百顷水田、三百顷旱田，果林山林也有三百顷，牛马猪羊数不清，绫罗随便穿，金银满屋子，仓里的稻米八九年都吃不完。你们若肯留下来，必定会锦衣玉食，活得自在，何苦一路奔波，受苦受累地去西天取经呢？”唐僧依旧不肯说话，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妇人又说：“我今年四十有五，三个女儿倒还年轻。大女儿名叫真真，今年二十岁了；二女儿叫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女儿叫怜怜，今年刚满十六岁。我虽然长得不算漂亮，这几个女儿却都有几分姿色，读书识字都不成问题，针线活儿样样精通。几位长老如果肯留下来，成亲的事儿交给我好了。”唐僧依旧稳如磐石，一句话也不说。但八戒却按捺不住了，走到师父跟前说：“师父，人家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话呀。”唐僧这才睁开眼睛，训斥说：“你这个孽徒，我们是出家人，怎么能够贪恋美色和金钱？”

妇人开口说：“可怜啊，出家人有什么好，整日奔波，没个安身的地方。像我荣华富贵，吃穿不愁，才叫快活。”唐僧说：“出家人虽然清苦，却心清志洁，总比待在家里空耗时光，老到只剩下一身臭皮囊强。”听了这话，妇人生气地说：“你这个和尚怎么这么无理，我好心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们，你反倒恶语伤人，你们不想娶，我们还不想嫁呢！”唐僧知道话说重了，慌忙赔礼道歉，那妇人却已经拂袖而去。八戒抱怨说：“师父你真是，把话说绝了。现在我们真算是吃了闭门羹，饿一晚上肚子吧。”

沙僧开口说：“二师兄，我看你不如就留在这儿当女婿吧。”八戒忙说：“你可别栽我，这事儿可要好好考虑。”悟空见状，说道：“考虑什么，你要愿意，就留在这里吧，这样一来可以摆脱取经之苦，二来可以娶个漂亮媳妇，享尽荣华，不是两全其美吗？”八戒一时无言以对，于是搪塞说：“你们先歇息吧，我出去遛遛马。”便去外面牵马了。悟空说：“师父，我出去瞧瞧，看他去哪里放马。”说完，摇身变成一只蜻蜓，随八戒而去。

八戒牵着马，也无心让马吃草，一路朝着院子后边走去。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那妇人正带着三个女儿在后院赏花。见八戒过来，妇人让女儿们进屋，上前说道：“长老要到哪里去？”八戒回答说：“出来遛遛马。”妇人随即说：“你那师父真是，留在我府上做女婿多好，非要去西天取经，自讨苦吃。”八戒说：“他是奉了大唐皇帝的旨意，不敢违命，你别责怪他了。刚才我们几个人待在屋子里，他们非要让我留下来做女婿，只是俺老猪长得这么丑，不知你们瞧得上吗？”妇人笑着说：“只要女儿们愿意嫁你，我不会嫌弃的，等我问问女儿吧。”说完就进屋去了。

八戒也没心情遛马了，转头牵着白龙马往回赶。悟空飞回师父那里，将刚才的事情对唐僧说了一遍。唐僧半信半疑，沉默不语。不一会儿，八戒果然赶了回来，唐僧问：“放马回来了？”八戒说：“院子里没什么能吃的草，没处放马。”悟空闻言说：“没处喂马，却有地方牵马说媒是吧？”八戒知道事情败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进来的正是妇人和她的三个女儿。妇人让几个女儿拜过唐僧师徒，之后，三个女儿挨个站在屋里，轻声笑语。猪八戒见她们个个长得妖娆动人，貌如西子，被迷得神魂颠倒，一个劲儿地盯着三个女孩儿看。过了好大一会儿，八戒才缓过神来，对妇人说：“娘啊，你先让几个仙子歇着吧。”于是，老妇让女儿们先退下去。

妇人问：“听说你们已经选好人娶我女儿了？”沙僧指着八戒说：“我们商量好了，就让这姓猪的给你当女婿吧。”八戒慌忙说：“别乱说话，让我再想想。”悟空接话道：“想什么想，今天正好是个吉日。你管那妇人叫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留在这儿做女婿吧，就这么定了。”八戒说：“这哪里好，别胡闹。”悟空哪管八戒的话，拉着他来到妇人面前说：“亲家母，你这女婿就这么定了，赶紧给他筹办婚事吧。”于是，妇人找来一位童子说：“快快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我这姑爷住。”

妇人给唐僧、悟空、沙僧安排了斋饭，让童仆伺候他们休息，然后领着八戒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内堂，说：“女婿，你师兄说今天是个吉日，那我们就选在今天拜堂吧，不过准备仓促，也不讲什么规矩和仪式了。”八戒说：“娘说得是，你就坐在这屋子中央，到时候把女儿叫过来，我给你磕几个头，权当拜堂吧。”妇人点头称是。

八戒想了想，又说：“娘，你有三个闺女，到底要把哪个许配给我呢。”妇人说：“我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把大女儿嫁给你，怕二女儿和小女儿不愿意；把二女儿嫁给你，又怕大女儿和三女儿责怪，反正是为难。”八戒说：“那不如把三个女儿全都嫁给我吧。”妇人生气地说：“岂有此理，你竟然想一个人占我三个女儿？”八戒不敢作声。

妇人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块手帕，我把他蒙在你头上，然后把我女儿叫到你跟前，你来个撞天婚，撞到哪个女儿，我就把哪个女儿嫁给你。”八戒一口答应下来。

妇人将八戒的眼睛蒙上，然后叫出三个女儿，让她们站在屋子里。八戒听到姑娘的嬉笑声，又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气，兴奋地朝前面乱摸。几个女子见八戒朝她们冲过来，慌忙躲闪。结果，八戒东摸西摸，一会儿撞柱子，一会儿碰椅子，却抓不到一个人，碰得鼻青脸肿。八戒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地上，摘下手帕说：“娘啊，你的三个女儿跟我玩捉迷藏，我逮不着她们！”

妇人笑着说：“不是我女儿耍滑，是她们互相谦让才躲你的。我这三个女儿心灵手巧，前几天刚刚织了一件珍珠汗衫，你要把它穿上，我就让你挑一个女儿做媳妇儿。”听完这话，八戒高兴地说：“好好好，快把汗衫拿出来让我穿。”妇人转进屋里，取了一件汗衫。八戒想也没想，将身上的袍子脱了，麻利地将汗衫套在身上。不想，还没等他系扣子，汗衫已经变成一股绳子，紧紧地将他拴了起来，八戒被勒得失去平衡，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动弹不了。八戒正要求救，抬头一看，早没了妇人的踪影。

唐僧三人睡了一宿，天亮睁眼一瞧，发现自己哪里是睡在庄院里，分明睡在一片松林里。三藏正疑惑不解，突然看到一棵柏树上贴着一张纸条。唐僧让沙僧取过来，读完才知道，昨晚的那四人，竟是梨山老母、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

就在这时，松林深处突然传了一阵叫喊声：“师父，勒死我了，快来救我！”唐僧问道：“悟空，那喊叫的是不是八戒？”悟空笑笑说：“这还用问，一定是那呆子。”唐僧随即说：“八戒虽然愚笨贪色，倒也憨厚老实，经过这次教训，估计他再也不敢沾花惹草了。”

唐僧三人赶到一棵松树下面，八戒被绑在半空中，不停地喊叫。沙僧慌忙放下行李，将二师兄救了下来。八戒瘫坐在地上，羞愧难当。沙僧打趣说：“二师兄真是厉害，竟然要跟几位菩萨成亲。”八戒慌忙说：“别再提这事儿了，我今后再也不胡作非为了，一定好好地保护师父，去西天取经。”唐僧说：“这样最好，既然有心取经，那就别耽误工夫了，收拾行李上路吧。”于是，师徒四人收拾妥当，向西而去。

第二十一回 五庄观偷吃人参果

唐僧师徒赶了几天路，被一座高山挡住去路。唐僧勒马说：“徒弟们，前面有一座山，大家瞧仔细了，别又是什么鬼怪之地。”悟空跳到半空看了看，说：“师父不要担心，我看这地方好山好水，应该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吧。”

唐僧师徒不知道，挡在四人面前的高山叫万寿山，山中有一座五庄观，观主名叫镇元子。观中长着一棵灵树，能结一种灵果，名叫草还丹，又名人参果，长得一副小孩儿模样，五官俱全。灵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过三千年，树上的人参果才成熟。如今这树刚好攒足了一万年，树上长出三十个人参果。人参果数量虽然少，却是万中无一的仙果，凡人只要闻上一闻，就可以活三百六十岁，要是能有幸吃上一个，就能活四万八千岁。

这一天，镇元子正好被邀请去天上讲道。临行前，他把两个看家小童叫过来叮嘱道：“我要去天上的弥罗宫讲道，你俩留在观里看门。过一阵子，会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你们不要怠慢了他，可以将人参果打下两个来，送给他吃。”

这两个小童，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清风已经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也已经一千二百岁了。听完师父的话，两人问：“师父，那个故人是谁？”镇元子说：“那人是从东土大唐赶来的和尚，法号三藏。五百年前，我和他在兰盆会上认识，他曾亲手给我递茶，非常敬重我，算是我的一个好友。”两个仙童点头称是。

镇元子又说：“这棵树果子有数，你们只给唐僧两个吃，不要浪费。”清风回答说：“谨记师父叮嘱，开园的时候，您曾给众人分吃了两个人参果，树上还剩二十八个果子，不敢浪费。”听完这话，镇元子才放心地离开。

唐僧四人沿着山路前行，不久便赶到了道观前。唐僧翻身下马，看到左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十个大字：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清风和明月闻声赶忙出来，拱手说：“圣僧大驾光临，小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说完，就带着唐僧师徒往观里走。

两个童子安排唐僧他们在殿里坐下休息，问道：“敢问圣僧，是否就是去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唐僧说：“正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名？”童子回答说：“我师父出门前曾嘱咐我，说您要光临此地，叫我们不要失了礼节。”唐僧慌忙说：“哪里哪里。”

清风和明月确定是唐僧，于是按照师父的嘱托，取了金击子和丹盘，打下两枚人参果，送去给他吃。唐僧见人参果有身子有脸，吓了一跳，说：“阿弥陀佛，这地方不曾闹过饥荒，怎么能吃小孩儿？”听完这话，清风笑着说：“圣僧有所不知，这不是小孩儿，而是人参果，是我们观里生长的一种仙果，你只管吃了就行。”唐僧坚持不肯吃。

两人只好带着人参果回到自己的屋子。这人参果好是好，但一旦放久了就会变硬，咬都咬不动。清风和明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把两个果子吃了。不想，全让八戒看在了眼里，他见两个童子吃人参果，馋得口水直流，又觉得自己爬不上那棵人参树，于是对悟空说：“猴哥，这五庄观里有一种人参果，是难得的仙果。刚才那两个童子摘了两个献给师父吃，师父嫌那果子吓人就没吃，结果却被两个童子吃了。那果子一定很好吃，你去院子里摘几个回来，我们几个尝尝鲜吧。”

悟空说：“这还不简单，我去去就来。”八戒说：“猴哥别急，那果子好像要用金击子才能打下来。”悟空偷了金击子，径直穿过菜园，推开后院的门一看，果然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上零星地挂着长得像小孩儿一样的果子。悟空用金击子敲了一个下来，没想到人参果一接触地面就消失不见了。悟空以为是土地把果子偷去了，于是默念一声咒语，土地随即钻了出来。

悟空训斥说：“你这土地小神，竟敢抢我的人参果？”土地说：“大圣怕是错怪我了。这人生果遇金即落，遇木遂枯，遇水就化，遇火便焦，遇土而入。刚才你那果子掉到地上，直接钻进土里去了。这块地已经有四万七千年了，比生铁还硬。”孙悟空不信，挥起金箍棒朝地面砸去，砸得地面金花四溅，却连一个坑也没砸出来。

有了这个教训，悟空将人参果打下来后，把它们兜在衣袖里。打了三个人参果，悟空满意地飞了回去。悟空分给八戒和沙僧各一个果子，八戒抓起人参果，囫囵吞进肚子里，看着悟空和沙僧细嚼慢咽的样子，说：“猴哥，刚才吃得太急，没尝出果子的味道，你再给俺打几个来吧。”悟空说：“你这呆子，这人参果一万年只结了三十个果，照你这个吃法还了得？”

八戒一时答不上来，自个儿在一旁不停地嘀咕。这时，清风和明月恰好来给唐僧添茶，听到八戒的话，自感不妙，慌忙到后院查看。他们反复数了几遍，发现人参果少了四个。

清风和明月立即找到唐僧，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唐僧一通，言语污秽，不堪入耳。唐僧说：“两位仙童怎么这样说话，不要胡说八道，不讲道理。”清风说：“你偷吃了我们的人参果，还不让我们骂几句？”唐僧说：“阿弥陀佛，那人参果我看着就怕，怎么会偷吃呢？”清风不依不饶，说：“那就是你的徒弟偷吃的。”

唐僧把三个徒弟都叫过来，问道：“你们有没有吃五庄观里的人参果？如果吃了，就给他们赔个不是，不要抵赖。”悟空说：“师父，不关我事。八戒听说这两个仙童吃人参果，就让我去后院摘几个尝尝。我摘了三个，和师弟们分着吃了。”明月说：“明明偷了四个，还骗我们说偷了三个。没良心的恶贼，长得这么难看，没想到心也是黑的。”

听完这话，悟空怒火中烧，使了个金蝉脱壳，暗语道：“看我不把那人参树打个稀巴烂！”说完就飞到后院，手持金箍棒，将人参树连根掘起。一树的果子落在地上，转眼就不见了。

清风和明月骂了半天，这才消了心中怒气，转身回房。走到半路，两人心想：“这和尚或许没有骗我们，可能是人参树枝繁叶茂，挡住了果子，还是再去数数吧。”两人赶到后院一看，大吃一惊，人参果树已经被连根拔起，倒在院子里。明月寻思了一会儿，说：“我们佯装去给他们赔礼，然后趁机将他们锁在屋子里。到时候师父赶回来，也算有个交代。”清风慌忙说：“有道理，抓紧去吧。”

于是，两人准备了一些斋饭，给唐僧师徒道歉，谎称自己数错了数目。唐僧倒也不计较，正要拿起碗筷吃饭，两个仙童已经跑出去，将门锁了起来。八戒说：“这下好，谁也别想跑了，猴哥倒是方便，变个小飞虫就逃出去了，我们几个人可怎么办？”悟空说：“呆子别乱讲，瞧我的本事。”说完，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默念几句咒语，使了一个解锁术，朝门上一指，门锁应声碎落。

悟空飞到仙童的住处，变出两只瞌睡虫往两人脸上一吹，清风和明月立即睡得比石头还沉，鼾声此起彼伏。随后，悟空叫上师父、八戒和沙僧，收拾了行李，连夜离开五庄观，朝西赶去。

镇元子第二天清早赶回来，见山门大开，不见徒弟踪影，预感到事情不妙，忙赶到院里查看。只见清风和明月睡得正香，镇元子略施法术，两人才清醒过来。见师父回来，清风慌忙说：“师父，那东土来的和尚们原来是一伙强盗，他们不仅偷吃人参果，还把人参树给打倒了。”镇元子气急败坏，要两个徒弟带他去找唐僧，两人带着师父来到大殿，发现殿门大开，这才意识到唐僧师徒已经逃走，吓得跪在地上，求师父开恩。镇元子知道徒弟无辜，也没责怪，说：“你们在观里守着，我去把唐僧他们抓回来。”

唐僧师徒一夜赶了一百多里路，没多大工夫就被镇元子赶上了。见到镇元子，孙悟空不由分说，拿起金箍棒就打了过去。镇元子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术，将衣袖一挥，瞬间变成一个遮天避日的口袋，将唐僧四人悉数收进袖子里。

回到五庄观，镇元子让人将唐僧师徒绑起来，又令人将鞭子泡在水里，准备第二天严刑拷问他们。当天夜里，悟空使了个瘦身术松了绳子，将师父、师弟救了出来，又让八戒偷偷去院子砍了四棵柳树，把它们变成四个人的模样，再次逃出了五庄观。

第二天，清风和明月拿着皮鞭，打了唐僧师徒半天，等到悟空的法术消失，才知道打的竟是四棵柳树。镇元子火冒三丈，立即飞出五庄观，追唐僧去了。没用多久镇元子就找到唐僧几人，再次用“袖里乾坤”把他们抓回了五庄观。

回到观里，镇元子让人烧了一锅热油，准备煎了孙悟空。悟空使了个金蝉脱壳，将自己的假身变成了一尊石狮子。等到油锅烧开，镇元子命人将悟空扔进锅里，假悟空的身子死沉死沉的，二十个道童才勉强把他抬进了油锅，还被溅了一身热油。

悟空在房梁上笑了一会儿，跳下来对镇元子说：“你不就是要那人参果树活过来吗，我去给你想法子！”说完，纵上筋斗云，往东洋大海奔去。几番周折，悟空找到了观音菩萨，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询问让树复活的方法。菩萨说：“你这泼猴，那人参树是天地间的灵根，幸亏我这净瓶里有‘甘露水’，能救活仙树灵苗，不然你去哪里寻人也没用。”

菩萨随同悟空来到五庄观，让众人把那枯死的人参果树扶起来，然后口念经文，用柳枝沾了些净瓶里的甘露水朝树上洒去。没过多久，人参树果然生出根来，树枝上重新长出了绿叶，还挂着一些人参果。

看到人参树重新活过来，一群人都十分高兴。镇元子特地让清风和明月摘了十个人参果，将菩萨和唐僧师徒请到五庄观宝殿里，品尝仙果，以示庆贺。这一次，唐僧得知这果子是仙家的宝贝，也跟着吃了一个。

吃完人参果，菩萨便告辞飞往普陀岩了。一行人送走菩萨，重新回到殿里叙话。人参树已经复活，镇元子和唐僧冰释前嫌，重新做回了好友。唐僧师徒在五庄观歇了几天，随后告别镇元子，奔西而去。

第二十二回 三打白骨精

离开五庄观，师徒四人赶了几天路，早早便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耸立。沿着山路走了半天，唐僧在半山腰停下马来，说：“悟空，我们赶了一天路，肚子也饿了，你去化些斋饭来吧。”

悟空纵身一跃，跳到云端，手搭凉棚往四野里一瞧，不禁轻叹一声道：“这地方四下无人，荒山野岭，去哪里讨斋饭。”正说着，忽然看到南面一座山上有一片鲜红的点子。悟空找到唐僧说：“师父，这附近没什么人家，不过我看南面山上有一片红点子，想必是熟透的山桃，我去给你摘一些来充饥。”说完，便取了钵盂，朝那座山飞去。

悟空腾云驾雾，惊动了山上的白骨精。等悟空飞远了，白骨精踏着一阵阴风来到唐僧的上方，感叹说：“造化啊，听说这东土的和尚是金蝉子化身，吃他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碰见了，机不可失啊。”

悟空虽然不在，但八戒和沙僧还守着师父。白骨精想了想，计上心来，暗喜道：“看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说完，收了阴风，摇身一变，化成一个如花似月的美人，提着一篮饭菜，朝唐僧走去。

唐僧见一个姑娘走过来，说：“悟空说这儿附近没什么人家，怎么平白无故地走来一个人呢？”八戒说：“师父，你和沙僧在这儿坐着，我去看看。”

八戒收起钉耙，来到女子面前问道：“这位女菩萨，手里提的什么，要往哪里去？”女子说：“长老，我带了些米饭和面筋，特地送给你们吃。”听完这话，八戒高兴地跑到唐僧跟前说：“师父，吉人自有天相啊，那猴子还没回来，已经有人给我们送饭来了。”

唐僧迎上去说：“女菩萨，你在哪里住，怎么会给我们来送饭？”妖怪回答说：“施主，这座山叫白虎岭，我就住在西面的山下。我丈夫在山北劳作，我正赶着去给他送午饭，半路遇上你们，估计你们是饿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愿意把这些斋饭送给你们吃。”唐僧说：“这怎么行，我徒弟已经去化斋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你快快带着斋饭找你丈夫去吧。”听了这话，八戒不乐意了，抱怨说：“师父你真是，人家好心给咱送饭吃，你却这般推辞，现成的饭，不吃干什么？”说完就拿过饭篮子。

孙悟空从南山摘了些桃子往回赶，远远就看见师父和一个陌生女子站在一起。悟空使了火眼金睛一瞧，认出那女子是妖精变的，于是拿出金箍棒，从空中劈了下来。唐僧见状，慌忙喊道：“悟空，你怎么打好人？”悟空飞到地面，指着那女子说：“师父，这女子是妖精变的。你不知道，当年俺在花果山的时候，也曾使用这种法术，变些假的金银和斋饭出来骗人。你别被表象所迷惑，看我打她一棍！”说完，就朝那女子打了过去。妖精见悟空打过来，使了个“解尸法”，留下一个女子的尸体，自己乘着阴风逃走了。

唐僧见悟空把女子打死，气愤地说：“你这泼猴，怎么无故夺人性命！”悟空说：“师父别生气，你过去看看那篮子里到底盛的什么东西。”几个人往前一瞧，吓了一跳，那篮子里哪是斋饭，分明是些青蛙和癞蛤蟆，唐僧这才开始相信悟空的话。谁想，猪八戒在一旁气不过，嚷嚷说：“师父，我看难保不是猴哥怕你念咒，变了些癞蛤蟆出来哄你。”听完这话，唐僧怒上心来，念起紧箍咒来。悟空疼得在地上打滚，挣扎着说：“师父别念咒，有话慢慢说。”

唐僧停下来，说：“平白无故伤人，取经还有什么用，我不要你这个恶徒，你走吧。”悟空说：“没我保护，西天你恐怕去不成。”唐僧生气地说：“我的命由上天安排，就算被妖怪煮了吃，也不用你管！”悟空说：“老孙当年因大闹天宫被押五行山下，幸得师父解救得以脱身，我奉观音之命保你西天取经，算是报恩。我这一去，岂不是要落下个知恩不报的千古骂名？”唐僧一副慈悲心肠，听完这话心立即软了下来，说：“那就饶你一次，以后再敢作恶，先念二十遍紧箍咒再说。”悟空连连点头。

白骨精被悟空打了一棒，非常生气，自言自语说：“快要得手的把戏，却被那猴子搅乱了，还差点丧命。一定不能放过那唐僧，看我再变个戏法。”说完，摇身一变，化成一个八十岁的老妇人。

唐僧师徒越过一座山坡，看见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哭着走了过来。八戒见状，惊讶地说：“师父，不好了，这老婆婆一定是那女子的母亲，找我们算账来了！”悟空忙说：“呆子别乱讲！那女子也就十七八岁，这老妇人该有个八十多岁了，难不成她六十多岁还能生育？一定是妖精变的，让我去看看。”说完，朝那妇人赶去。

到了妇人身边，悟空用火眼金睛一瞧，老妇人分明是个妖怪。悟空也不跟她理论，挥起金箍棒就打。白骨精见诡计又被识破，慌忙使法术逃走了，留下一具老人的尸体。

唐僧等人闻声赶过来，见悟空把这老妇也打死了，气得说不出话来，闭目念起紧箍咒，果然足足念了二十遍。悟空疼得在地上滚个不停，连连哀求说：“师父别念，那妇人是妖怪！”

唐僧念完咒语，说：“先打死一个女子，现在又打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什么也不用说了，你走吧。”悟空知道说服不了师父，于是说：“师父既然坚决让我走，那我走便是，只是老孙还有一事相求。”唐僧说：“你能有什么事？”悟空说：“既然我们不再是师徒，那勒在我头上的金箍儿也没什么用处了，烦你念个解箍咒，让我把这个该死的铁环取下来，好回去见人。”唐僧无奈地说：“当时菩萨只教了我紧箍咒，却不曾教我什么解箍咒，这可怎么办？”悟空说：“既然你解不下这金箍来，那我们还是师徒，我还得跟你去西天取经。”唐僧说：“好吧，我就再饶你一次，你要再敢行凶作乱，定和你断绝师徒关系！”悟空忙说：“徒弟不敢！”

白骨精被悟空打了两棒，心里寻思：“再往西赶四十里地，唐僧就出我的地盘了，不能让别的妖怪把他捞去，让我再变个戏法。”于是又摇身一变，化成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手里拄着龙头拐，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口念南无经，朝唐僧师徒走去。

见到口诵佛经的老者，唐僧高兴地说：“阿弥陀佛，这里难不成是一个福地，竟然还有诵经的老者。”八戒却说：“师父别高兴，我看这老人说不准就是来找老妇人和他女儿来了。”悟空在一旁说：“呆子，再敢乱说我就不客气了。”悟空一个箭步跑到老头面前，问道：“老人家，你这是要去哪里？”白骨精回答说：“长老，老汉从小生长在这里，一心向佛，不曾做过什么坏事。谁想今天，我那小女儿还有老婆子，全让人打死了，我正要去收尸骨，埋葬她们呢。”说完，老泪纵横。悟空笑着说：“妖怪，你这把戏哄得了我师父，却哄不了我。”白骨精知道又被悟空识破了诡计，一时无言以对。

悟空正要打白骨精，转念一想，这要一棒打死老头儿，肯定又跟师父解释不清楚。想到此，悟空念了几句咒语，将这里的山神和土地神都叫了出来，让他们到时候做人证。白骨精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哪承想悟空早就追了上来，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棒。白骨精躲闪不及，当即毙命，化成了一堆白骨。

八戒见悟空打死老头，慌乱地叫道：“猴哥发疯了，半天工夫打死三个人！”听完这话，唐僧就要念咒。悟空赶过来说：“师父不要念咒，你先过来看看这老头的模样。”唐僧上前一瞧，发现是一堆白骨，大吃一惊。悟空随即说：“今天我们碰到的三个人，都是一个妖怪变的，现在被我打死了，才变回真身。这白骨的脊梁上写着‘白骨夫人’四个字，不信你过来看。”唐僧看完那字，才相信悟空说的话。

谁想，八戒又在一旁说道：“师父，猴哥手重，不小心把人打死，怕你念咒，才变出这副白骨来，我才不信呢。”唐僧也没个主见，听完八戒的话，又开始念起紧箍咒。这一次，可真是疼死了孙悟空。念完紧箍咒，唐僧说：“泼猴，你一连打死三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悟空说：“师父，我打死的分明是个妖怪，你不信我的话，反而听那呆子胡搅蛮缠。事不过三，既然你已经是第三次逐我，我再赖在这里也没意思，我走就是了！只是怕你从此无人照应。”唐僧怒道：“泼猴不要无理，难道悟能和悟净都不是人吗？”说完，从马上下来，叫沙僧取了纸笔过来，写了封贬书，交给悟空说：“猴头，这封信就是凭据，从今天起，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悟空接过贬书，转身就要走，但终究狠不下心来，回头对唐僧说：“师父，我们也算师徒一场，现在取经没走一半路，我就要离开，实在对不住您，请受徒儿一拜。”唐僧正在气头上，转身不理悟空。悟空见师父不肯受拜，便揪下三根毫毛来，又变出三个悟空。四个悟空围在师父四周，一起跪拜。唐僧没法闪躲，勉强受了一拜。

临行，悟空对沙僧说：“师弟，西天取经艰险万分，如果哪天师父不幸被妖怪抓住，你就说俺老孙是他的大徒弟，那些妖怪听了我的名字，应该不敢轻易伤害师父。”沙僧连连点头。唐僧却说：“我是个好和尚，不提你这个恶人的名字，你走吧。”悟空不想再缠师父，招出筋斗云，往花果山水帘洞飞去。不一会儿，又忍不住停下来，朝着师父的方向望了半天，才继续往远方飞去。

第二十三回 唐僧变老虎

没了孙悟空，唐僧师徒三人过了白虎岭，行了不久，来到一片树林里。唐僧说：“徒弟啊，这里山路崎岖，树木又多，恐怕又有妖怪，一定要多加小心。八戒，天色将晚，你去化一些斋饭吧。”八戒倒是爽快，回答说：“师父下马歇息一会儿，老猪去去就来。”

八戒顺着树林往西走了十多里路，一户人家也没找着，不禁感叹说：“以前都是猴哥去化斋，现在轮到我了，才知道化斋不容易。”思来想去，又自言自语道：“我要现在回去说化不到斋饭，肯定要受师父数落，不如就在这里睡上几个时辰。”说完，真的找了一个草窝睡起觉来。

唐僧和沙僧等了半天不见八戒回来，心生疑虑，唐僧说：“悟能化斋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出什么事情了？现在天马上要黑了，这里也不是个休息的地方啊。”沙僧说：“师父别急，我去找找二师兄。”随后，取出宝杖，找八戒去了。

唐僧一人在林中坐了许久，不见徒弟们回来，闷得厉害，便在林子里转了起来。结果，树林浓密，走了一会儿，就迷路了。唐僧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座宝塔，射出阵阵金光。唐僧心想：“这宝塔金光四射，难道是一座佛塔？不如上前看看吧。”

唐僧顺着金光来到塔前，推门而入。进门一看，只见那塔底摆着一张石床，床上正睡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青面獠牙，鬓毛发红，穿一身淡黄色衣袍。看到这幅景象，唐僧吓得浑身酥软，转身便逃。妖怪早就听见了唐僧的脚步声，睁眼喊道：“小的们，把门外那人给我捉回来。”话音刚落，床后面立即冲出一帮小妖。唐僧人生路不熟，哪里跑得过那些小妖怪，片刻就被小妖们追上，被抬进了塔里。

青脸獠牙的妖怪问清唐僧的来历，然后对小妖们说：“把这和尚给我绑起来，等他那两个徒弟送上门来，我们一起开灶吃肉！”小妖们欢呼着把唐僧关了起来。

沙僧离开师父，在树林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二师兄，正犯愁时，突然听到路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鼾声。沙僧赶过去一看，正是二师兄。沙僧揪着猪耳朵叫醒八戒，训斥道：“你这呆子，师父叫你出来化斋，你怎么睡起觉来了？”

八戒见天已经开始泛黑，知道这一觉睡过了头，慌忙和沙僧赶回去找师父。结果，两人回到原来的地方，早不见了师父踪影。八戒故作镇静地说：“师弟别急，这片林子清雅静谧，想必不会有什么妖怪，一定是师父迷了路，我们赶快去找他。”

两人找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前面金光闪闪，像有宅子。八戒过去一瞧，原来是座宝塔，上面写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沙僧惊讶地说：“二师兄，这哪是什么寺院，分明是一个妖洞，只怕师父就被绑在里面啊。”八戒取出九齿钉耙，站在宝塔门口大喊：“妖怪，快放了我师父！”

听说唐僧的徒弟找上门来，黄袍怪立即让人取来披挂，出门迎战。八戒和这黄袍怪骂了几句，便舞起钉耙挥了过去。黄袍怪见状，慌忙招架。两人斗了数十个回合，胜负难分。单论武功，八戒肯定是斗不过这黄袍怪的，只是他暗中得到了六丁六甲和五方揭谛等人的帮助，才勉强和这黄袍怪打个平手。

外面打得正厉害，唐僧却被绑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不胜凄凉。突然，从石柱后面绕出一个女子，走到唐僧面前说：“长老，你怎么被绑在这里？”见唐僧慌乱不语，女子又说：“别怕，我不是吃你的人。我本是宝象国国王的三公主，十三年前在赏月时，被这塔里的黄袍怪抓了来，做了他的夫人，从此与家人音信全无。我可以想办法救你，但希望到时你送封信给我父母，好吗？”唐僧连忙点头说：“当然。”

公主松了唐僧手上的绳子，写了封信交给他，随后径直来到塔外，厉声喊道：“黄袍郎！”黄袍怪听出是夫人的声音，慌忙收了兵器，飞到公主面前说：“夫人，有什么要紧事？”公主说：“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金甲仙人帮我找到你这个如意郎君，我正要答谢他，却被你们的打架声吵醒了。我想出来找你，却在塔里看到一个和尚，人家也没招你惹你，你放了他不行吗？”黄袍怪说：“我以为是什么事儿，这还不好办，这种和尚多的是，既然夫人有心放人，那我从你就是。”随即命人把唐僧放了。八戒和沙僧等在外面不明真相，突然看到师父被放了出来，喜不自禁。

离开妖塔，唐僧领着两个徒弟，按照公主说的往西赶了三百里地，果然来到了一座水土丰茂的城池前，这里正是宝象国。

见到宝象国国王，唐僧将公主的信交给他，说：“陛下，您的三公主，被碗子山波月洞的黄袍怪抓去了，贫僧偶然和她相遇，替她捎来一封书信给您。”听完这话，国王激动地说：“自从十三年前不见了三女儿，我动用满朝文武，连日寻找，不曾有一点消息，没想到竟被那妖怪抓去了！”

读完公主的信，国王伤心良久，问：“可有人敢带兵领将，把那妖怪抓了，救我女儿？”无人肯应。这时，几个部下走出来说：“启奏陛下，唐僧是东土来的高僧，一路向西取经，困难重重，想必他一定有降妖除魔的本领。”唐僧慌忙回答说：“贫僧不会什么法术，更不能降妖除魔。实不相瞒，贫僧有两个徒弟，逢山开路，遇水修桥，有些本领。”国王说：“那为何不把他们一同带进来？”唐僧说：“不是我不想带，而是我那两个徒弟长得有些丑陋，我怕吓坏了你。”国王说：“快请两位高徒进来。”

于是，唐僧把八戒和沙僧叫进来，国王一见两人模样，吓得差点从龙床上掉下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俩人谁能除妖？”八戒忙说：“老猪能除。”国王问：“那你有什么本事？”八戒说：“俺老猪精通三十六般变化，不信就给你瞧瞧。”说完，口念咒语，把腰一伸，变成八九丈那么高，活似一个开山巨神。国王吓得面无血色，连连施礼。

八戒也不拖延，喝了杯酒，便往波月洞赶去。沙僧见八戒独自去应战，便对唐僧说：“师父，上次二师兄和那妖怪战成平手，我怕这次也难有胜算，我去帮帮他吧。”说完，纵起祥云，追八戒去了。

两人赶到波月洞门前，大喊一番。黄袍怪提着钢刀出来，大骂道：“唐僧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怎么还来胡闹？”八戒说：“你十三年前抓了宝象国公主，强占为妻。今天我奉宝象国国王的旨意，前来救人。你要是知趣，就把自己绑起来，省得我费力气！”

黄袍怪怒上心头，抄起钢刀就砍，八戒慌忙迎战。这一次，黄袍怪使出了全身的本领和力气，八戒只和他斗了八九个回合就体力不支，说：“沙师弟，你过来和这妖怪斗一会儿，让俺老猪休息休息。”说完，一溜烟跑到草丛里，藏了起来。沙僧哪是黄袍怪的对手，打了几个回合，就让黄袍怪抓进了洞里。

黄袍怪回到洞里，气愤地对公主说：“你这贱妇人，一定是你暗中送信给你父王，让那猪头和沙和尚来找你的！”公主惊惶无措，沙僧在一旁说：“妖怪，别拿别人出气！我师父记得这公主模样，到了宝象国见到那国王，跟他提起公主的长相，国王料到是自己女儿，所以叫我们来救人，哪有什么书信的事儿？”黄袍怪信了这话，以为误解了公主，急忙赔礼。

黄袍怪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对公主说：“夫人，既然你父王还不知道咱俩的亲事，那我就去宝象国见见他。”公主正要阻拦，黄袍怪已经化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朝宝象国飞去了。

见到宝象国国王，黄袍怪骗他说：“十三年前，我带着几个家童外出打猎，半路遇见一只老虎驮了一个女子，我拿箭射走老虎，救了女子性命。那女子从未提起她是公主，我们两厢情愿，就结为了夫妻。听说现在你们这里住着一个唐朝和尚，我特地来提醒你们，那和尚是当年的老虎变的，你们可要小心！”国王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让人把唐僧抓来，交给黄袍怪处置。

黄袍怪让人拿来半碗水，口念咒语，将水往唐僧头上一泼，无辜的唐僧转眼就被变成了一只老虎。宝象国宫里可炸了锅，众臣跑的跑，逃的逃。国王战战兢兢，找来一群胆大的武将，才将老虎关进了铁笼。

国王谢过黄袍怪，大设宴席庆祝了一番，便各自回去休息了。这天晚上，黄袍怪和一群宫女在银安殿里饮酒作乐。酒过三巡，黄袍怪醉意难挡，现了真身。众人一看他面目狰狞的样子，顿时魂飞魄散，争相逃跑。黄袍怪伸手抓过一个宫女就咬。

白龙马在马厩里，暗中思忖道：“现在师父被变成了老虎，大师兄不在，八戒和沙僧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再不救师父，师父恐怕真要出事了！”想到这里，白龙马趁四下无人，摇身化成一个宫女模样，直奔银安殿。

黄袍怪饮酒正酣，突然见一个宫女步履翩翩地朝自己走过来，喜不自禁。小白龙佯装热情地凑到黄袍怪跟前，说：“大王，婢女给你跳一段剑舞吧。”

于是，小白龙取了黄袍怪腰间的宝剑，在他面前舞了起来。趁黄袍怪不备，小白龙举起宝剑，朝对方刺去。黄袍怪仓皇躲闪，摔了个踉跄，找来武器与小白龙打斗。小白龙是真龙天子，无奈黄袍怪也是一身神通。打了八九个回合，小白龙体力不支，落荒而逃。

却说八戒躲在草丛里，竟打起瞌睡来，醒来时已是半夜。八戒本想去波月洞救沙僧，但又怕不是黄袍怪的对手，于是纵起祥云，往宝象国搬救兵去了。赶到宝象国，八戒四处找不到师父，正纳闷时，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师兄。”八戒吓了一跳，四处一看，竟是一旁的白龙马在和他说话。八戒慌忙问道：“你如今怎么说起话来了？”

白龙马将师父被变成老虎的事情告诉八戒，八戒心急如焚，要去抓黄袍怪。小白龙忙制止说：“你不是那妖怪的对手，现在师父危在旦夕，你快去花果山把大师兄请回来吧。”八戒说：“那猴子早和师父断了关系，我怎么请得动他？”小白龙说：“休要胡说，大师兄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只要跟他说师父有难，他一定会来救师父的。”

八戒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找不到理由推辞，况且师父处境确实凶险，于是纵起祥云，往花果山方向飞去。

第二十四回 大圣归来

猪八戒离开宝象国，一路踩着云彩往东赶，天刚蒙蒙亮，已经到了花果山地界。忽然听到下面吵吵闹闹，他仔细一瞧，见一座石头崖上聚集了千百只猴子，在那里大喊：“大圣万岁！”

八戒不禁感叹道：“难怪猴哥不做和尚，有这么多小猴伺候，还取什么经啊。”八戒想见猴哥，但又不敢直接喊，于是溜到山崖的草丛里，趁猴子们不注意，混到他们中间，一起给孙悟空磕头。

悟空眼观六路，早就看到了呆子，于是说：“孩儿们，你们后面跪着个什么人，怪模怪样的，快把他抓起来。”小猴们蜂拥而上，把八戒按倒在地，抬到悟空跟前。悟空说：“你是哪路妖怪，长得这么吓人，你要想留在这里，快把名字报上来，我好方便安排，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八戒抬头说：“猴哥还跟我开玩笑，做了几年弟兄了，你还不认识我？”悟空笑道：“原来是八戒啊。呆子，你不保唐僧西天取经，来我花果山干什么？难不成也被那唐僧贬了？”

八戒说：“哪有这事儿，师父想你了，让我叫你回去。”悟空说：“别骗我了，师父不会想我，也不会叫我回去，他那天亲笔写的贬书，你以为我忘了？”说完，跳下石座，揪住八戒说：“师弟，大老远来一趟，先逛逛这花果山，吃些水果，再谈正事儿，如何？”八戒慌忙说：“不行不行，这里离师父太远，我怕回去迟了师父责骂，我还是走吧。”悟空说：“好吧，既然你坚持要走，我也不留你了，咱们就此别过。”八戒还是不甘心，问道：“猴哥，你真的不回去见见师父？”悟空说：“我见他干什么，在花果山多好，天不管我，地不管我，逍遥快活，别再跟我提‘唐僧’二字！”八戒怕惹怒了猴哥，便起身下山。

走出去三四里地，八戒回头指着花果山大骂：“你这猴子，不做和尚，反而跑到这山里做妖猴、称大王，我好心请你回去，你还不领情，不回去拉倒！”路旁的猴子听到八戒的骂声，便禀告孙悟空说：“大王，那猪头赶路都不消停，对你骂骂咧咧的。”悟空说：“好个呆子，把他给我抓回来！”于是，小猴们浩浩荡荡地下山把猪八戒抓了回来。

悟空怒道：“你个呆子，走就走吧，骂我干什么？”八戒搪塞说：“我哪敢骂你，就是闲着没事儿嚼舌根子罢了。”悟空说：“你还敢抵赖？小的们，拿棍子来，先打这猪头四十大板！”八戒见状，这才说：“猴哥，实不相瞒，自从你走之后，我和沙僧保着师父赶到了一片黑松林，那里有个黄袍怪，把师父给抓了。幸得宝象国三公主帮助，师父才得以脱险。不想，那黄袍怪却追到宝象国，谎称师父是妖怪，把他变成一只老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一定要救师父啊！”

悟空慌忙说：“你这呆子，临行前我还嘱咐你们，万一师父遇险，要记得报上我的姓名，你怎么不提？”八戒想了想，计上心来，回答说：“怎么没提，不过不提还好，一提你的名字，那妖怪倒来劲了！”悟空说：“怎么个说法？”八戒随即说：“听说你的名字，那妖精说，孙悟空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怕他不成。你要把他叫来，我非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吃他的心，就算他体瘦没肉，我也要将他放在油锅里炸了吃！”听完八戒的话，悟空差点气破肚皮，喊道：“他敢这么骂我？看我去把他剁成肉酱！”说完，招出筋斗云，催促八戒带他上路。

猪八戒和孙悟空一路西行，突然看到前方一座白塔闪闪发光。八戒看了看说：“猴哥，不用赶路了，下面就是波月洞，沙师弟就被绑在里面。”悟空收了祥云，见洞口有两个小孩儿嬉戏，一把抓住他们，上前叫门。几个小妖见状，慌忙报告公主说：“不好了，外面也不知是什么人，把家里公子抓起来了。”

公主赶到洞口，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抓我孩子干什么？”悟空说：“看来你还不认识我，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我有个师弟叫沙僧，现在被关在你们波月洞里，你只要把他放了，我自然会还你孩子。”公主明白过来，急忙让人放了沙僧。

沙僧见到孙悟空，欣喜万分地说：“大师兄，你可回来了。”悟空笑着说：“师父给我念紧箍咒的时候，你不曾帮过我，现在倒想我了。怎么，我没走几天，你们就被妖怪缠住了？”沙僧惭愧地说：“不要再说了，我们斗不过那黄袍怪，还得靠你啊。”

见到八戒，沙僧说：“二师兄，你去哪里了？”八戒回答说：“我昨天晚上赶回宝象国，听白龙马说师父被妖怪变成了老虎，我就把大师兄请回来了。”悟空在一旁说：“呆子你还好意思说，你和沙师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去把那黄袍怪引过来。”沙僧问：“怎么个引法？”悟空说：“到了宝象国的金銮殿，你们不要犹豫，把那孩子扔到地上摔死，他们是公主和那妖怪所生，长大了估计也会为非做歹。那黄风怪定会和你们拼命，你们别和他缠斗，只管往波月洞这边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俺老孙来处置。”八戒和沙僧听完嘱咐，带着孩子往宝象国飞去。悟空找到公主，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才让三公主接受了除掉妖孽后代的建议。随后，公主按照悟空的计策藏了起来，悟空则摇身一变，化成公主的模样，在洞里等着黄袍怪回来。

八戒和沙僧来到宝象国金銮殿，不由分说便将孩子往地上一扔，立即把黄袍怪惹怒了。黄袍怪举起钢刀，叫嚷着要夺八戒和沙僧的性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猪八戒跑到这里也就罢了，沙和尚本来被绑在我洞里，怎么也跑出来了？想是那猪头怕我不来迎战，想出来的鬼点子吧。我先回洞里看看我那孩子还在不在。”想到这里，径直往波月洞飞去。

黄袍怪一路赶回波月洞，看见三公主瘫坐在洞口哭泣，慌忙上前劝慰：“夫人为何如此悲伤？”悟空说：“你就知道去那宝象国认亲，怎么不抓紧赶回来。趁你不在，那猪头和沙僧把咱家的两个孩子抓走了！”听了这话，黄袍怪大怒道：“真是这样？孩子已经被那两个孽畜摔死啦！”孙悟空也不再使什么戏法，变回原身，叫道：“妖怪，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黄袍怪又惊又气，说：“有几分眼熟，你是什么人，敢来我洞里撒野？”悟空笑着说：“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是你五百年前的爷爷！”黄袍怪生气地说：“你别得意，我这洞里有几百只小妖，到时候他们一拥而上，你纵然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悟空说：“不要胡说，别说是几百个，就算是成千上万个妖怪能拿我怎样？”黄袍怪见悟空如此嚣张，真的叫出一大群妖怪，洞里杀声四起。悟空倒有兴致，真的变身三头六臂，转眼工夫，已经将那帮小妖打得跪地求饶。黄袍怪见状，拿出宝刀，朝悟空砍去。悟空不慌不忙，和黄袍怪打斗起来。两人大战五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悟空心想：“这妖怪看样子有点本事，那口破刀倒还能挡得住俺老孙的金箍棒，让我给他一计瞧瞧。”想到这里，双手举起金箍棒，用力往下劈，黄袍怪眼疾手快，见悟空下身没有防备，便挥刀朝悟空的腰部砍去，这正好中了悟空的计策。悟空翻身将钢刀一挡，金箍棒早朝着妖怪的脑袋砸去，黄袍怪见势不妙，慌忙逃窜。悟空转身便追，飞到空中却不见妖怪踪影，心想：“这妖怪要是还在凡间，就算逃个一千里地，也逃不出俺老孙的眼睛，怎么现在却没有一点踪迹？难不成跑到天宫里去了？”想到这儿，悟空收起金箍棒，往天宫飞去。

四大天王见悟空往南天门赶来，慌忙上前迎接。悟空说：“我刚才和一个妖怪打了一仗，他斗不过我，转身跑了。我在凡间遍寻不见，料想他可能是天上的妖怪，你们快去查查，天宫里有没有少了人手。”四大天王不敢怠慢，当即上奏到灵霄宝殿。玉帝派天师查了一下，除了二十八宿里的奎星不在，其他神均在其位。玉帝问道：“那奎星不在多少天了？”天师回答说：“估算已经有十三天了。”玉帝随即说：“这么说他在凡间已经十三年了，怕已经惹出是非。”说完，派遣剩余的二十七星宿捉拿奎星。

二十七星宿来到南天门，口念咒语。没多久，奎星闻声赶到。悟空挥起金箍棒就要打，星宿们慌忙制止。众星宿押着奎星见玉帝去了。孙悟空见妖怪被收服，踏着筋斗云，赶回了波月洞。

回到波月洞，悟空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带上三公主，连同八戒和沙僧，返回了宝象国。见女儿被救回来，宝象国国王喜极而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随后，国王命人将唐僧抬出来。不一会儿，几个壮士胆战心惊地将唐僧抬到殿前。众人见到老虎，惊叫不已。悟空来到铁笼前说：“师父，你不是一个好和尚吗，怎么今天也落得如此下场？”八戒在一旁插话说：“猴哥，什么时候了还嘲弄师父，快点把他变回来吧。”悟空让人端来一碗水，口念真言，将水往唐僧脸上一泼，唐僧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唐僧睁眼一看，见悟空站在跟前，说：“悟空，你怎么来了？”沙僧从一旁站出来，将大师兄降妖、搭救公主、解除唐僧身上妖术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唐僧听完，感激不已地说：“徒弟，这次多亏了你搭救，我才算保住性命，之前都是师父不对，错怪了你，你别记在心上。西天取经艰险万分，你就陪着贫僧继续西行吧。”悟空点头说：“师父不要再说，徒弟愿陪师父去西天取经。”众人大喜。国王大宴唐僧师徒四人，四人吃过斋饭，不做停留，继续奔着西边赶去。

第二十五回 平顶山收服金银角

唐僧师徒辞别宝象国，一路向西，风餐露宿，历尽艰辛，转眼又到了三春时节。一天，师徒几人赶到一座山下，唐僧说：“徒弟们，前面山高地险，怕是又有虎狼作怪，大家一定要小心。”悟空上前探路，见到一个樵夫，上前问道：“请问老者，这是什么地方？”樵夫回答说：“这一带方圆六百里，名叫平顶山，山中有一个莲花洞，里面住着两个魔王，专门抓和尚，说要吃唐僧肉。你要是别处来的还好，要是沾上一个‘唐’字，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儿了。”悟空回答说：“那真不巧，我还有后面的师父等人，正是从唐朝赶过来的。”樵夫说：“这可好，难不成你师父就是那魔头苦等的唐僧？”悟空开玩笑地说：“那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吃我师父了，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樵夫回答说：“和尚不要耍嘴皮子，那妖怪随身带着五件宝贝，神通广大，就算你能上天入地，恐怕也逊他三分。”悟空没有半点惧怕，谢过樵夫找师父去了。

悟空心想：“如果告诉他实情，怕师父又要吓得胆战心惊；如果权当没这回事儿，自个儿在前面探路捉妖，又怕妖怪趁机抓走了师父。不如这样，先让那呆子在前面探路，会一会那帮妖怪。”想到这儿，悟空找到唐僧说：“师父，此地山高路险，我又要保护您，又要巡山，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就让八戒巡山吧。”听完这话，猪八戒心有不甘，但又不想丢了面子，于是答应了下来。

却说这平顶山莲花洞里，确实住着两个妖怪，一个叫金角大王，一个叫银角大王。这一天，金角大王对银角大王说：“贤弟，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巡山了？”银角大王说：“大概有半个月了。”金角说：“你快派人去山里找找，我听说唐僧已经带着几个徒弟往这边赶过来了，别错过了抓他的时机。”于是，银角大王叫了三十多个小怪，给他们一幅唐僧师徒四人的画像，让他们去山里巡逻。

几十个妖怪在山里转了半天，正巧碰上了巡山探路的猪八戒。一个小妖取出画像来比对了一番，认出八戒是画里的猪头和尚，举起手里的刀便向八戒砍去。八戒正赶路，突然看到一群小妖冲了过来，慌忙举起钉耙迎战。按理说，这帮小妖没人敌得过八戒，但无奈人多势众，八戒和他们打了二十多回合，渐渐地招架不住，转身就跑。倒霉的是，平顶山崎岖不平，八戒不小心跌了一跤，立即被一帮小妖团团按住，抬回妖洞里去了。

金角说：“贤弟，如今已经抓住了猪八戒，唐僧肯定也在附近了，你再去山里看看，千万别让他跑了。”银角说：“大哥别慌，我这就去。”说完，带了五十多个小妖，出了山洞。

银角大王踩着云彩，在半空找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唐僧师徒。银角落在山顶，对小妖说：“唐僧的徒弟孙悟空神通广大，你们不要盲目行动，先回到洞里，暂时不要跟大王说，我自有办法抓住唐僧。”小妖们领命便乖乖地往山洞撤去。

银角从山顶跳下来，摇身一变，化成一个受伤的道士，躺在离唐僧不远的路边，痛苦地喊叫。唐僧闻声赶过来，忙问：“道友从哪里来，住在何处？”银角大王说：“这座山西边有一座道观，我是那里的道士。前天赶路时，我不幸碰到一只老虎，仓皇逃到这里，摔坏了腿。”唐僧说：“一僧一道，都是一路修行，我怎能见死不救？”说完让沙僧过来背那道士。银角大王看看沙僧说：“你这徒弟长得这么晦气，我不敢让他背。”听完这话，悟空走到银角大王跟前，一把把他驮到背上说：“师父，我来背他。”

悟空驮着银角，冷笑着说：“你这妖怪，也不看看俺老孙什么眼力。就你那话，哄哄俺师父还好，骗我可是没门儿。我师父不是普通的和尚，你别惦记着吃他了。”银角故作糊涂地说：“我不是什么妖怪，就是一个普通的道士。”悟空不再答理他。

赶了四五里路，银角等不及了，默念一声咒语，将须弥山移来朝悟空压了过来，悟空慌忙躲闪，结果被压住了左肩；银角又念一声咒语，峨眉山又呼啸着飞了过来，把悟空的右肩也压住了。趁悟空挣扎的空儿，银角大王手拿七星剑，抓唐僧去了。

沙僧见妖怪来袭，慌忙取了宝杖迎战。两人打了八九回合，沙僧招架不住，银角趁机卷起一阵狂风，将沙僧和唐僧抓到莲花洞去了。金角欣喜地说：“贤弟，半天工夫，我们已经抓了三个和尚，就差孙悟空了。”银角说：“这好办，我们不是有紫金红葫芦和羊脂玉净瓶两件宝贝吗，让小妖带上它们收了孙悟空便是。”

悟空刚从山下挤出身子来，就看到精细鬼和伶俐虫两个小妖，带着宝贝来收他。悟空摇身一变，化成一个老道士上前问道：“二位这是要往哪里去？”小怪回答说：“我们奉大王的命令，去捉孙悟空。”悟空说：“那孙悟空神通广大，你们大王打算怎么捉他？”小妖说：“我们有两件宝贝，一个红葫芦，一个玉净瓶。见了孙悟空，我们只要把瓶口朝地，喊一声‘孙悟空’，他要应声，就会立即被收到这宝贝里。然后，我们在瓶口贴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那孙悟空有再大的能耐也跑不出来了，一会儿工夫就会化成脓水。”

悟空想了想，伸手拔了一根毫毛，偷偷变出一个紫金大葫芦说：“你那宝贝只能装人，我这宝贝连天都能装。”伶俐虫对精细鬼说：“哥啊，他这葫芦大，不如我们和他交换怎么样。”精细鬼没理伶俐虫，转而对悟空说：“你先装天看看，要是能装下，我就用我这两件宝贝换你的大葫芦。”

悟空使了个元神脱壳，去玉帝那里说明了情况，玉帝答应帮悟空一次。悟空回到两个小妖跟前，口念咒语，然后把葫芦往半空一扔，喊了一句：“收！”听到这话，早已守在南天门的哪吒将手里的皂雕旗一挥，顷刻之间，天昏地暗，日月全无。两个小妖见状，既惊又喜，慌忙嚷着要跟悟空换宝贝。结果，孙悟空就用一个假葫芦，换来了两件宝贝。

两个小妖带着假葫芦返回莲花洞，当着大王的面，按照悟空的套路演示了一遍，却不见效果，这才知道上了当，连忙跪地求饶。金角暴跳如雷，银角大王说：“大哥别急，我们有五件宝贝，除去被偷的两件，还有七星剑和芭蕉扇，另一件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咱老母亲那里。咱们请母亲来品尝唐僧肉，顺便让母亲用幌金绳收了孙悟空。”说完，二人就派巴山虎和倚海龙两个小妖，去压龙洞请老母亲。哪知这话却被化成飞虫的孙悟空听得一清二楚。

那巴山虎和倚海龙正赶路，孙悟空突然出现，照着他们的头就是两下，两个妖怪哪受得了金箍棒的敲打，登时毙命。孙悟拔下一根毫毛，变成巴山虎，自己则化成倚海龙的模样，急匆匆地朝压龙洞赶去。

听说两个儿子邀请自己吃唐僧肉，老母亲非常高兴，立即命人准备了轿子，带上幌金绳，出发去莲花洞。悟空在前面带路，行了五六里地，变回原身，挥棒将那老妖打死，原来是一只九尾狐狸。之后，悟空变成老母亲的样子，拔了几根毫毛变作小怪、轿夫等人，继续往莲花洞赶去。

混进莲花洞，悟空也无心跟金银大王演戏，变回原身，举起金箍棒就打。金角银角慌忙取来武器迎战。三人在洞里打了三十多回合，胜负未分。这时，悟空想起从九尾狐那里得来的宝贝，于是从腰间抽出幌金绳，朝金角和银角扔去。谁知道，这幌金绳原来有紧绳咒和松绳咒，悟空将幌金绳抛出去，没有念紧绳咒，结果不但没有套住金角银角，反而被金角扔了回来，并念了一阵紧绳咒。孙悟空被幌金绳套得动弹不了，宝贝也全被收走了。

在石柱上绑了半天，孙悟空趁四下没人，把金箍棒变成一个钢锉，将幌金绳磨断，然后又变了一个假悟空，绑在石柱上，自己则跑到洞外叫喊。银角拿着红葫芦出门一瞧，见是个和悟空一模一样的人，便问道：“你是什么人？”悟空说：“我是‘者行孙’，是孙悟空的弟弟，快快放人！”银角大王叫了一声“者行孙”。悟空想了想：“反正‘者行孙’是假名字，答应一声也不要紧。”于是便应了一声。谁知，这宝葫芦不分真名字假名字，当即把悟空吸了进去。

回到山洞，银角将事情的经过对金角一说，然后摇摇葫芦，笑道：“那孙悟空恐怕已经化成水了。”金角说：“这可难说，让我打开瓶口瞧瞧。”听到这话，悟空变了半截假身子，自己则化成一只小虫子，趴在瓶口。金角打开瓶口一看，说：“孙悟空已经化了一半了，再等一会儿。”悟空趁机飞出瓶口，变成了倚海龙的模样。

为了庆祝抓到孙悟空，金角和银角在洞里一通狂饮。酒酣之际，金角嫌手上的宝葫芦碍事，于是将葫芦交给了身边的“倚海龙”。悟空接过宝葫芦，将它藏好，然后变了一个假葫芦还给金角大王。

得到宝葫芦，悟空又跑到莲花洞洞口，高声叫喊。洞口的小妖慌忙跑进洞里说：“大王不好了，门外又来了一个‘行者孙’。”银角提着武器，出门迎战。悟空举起宝葫芦，大喊一声“银角大王”。银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当即被收进了葫芦里。一旁的小妖慌忙回洞里禀明情况，金角得知二弟被收走，提着武器出洞迎战。悟空和金角大王在洞口大战几十回合，难分高下。金角见打不赢孙悟空，将七星剑、芭蕉扇等宝贝全部使了出来，一时间天摇地动，火光耀眼。悟空急忙拿出宝葫芦，喊了一句“金角大王”，金角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转眼也被收进了葫芦。

抓了妖怪，孙悟空将师父以及师弟救出莲花洞，把五件宝贝全都藏在身上。师徒几人简单地吃过早饭，奔西而去。没走多久，天上突然飞下一个神仙来。悟空定睛一看，认出是太上老君。悟空说：“老君这是要去哪里？”老君说：“莫装糊涂，快还我宝贝。”悟空问：“什么宝贝？”老君说：“你那葫芦是我盛丹用的，净瓶是我盛水的，宝剑用来炼魔，扇子助我生火，那根幌金绳，则是我勒袍用的带子。那两个妖怪，本是我身边的两个看炉童子，趁我不备，溜到凡间作乱，你全还给我吧。”

听完这话，悟空也无法抵赖，只好将宝物还给了天上老君。太上老君打开葫芦，将早已化成仙气的金角银角变回原来模样，随即乘云而去。唐僧师徒送走太上老君，继续往西赶去。

第二十六回 乌鸡国的青狮兽

一天傍晚，师徒四人到了一座山下，看到山腰有一座寺庙，赶到寺门下面一看，见门上写着五个大字：敕建宝林寺。唐僧下马走进宝林寺，见到方丈，说明了自己的来历，随即在寺里休息了下来。

这天晚上，唐僧在徒弟们休息之后，并没有睡，而是独自坐在宝林寺的禅堂里读经，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三更。唐僧困意难当，正准备回房休息，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风声。唐僧怕风吹灭了灯盏，慌忙用手去捂，一时间，屋里灯影恍惚，阴森可怖。

随后，唐僧困意袭来，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唐僧睁眼一瞧，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老者，在他跟前站着。唐僧吓得脸都紫了，慌忙说：“你是什么人？我有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能够降妖除魔，你别想伤害我！”老者说：“圣僧莫慌，我不是妖魔，只是有事相求。”

唐僧惊魂未定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老者顿了顿，之后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离这里正西四十里地，有一个乌鸡国，我是那里的国王。五年前，这里突然遭遇干旱，地里寸草不生，饿殍②1 0 6遍野。为了缓解饥荒，我下令将国库里所有的粮食都发给百姓，文武官员全部停发俸禄，到处挖渠引水，昼夜烧香祈福，但乌鸡国还是三年没有下一滴雨。如果再这样下去，乌鸡国的百姓就要死光了。就在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从终南山来了一个全真道人，他一身本领，能够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他来了乌鸡国后，先下了三尺雨水，解了我们的旱灾。我感念他的大恩，于是与他结拜兄弟，并将他留在了乌鸡国中。一天，我和他一同去御花园散步，他不知向井中扔了个什么东西，井口顿时放出耀眼光芒。道士让我去井口观看，我也没多想，就好奇地将头伸到井口。结果，那道士一下就把我推到了井里，用石板将井口封住，并在上面栽了一棵芭蕉树。可怜我一个乌鸡国的国王，就这样成了一个水鬼。”

得知老者是鬼，唐僧吓得两腿发软，紧张地问道：“那我该如何帮你？”老者回答说：“现在，那个道士已经化成了我的模样，在乌鸡国把持朝政。宫里的太子是我的亲生儿子，但道长怕他得知实情，三年多了一直没让太子见过他母后。因此，你直接去乌鸡国找太子说明真相，他是不会相信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这里有一块玉佩。明日清早，太子会携带人马出城狩猎，到时候你去找他，将玉佩交给他，然后将真相告诉他，他就会相信了。”

说完，老者转身告辞，唐僧起身相送，不想被门槛绊了一跤。唐僧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刚才是做了个梦。唐僧慌忙把徒弟们从后房叫过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真的在门口捡到一块玉佩。悟空想了想，变出一个金漆木匣，让唐僧将玉佩放在里面，说：“师父，明天我负责将太子引到这里，然后我会化作一个小人儿，和玉佩一起锁在木匣里。见了太子，你就说自己有三样宝贝，袈裟，玉佩还有我。你告诉他我能够洞悉过去、预言未来。到时候，我将过往的事情跟他一说，再加上这枚玉佩，想必他会相信的。”唐僧连连称是。

果如国王所说，第二天早上，太子真的带着一帮将士出城狩猎。悟空变成一只野兔，跑到太子跟前。太子见猎物送上门来，张弓便射，悟空随即向宝林寺逃去。太子纵马狂追。回到山寺，悟空变成一个小人儿，飞进了唐僧手里的木匣。

太子赶到寺门前，见有一支箭插在门槛上，却不见野兔的踪影，于是翻身下马，去寺里查看。早已等候在此的唐僧急忙迎了上去。太子问：“你是什么人？”唐僧回答说：“我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要去往西天雷音寺进奉宝物。”太子瞧了瞧唐僧，说：“你一个普通和尚，有什么宝物？”唐僧回答说：“我有三件宝贝，锦斓袈裟、一枚玉佩，还有一个能够预知未来、通古知今的小人儿。”

太子好奇地问那小人儿在哪里，唐僧于是将木匣打开，将悟空取出来放到地上。悟空一着地，轻念一声咒语，便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接着悟空将国王的话对太子讲了一遍，太子将信将疑，决定回国找母后问明情况。悟空说：“实不相瞒，我是这位唐僧的大徒弟，名叫孙行者，刚才那兔子就是我变的。那妖道士害了你父亲，你带着一帮人马匆忙回城，惊动了他，他一定不会让你去见你母后。你不如一个人赶回宫里去，不要从正门进宫，而是从旁门边殿去找你母亲。问过母亲，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太子按照悟空的指示回到城里，找到母亲问道：“母后，我父王他到底怎么了？”太后将事情真相给太子说了一遍，始末和悟空说的如出一辙。到这时，太子才相信了悟空的话，忙骑马赶回了宝林寺。悟空说：“事情的真相你已经知道了，你先回乌鸡国等着，明天一早，我自然会去那里收服妖怪。”太子说：“我早上便出城打猎，现在一只猎物也没抓到就回城，肯定会受到那道士的猜疑，这如何是好？”悟空想了想，念了一句咒语，将附近的山神、土地神招出来说：“老孙取经到此，路遇妖魔，这太子没打到猎物，无法回城，怕耽误了俺老孙的捉妖计划，你们给他抓些山禽来，好让他回去有个交代。”土地等神不敢怠慢，变了些野鸡、狐狸什么的，放到回城的路上。天子领着一帮人马，带着猎物回城了。

当天晚上，悟空叫醒八戒说：“呆子，听太子说，那乌鸡国埋着一件宝贝，谁得到了谁就天下无敌。趁着天黑，我们把它偷过来吧，偷了算你的。”听说有宝贝，八戒立即来了精神，跟着悟空往乌鸡国赶去。

赶到乌鸡国御花园，悟空将院门上生锈的铁锁打开，进到院子里，果然看到一棵芭蕉树。悟空说：“呆子，那宝贝就在这棵树下面埋着，你快些把它挖出来。”八戒拿出九齿钉耙，挖了三四尺深，挖到一块石板。悟空忙说：“快掀开看看。”八戒掀开一看，底下竟是一口水井。悟空说：“那宝贝就在水下。”八戒说：“绳子都没有，让我怎么下去？”悟空说：“这好办，你不是有衣服吗，脱了拧成绳子就是。”

八戒钻进水里，除了照进井里的月光，什么东西也没发现，悟空在上面说：“呆子，你不是识水性吗，那宝贝在井底呢，你到水底看看。”八戒虽然极不情愿，但已经泡在水里了，也懒得跟悟空计较，一头扎进了水里。谁想，这水井非常深，八戒一直往水底扎，不久竟来到了一座牌楼跟前，八戒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水晶宫。八戒不禁叹道：“我以为海里才有龙王，没想到井里也有。”

见到井龙王，八戒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宝贝？”龙王想了想，说：“你跟我来。”说完，将八戒带到一口水晶棺前。八戒见棺里躺着一具尸体，于是问：“这算什么宝贝？”井龙王说：“施主有所不知，这人是乌鸡国的国王，三年前掉到井里溺水而死，我给他吃了一粒定颜丹，因此他到现在依旧一副生前模样。你要能让他起死回生，你就是这乌鸡国的恩人。到时候，金银珠宝，花都花不完。”

于是，八戒驮着国王，飞出了水井。悟空和八戒带着国王，一路飞回了宝林寺。见到国王，唐僧又惊又怕，问道：“国王已死，怎么可能让他活过来？”悟空说：“师父，待我去太上老君那里讨一粒‘九转还魂丹’，保准让他活过来。”说完，悟空纵起筋斗云，往兜率宫飞去。

见悟空奔来，太上老君迎上去说：“猴头，你不随唐僧取经，跑到我这儿来干吗？难道跟我要那几件宝贝？”悟空回答说：“不是不是，我们在乌鸡国遇上一个妖道士，他把那乌鸡国国王害死了。为了替他报仇洗冤，我特地跟你来讨一粒九转还魂丹吃。”太上老君有感悟空善意，便给了他一粒还魂丹。

悟空赶回宝林寺，和水给乌鸡国国王服下还魂丹。过了一会儿，国王便醒了过来。唐僧急忙将他搀扶到椅子上，行礼作揖，宝林寺的和尚们则吓得不敢说话。悟空说：“大家不要害怕，这位老者才是乌鸡国的真正国王。等天一亮，我们就去城里捉拿假国王。”

第二天清早，悟空让国王打扮成一个挑夫，和他们一起往乌鸡国赶去。到了乌鸡国，唐僧以倒换通关文牒为由，要求和国王见面。

见到唐僧几人，妖道士说：“你们几个臭和尚，见到我为什么不参拜？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两旁的士兵随即要捉拿唐僧。悟空见状，用手往四下一指，使了个定身法，将百十个士兵像木偶一样地定在原地，随后走到妖道士面前，厉声喝道：“你这个妖怪，还跟我演戏。三年前，你凭借呼风唤雨的本领来到乌鸡国，救了一方百姓，获得了国王的信任。谁想你贪恋权财，将乌鸡国国王溺死在御花园的水井之中，然后变身为国王的模样，祸患四方，你还想抵赖吗？”

妖道士知道诡计被识破，慌忙纵起一股红云，夺过面前一个将军手里的宝刀，冲天飞去。悟空见状，连忙去追。悟空追上道士，挥棒就打，妖道士招架不住，灰溜溜地跑回金銮殿，变成了唐僧的模样。

悟空赶回金銮殿，见有两个师父站在跟前，一时手足无措。问众人，众人都说没看清。倒是八戒机灵，说：“猴哥，我有个法子，说了您别生气。那紧箍咒只有如来、观音和师父知道，你让这两个师父念一念，谁不会谁就是假的。”听完这话，那道士慌忙逃跑，悟空又是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文殊菩萨乘着祥云赶到金銮殿，指着妖道士说：“妖畜，还不现回原形。”说完，那道士就变成了一只青毛狮子。悟空见状说：“原来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都怪你看管不严，让它跑下来作乱。”文殊菩萨笑着说：“你这猴头，我赶过来助你降妖，你倒怪罪起我来了。”说完也不停留，骑着青狮，乘云而去。

见悟空除了妖怪，乌鸡国国王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悟空面前不停地喊救命恩人，并大设宴席，款待唐僧师徒。得知唐僧急着赶路，乌鸡国国王又筹备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和锦罗绸缎，唐僧坚辞不受。

吃过斋饭，唐僧师徒收拾了行李，出发上路。国王连同三宫嫔妃一起出城送行，直到看不见唐僧他们的踪影，才转身回去。

第二十七回 收服红孩儿

离开乌鸡国，唐僧师徒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赶到了一座高山下面。几个人正在山脚下瞧看，忽然看到山凹里冒出一股红云，状似火光。悟空见状，喊道：“保护好师父，恐怕有妖怪。”八戒、沙僧慌忙将师父围了起来。悟空没有算错，那红云确实是一个妖精变出来的，他在几年前听说唐僧西天取经的事后，一直守在这里，等着吃唐僧肉。妖怪在半空寻了半天，突然看到山脚有几个和尚，往前一看，正是唐僧和他的三个徒弟。妖怪兴奋地说：“好个唐僧，等你很久了。不过你那徒弟倒是有点难缠，看我变个戏法给你看。”说完，他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吊在一棵松树上，捆着手脚，不停地喊“救命”。

唐僧赶了一阵路，忽然听到有人喊叫，于是问道：“徒弟们，半山中似乎有人喊叫。”悟空料定这是妖精作怪，便说：“师父，是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叫声。”唐僧半信半疑地继续前行，一会儿又听到有声音传来，说：“徒弟们，山里分明有叫声，想必有落难的人，我们去救救他。”悟空见师父执意要去看，也不好阻拦，走到沙师弟跟前说：“你领着师父慢慢走，我先去探一探情况。”说完，乘云而去。

飞过一个山头，孙悟空顿生一计，使了一个移山缩地的法术，将唐僧他们变到山前去了。唐僧赶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叫声跑到身后去了，顿觉莫名其妙，也无心寻那喊声了，便继续往前赶路。

妖怪在树上叫了半天，见唐僧一直不来，没了耐心，飞到半空一瞧，才知道唐僧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妖怪故技重施，又变成一个小孩儿绑在树上。不过这一次，他离唐僧只有半里的路。唐僧再次听到喊声，上前一瞧，竟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童子，生气地骂悟空说：“你这泼猴，整日想着妖怪，这分明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完，急忙让八戒把孩子救了下来。

唐僧见孩子挺可怜的，决定驮他一程，但妖怪谁也不让驮，只认准了孙悟空。悟空笑笑说：“这有何难。”说完就把那妖怪背了起来，两脚生风，呼呼地在前面赶路。悟空心想：“这妖怪装得倒挺像回事儿，等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摔死他算了。”不想，妖怪有读心的本事，得知悟空要摔死他，慌忙使了个元神脱壳，从身体里跳了出去，吹了口气，将小孩变得有一千多斤。悟空背着孩子走了一会儿，沉重不堪，一把将他摔在地上，这才发现那孩子是假的。

妖怪怒上心头，说：“这泼猴下手这么狠，先抓了他师父再说！”说完，刮起一阵狂风，找唐僧去了。唐僧几人正在山间行进，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八戒和沙僧慌忙找地方躲避。没过多久，风停了下来。八戒和沙僧抬头一看，发现没了师父的踪影，顿时手足无措。悟空赶回来一看，料到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又气又急，将附近的山神和土地神都叫出来，询问情况。一个土地神说：“大圣，这山中有一条枯松涧，涧边有一座火云洞，洞里有个魔王，神通广大，作恶多端，经常跟我们讨东西，折腾得我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悟空接着问道：“那他到底什么来历？”土地随即说：“他本是牛魔王和罗刹女的儿子，曾经在火焰山修行三百年，炼成了‘三昧真火’，威力了得。牛魔王派他来镇守此山，他的乳名叫红孩儿，自称圣婴大王。”

听完这话，悟空喝退土地神他们，找到八戒和沙僧说：“这下好办了，那妖怪名叫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五百年前俺老孙大闹天宫时，曾遍游四海，结交了许多朋友，拜了七个兄弟，那牛魔王就是七兄弟中的大哥。这么算起来，我还是那红孩儿的叔叔呢。我这就去那枯松涧救师父。”

悟空三人牵着白马，行了百十里地，来到一处松林前，林中有一条曲涧，正是枯松涧。几人顺着枯松涧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石崖旁边，看到一座洞府，洞口有一块石碑，上书八个字：号山枯松涧火云洞。

红孩儿正准备将唐僧煮了吃肉，得知孙悟空找上门来，便派小妖将五辆小车推到洞口，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摆好了，然后取了杆火尖枪，出门迎战。悟空喊道：“你这小孩儿，快快放了我师父，免得伤了我俩感情。”红孩儿破口大骂：“你这泼猴，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悟空笑着说：“俺老孙被压五行山下之前，曾经云游四海，广结朋友。你父亲牛魔王是当年与我结拜的七兄弟之一。我和你父亲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听完这话，红孩儿气上心头，举起火尖枪就刺了过来，悟空急忙迎战。两人缠斗了二十回合，难分伯仲。猪八戒在一旁看不下去，挥起钉耙前来助战。红孩儿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洞里逃。两人正要去追，只见红孩儿已经站在了小车上，口念咒语，在鼻子上捶了两拳，顿时口中吐火，鼻中生烟，那五辆小车瞬间就被点燃了。一时间，火光冲天，热浪逼人，整个火云洞口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八戒见状，慌乱地说：“猴哥，这火烧得厉害，我要钻进去，只怕就成烤乳猪了，咱们还是先躲躲吧。”悟空全然没有理会八戒的话，念了一句避火诀，便往火海冲去，但终因火势太大，没能找到火云洞的入口。

悟空几人躲开大火，一起商量计策。沙僧想了想说：“那妖怪论枪法斗不过大师兄，只是多了一个用火的神通才稍占上风。水能克火，只要我们借些水来，红孩儿就没什么能耐了。”悟空说：“好，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守着，我去东海龙宫借些水来。”说完，纵起筋斗云，朝东海飞去。

找到东海龙王，悟空跟他说明来意，然后说：“你到时候给我下场大雨，灭了那红孩儿的大火。”龙王说：“大圣有所不知，我虽然掌管雨水，但要遵从玉帝的旨意，什么地方，几尺几寸雨水都有安排，而且还得有雷公、电母、风伯、云童的协助，我不敢擅作主张。”悟空说：“我不用你风云雷电，你只要给我浇点水就好。”龙王说：“那就让我多叫上几个弟兄，免得带的水不够用。”说完，敲了敲龙宫里的金钟，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北海龙王顷刻赶到。随后，悟空带着四海龙王往火云洞赶去。

悟空让四海龙王在半空等着，自己跑到洞口叫战。红孩儿听到外面叫声，立即拿着火尖枪出洞迎战，两个人又是一番恶斗。打了三十多回合，红孩儿故技重施，再次使出三昧真火，将洞口烧了个火光万丈。悟空慌忙让四位龙王泼水灭火。四海龙王各施本领，水袖一挥，洞口顿时汪洋一片。谁想，这三昧真火不是普通的火，龙王们泼下来的水不仅没有灭掉它，反而如火中浇油，令火势更加凶猛了。悟空被烟灰熏得两眼生疼，跌跌撞撞地坠入了枯松涧。

沙僧和八戒将悟空救出，发现大师兄四肢冰凉，如同死了一样。沙僧让八戒按住悟空的头，自己按住悟空的脚，然后将两手搓热，依次捂住悟空的七窍。悟空体内的冷气被逼了出来，这才苏醒过来，但只觉腰酸腿痛，浑身没劲儿。悟空说：“俺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十万天兵都奈何不了我，没想到这妖孩儿本领如此了得。八戒，不如你去南海求助观音菩萨吧。”八戒不好推辞，驾着祥云往南海赶去。红孩儿看到八戒驾云南去，料到他可能会去南海，于是化成南海观音的模样，在半路等候八戒。八戒飞了半天，半路碰上菩萨也不怀疑，中了红孩儿的计，被抓到火云洞绑了起来。

悟空久久不见八戒回来，对沙僧说：“沙师弟，八戒久去不回，恐怕出了岔子，我再去那妖洞打探打探。”说完赶到火云洞洞口，大叫几声。红孩儿提着长枪，带着一帮小妖冲了出来。悟空知道自己体力尚未恢复，急中生智，摇身化成了一个包袱。小妖们赶到跟前，以为悟空逃走了，于是捡起包袱，跟着红孩儿回山洞了。

在洞里，悟空听红孩儿说：“六健将听令，你们趁着晚上有月亮，把我父王请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唐僧肉。”六健将领旨，往西南方向赶去。悟空想了想说：“那我就将计就计。”说完，偷偷地飞出火云洞，化成牛魔王的模样，追那六健将去了。六健将闷头赶路，突然看到前面牛魔王挡路，立即上前说明了情况，随即将孙悟空带回了火云洞。

不过，孙悟空虽然骗过了六健将，却引起了红孩儿的怀疑。红孩儿说：“父王，前日有位道人问我生辰八字，我记不太清了，今天特地向您请教。”悟空说：“我年事已高，也记不清了。”红孩儿便说：“你这泼猴，别使这变身的本事了！我在家时，父王整日提我的生辰八字，难道还能忘了不成？”悟空见被识破，便化回原身，也不和红孩儿争斗，随即往洞外飞去。找到沙僧，孙悟空说：“这红孩儿心机颇多，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南海吧。”说完，悟空招出筋斗云，往南海飞去。

到了南海，悟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菩萨生气地说：“这个妖怪，竟然敢冒充我的样子骗人。”说完，将手中的玉净瓶往南海一扔，不一会儿，那净瓶已经收了一瓶水飞了回来。孙悟空忙上前去接，没想到瓶子沉得要命，搬都搬不动。观音自己取过净瓶来说：“这瓶里装来的水，汇集了三江五湖的灵气，灭妖怪的三昧真火没有问题，只是一般人搬不动。”说完，命木吒去天宫里跟他父王借来三十六把天罡刀，化成一座千叶莲台，跟着悟空往火云洞赶去。

赶到洞口，孙悟空照例把红孩儿引出来，打了几回合佯装逃跑。红孩儿追了一阵，看见菩萨坐在一盏千叶莲台上，默然不语。红孩儿怒目圆睁，问道：“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菩萨并不作答。见此，红孩儿不分青红皂白，举枪就刺。菩萨见状，化作一道金光，飞到半空。

红孩儿见菩萨逃走，得意地说：“没想到菩萨这么不堪一击，还把一座千叶莲台留了下来，让我坐坐看。”说完，学着菩萨的模样，坐在了莲台上。不想，红孩儿刚坐下，无数的莲叶便化作数百把长刀，刺穿红孩儿的双腿，而且带着倒钩，拔都拔不出来。这一下，红孩儿没了脾气，疼得受不了，不停地哭喊：“菩萨饶命！”

菩萨从半空落下来，将一个金箍戴在红孩儿头顶说：“这个金箍比这莲台还要厉害，不信你可以问那猴头。我看你年纪尚小，就留在我身边做个善财童子吧。”红孩儿连忙点头。随后，菩萨带上红孩儿，乘着莲台，往南海飞去。送走菩萨，悟空进洞救出师父和八戒。师徒四人吃过斋饭，又忙着往西边赶去。

第二十八回 龙太子霸占黑水河

离开火云洞，唐僧师徒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河附近。听到水声，唐僧问道：“徒弟们，前方怎么又传来水声？难道又有大河拦路？”悟空笑着说：“师父不要多虑，遇山翻山，遇水渡水，到了跟前，我们自有办法。”四人赶了一阵，果然发现有一条河挡住了去路。唐僧在岸边望了望，说：“徒弟们，这河水怎么如此浑浊？”八戒跟着说：“是不是哪家在这里倒墨汁了。”悟空说：“少说玩笑话，渡师父过河才是要紧事。”几个人正在河边想法子，突然见从河中央划过一条小船来。看到船，唐僧高兴地说：“徒儿们，有船过来了，让他送我们过河吧。”沙僧于是喊道：“摇船的，快来河边渡人！”船夫听到喊声，将小船划到岸边附近，说：“我这不是渡船，为什么要渡你们过河？”八戒说：“与人方便，善莫大焉。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一路赶往西天取经，被这条河堵了去路。你就帮帮忙，送我们过河，我们又不是每天都来打搅你。”

听完这话，船夫才将小船靠到岸边说：“我可以送你们过河，但我这船又窄又小，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渡得过来？”唐僧凑到跟前一瞧，发现这船果然窄小，不算船夫，一次也就能渡两个人。见此，八戒忙在一旁说：“师父，我和您先过河，让猴哥和沙师弟等下一趟吧。”说完，就往船上走去。

船夫带上唐僧和八戒，撑开船桨，朝河中央划去。正行着，河里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一时间黑浪滔天，风声呼啸，小船剧烈地晃了几下，直接往河底沉去。这阵风正是那船夫弄的，原来他本是这黑水河中的怪物，专门使送人渡河的伎俩，加害过路人。

沙僧在岸边看着河里巨浪一片，不一会儿就没了师父的踪影，慌忙说：“这可怎么办？船翻了！”悟空回答说：“这不是翻船，否则八戒早背着师父游回来了。我看这阵风妖气挺重，估计那船夫是个妖怪，把师父拖下水了。”沙僧说：“大师兄，你在岸边看着行李。我倒要看看，是这黑水河凶险，还是流沙河凶险。”说完，沙僧抡着降妖宝杖，一头扎进了黑水河中。

沙僧一路奔着河底游去，看到前方有一座门楼，门上横着八个大字：衡阳峪黑水河神府。正看时，突然听到那妖怪在里面训话：“辛苦多时，今天终于有了收获。我抓的这个和尚是修行十世的好人，只要吃上他的一块肉，保准大家长生不老。小的们，快快准备好锅碗和油盐，把唐僧连同那个猪头一起炖了吃！”小妖们欢呼雀跃，蜂拥着去抬唐僧和八戒。妖怪又说：“给我准备些纸笔，待我写封请柬，邀请我二舅爷来一起吃肉。”听完这话，沙僧又急又气，挥起宝杖就往门上砸去，大喊道：“妖怪，快快放了我师父和师兄！”守门的小妖听见喊声，慌忙报告妖怪说：“大王，外面有个和尚正在那里砸门。”

妖怪让人取来披挂和钢鞭，赶到门口喊道：“什么人在此放肆？”沙僧看到妖怪出来，气愤地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妖怪，变成一个船夫糊弄我们，快把我师父和师兄交出来，免得丢了性命！”妖怪笑着说：“你这不知死活的怪物，你师父确实被我抓了，现在正等着下锅呢。我倒要跟你比试比试，你若能在三回合之内打赢我，我就放了你师父；三回合之内打不赢我，我连你一道抓起来下锅！”沙僧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挥起宝杖就朝妖怪打过去，妖怪慌忙抽出钢鞭招架。两个人在黑水河河底大战了三十回合，胜负未分。

沙僧暗想道：“这妖怪倒有两下子，我跟他在水底缠斗，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将他引出水面，让大师兄收拾他吧。”于是，沙僧佯装败逃，往水面赶去。谁想，妖怪并没有去追沙僧，而是笑着说：“这个没出息的和尚，赶紧逃吧，我还急着请我二舅爷来吃唐僧肉呢。”说完便返回了河府。

沙僧气急败坏地回到岸边，说：“大师兄，这条河原来叫黑水河，水底有座河府。那妖怪正准备吃师父呢。我跟他斗了半天，本来想将他引出水来交给你收拾，可他见我逃跑也不追，说是急着请二舅爷来吃师父，这可怎么办？”

两人正愁眉不展，突然看到河里走出一个老者。行者喊道：“你是哪路妖怪，是不是那河妖派来的？”老者说：“大圣，我不是妖怪，我是这黑水河的河神。几年前，那妖精赶着大潮来到黑水河，打死我一大帮虾兵蟹将，占了我的河府。我去海里告他，才知道西海龙王是他的母舅，抓不得。今天听说大圣来到这里，小神特来求救，希望您能够替我申冤啊！”悟空说：“这么说，那四海的龙王也脱不了干系。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海里把那龙王叫过来，让他收了这妖怪。”说完，悟空驾着筋斗云，往西海龙宫飞去。

悟空贴着海面一路向西，突然看到一个黑鱼精跃出水面，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书匣。悟空赶上前去，打死那黑鱼精，掀开书匣一看，里面有一张请帖。看完请帖，悟空笑道：“这下请帖都落在我手里了，看那老龙怎么抵赖！”说完，继续往西海龙宫赶去。

探海的夜叉见悟空一路劈波斩浪地朝龙宫赶来，慌忙跑到水晶宫里上报说：“不好了，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西海龙王慌忙出宫迎接。

进了龙宫，悟空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龙王急忙献茶伺候。悟空说：“我还没喝你的茶，你倒要先喝我的酒了。”龙王笑着说：“大圣皈依佛门，向来不吃酒肉，什么时候曾请我喝过酒呢？”悟空说：“你就算没有喝过俺老孙请的酒，现在也落下一个喝酒的罪名了，你自己看吧。”说完把那请帖递给了龙王。

看完请帖，龙王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说：“大圣饶命！那孽子本是我妹妹的第九个儿子。妹夫因滥降雨水，被天庭处斩，妹妹无处投身，便寄宿在我这里。前年舍妹不幸病逝，我觉得几个龙子已经成人，便给他们各自安排了地方和去处。这第九个儿子名叫鼍龙，生性顽劣，我特意派他去黑水河修心养性。没想到他现在却为非作歹，给你们添了麻烦。”

悟空说：“我本来想带着请帖，去天庭告你们一状，听完你的解释，看来是那孽子不听教诲，擅自作乱。看在你我故交的情面上，我就不深究此事了。你快点派些兵将，把那孽龙捉了，救我师父出来。”龙王急忙将龙太子摩昂叫到跟前，说：“你快带上五百个精壮的兵卒，去黑水河把鼍龙给我抓回来。我和大圣先在龙宫里吃些酒菜，等你消息。”悟空说：“龙王净说些不着边的玩笑话，我师父生死未卜，我哪有工夫和你喝酒吃菜，抓紧救我师父才是。”说完，带着龙太子和一帮小兵，往黑水河赶去。

摩昂带着虾兵蟹将赶到河府门前，喊道：“西海龙太子摩昂来也。”听到这话，鼍龙疑惑地自语道：“我明明请的是二舅爷，表兄怎么赶过来了？”正想着，小妖来报：“大王，府外有一帮兵将，举着‘西海储君摩昂小帅’的旗号。”鼍龙更加疑惑，“表兄赶来赴宴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一帮兵将？这其中定有蹊跷。”想完，让小妖们取来披挂，出门瞧看。

见了摩昂，鼍龙大声说：“表兄，小弟在此恭候多时，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有请。”摩昂说：“你请我来干什么？”鼍龙说：“小弟承蒙舅爷厚爱，住在这黑水河里，倒也自在。昨天我捉了一个东土来的和尚，听说他是修行十世的僧人，吃他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我不敢独自享用这等美食，因此就请舅爷一起来享用，看来他不稀罕这唐僧肉，所以派你来了。也没关系，今天我们兄弟两人就喝个痛快，用那唐僧肉做下酒菜！”摩昂说：“你知道有个唐僧，却不知道他徒弟的厉害吗？”鼍龙说：“他有个猪头徒弟，已经被我抓住了；还有一个黑脸徒弟，也没什么厉害功夫，被我打跑了。”

摩昂说：“你真是不知好歹，那唐僧还有个大徒弟叫孙悟空，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这人是你惹得起的吗？你快把唐僧和八戒送上岸去，我到时候给你求个情，或许那齐天大圣肯饶你一命；你要敢不从，只怕性命都难保。”听完这话，鼍龙生气地说：“我们是本家，你却反倒护着那唐僧。那孙悟空能有多大的本事，让他来跟我斗一斗再说，我还怕他不成？”摩昂随即骂道：“你这孽畜，别说和孙大圣较量，你能打得过我吗？”鼍龙不甘示弱地说：“好，今天我就跟你比个高低！”说完，挥起钢鞭，朝着摩昂抽来，摩昂急忙提起金锏招架。两人在河府门前一通恶斗，打得正酣，摩昂故意漏个破绽，鼍龙不知有诈，被摩昂杀了个回马枪，打中右臂，摔了个踉跄。随后，一帮兵将一拥而上，将鼍龙绑了个严实，并用铁索穿了他的琵琶骨，往岸边押去。

悟空见状骂道：“你这妖怪，强占河府，横行霸道，现在还要吃我师父，我本该打你一棒，但又怕你受不了这棒子的厉害，我现在且留你一命，快将我师父交出来！”鼍龙说：“小鼍不知大圣厉害，多有得罪。您师父还绑在河府里面，不曾有恙，希望您松了绳子和铁索，我好把您师父送出来。”听完这话，沙僧对悟空说：“猴哥，别信他的谗言，要是我们放了他，难保他又作乱生非。我知道那河府在哪儿，我带你去救师父吧。”

于是，悟空跟着沙僧，一起去水底救出了师父和八戒。猪八戒被赤身裸体地绑了半天，怒不可遏，到了岸边，挥起钉耙就要打那鼍龙，太子慌忙制止说：“天蓬元帅息怒，我带他回去，也好给父王一个交代。几位放心，这鼍龙即使侥幸不死，也难逃活罪。”唐僧师徒点头称是。随后，摩昂押着太子往西海赶去。

见妖怪被抓，老河神找到悟空说：“多谢大圣帮我收回河府。”悟空笑着说：“哪里哪里，只是我们师徒无法过河，你可有什么方法？”河神说：“大圣不必担心。”说完念了几句咒语，转眼间，那黑河里已经冒出一条大路来。师徒四人沿着大路过了黑水河，辞别河神，继续往西赶去。

第二十九回 车迟国斗三妖

过了黑水河，唐僧四人一路风餐露宿，转眼已是早春时节。一天，四人正在赶路，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震天的吆喝声。唐僧问道：“这是哪里传来的声响，这么刺耳？”悟空笑着说：“师父别急，先在这里歇息歇息，待我去前面探探情况。”说完，悟空纵起祥云，顺着声音寻去。悟空在半空飞了半天，远远望见几百个和尚在一座城外推砖搬瓦，像是在建一座宫殿，那叫喊声正是他们的号子声。正看着，突然从城门里走出两个道士。见到两个道士，那帮和尚全都低下了头，更加卖力地干活，看样子很是害怕他们。悟空见状，摇身一变，也化成一个道士，赶到那两个道士跟前询问情况。两个道士见是同道中人，便客气地说：“道长不知，这座城叫做车迟国。二十年前，这里遭遇旱灾，民不聊生，幸亏我们的三位师父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来此呼风唤雨，救了这一城百姓。从此，我这三位师父就被奉为国师，长居在此。当初车迟国国王求雨时，曾找来许多和尚，但那帮和尚全是无能之辈，不仅没有求来雨水，还耗费了大把的钱财。国王一怒之下，拆了他们的寺庙，毁了他们的度牒，不让他们回乡，反而将他们扣在这里干活。这五百个僧人，正赶着盖宫殿给我们住呢。”悟空料定这两个道士不是什么好人，变回原身，挥起金箍棒就将两人打死了。之后，悟空遣散那五百个和尚，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了。

唐僧等了半天不见悟空回来，心生疑虑，正要让八戒前去探问，突然看到悟空带着十几个和尚赶了过来。和尚们把自己的遭遇给唐僧讲了一遍，然后说：“圣僧，这车迟国的寺院几乎被那国王拆没了，只有一座敕建智渊寺，因是当时先王太祖所建，暂时没被拆除。我看今晚你们就随我们去那里休息一宿吧。”

唐僧师徒随着十几个和尚去了智渊寺，吃了些斋饭就各自休息了。这天夜里，悟空辗转难眠，隐约听到城南有声响，出去瞧了瞧，发现有一座道观，灯火通明。原来，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正在那里司鼓鸣钟，讲习经文。悟空叫上沙僧和八戒，一起往道观赶去。

赶到道观，悟空吹了一阵风，霎时间，观里灯火全灭。三位国师见状，命手下一帮道士回去就寝，明日再补习经文。悟空三人趁机飞到观里，各自化成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太上老君的塑像，立在道观中央。三位国师正要打道回府，突然听到神像说话，便以为真神下凡，慌忙磕头行礼。悟空说：“这次下凡，不留些圣水给你们，也说不过去，你们各自找来一个盛器，好让我们给你们留些圣水。”于是，三位国师各自去取了一个器皿过来。悟空让他们回避一下，随即在盛器里撒了一泡尿，八戒和沙僧忍俊不禁，也各自撒了些尿在盛器里。三位国师闻声进屋，拿起圣水各自尝了尝，却喝出一股尿骚味来。悟空三人见状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变回了原身。三位国师这才知道上当，慌忙叫人来围堵三人。悟空三人也不和他们打斗，驾着祥云飞回了智渊寺。

第二天清晨，唐僧师徒四人趁着早朝的时候，赶往金銮殿倒换关文。国王听说来了四个和尚，生气地问道：“怎么不把他们抓起来？”一旁的太师说：“听说他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前往那西天取经，到这里已经赶了一万多里路，路上多有妖怪，想必他们一定有些法力。”听完这话，国王有些害怕，正准备给唐僧倒换关文，突然听到有人奏报：三位国师来了！

三位国师赶到国王跟前说：“陛下，这几个东土和尚杀了我徒弟，放走囚僧，还跑到我们三清观作乱，我们正要擒拿，他们却逃跑了，今天一定要捉了他们！”正在这时，一个黄门官来奏：“陛下，殿外有许多乡民求见。”国王问道：“有什么事？把他们叫过来。”见到国王，几十个乡民跪在地上说：“万岁，今年一个春天都没下雨，我们害怕夏天又要闹旱灾，因此特地来求几位国师爷爷下一场雨，造福百姓。”国王回答说：“你们先退下，雨马上就来。”之后，国王对着唐僧说：“你们几位和尚冲撞国师，本当问罪，现在敢跟我们国师赌胜求雨吗？如果你能祈来雨，朕便饶你们不死，给你们倒换关文，送你等西去；如果祈雨不成，就判你们死罪，当众问斩！”悟空笑着说：“好，一言为定。”

于是，国王命人打扫了坛场，随后坐在城楼上观看。只见那虎力大仙来到坛场中央，手持宝剑和令牌，口念咒语，将一道黄纸符烧了，然后手摇令牌，天上顿时乌云骤起。悟空在一旁觉得蹊跷，使了个分身术，飞到云里瞧看，发现风婆婆正在那里用风布袋放风。悟空生气地说：“你不助我们西天取经，反而在这里帮这妖道士，快收了风！”风婆婆说：“不敢不从！”说完慌忙扎住了风布袋。

虎力大仙又摇了几次令牌，不一会儿，云童、布雾郎、雷公电母、四海龙王纷纷前来助阵下雨。悟空让他们全都收了神通，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听这妖道的话？”众人回答说：“大圣不知，那道士的五雷法是真的，玉帝有令，我们不敢不从。”悟空说：“既然这样，我不追究了，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过一会儿，我在下面给你们暗号。我这棍子指一下，风婆刮风；第二下，云童布云；再一下，雷公电母打雷闪电；第四下，龙王放水；最后一下，你们全都收手，还车迟国一个大晴天。”众人连连点头。

虎力大仙求雨未成，灰溜溜地走下祈雨坛，国王随即命令唐僧去祈雨。唐僧慌张地说：“徒儿们，我哪会求雨啊！”悟空说：“师父不要急，你只管在坛场闭目诵经，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见唐僧在坛场中央坐定，悟空将金箍棒往空中一指，风婆婆见状，急忙放风；悟空又一指，乌云立即笼罩了车迟国；悟空不慌不忙，第三次举起金箍棒，天上立即电闪雷鸣；再一指，车迟国已经暴雨如注。国王坐在城楼上，看得目瞪口呆，眼见雨水要溢出城河，他慌忙喊道：“雨够了，圣僧快收手吧。”于是，悟空又一指，众仙立即收了法术，转眼之间，车迟国已是碧空万里，看不出一丝下过雨的痕迹。国王见唐僧有如此法力，慌忙叫人在关文上压上宝印，准备送唐僧西去。

这时，三位国师站出来说：“陛下，赌一场雨就放了他们，未免便宜了这几个和尚，也败坏了我们名声，我看不如让我们再赌一场‘云梯显圣’，到时候再论输赢也不迟。”悟空问道：“怎么个赌法？”国师说：“将一百张桌子、五十张禅台叠在一起，我和唐僧不准攀爬，一跃飞到台顶，坐在那里，约好几个时辰不能动，谁动就算谁输。”悟空说：“这有何难，就这么定了。”

等云梯搭好，虎力大仙纵身一跃，脚踏一朵云彩，转眼已经飞到西边的台子上。唐僧正不知如何是好，悟空使了个分身术，一把将唐僧拖到了塔顶。随后，两人东西对坐，都闭目不动。

鹿力大仙在城楼上观望了半天，见唐僧稳坐不惊，于是悄悄地变出一只大臭虫，用力一弹，弹到了唐僧的后脑勺上。臭虫在唐僧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唐僧又疼又痒，不住地用衣领去蹭脖子。悟空看到师父在那里不停扭头，料到几位国师使了把戏，于是悄悄地化成一只飞虫，飞到台顶一看，发现是一只臭虫叮在唐僧脖子上。悟空将那臭虫捻下来，心想：“既然你先使诈，那休怪俺老孙耍把戏了。”遂飞到虎力大仙跟前，变成一条七寸长的蜈蚣，照着他的鼻孔就叮了一下。虎力大仙惊慌失足，直接从高台上掉了下来，差点摔死。这次比试唐僧再次获胜。

国王见状，要放唐僧四人西去，鹿力大仙站出来说：“陛下，我师兄有风疾，今天风大，才成全了那唐僧。让我们再比试比试，就比那‘隔板猜物’。”于是，按照鹿力大仙的安排，几个侍卫抬了一个红漆柜子来。国王叫一位娘娘放了一件宝贝在里面，然后让鹿力大仙和唐僧猜柜子里是什么东西。

悟空化作一只飞虫，顺着柜子的缝隙钻进去，发现是一套宫衣，随即吹了一口气，将那衣服变成了一口破钟，然后飞回唐僧耳边说：“师父，你就说那里面放着一口破钟。”唐僧上前一步，正要开口，鹿力挡住他说：“我先猜，柜子里放着一套宫服。”唐僧说：“不对，柜子里放着一口破钟。”听完这话，国王气愤地说：“这和尚，竟然笑话我车迟国没有宝贝？快把柜子打开看看。”一旁的小兵奉旨打开柜子，里面竟真的是一口破钟。国王哑然无语，但他不信这个邪，命人去御花园摘了一个大桃子来，重新让两边猜。悟空再次化成一只飞虫，将那桃子吃得只剩一个桃核。结果，羊力大仙也败下阵来。

虎力大仙走到国王跟前，偷偷地说：“陛下，刚才这和尚使了法术，这次我们在里面放个活人，看他怎么变。”于是，国王让一个小道士藏到柜子里，让两人猜。悟空照旧飞到柜子里，见是个道童，于是化成一个老道士的模样，将小道士的头发剃掉，变成了一个小和尚。虎力大仙也败下阵来。

虎力大仙说：“隔板猜物这种把戏不算什么，你们几个和尚，可有人敢跟我们三人比试砍头、剖腹、下油锅？”听完这话，悟空笑着说：“好，次次都不服输，这次老孙陪你们玩玩，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悟空首先来到斩头台，让那刽子手把头砍了下来。虎力大仙见状，念动咒语，几个胆小的土地神遂暗中将悟空的头按在了地上。悟空招不回脑袋来，索性又从胸腔里长出来一个，一旁的人既害怕又不禁赞叹悟空法力高强。轮到虎力大仙砍头了，只见刽子手手起刀落，虎力大仙的头一下子滚出去三十多步远。悟空见状，忙拔下一根毫毛，变成一条黄狗，将虎力大仙的头给叼走了。虎力大仙找不见脑袋，一会儿就断了气，变成了一只无头黄毛虎。

第二番比试剖腹挖心，悟空不等刽子手动手，自己拿了把短刀，将肚子划开，把肚子里的肠子扯出来梳理了一番，又放回肚里，叫了声“变”，肚子便又合上了。鹿力大仙随即来到刑场，任凭那刽子手剖腹挖心，倒也轻松。悟空趁机变出一只苍鹰，将这妖道士的心腹叼走。没了内脏，鹿力大仙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呼吸，变成一只死鹿。

第三番比试下油锅。看着一锅滚沸的热油，悟空丝毫不惧，跳到里面撩起热油洗澡，如洗冷水澡一般。众人一看，都惊呆了。之后，羊力大仙也跳到油锅里，倒也洗得自在。悟空心生疑虑，使了个隐身术上前一瞧，发现油锅里竟有一条冷龙降温，于是用计将这条冷龙叼走。没了冷龙降温，羊力大仙一会儿就被炸得只剩一堆羊骨头。

见此情形，国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致谢，直喊唐僧是圣僧下凡。除掉妖怪，唐僧师徒带好通关文牒，收拾好行李，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回 大战金鱼精

离开车迟国，唐僧师徒晓行夜宿，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秋天。一天傍晚，四人正赶路，突然听到前边水声四起。唐僧说：“看来又有河水挡路，我们怎么过河？”悟空说：“师父莫急，让我去前方瞧瞧。”悟空纵步向前，果然看到一条大河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河边立了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通天河。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径过八百里，亘古少行人。悟空随即将师父和师弟都叫过来，看那石碑。唐僧不禁唉声叹气，八戒在一旁说：“师父，你有没有听到钟鼓声，想必这附近应该有些人家，我们找一户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过河吧。”师徒四人循声找去，果然看到前方有四五百户人家，随即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下来。吃过斋饭，唐僧对主人说：“老施主，刚才我看你们家里有和尚念经，还摆着香案和水果，这是在做什么斋事？”老者叹了口气说：“是在做‘预修亡斋’。”八戒笑着说：“你家又不曾死人，怎么还做‘亡斋’呢？”

老者回答说：“几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住着几百户人家，归车迟国管辖，名叫陈家庄。离村子不远，是一条宽八百里的大河，名叫通天河。沿着河往上游走几里地，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里面的灵感大王能够呼风唤雨，可保我们这里风调雨顺，鱼米满仓。只是，他每年都要吃一对童男童女，算做我们的贡品；要是不给，他便降祸生灾，搅得我们寝食不安，性命难保。按照顺序，今年正轮到我们家送出两个孩子了！”悟空说：“那你有几个孩子？”老者垂泪说：“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今年八岁，名叫一秤金；儿子今年七岁，名叫陈关保。”

悟空说：“看你家境不错，应该有些田产家业，既然你舍不得两个孩子，为何不花些银两，买一对童男童女充数？”老者说：“施主不知，那灵感大王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有村民的亲生儿女，他才肯吃，不然，一样会祸害我们。”悟空说：“既然这样，你把那小儿和小女都抱出来给我瞧瞧。”于是，老者命人将两个孩子抱出来。

两个孩子倒不怕生，见到唐僧四人又蹦又跳，十分可爱。悟空笑了笑，摇身一变，变成关保的模样。老者吓了一跳，慌忙说：“老者不知圣僧神通，还望原谅！”悟空变回原身说：“怎么样，俺老孙变得像吧。你别着急，今天我就变成你儿子给那大王，也算给你们家留下一个香火。”老者感激万分地说：“感谢神仙相助，只是我就只有一个女儿，倘若让她去送死，我活着也没什么快乐可言了。”

悟空说：“这好办。”说完，把八戒叫到跟前说：“呆子，你变成这小女儿的模样，明天一早我们就给那妖怪送早饭去。”八戒说：“猴哥啊，你净说些玩笑话，俺老猪只会变些大山、壮汉，怎么可能变成娇小的女孩！”悟空说：“呆子别狡辩，先试试再说。”于是，八戒摇身变成一个女孩模样，看着倒和一秤金差不多，只是肚子大得像是怀胎七个月一样。悟空笑了笑，往八戒肚子上吹了一口气，转眼之间，一个和一秤金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悟空满意地说：“这下好了，那妖怪纵有俺老孙的眼力，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看不出破绽来了。”

正说着，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帮村民，喊道：“陈老汉，时辰到了，快把你们家的童男童女交出来，免得惹灵感大王生气。”听完这话，悟空急忙变成关保的模样，和八戒凑到一起，等着乡人来抓。

一帮人把悟空和八戒各自绑在一顶轿子里，举着火把，带着猪羊等祭品，一路往灵感大王庙赶去。到了大王庙，村民们烧过纸钱纸马，磕了几个响头，便匆匆离去了，只剩悟空和八戒留在庙里。

悟空正端详庙里的摆设，突然听到庙外阴风大作。八戒忙说：“猴哥，那妖怪倒是麻利，这么快就来吃我们了！”悟空笑着说：“呆子别说话，过会儿看我怎么对付他。”话音未落，一个妖怪已经来到庙里。悟空仔细看去，见那妖怪配着金盔金甲，腰缠宝带，脚下生烟，面容凶恶。妖怪问道：“今年是哪家的孩子？”悟空笑着说：“是村头的陈老汉家。大王别客气，快快准备碗筷，填饱肚子再说。”妖怪说：“你这小孩儿倒是机灵。往年我都是先挑男孩儿吃，这次先把这女孩吃了再说！”说完，就扑过来吃八戒。八戒急忙变回原身，挥起钉耙朝那妖怪打去。

妖怪躲闪不及，被八戒打了一钉耙，朝庙外逃去，地上留下两片铜盘大小的鱼鳞。两人追出寺庙，妖怪只想着来吃东西，没带什么兵器，赤手空拳躲在云里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和尚，到这里戏弄我，败坏我的名声？”悟空说：“看来你这臭妖怪还不知道你爷爷的来历，俺老孙是奉命保唐僧西天取经的齐天大圣！你这妖孽，年年吃小孩儿，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你要能让被你吃掉的男女都活过来，我可饶你一条性命；否则，顷刻将你打成肉酱！”听完这话，妖怪化成一阵狂风，朝通天河逃去。八戒正要去追，悟空拦住他说：“八戒别急，他必是那通天河里的怪物，逃不到哪里去，我们明天再捉他也不迟。”

妖怪回到水底的洞府，跟一帮小妖说了自己的遭遇，并声称要吃唐僧肉。一旁的鳜鱼婆走出来说：“大王，要想吃唐僧肉也不难，你会降雪结冰吗？”妖怪说：“当然，但这有什么用处？”鳜鱼婆说：“这就简单了，趁着现在天黑，你使些法术，在这通天河附近刮一阵寒风，降一场大雪，把通天河冻个结实。明天一早，你派些手下变成路人，在冰面上行走。那唐僧取经心切，见到河面被冰封住，又有路人往来，必然催着涉冰赶路。到时候，我们守在河中央，见唐僧骑马过来的时候，把冰捅裂。那唐僧是个肉体凡身，难道还能逃出大王的手掌吗？”听完鳜鱼婆的话，妖怪非常高兴，决定依计行事。

第二天清晨，八戒被冻醒过来，说：“猴哥，天怎么这么冷？”悟空说：“你这呆子，出家人寒暑不侵，哪里会冷？”唐僧在一旁说：“徒弟，今早确实很冷，我们出去看看吧。”唐僧师徒穿好衣服，出门一看，外面竟积满厚厚的雪。唐僧找到陈老汉说：“老施主，你们这里可分春夏秋冬，怎么这时节下起雪来了呢？”老者说：“往年这里八月间就有霜雪，圣僧莫要奇怪。”

傍晚时分，唐僧师徒正在陈家用斋，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好冷的天，把通天河都给冻上了！”次日清晨，唐僧领着徒弟到河边一瞧，果然见到河面已经被冻了起来。唐僧说：“这河面上有些行人，估计冰冻得很厚，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涉冰过河吧。”悟空虽然有些犹豫，但也没拒绝师父。

听说唐僧要走，陈老汉给四人准备了一些银两和布匹，然后去河边送他们过河。辞了陈老汉，唐僧四人沿着河边，朝西而去。走了三四里远，水底突然传来一阵冰层碎裂的声音，唐僧惊恐地说：“徒弟啊，这冰下怎么有响声？”八戒说：“师父，想必是这河全都冻结实了，撑的。”正说着，冰面忽然开裂。悟空眼疾手快，飞身躲开，唐僧三人则全都掉到了水里，灵感大王趁乱将唐僧拖入水底。悟空这才知道中计了。

八戒、沙僧还有白龙马都识水性，在水面上寻了半天，不见师父的踪影，便游上岸来。兄弟三人回到陈老汉的家里，换了身干衣服，将马匹和行李寄存在陈老汉家中，径直往通天河赶去。这次，几个人直接潜入水中，朝水底游去。游了一段，看到前面有一座楼台，上面写着“水鼍之地”四个大字。沙僧说：“想必这就是那妖怪的住处。”悟空随即说：“你们俩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让我先进去探探情况。”说完，变成了一只长脚虾婆，朝水府游去。悟空找到一个小妖，问道：“听说大王要吃唐僧，不知那唐僧现在关在哪里？”小妖说：“在宫后的石匣里关着。等到明日，若唐僧的徒弟还不找上门来，你我都能分上一口唐僧肉吃。”

悟空回去找到八戒说：“师父果然被关在里面，你快去把那妖怪引出来。”八戒握着钉耙，闯到门口喊道：“臭妖怪，快点放了我师父！”灵感大王闻声赶来，手持一杆九瓣铜锤，和八戒打了起来。沙僧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禁不住也拿起宝杖上前助阵。最后，连悟空也上来助阵。灵感大王抵不过悟空三人，败阵而逃。

灵感大王逃回水府，气愤地说：“外面几个臭和尚倒是有两下子，特别是那个毛脸雷公嘴，拿了一根铁棍子，也不知道有多沉，我用铜锤挡了一棒，竟震得我双手酸痛。”一旁的鳜鱼婆说：“大王逃回来就对了，那猴和尚本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当年十万天兵都拿不住他，你要再跟他斗上几回合，只怕连性命都难保。”话音未落，门外小妖来报：“大王，那几个和尚又在门前叫战呢。”灵感大王下令说：“把门给我关紧了，用石头和泥块堵严实，让他们在那里喊吧，我们这就准备吃唐僧肉。”

八戒喊了半天，不见妖怪出来，赶到门前一阵猛打乱砸，把门打了个稀烂，结果往里一瞧，门里堆满乱石和泥块，根本进不去。悟空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我去南海一趟。”说完，纵起筋斗云，往普陀山赶去。半个时辰工夫，悟空已经来到了南海落迦山普陀崖，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木叉行者、善财童子以及捧珠龙女等人，迎上来说：“大圣在此等候片刻，菩萨今早去竹林，说知道今天你会来，让我们在此迎候。”悟空说：“等什么等，再等我师父就让妖怪吃了。”说完悟空不顾众仙阻拦，去竹林找菩萨了。

见到悟空，菩萨提着刚刚编好的一个竹篮说：“猴头莫急，我这就跟你去救唐僧。”两人赶到通天河，只见菩萨手提竹篮，说：“死的去，活的来。”如此反复念了几遍，一条金鱼已经被收进了篮子里。菩萨随即说：“这河里的妖怪本是我莲花池里的金鱼，它每日听我诵经，修仙得道，偷偷逃到凡间惹是生非。现在妖怪已除，你快去救你师父吧。”悟空谢过菩萨，随即把师父救了出来。

妖怪被除掉，陈家庄欢声雷动，村民纷纷给唐僧师徒准备贡品，并打算给他们做一条船渡河。正在这时，通天河里浮出一只巨龟来。这只巨龟本是通天河的河主，几年前被金鱼精夺走了府邸，躲在水底的烂泥里生活，如今听说妖怪被除掉，特来渡唐僧师徒过河。唐僧感激道：“老龟累你，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酬谢你的。”老龟说道：“不劳赐谢，只想请师傅到了西天，帮我问问如来佛祖，我还能活多少年岁。”唐僧忙应道：“好的，我一定帮你问问。”于是，唐僧四人告别了陈家庄父老，坐在老龟背上，不到半天工夫，就已经到了通天河对岸。他们谢过老龟，奔着大路，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一回 法力无穷的金刚圈

唐僧师徒过了通天河，继续往西赶了几个月，已经到了严冬。一天傍晚，四人来到了一座山脚下。唐僧看到有一处楼台亭舍，便说：“前面有处亭台，还有香火，像是一处寺院，我们去那里化些斋饭，吃完再走吧。”悟空往那边瞧了瞧，然后说：“师父，这一路妖魔鬼怪众多，他们善于使用障眼法，哄骗过路人，趁机取人性命。我看前面那片楼台房舍阴气逼人，怕是妖精变的，最好不要去。”唐僧说：“那今晚的斋饭怎么办？”悟空说：“师父别急，你先下马在原地等一等，我去找些吃的。”临行，悟空还不放心，用金箍棒围着唐僧周围画了一个圆圈说：“师父，老孙画的这个圈，强似铜墙铁壁，虎豹狼蛇什么的全都别想进来，你们在这里面等着，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说完乘云而去。

唐僧在圈里等候多时，见悟空一直没有回来，加上八戒在一旁絮絮叨叨，有些按捺不住，便带着两个徒弟往楼阁赶去。三人穿过大厅和穿堂，来到一座木楼里。八戒见里面有一座象牙床，掀开帷幔往里一瞧，竟是一堆白骨，又在一张桌子上看到了三件纳锦背心。八戒见背心漂亮，便怂恿沙僧和师父各穿一件，唐僧坚决不穿。八戒和沙僧刚把背心套在身上，不料那背心竟化成了一捆绳子，将两人绑了个严实，唐僧慌忙喊“救命”。

原来，这楼阁果然是妖精变出来的。听到外面有人喊叫，洞里的妖怪命人将三人抓了起来。得知白净的和尚是唐僧，妖怪兴奋地说：“听说吃一块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今日他是不请自来啊！小的们，把这几个和尚捆起来，等我抓住唐僧的大徒弟，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人人活上十万八千岁！”

悟空化斋回来，却不见了唐僧和师弟们的踪影，自感不妙，慌忙去山上找。走到半道，看到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翁，于是上前问道：“老公公，这附近可有什么妖魔，住在什么地方？”老翁说：“长老不知，这座山叫金兜山，山上有个金兜洞，洞里面有个独角牛大王，神通广大。你要找过去，只怕你性命难保！”悟空随即说：“休要胡说，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说完，一溜烟往那金兜洞飞去。

悟空转过一座山崖，见到乱石堆里有两扇石门，到跟前一瞧，正是金兜洞，随即在门口高声喊叫：“臭妖怪，快放我师父出来！”独角牛精听到外面的喊声，知道是孙悟空找上门来了，命人取来一根丈余长的点钢枪，出门迎战。两人在洞外一番恶斗，打了三十回合也未分胜负。独角牛精自觉打不赢悟空，于是把洞里的小妖全喊出来助阵。悟空见状，将金箍棒往空中一丢，变出千百根金箍棒来，雨点似的朝妖怪头顶砸去。妖怪们个个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牛精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寒光逼人的金刚圈来，喊了一声“收！”转眼间，一百多根金箍棒已经被收到了圈子里。悟空被收了武器，一时没了办法，翻了个筋斗逃走了。

悟空越想越不对劲儿，暗自思忖道：“这妖怪竟然能把俺老孙的金箍棒收去，一定不是凡间的小妖，待我去天宫里问问。”说完，纵起筋斗云，往天宫飞去。见到玉帝，悟空说明了来由，然后询问玉帝天庭里可少了神仙童子。玉帝命人仔细地查了一遍，天王星宿全在，大小仙官一个也没少，于是说：“悟空，我给你派些天兵天将，帮你抓了那妖怪吧。”悟空说：“玉帝，那妖怪神通广大，一般的天兵天将怕是奈何不了他。您直接让托塔李天王和哪吒太子跟我走一趟吧，省得我再来打搅您。”玉帝点头称是。悟空又说：“对了，再借俺两个雷公用，到时候俺老孙把那妖怪引出来，雷公照着他的脑袋劈一下，保准让他动弹不得。”玉帝依旧点头应允。

悟空带着一帮天兵天将，赶到金兜洞前，再次把独角牛精引了出来。随后，哪吒脚踩风火轮，上前和那牛精较量。打了一阵，哪吒化作三头六臂，把斩妖剑、除妖刀、缚妖索、降魔棍、绣球和火轮六件宝贝全都使出来，打得牛精疲于招架，节节败退。牛精见势不妙，再次取出金刚圈，眨眼工夫，已经将哪吒的宝贝全部收了进去。

托塔李天王在半空看得明白，对悟空说：“他的宝贝善套万物，但想必套不了水火。”于是，悟空赶到彤华宫，叫来几位火神助阵。火神赶到金兜洞前，摆好阵势，取出火具，把金兜洞烧得如同一块炉子里的红铁。独角牛精再次取出金刚圈，将火神的火具也收走了。悟空不信邪，又去请来黄河水伯，将金兜洞浇了个透。独角牛精见状，用金刚圈抵住洞门。结果，洞里一滴水也没灌进去。悟空气急不过，赤手空拳地来到洞口，扯下一把猴毛，变出一群小猴来，和那牛精较量。斗了一通，牛精使出金刚圈，连猴毛也收走了。

悟空找到众仙说：“这妖怪没什么大本事，只是他那金刚圈厉害，要是能把那宝贝偷来，那妖怪只有受死的份儿！”雷公说：“大圣，想当年你偷仙丹，饮御酒，我看要论偷那妖怪的宝贝，也就只有你能胜任了。”悟空说：“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去洞里探探情况。”说完悟空化成一只苍蝇，往金兜洞飞去。悟空进到洞里，见牛精和一帮小妖饮酒吃肉，便趁机四处寻觅。见金箍棒立在洞里的墙壁上，悟空兴奋不已，立刻变回原身，取了金箍棒，一路打出洞去。

不一会儿，独角牛精带着小妖们冲出金兜洞，找孙悟空算账。悟空抡起金箍棒，和那牛精又大干一仗。这一次，牛精倒没使金刚圈，打了一阵子，抵不住悟空的攻势，狼狈地逃回了山洞。夜里，悟空趁牛精睡觉的空儿，变成一只蟋蟀，再次溜进了金兜洞。

只见牛精躺在洞里的一张石床上，鼾声如雷，在他的左胳膊上，套着一个寒光闪闪的圈子，正是那金刚圈。悟空化成一只跳蚤，在牛精胳膊上叮了一口。牛精瘙痒不已，迷迷糊糊地翻身子挠痒。悟空趁机往下撸那金刚圈，无奈圈子套得太紧，撸不下来。悟空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悟空见偷不成宝贝，转而去其他地方探情况。他悄悄来到一扇锁着的门洞前，轻吹一口气，将门锁打开，发现妖怪收来的兵器和宝贝，全在里面放着。悟空想了想，拔下一撮毫毛，变出一群小猴来，将洞里的武器全部悄悄运了出去。之后，悟空点了把火，逃出了山洞。可怜一大帮小妖，睡梦之中就丢了性命。独角牛精被浓烟呛醒，见洞里火光四起，浓烟扑鼻，慌忙喊人灭火。等到把火扑灭，牛精四下一瞧，见石壁被烤得黑如木炭，手下小妖死的死、伤的伤，一片鬼哭狼嚎，数里之内都弥漫着一股烧烤味。牛精派人盘点了一下洞中之物，发现之前收来的宝贝全都没有了，倒是唐僧和八戒，还被绑在洞里。

牛精带上仅存的一帮小妖，出洞找孙悟空算账。悟空和各路天神早已在洞外等候，见牛精冲出来，天神们各使神通，想打牛精一个措手不及。牛精面色不改，将金刚圈往空中一扔，不管是天王刀还是金箍棒，又全都收了过来。

悟空见状说：“既然各路仙官也拿他没办法，那我就去西天问一问如来佛祖，让他查查这妖怪究竟是从何而来，金刚圈到底是什么宝贝，定要捉住这妖怪！”说完，悟空纵起祥云，往灵山飞去。

到了灵山脚下，悟空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孙悟空，你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悟空低头一瞧，原来是比丘尼尊者，于是说明了来意。在比丘尼的引领下，悟空找到了如来。如来佛祖说：“我虽然知道那妖怪的来历，但不能直接告诉你，只怕你漏了风声，惹得那妖怪来找我算账，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我给你十八粒金丹砂，到时候你引那妖怪出洞打斗，叫罗汉们将金丹砂洒在洞口，那妖怪只要陷进去，就再也别想拔出脚来，任凭你处置就是了。”悟空笑着说：“好极了，那我趁早回去救我师父吧！”说完，领着十六位罗汉往金兜洞赶去。

到了金兜洞，悟空将独角牛精引出洞来，和他斗了几个回合，便让众罗汉抛洒金丹砂。那金丹砂果然厉害，一着地就朝那牛精聚拢过去，转眼之间，牛精就被困住了。众人正要叫好，只见牛精取出金刚圈，将金丹砂吸走了。托塔李天王不禁感叹说：“这可如何是好，连如来的金丹砂都拿他没办法。”这时，一旁的罗汉站出来对悟空说：“大圣，如来告诉过我们，如果金丹砂降不住这妖怪，就让你去兜率宫找太上老君寻妖怪的踪迹，到时候就有办法抓这妖怪了。”听完这话，悟空说：“可气可气，如来这不是耍俺老孙吗，早知如此，我还在这里跟那妖怪斗什么，待我去兜率宫一趟！”说完，悟空纵起一道筋斗云，直冲兜率宫飞去。

到了兜率宫，悟空也不顾仙童阻拦，径直往宫里闯，结果和太上老君撞了个满怀。老君笑着说：“大圣，你不保唐僧西天取经，怎么跑我这里闲耍来了？”悟空说：“取经遇阻，来你这儿找些线索，等我找到踪迹，再跟你算账。”老君说：“我这里就一座仙宫，除了一些丹药铜炉，有什么好找的？”悟空没有答理老君，来到牛栏跟前，见童子酣睡，栏中无牛，于是把太上老君叫过来，问道：“好你个老头，你那牛儿跑哪儿去了？”

老君一看牛不见了，惊讶地喊道：“这孽畜什么时候不见了？”说完忙将童子叫醒询问情况，童子哭着说：“弟子在丹房里捡了一粒丹，吃下之后就在这里睡着了。”老君说：“恐怕吃的是‘七返火丹’，吃一粒能睡七天，这样算来，那孽畜已经下界七年了。”悟空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头牛现在住在金兜洞里，抓了我师父要吃肉，天兵天将都降不了他，只因他手上那能收万物的金刚圈。”

听到这话，太上老君摸了摸口袋，说：“不好，那孽畜把我的金刚镯给偷走了。这镯子着实是个宝贝，水火不侵，能收乾坤。不过大圣别急，幸亏我还有个芭蕉扇，你在前面带路，我这就去帮你收了那孽畜。”

孙悟空带着太上老君赶到金兜洞口，太上老君在半空中喊道：“牛儿还不快跟我回家。”牛精听出主人的声音，慌忙赶出山洞。太上老君取出芭蕉扇，对着独角牛精一扇，那金刚镯便从牛精手腕上脱了下来，一直飞到了老君的袖子里；老君又扇了一下芭蕉扇，那牛精顿时浑身无力，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头青牛。老君取出金刚镯，吹了口仙气，将它穿在牛鼻子上，又解下袍带，系在镯子上，随后手牵袍带，辞别悟空等人，往空中飞去。

悟空和众仙送走老君，杀到金兜洞里，救出唐僧、八戒还有沙僧。随后，众仙也不停留，各回各府了。唐僧四人谢过众仙，收拾了马匹行李，继续向西赶去。

第三十二回 女儿国唐僧遇险

唐僧师徒离开金兜洞，翻山越岭，赶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旁。唐僧口渴，见河水清澈，便取了钵盂喝了几口，剩下的都让八戒喝了。谁想，喝完不久，唐僧和八戒便觉得腹痛难忍，肚子变大，像怀了身孕一样。悟空问过一位老奶奶才知道，这里是西梁女国，国中尽是女子。在西梁女国城外，有一座迎阳馆驲，驲门外有个照胎泉，唐僧取水的那条河叫做子母河。女儿国的女子过了二十岁，就会取子母河的水喝，三天之后去照胎泉看看自己的影子，如果泉里出现两个身影，喝水的人就会怀孕生子。幸得老婆婆的指点，孙悟空去附近的解阳山破儿洞，取了一些落胎泉泉水给唐僧和八戒喝下，两人才消了腹痛，肚子也恢复了原状。

随后，唐僧师徒往西赶了三四十里地，来到一座城池外面，唐僧坐在马上说：“徒弟们，前面想必就是西梁女国，我们尽快去城里倒换关牒，继续赶路，切莫乱了性情，败坏了佛门清规。”悟空三人点头称是。

说话的空儿，四人已经走到了城门下面，只见那里挤满了人，个个长裙短袄，粉面油光，果然全是女子。唐僧带着徒弟过了城门，很快引来一大帮女子的注意，堵得师徒四人寸步难行。悟空说：“呆子，快把你的大耳朵撩起来，看他们还敢不敢打你主意。”于是，猪八戒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沙僧也摆出一副恶脸。妇女们惊恐万分，纷纷躲避，唐僧四人这才得以继续赶路。

四人赶了一阵路，来到一座衙门外，门上写着三个大字：迎阳驲。门口站着一名女官，对唐僧师徒说：“你们几个人，不能擅自进入西梁女国，请到馆驲登记姓名，我好替你们报奏朝廷，放你们过城。”唐僧说：“那老人家的话看来都是真的，果然有迎阳驲。”四人跟着女官进了衙门，悟空说：“我们是西天取经的和尚，我叫孙悟空，是唐僧的大徒弟，另外两个是我的师弟，猪八戒和沙悟净。我们只是中途路过此地，只要倒换了关文，马上上路，不会在这里惹是生非。”女官说：“你们在这里稍事休息，我这就去启奏女王，替你们倒换关文，送你们西去。”说完，就往城中赶去。

听说东土来了几位和尚，西梁国的女国王高兴地说：“我国开朝立代以来，还从来没有来过男人。我愿意交出一国的财富和权势，招他为西梁国国王，我做皇后，共同生养儿女，永传帝业。”说完便派了太师等人，赶去迎阳驲通报联姻之事。

唐僧四人正在馆驲饮茶用饭，只听外面喊道：“当朝太师驾到。”唐僧慌忙出去接迎。唐僧说：“贫僧一个出家人，怎么敢麻烦太师前来看望？”太师说：“西梁女国向来没有男人，我奉女王的旨意，特来求亲。只要你肯留下来，女王愿意将此国的王位让给你，你做国王，她做王后。”唐僧低头不语。悟空见状，插话说：“师父，我看这桩婚事十分合适，你不如就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徒弟三人倒换了关文，去西天取经，回来的时候路过此地，再和你一起返回大唐，也算对唐王有个交代。”太师连连点头称是。

送走太师，唐僧生气地说：“你这猴头，怎么替我擅作主张，我一心去西天取经，怎么能够留在这里？”悟空笑着回答说：“你要是不答应那太师的话，我们别说倒换关文了，只怕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师父放心，今天你答应了他们，女王一定会痛快地替我们倒换关文，而且会给我们三位徒弟送行。到时候，我在城门口使个定身术，将她们全都定住，我们再继续赶路。这样既耽误不了行程，又不会伤了这里百姓的性命，不是两全其美吗？”唐僧点头称是。

太师返回宫里说明了情况，乐得国王合不拢嘴。太师随即说：“唐僧答应成亲，只是他的二徒弟猪八戒说要先吃一桌喜宴。”女王说：“这还不好办。”女王便命令宫女准备酒食。之后，女王命人准备了轿子，亲自去迎阳驲接唐僧师徒进宫。

见到唐僧，女王一把拉住唐僧的袖子，娇声细语地说：“御弟哥哥，快和我坐上龙车，去金銮宝殿喝喜酒，好结为夫妻。”唐僧闭目不语。悟空在一旁说：“师父不要害羞，快和师娘进宫，我们三个还急着倒换关文赶路呢。”唐僧这才答应上轿。

到了宫里，八戒见那么多的美食，也顾不上师父的教诲了，狼吞虎咽，大吃一通。女王命人取来笔墨，在唐僧的关文上签上名字，又命人取来御印，在关文上用力一按，随即把关文交给孙悟空。

悟空说：“既然已经倒换了关文，那我们也不在这里久留了，就此告辞吧。”唐僧说：“女王陛下，希望您能陪我去城外送一送我这三位徒弟。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师徒一场，有些话要叮嘱他们。”女王也没多想，命人给悟空三人准备了一些盘缠，带着宫里的大官小官，一起去给悟空他们送行。到了城外，唐僧对女王说：“陛下，你们回城吧，我和徒弟们要一起去西天取经去。”女王大惊失色地说：“御弟哥哥，我愿意将以一国的财富交出来，与你成亲，现在你怎么又变卦了？”说完就要拉唐僧，八戒见状，挥起钉耙说：“我们和尚家和你成什么亲，快快放我们师徒上路。”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闪出一个女子，喊了一声：“唐御弟，哪里走，和我一起去吧！”说完，化成一股狂风，转眼就把唐僧卷走了。

悟空见状，急忙打了个呼哨，飞到半空，手搭凉棚，发现那股妖风朝着西北方向飞去了，于是说：“师弟，快快驾上祥云，和我一起去救师父。”随后，兄弟三人腾云驾雾，朝着狂风的方向一路猛追，赶到了一座高山脚下，只见风沙全无，一时找不到那妖风的踪迹。正疑惑时，三人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石，放出耀眼光芒。三人寻光赶过去，才看出是两扇石门，门上写着六个大字：毒敌山琵琶洞。

八戒正要举起耙子砸门，悟空制止说：“八戒别急，让我先去里面探探情况。”说完，悟空化成一只蜜蜂，从石门缝里钻进了洞。飞过两扇石门，悟空看到洞中央有一座花亭，里面坐着一个女怪，旁边有几个丫环伺候着。不一会儿，两个丫环端着两盘面食赶过来说：“奶奶，面食准备好了，一盘是人肉馅的馍馍，一盘是红豆馅的馍馍。”女怪笑着说：“把唐御弟领出来，让我陪他吃些点心。”于是，几个女童走到后房，将唐僧扶了出来。只见唐僧脸色煞白，眼神里满是恐惧。

妖怪把两盘馍馍端到唐僧跟前，细声说：“唐御弟，我知道你在宫里没吃什么东西，于是特意让人做了两盘馍馍，请你品尝。不知你喜欢吃荤的还是吃素的？”唐僧本想闭口不答，但又怕因此惹怒了妖怪，于是说：“吃素的吧。”

悟空在一旁看了半天，担心师父乱了真性，于是变回原身，举起金箍棒喊道：“孽畜看棍！”妖怪见眼前突然跳出个猴脸和尚来，吓了一跳，急忙握起一柄三股钢叉，跳出花亭，痛骂道：“你这个毛脸和尚，竟敢私自闯入我家，偷窥我的容貌，吃老娘一叉！”悟空急忙举棒招架。两人从洞里一直打到洞外。八戒和沙僧正在洞外等候，突然见到大师兄和妖怪一路打出来，随即各自取出武器，上前助战。女妖和悟空三人斗了几个回合，渐感体力不支，纵身一跃，飞到半空使了个回马枪，瞧准悟空的头皮扎了一下。悟空顿觉疼痛难忍，大喊一声：“好疼！”败阵而逃。八戒和沙僧打得正酣，忽然看到大师兄逃走，也慌忙收了武器，一起逃走了。

跑到山后面，悟空捂着头皮，坐在地上不住地喊疼。八戒随即说：“你不是说你这头是修炼过的吗，怎么现在被一个妖怪弄成这样了？”悟空说：“我也纳闷呢。我自从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待了七七四十九天，这头就变得刀枪不入，雷劈不怕，火烧不着，不知今天这女妖使得什么武器，竟把老孙的头弄伤了。”沙僧说：“现在大师兄头疼得厉害，我们不如就在附近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再找那妖怪算账。”悟空和八戒点头称是。第二天清晨，悟空将八戒摇醒，对沙僧说：“师弟，你留在这里看好行李和马匹，我和八戒这就去抓那妖怪。”

到了琵琶洞口，悟空让八戒守在门口，再次化成一只蜜蜂，去洞里打探情况。悟空径直飞到花亭下面，见女妖正缩在厅里睡觉，正端详时，隐约听到唐僧的叫喊。悟空循声找去，发现师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正在那里无助地叫喊。悟空落到唐僧头顶，轻声说：“师父莫怕，我是悟空。那妖怪有意将你纳为夫君，怎么现在却把你绑在这里了呢？”唐僧叹了口气说：“昨天夜里那女妖非要与我同床共枕，我不从她，就被绑在这里了。”悟空说：“师父受苦在这里再绑一会儿，我这就去抓了那妖怪，救你出去。”

悟空飞出琵琶洞，跟八戒说明了洞里的情况。八戒气急不过，挥起钉耙就去砸门，吓得丫环慌忙找到女妖说：“奶奶，不好了，昨天那两个和尚又来了，把门都砸坏了。”女妖命人取来三股钢叉，冲出琵琶洞，对悟空和八戒喊道：“泼猴，野猪，这般无礼，竟敢砸坏我家大门！”八戒骂道：“少废话，快放了我师父，否则别说你家大门，就算你这琵琶洞也保不住！”女妖怒火中烧，挥起钢叉便刺了过来。三人在琵琶洞前又是一通恶战，那妖怪趁机往八戒的嘴上扎了一下，转身逃回山洞。可怜八戒的猪嘴，立刻肿得像一个馒头一样。

猪八戒叫苦连天，悟空也一筹莫展。正在这时，山里突然走出一个老奶奶，手提竹篮。悟空定睛一瞧，见那老人祥光盖顶，香雾笼身，一看就不是凡人，随即说：“八戒快快磕头，菩萨来帮我们了。”菩萨见悟空认出她的真身，于是变回原来模样，说：“悟空，这妖精原是只蝎子精，十分难对付。她那股钢叉，本是她的两只钳角，而在她的身后，有一个致命的毒钩，你们没有被她蛰死，已经算是造化了。你去东天门光明宫找昴日星官，他自有办法帮你收妖。”

悟空按照菩萨的指示，找来昴日星官。星官先是在悟空和八戒被蛰的地方各吹了口仙气，替他们消了疼痛，然后来到琵琶洞口，让悟空将蝎子精引出来。女妖出洞后，昴日星官化成一只六七尺高的大公鸡，冲着女妖叫了一声，那女妖听到鸡鸣，立时变成一只黑蝎子，转眼就被公鸡吃掉了。

悟空和八戒谢过昴日星官，将师父救出琵琶洞，让洞里无辜的丫环们返回了西梁国，又一把火将琵琶洞烧了个干净。之后，唐僧三人找到沙僧，收拾了行李，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三回 真假美猴王

唐僧四人离开琵琶洞，一路西行，转眼到了夏季时分。这天傍晚，悟空嫌白龙马走得慢，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惊得白马驮着唐僧飞奔二十多里地，才渐渐地慢下来。唐僧惊魂未定，谁想突然从路旁冲出一帮强盗，大喊道：“骑马的，把盘缠留下。”唐僧向来不曾说谎，但转念一想，还是骗强盗说：“几位大王先别着急，我有几位徒弟在后面，一会儿就到。他们身上有些银两，到时候我让他们全交给几位就是。”

一帮强盗信以为真，就将唐僧绑在树上，重新躲到树丛里去了。不一会儿，悟空三人赶到这里，见唐僧被绑在树上，正要去救，那帮强盗叫喊着又冲了出来。悟空问明了情况，随即对强盗们说：“银子都在我身上带着，让我的师父和师弟先走，我留下来给你们分发钱财。”听完这话，强盗们竟真让唐僧三人走了。

悟空见师父走远了，这才骂道：“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毛贼，赶快滚开，否则丢了性命，别怪俺老孙无情！”一帮强盗哪里知道悟空的厉害，举起手中的铁棍、砍刀就朝悟空冲了过来。悟空挥了几下金箍棒，顷刻打死两个毛贼，剩下的人当即夺路而逃。赶走强盗，悟空驾起祥云，片刻工夫就赶上了师父。

师徒四人又赶了一阵路，来到一户人家外面。唐僧正要叫门，就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看唐僧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热情地请他们到家中休息。吃过斋饭，唐僧与老者聊起天来，这才知道，老人有个不肖的儿子，净干些偷盗抢劫的营生，已经连续四五天没有回家了。唐僧哪里知道，这位老者的儿子，正是那帮强盗的头儿。

当天夜里，老者的儿子带着几个弟兄回家睡觉，看到唐僧师徒睡在自己家里，歹意顿生，决定杀了唐僧，为死去的几个弟兄报仇。不过，这话被老者偷听到了，老者悄悄地溜到后院，将情况告诉了唐僧。悟空不想惹事激怒师父，于是劝师父趁夜逃跑。谁想，那帮强盗连夜追赶，铁了心要取唐僧性命。悟空气急不过，对着一帮强盗一通乱打。结果，强盗们死的死，伤的伤，包括老者儿子在内的一大帮人，顷刻就见了冥王。

唐僧得知悟空将老者的儿子打死，气得大怒，当即念起紧箍咒，疼得悟空就地打滚，不停地喊：“师父莫念！”唐僧念了十余遍紧箍咒，才停下来说：“你这泼猴太过凶恶，不能做取经人。你快走吧，免得我再念紧箍咒。”悟空无奈地说：“莫念莫念，我走就是！”说完纵起筋斗云，转眼消失不见了。

悟空飞了一阵子，本来想回花果山，但一想这次又被唐僧贬回去，要是让小猴们知道，恐怕丢了面子。他思前想后，直奔南海找观音菩萨去了。见到菩萨，悟空诉苦说：“自从被菩萨救出五指山，俺老孙有意保护唐僧西天取经，历经坎坷，不辞辛苦。可这唐僧虽一心向善，却不分青红皂白，刚才我打死了几个要杀他的强盗，反被他责骂，他还念紧箍咒折磨我。现在，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徒弟了，我走投无路，因此来这里找您帮忙。”菩萨说：“那一伙强盗虽然有罪，但也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这里面确实有你的一些过失。不过你不必着急，你先在我这里待几天。那唐僧没了你的帮助，必然会来找你。”悟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好侍立在宝莲台旁边，等候消息。

唐僧赶走了悟空，和八戒、沙僧一起又赶了四五十里路，饥饿难忍，口干舌燥，于是让八戒去讨些吃的回来。过了许久，沙僧不见二师兄回来，对唐僧说：“师父，八戒许久没回来，怕是又要偷懒耍滑，我看你口渴难耐，先去给你讨些水来。”唐僧点头应允。

沙僧走后，唐僧正坐在路边休息，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师父”，扭头一看，竟是悟空。只见悟空将一瓢水端到唐僧跟前，说：“师父，快点喝了它吧。”唐僧余怒未消地说：“我口渴关你什么事，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别再来缠我，快点离开。”听完这话，“悟空”愤怒地说：“你这狠心的臭和尚，吃我一棒！”说完便挥起金箍棒打了过来。唐僧一个肉体凡身，哪受得了这一棒，当即昏死过去。随后，“悟空”带上唐僧的行李，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没过一会儿，沙僧和八戒赶回来，见师父昏死在地上，慌得八戒捶胸顿足，嚷着要给师父买棺材，然后分道扬镳。沙僧上前摸了摸唐僧的脸，然后说：“呆子别乱说，师父身体尚温，口中有气，还没死呢！”随后，两人将唐僧抬到一户农人家里。过了许久，唐僧才渐渐地苏醒过来，将之前的经过告诉了八戒和沙僧。听完师父的话，八戒说：“我前年去过一趟花果山，认得那里的路。我去找那猴子算账，保管把行李取回来！”唐僧说：“你口无遮拦，惹怒了那泼猴怕要乱中生乱，还是让沙僧去吧。”沙僧说：“既然师父这么说，那就让我去吧。”沙僧说完驾起祥云，直奔东胜神洲而去。

飞了三天工夫，沙僧忽然听到一座山前有水声传来，循声瞧去，发现“孙悟空”和一帮小猴正坐在山崖上嬉戏，好不热闹。沙僧收了祥云，飞到“悟空”跟前说：“大师兄，你不随师父西天取经也就算了，可为何要打伤师父，抢走我们的行李呢？”“悟空”说：“这等小事不要再提，我何苦跟那臭和尚一起去西天取经？你不知道，我已经另选了一位唐僧、猪八戒还有沙僧。等哪天合适，我们就出发，取回真经，扬名万代。”说完，竟真让小猴们带来三个人。沙僧一看那个假沙僧，大怒道：“这假和尚真是不知好歹，吃俺一杖！”假沙僧躲闪不及，当即被打死，原来是一只小猴。“悟空”见沙僧打死小猴，忙命人捉拿沙僧。沙僧见他们人多势众，急忙抽身逃跑，直奔南海求助菩萨去了。到了南海，沙僧见悟空竟站在菩萨跟前，举起宝杖便打，悟空不明缘由，纵身一躲，也不还手。沙僧骂道：“你这个臭猴子，如今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你不去西天取经便罢，为何要加害师父，偷我们行李？”悟空更加摸不着头脑，菩萨也是一头雾水，便让沙僧说明情况。于是，沙僧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菩萨随即说：“悟净，不要肆意诬陷，悟空在我这里已经待了四天时间了，从未离开，怎么可能打伤你师父，抢走你们行李。你和悟空现在就去水帘洞瞧瞧，看那悟空究竟是什么妖孽变的。”

悟空得知有人冒充他，还把师父打伤，十分生气，立即和沙僧往花果山赶去。到了花果山，悟空老远便瞧见一个猴子与自己打扮得一般模样，坐在山崖上和一群小猴饮酒作乐。悟空顿时怒火中烧，手握金箍棒，站在山崖上大声喊道：“你这妖孽，竟敢变成俺老孙的模样，还不快现出原形！”妖怪哪肯让步，也变出一根金箍棒，和悟空打了起来。

两人一路从花果山打到了南海落迦山。悟空随即找到菩萨，让菩萨辨个真伪。菩萨见两个悟空站在跟前，无论外貌长相还是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难辨真假。菩萨让木吒和红孩儿一人拽住一个悟空，然后口念紧箍咒，想借此分辨两人的真假。谁想，紧箍咒一念，两个悟空同时手抓金箍，疼得在地上打滚。菩萨一时没有办法，说：“悟空当年曾做过天宫里的弼马温，大闹天宫时，更是让十万天兵天将都记住了他的模样，你们去天宫看看吧，或许那里有人分得出你们谁真谁假。”两个悟空听了，同时点头拜谢。

真假美猴王一路拉拉扯扯，径直赶到南天门外。守门的四大天王见两个悟空同时来到天宫，慌乱不已，急忙将情况转告了玉帝。玉帝将两人召到灵霄宝殿一看，顿时也傻了眼。这两个悟空，无论长相还是神态，都如出一辙，真假难辨。玉帝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不同来，于是命令托塔李天王取来照妖镜，照照这两个悟空到底谁真谁假。李天王取来照妖镜，仔细照了照。结果，两人的金箍、衣服包括毛发全都一模一样，难辨真假。

两个悟空同时笑了笑，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走，我和你去见师父！”唐僧除了念紧箍咒，也没有什么方法分辨两个徒弟，两个悟空依旧真假难辨。悟空说：“弟兄们，照顾好师父，我去冥王殿查查生死簿去！”随后，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往冥王殿赶去了。

两人走后，八戒对沙僧说：“沙师弟，你告诉我说那个假八戒挑着我们的行李，为何不趁机抢过来？”沙僧说：“那假悟空见我杀了假沙僧，十分生气，要取我性命，我见他们人多势众，于是就逃走了，哪有工夫抢回行李？”八戒说：“我熟悉那水帘洞的机关，趁着假悟空不在，我去把行李夺回来！”说完，纵起祥云，往花果山奔去。

真假美猴王吵闹着闯进冥王殿，非要察看生死簿，但真悟空肯定忘了，当年他大闹阎罗殿，将生死簿上猴属的所有名字全都涂抹掉了，怎么查？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一旁的地藏王菩萨说：“我手下有一只神兽谛听，善查万物，洞悉真假，让他来辨个明白吧。”谛听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说：“我虽认出谁真谁假，但不能说，只怕众人的法力降不了这假悟空，你们两个还是去雷音寺找如来分辨真假吧。”两个悟空随即异口同声地说：“说得是，去找西天佛祖！”说完，各自纵起祥云，一路往灵鹫仙山雷音寺奔去。

到了灵山，两人在金刚和罗汉的引领下见到了佛祖。佛祖双手合十，对身旁的菩萨说：“观音尊者，你看这两个行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菩萨说：“弟子之前曾见过两位，不能分辨真假。”如来笑着说：“你神通广大，洞悉世间万事，却不能遍识世间万物啊。这世上有五仙，即天、地、神、人、鬼；有五虫，即蠃、鳞、毛、羽、昆；除此之外，还有四种猴类，不在上面十种之内，分别是灵明石猴、通臂猿猴、赤尻马猴和六耳猕猴。那六耳猕猴，善于听音和模仿，能察觉细微的变化。那假悟空，就是一只六耳猕猴变的。”

听完这话，六耳猕猴知道诡计被识破，转身便逃。如来见状，命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将那猕猴团团围住，将手边的金钵往外一扔，便把那猕猴压在了金钵底下。如来说：“悟空，假悟空已经抓住了，我自有处置，你去保唐僧继续取经吧。”悟空拜谢说：“如来不知，我因之前打死几个强盗，惹怒了唐僧，他现在已经不认我这个徒弟了。”如来说：“这事不难，我命菩萨陪你走一趟，让唐僧饶你一次。”

经过菩萨的劝说，悟空重新回到了师父身边，八戒也从花果山取回了行李。师徒四人再次团聚，奔向西方。

第三十四回 三借芭蕉扇

唐僧师徒一路向西，从炎炎夏日一直走到三秋时节。一天，四人正在赶路，忽然觉得前方热浪扑面，燥热难当。唐僧说：“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怎么还是这么热？”几人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座庄院，红瓦红墙，红门红窗，从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手拄一根拄杖，面似红铜。悟空上前问道：“老人家，我们是东土来的和尚，想要前往西天取经。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炎热？”老者回答说：“这里名叫火焰山，无春无秋，一年四季都这么炎热。你们往西再走六十多里地，就会进入火焰山腹地，那里寸草不生，方圆八百里都是一片火焰。你们纵有铜脑袋、铁身子，恐怕也要化成汁了。”

这时，从一旁走来个卖糕的少年，对唐僧他们说：“铁扇仙有一柄芭蕉扇，一扇熄火，二扇生风，三扇生雨。你们要是借得来那扇子，就能穿过火焰山。”听完这话，悟空急忙追问道：“那铁扇仙住在哪里？”一旁的老者接话道：“在前面西南方，有一座山叫翠云山，山里有一仙洞，名叫芭蕉洞，那铁扇女就住在里面。不过，那座山离这里足有一千四百多里地，往返至少要花一个多月时间。”悟空说：“区区一千多里，扭扭身子就到了。师父，你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悟空纵起筋斗云，朝西南方向飞去。

到了翠云山，悟空正要找那芭蕉洞入口，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伐树的声音，悟空一看，原来是一个樵夫。悟空凑上前问道：“这里是不是翠云山？”樵夫点头称是。悟空又问：“那是否有个琵琶洞，洞里住着个铁扇仙？”樵夫回答说：“芭蕉洞是有，洞里住着个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是牛魔王的妻子，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铁扇仙？”听完这话，悟空暗想道：“这可好，前阵子我刚收服她的儿子红孩儿，做了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这铁扇仙一定以为我已经害了她儿子，这可怎么借扇子用？”樵夫见悟空一脸愁苦，于是说：“长老莫愁，你顺着这条小路往东走个五六里地，就到芭蕉洞了。”悟空谢过樵夫，顺着小路往东赶去。

赶了一会儿，果然见前面有一座洞府，石门紧闭。悟空站在门前喊道：“牛大哥，快开门！”不一会儿，从门里走出来个女童，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悟空说：“我叫孙悟空，是你们主人牛魔王的好兄弟。”童女把悟空的话转告给了铁扇公主，铁扇公主随即生气地说：“这泼猴坑害我的儿子，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如今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叫人取来披挂，手持两把青锋宝剑，往洞口赶去。

见到悟空，铁扇公主骂道：“你这个泼猴，口口声声说是我夫君的兄弟，为何还要陷害我儿子？”悟空说：“嫂子不要生气，想必是你误会了。你儿子想要吃我师父，幸得观音解救才逃过一劫。他现在已经做了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得了正果，与天同寿。你应该感谢俺老孙才是，怎么还来责怪我呢？我今天来，就想借你的芭蕉扇一用，扇灭火焰山的大火，好让我师父过山，用完之后一定立刻还你。”铁扇公主说：“少跟我耍嘴皮子，先让我砍上几下再说。”说完就举着宝剑，要砍悟空的头。悟空见状，也不躲闪，把头往铁扇公主身边一斜，任由她砍。只见两把宝剑在悟空头顶叮叮当当砍了一阵，火光直冒，却不曾砍下悟空一根毫毛。铁扇公主见势不妙，转身要逃。悟空喊道：“头你也砍完了，怎么还不借我芭蕉扇。别跑，吃俺老孙一棒！”铁扇公主慌忙举剑招架。

两人斗了一会儿，铁扇公主体力不支，从口中取出芭蕉扇，冲着悟空扇了一下。一时间，狂风大作，悟空被吹得像风中残叶一般，在空中翻滚了一天一夜，才落在一座山上。悟空定睛一看，不禁惊叹道：“这不是灵吉菩萨居住的小须弥山吗？这里离芭蕉洞不知有几万里路呢，我还是找菩萨问一问路吧。”

找到灵吉菩萨，悟空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灵吉菩萨随即说：“那芭蕉扇是天地初生时诞生的一个灵物，善灭火，能将人扇出八万四千里，我这里离那火焰山有五万多里，你因为有留云定风的法术，所以才在这里停了下来。你别着急，我这里有粒定风丹，是当年如来佛祖赐给我的，你把他吞下去，那扇子就扇不动你了。你顺着西北方走，就可以回到那琵琶洞了。”悟空谢过菩萨，吃了定风丹，卯足了劲，一个筋斗往西北方向翻去，转眼工夫就回到了琵琶洞。

悟空用力地敲了敲门，喊道：“嫂子开门，快快借我芭蕉扇一用！”铁扇公主听到悟空的喊声，吓了一跳，心中暗想道：“我这扇子能把人扇出八万多里路，他怎么顷刻工夫就赶回来了？这次我连扇他三下，教他永远找不着路回来。”便带好芭蕉扇，出了洞门。

见到悟空，铁扇公主骂道：“好你个泼猴，飞得倒快，夺子之仇还没报，你就想跟我借扇子，先扇你几扇再说！”说完变出芭蕉扇，冲着悟空扇了三下。结果，悟空岿然不动，笑着说：“任凭你怎么扇，老孙要是动一下，绝不再跟你借芭蕉扇！”铁扇公主又扇了几下，悟空果然纹丝不动，吓得她急忙跑进琵琶洞，将洞门关了起来。

悟空见状，摇身一变，化成一只小飞虫，飞到琵琶洞里。只见铁扇公主冲着旁边的女童喊道：“渴死我了，快给我倒杯茶来！”一个女童取来茶壶，给铁扇公主倒了一杯热茶。悟空瞅准时机，飞到茶碗里，被铁扇公主喝进肚子里去了。悟空喊道：“嫂子，我现在在你肚子里呢，你快把扇子借我用一用，否则我就在你肚子里住下了，饿了就吃你肚子里的肉！”听完这话，铁扇公主可吓坏了，急忙说：“孙大圣饶命啊，你快点出来吧，我把扇子借给你就是了。”悟空趴在铁扇公主的嗓子眼一看，果然见到公主把芭蕉扇变了出来，这才纵身飞出公主的嘴，拿过扇子，高兴地说：“谢谢嫂子，用完了我就还你！”说完，纵起一个筋斗云，找师父去了。

唐僧等了半天，见悟空带着扇子回来，非常高兴，立即起身上马，带着徒弟往西赶路。赶了四十多里，果然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被大火烧得通红。悟空让师父躲在一边，站在火焰山跟前，用力地扇了一下。谁想，这一扇不要紧，火不但没熄灭，反而烧得更凶了。悟空又接连扇了两下，火焰瞬间长到一千丈高，凶猛地朝悟空扑来。悟空连忙收起扇子，喊道：“师父快逃，火烧过来了。”

众人往东逃了二十多里地，才逃离了火势。悟空疑惑地说：“我扇了三下，火不但没停，反而烧得更凶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几人正争论不休，一个手持龙头杖的老人走过来说：“我是这火焰山的土地神，大圣你被罗刹女骗了，那扇子是假的。”悟空又气又急，问道：“那怎么才能借来真的？”土地说：“你该去找那牛魔王才对。”悟空又问：“难不成这火焰山的火是那牛魔王烧的？”土地说：“实不相瞒，这把火正是你孙大圣放的。”悟空生气地说：“你竟敢诬陷我！”土地回答说：“小神不敢，大圣不知，当年你大闹天宫时曾踢翻太上老君的八卦炉，蹭下几块红砖，掉到这里来，才有了这座火焰山。我本是兜率宫守炉的道童，因此对这事儿一清二楚。”

悟空改口问道：“你要我去找牛魔王，怎么讲？”土地神说：“牛魔王是罗刹女的丈夫，现在住在积雷山摩云洞，你只有把他找来，罗刹女才会借芭蕉扇给你用。”于是，悟空跟土地神问明了摩云洞的去路，一路朝摩云洞赶去。

见到牛魔王，悟空笑着说：“牛魔王大哥，还记得小弟孙悟空吗？”牛魔王骂道：“你这猴子，害了我儿子，竟然还跟我说笑。”悟空说：“牛大哥不要生气，我今天就想来借你的芭蕉扇用用，用完就还给你，没别的意思。”牛魔王说：“先比试比试再说！”说完牛魔王便举起手中的铁棍，朝悟空打过来。

两人在半空打了百十个回合，难分胜负。牛魔王说：“猴子，改天再跟你算账，我急着去赴会，懒得理你！”说完，收了兵器，换了一身衣服往远方赶去。悟空想了想，化成一只飞虫，一路追着牛魔王来到了一座水晶宫里。只见牛魔王将坐骑金晶兽绑在一根石柱子上，就去水晶宫和老龙王喝酒了。

悟空脑筋一转，变成牛魔王的模样，解开金晶兽的缰绳，坐在兽背上，一路朝琵琶洞飞去。结果，罗刹女没有辨别真伪的本领，真把悟空当成夫君接进了琵琶洞。悟空故作热情地陪铁扇公主喝了几杯酒，然后问芭蕉扇的下落。铁扇公主不知有诈，将真扇子递给悟空说：“在这儿呢。”悟空接过芭蕉扇，变回原身，大笑道：“罗刹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公主一看是悟空，气得捶胸顿足，悟空却早翻了个筋斗，找师父去了。

牛魔王喝完酒找不着金晶兽，料到悟空使了障眼法，骑着他的坐骑骗芭蕉扇去了，于是慌忙赶回琵琶洞。不出所料，扇子已被悟空骗走了。牛魔王想了想，变成猪八戒的模样，追孙悟空去了。悟空只顾高兴，见牛魔王远远赶过来，也没多想，结果又让牛魔王把扇子骗回去了。

悟空发现自己被骗，恼羞成怒，找来八戒一起打牛魔王。牛魔王斗不过两人，狼狈地逃回了摩云洞。两人一路追到摩云洞，将石门打了个稀巴烂。牛魔王见无处躲避，只好重新出来应战。三人在空中一番恶斗，牛魔王渐渐招架不住，变成一只天鹅，朝空中飞去。悟空见状，连忙变成一只苍鹰，飞身去捉牛魔王。最后，牛魔王现出原形，变成了一只千余丈长、八百丈高的大白牛。悟空不甘示弱，喊了一声“长”，随即变成一万多丈高。两人在山间一番恶斗，打得山摇地动。两人打斗时，托塔李天王领着哪吒、巨灵神等一帮神仙赶了过来。李天王喊道：“牛精快住手，我奉玉帝的旨意前来捉拿你！”

牛魔王不服气，转而和哪吒打了起来。哪吒使出六件兵器，打得牛魔王疲于招架。托塔李天王趁机取出照妖镜，照出牛魔王的本相，牛魔王动弹不了，只好乖乖就擒。哪吒取来缚妖绳，一头系在牛脖子上，一头牵在手中，骑着牛魔王去要芭蕉扇。铁扇公主见牛魔王被抓，慌忙将芭蕉扇交了出来。

悟空带着芭蕉扇赶回师父身边，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细细说了一遍，随即赶到火焰山前扇了三下，果然一扇熄火，两扇生风，三扇下雨。土地见状说：“大圣，既然你有心灭火，不如斩草除根。你连扇四十九下，这火焰山就再也不会着火了。”

于是，悟空依照土地的话连扇了四十九下，才将扇子还给铁扇公主。随后，师徒四人打点了行李，穿过火焰山，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五回 黄眉怪吃西瓜

一天，唐僧师徒正赶路，突然看到前面一座高山，高耸入云。四人小心地沿着山路前行，翻过一座山岭，看到西边的山坳里有一座楼台，雾气霭霭，隐约有钟磬声传来。悟空飞到半空，手搭凉棚仔细一瞧，说：“师父，前面是座寺院，看起来有点像雷音寺，但却没有祥光，有些凶气，不像是好地方，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唐僧说：“既然是雷音寺，那岂不是到灵山了吗？你别疑神疑鬼，我们这就去那里拜佛取经。”悟空说：“师父尽说瞎话，灵山我去过几次，哪里是这种模样。”唐僧不听，执意要去寺里探个究竟。无奈，悟空只好跟着师父，朝寺庙赶去。到了寺庙门前，唐僧见门上写着“小雷音寺”四个字，随即说：“虽然不是雷音寺，但也一定有个佛祖在里面，我们进去拜一拜吧。”四人穿过两扇门，来到如来大殿，只见殿外摆着五百罗汉、四金刚、八菩萨等众仙的塑像。唐僧见状，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行礼。悟空站在后面，早看出这一堆塑像是妖怪所变，大喊道：“你们这帮臭妖怪，竟敢假借佛祖之名哄骗过路人，先吃俺一棒！”说完抡棒就打。

正如悟空所说，坐在莲花台上的如来、观音等人全是一帮妖怪变的，见悟空挥棒打过来，慌忙变回原形，将唐僧师徒围了个水泄不通。悟空正要解救师父，突然从空中落下一副金铙，将悟空严丝合缝地罩在了里面。妖怪头儿命人将唐僧三人绑起来，然后将金铙放在一座宝台上，说：“这猴和尚眼力倒挺好，不过现在被罩在我的金铙里，三天之内就会化成水！”

悟空被罩在黑洞洞的金铙里，浑身燥热，大汗淋漓，左突右撞，却怎么也逃不出去。悟空先是变出金箍棒，在里面一通乱打，金铙丝毫未破；随即又变成千百丈高，金铙也随他变大；情急之下，悟空拔下两根毫毛，变成一个梅花头五瓣钻，在金铙上钻了一千多下，只听钻头嗡嗡地响了半天，金铙依旧严丝合缝。悟空无计可施，随即口念咒语，将暗中保护他们西天取经的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召唤到了身边，寻求帮助。

众仙在外面连掰带撬，金铙仍旧纹丝不动。金头揭谛无奈地说：“大圣，这金铙不知是什么宝贝，小神们力气有限，掰不开它，我还是去求玉帝派人来帮你吧。”说完，金头揭谛命人暗中看好唐僧，纵起祥云往灵霄宝殿奔去。来到天宫，金头揭谛向玉帝说明了来意，玉帝随即命令二十八星宿去救孙悟空。

众星宿趁老妖怪熟睡来到寺里，果然看到一对金钹摆在台子上。悟空听到外面响声，随即喊道：“各路神仙，快点儿把这金铙打碎，老孙在里面热得受不了了！”众仙回答说：“大圣不行啊，我们在这里叮叮当当地砸铙，必定会惊醒那老妖怪，还是想些其他的方法吧。”

这时，一旁的独角龙走出来说：“大圣，我这根尖角还算锋利，让我来试试吧，看看能不能给你钻出个缝来。”说完，将尖角对准金铙的细缝，用力插了进去。结果，尖角倒是插进去了，却拔不出来了。悟空在里面喊道：“你忍着疼，我在你的角尖上钻一个缝，藏到你的角里，然后你再想办法把角拔出去。”独角龙等悟空钻进自己角里，在一旁众仙的帮助下，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尖角拔了出来。

悟空从角里钻出来，立刻将金箍棒变成碗口那么粗，狠狠朝金铙砸去。这一次，金铙倒不坚硬了，瞬间被砸成一堆碎片，声响吵醒了老妖怪。妖怪闻声赶过来，见一帮人围在宝台跟前，气愤地说：“小的们，把门都给我关好了，今天一定要抓住这帮恶人！”悟空急忙带着众仙飞出了宝殿。

老妖怪手持一根狼牙棒，冲出殿门，大声喊道：“孙悟空，你要是条好汉，就下来跟我斗上几个回合。”悟空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妖怪尖牙方口，额前两道黄眉，随即说：“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敢在这里冒充佛祖！”妖怪说：“看来你还不知道本仙的来历。我自幼修行，得了正果，名唤黄眉老佛，人们都管我叫黄眉大王。你今天要是能打赢我，我就放了你们师徒；否则，连你也抓来下酒！”悟空勃然大怒，和黄眉精打了起来，众仙站在半空，随时准备助战。

悟空和黄眉怪打了五十多个回合，黄眉怪见悟空人多势众，便不敢久战，一手握着狼牙棒，一手从腰里掏出一个白布兜儿来，往空中一扔，瞬间就把悟空连同半空的众仙全都收进了口袋。黄眉怪接住口袋，叫人取来几十根麻绳，将布袋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拉出来，绑得结结实实。一群人被黄眉怪的口袋一装，像吃了迷药一样，全都没了力气，只能束手就擒。

这天夜里，悟空趁着黄眉怪昏睡，使了个缩身术，松了绳子，找到唐僧轻声说：“师父，我来救你了。”说完悟空替师父解了绳索。唐僧忙说：“悟空，都是为师不好，才酿成这个后果。以后师父都听你的，再也不擅作主张了。”悟空笑着说：“很好很好。”随后，又挨个儿救了二十八星宿等众仙。一群人正要撤走，悟空突然说：“差点忘了，师父的行李还在妖怪身边放着，里面有锦襕袈裟、紫金钵盂，不能不拿。你们先走，我稍后就赶上你们。”说完，变成一只蝙蝠，飞到黄眉怪睡觉的地方，一眼便瞅见一个包袱射出光芒，赶过去一看，正是师父的包袱。

悟空高兴地拿起包袱，结果不小心将钵盂掉到地上，惊醒了黄眉怪。悟空怕又被黄眉怪收进布兜儿，慌忙捡起钵盂，朝寺外飞去。第二天清晨，二十八星宿等众仙重整旗鼓，赶到寺院降妖。黄眉怪见一帮人又赶了回来，吹了个哨子，叫来四五千大小妖精，和众仙一番恶斗，直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悟空正奋力地打小妖怪，突然看到黄眉怪在掏布袋儿，慌忙喊了一声：“大家快跑！”随即翻了一个跟斗，转眼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帮神仙反应稍慢，再次被布口袋收了进去。

悟空远远看着众仙落入黄眉怪的口袋，暗自说道：“这妖怪的袋子倒是个宝物，看来要去找高人才行。不过众仙已经被黄眉怪收走，我再去天庭找玉帝也不好交代。听说武当山有个荡魔天尊，不如请他来救一救众仙和师父吧。”

找到荡魔天尊，悟空说明了来意，然后请求天尊帮忙。天尊想了想说：“大圣不远万里来这里求助，我不能不帮，只是我降魔除妖也要奉旨行事，因此不能擅自跟你去抓那黄眉怪。不过你别着急，我派龟蛇二将和五大神龙，帮你收服那妖怪就是。”

悟空带着龙蛇龟相，一路赶到小雷音寺。听说悟空又带了援兵过来，黄眉怪揣好布袋，提着狼牙棒，冲出山门，大声喊道：“泼猴，我以为你叫来什么高人，原来是几只动物。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把戏来。”听完这话，五条神龙呼风唤雨，龟蛇二将起风扬沙，孙悟空挥起金箍棒，又和黄眉怪打了起来。打了半个多钟头，黄眉怪没了耐性，扯出腰间的白布袋儿，把龙蛇龟相全都收了进去。悟空身手麻利，翻了个筋斗，再次逃过一劫。

悟空正悬在半空愁眉不展，突然听到下面有人喊他大圣，低头望去，原来是日值功曹。悟空没好气地说：“你这小毛神，没事儿溜到这里来干什么？”功曹说：“大圣，小神听说盱眙山的国师王菩萨神通广大，你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相信他有办法帮你收服妖怪。”悟空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跟功曹问清了路线，往盱眙山飞去。

见到菩萨，悟空将来由细说了一遍，菩萨说：“你说的事儿关系到佛教的名声，按理我该亲自陪你去捉拿妖怪。不过前阵子我刚刚收服了水猿怪，我怕这次跟你去了，他趁机报复，滥发洪水，因此必须留在这里。我派四大神将和小张太子帮你收服妖怪吧。”于是，悟空领着五人赶往小雷音寺。黄眉怪再次使出无所不收的布口袋，将五人收了进去。

悟空彻底没了办法，不知再往哪里寻求帮助。正想着，突然从西南方向飞来一片祥云。一时间，寺庙上空大雨倾盆。悟空正看着出奇，这时从半空传来一个声音：“悟空，还认得我吗？”悟空抬头一看，见一个敞衫和尚从天上飞了下来，赶到跟前，悟空才认出是弥勒佛来，于是急忙下拜说：“佛祖，你这是要去哪里？”弥勒佛笑意盈盈地说：“我是来帮你收那黄眉怪的。”悟空说：“很好，不过那妖怪有个白布袋，厉害得很，你有什么妙计收他？”弥勒佛笑着说：“这黄眉怪本来是我身边敲钟的童子，趁我赴会的空当，跑了出来，下界成妖。他那布袋，原本是我身边的‘人种袋’，善收各种生物。”悟空于是说：“你这笑呵呵的和尚，这么粗心大意，瞧给我们师徒惹了多大的麻烦，你究竟打算怎么收服他？”弥勒佛满面笑容地说：“我在前面山坡下变一座草棚，种一地西瓜。到时候你把那黄眉怪引过来，然后你就变成一个大西瓜，我想办法让他吃下去。到了他的肚子里，你想怎么摆弄他就怎么摆弄他，他哪有不投降的道理？”

悟空说：“这个方法好是好，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追我来草棚这边？”弥勒佛说：“这好办，你过来。”说完把悟空叫过来，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禁”字，叫悟空当着妖精的面，将“禁”字举给他看。悟空按照弥勒佛的指点找到黄眉怪，果然将他引到了瓜田。

趁妖怪不注意，悟空变成了一个熟西瓜，弥勒佛则变成一个种瓜的老头，坐在草棚底下扇扇子。黄眉怪一路追到瓜田边，不见悟空的踪影，却看见一地的西瓜。黄眉怪不禁眼馋起来，找到弥勒佛变的老头问：“这瓜是谁种的？”弥勒佛说：“正是老夫。”黄眉怪说：“有熟的没有，挑一个给俺解解渴。”弥勒佛随即将悟空变的大西瓜交给了妖怪。黄眉怪接过西瓜，想都没想，叽里咕噜地啃了起来。结果，刚吃了几口，就感到腹痛难忍，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弥勒佛见状，随即变回原身，说道：“孽畜，你还认得我吗？”黄眉怪仔细一瞧，边磕头边说：“主人，饶了我吧，小童再也不敢了。”弥勒佛取回“人种袋”，然后说：“悟空，快从里面出来吧，饶他一命，我自有处置。”悟空在黄眉怪的肚子里踢了几脚，才飞了出来。

悟空领着弥勒佛回到小雷音寺，替弥勒佛收回了金铙碎片，赶走了寺里的小妖，救了师父以及各路神仙。送走众仙，师徒四人在小雷音寺住了一宿。次日清晨，悟空放了一把火，将小雷音寺烧成灰烬。随后，师徒四人沿着山路，继续往西方赶去。

第三十六回 孙悟空偷铃铛

唐僧师徒连日赶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炎热的夏季。这一天，四人正顶着骄阳西行，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座城池。悟空用火眼金睛一瞧，见城楼上挂着一面旗子，正随风摇曳，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朱紫国。唐僧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城里倒换一下关文再赶路吧。”师徒四人往城中赶去，走到近处见到一座墙门上写着“会同馆”三个字。唐僧说：“会同馆是接待使者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里面问问倒换关文的事情。”四人进到里面，见两个大使正忙着接待各国的使节。唐僧上前说明了来历，然后询问怎样倒换关文。两位使者将四人带到后面的一间厢房，让人取来一些米面和蔬菜，又说：“西边房间里有柴火和炉灶，我看你们一路奔波，一定也饿了，你们可以自己做些饭吃。关文的话，你们还得自己去找国王倒换，我们万岁久病在床，已经很久没上早朝了。今天是黄辰吉日，他正在殿里和文武百官商议贴皇榜、征神医的事情。你要想倒换关文，就趁早去吧，过了今天，还不知他什么时候能上朝呢。”唐僧点点头，随即说：“悟空，你们先在这里吃些斋饭，不要到处乱走。我去宫里倒换关文，然后我们就继续赶路，不可在这里久留。”说完，唐僧径直往城中的金銮殿赶去。

唐僧走后，沙僧对悟空说：“大师兄，那西房里虽然有炉灶和柴火，却没有油盐酱醋什么的，没法炒菜啊。”悟空叫过八戒来说：“呆子，跟我出去买些调料回来。”八戒连连摇头，一脸的不情愿。悟空随即哄他说：“你个猪头，街市上好东西多着呢，米铺、酒馆不用说，大烧饼、热馍馍到处都有，糖糕、点心、蜜饯、油酥一应俱全，你既然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八戒慌忙扯住悟空的袖子，说：“猴哥带我去吧，刚才我是跟你说笑话呢。”

两人出了会同馆，一路寻找卖调料的杂货铺，走了一阵子，突然看到一面城墙跟前挤满了人。悟空上前一瞧，见墙上贴着一张皇榜，正是国王借以用来广招天下神医替自己治病的。悟空趁人不备，弯腰取了一把土，往空中一抛，然后口念咒语，一时间风沙满天，迷得人睁不开眼睛。悟空趁乱将皇榜撕下来，偷偷地塞到八戒怀里，然后飞回了会同馆。

风沙散尽后，守榜的太监一看皇榜被撕，急忙去找，最后发现在猪八戒的怀里掖着。八戒这才知道中了悟空的圈套，慌忙解释说：“皇榜不是我撕的，是我大师兄孙悟空撕的。”太监说：“别顶嘴，既然说是你大师兄撕的，那就带我们去见见他！”八戒和太监们一路争吵，赶到了会同馆。

悟空笑着说：“实不相瞒，这皇榜确实是俺老孙揭下来的，我有法子治好你们国王的病，不过要请他亲自来这里一趟。”太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禀告国王。”

唐僧赶到金銮殿，说明了自己的来历，正与国王谈话，突然见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赶到国王面前，说：“陛下，城中有一个名叫孙悟空的和尚，自称是唐僧的徒弟，能治好你的病，不过他要您亲自去会同馆看病。”得知悟空是唐僧的徒弟，国王欣喜地说：“想不到圣僧的徒弟竟有这般神通，我这就请他来替我看病。不过我现在身子虚弱，怕是不能亲自迎他了。”说完，命身边的几位众臣去迎接悟空。

悟空来到金銮殿，见国王脸色蜡黄，双目无光，随即说：“国王患的是‘双鸟失群症’。”一旁的官员好奇地问道：“什么叫‘双鸟失群症’？”悟空解释说：“两只飞鸟，一雌一雄，因为一场风雨被迫分开，彼此谁也见不到对方，时间一长，忧思成疾，这就是‘双鸟失群症’。”国王一听来了精神，高兴地说：“真是神医啊，不知您准备用什么药治我这病？”悟空说：“这好办，你把世间的八百味药，每味给我买三斤，磨成粉末送到会同馆去，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调配出解药来。”一旁的太医对此颇有微词，却不敢明说，只好按照悟空的指示，购置草药去了。

这天夜里，悟空等会同馆的人都睡熟了，便叫上八戒去后房制药。八戒好奇地问：“猴哥，你一味药要人家凑齐八百味中草药，是不是想开药铺啊？”悟空说：“别胡说，我是怕那国王猜出我解药的配方来，你去给我取一些大黄和巴豆来。”八戒照做了。悟空又说：“你再给我取些锅底的黑灰来。”八戒说：“要那玩意儿干什么？”悟空说：“你不知道，锅底灰又叫‘百草霜’，能治百病。”八戒于是又刮来一勺锅底灰，碾碎了，递给悟空。悟空随即说：“你再给我舀些白龙马的马尿回来，我要用它和药捏药丸。”八戒说：“猴哥你这不是戏弄人家吗，哪里有用马尿和药丸的？”悟空说：“你这呆子知道什么，白龙马本是西海龙太子，他的尿，鱼喝了能变成龙，草得了能长成灵芝，你快去取些回来！”八戒只好照做。

第二天，悟空带着捏好的药丸赶到金銮殿，让国王和水吞下。国王吞下药丸，不久就觉得浑身发热，腹中像是有异物搅动，随即张口便吐，吐出一团糯米来。吐完之后，立即感到神清气爽，气血顺畅，精神抖擞，于是跪在唐僧师徒跟前，答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唐僧忙扶国王起来。

国王坐回龙椅，叹了口气说：“几位高僧，实不相瞒，三年前的端午节，我和后宫的嫔妃去御花园里吃粽子、饮雄黄酒，突然狂风骤起，从半空飞下来一个妖怪，自称赛太岁，住在麒麟山獬豸洞，说要带走我的正宫夫人，否则就把我们朱紫国的所有臣民全部吃掉。我心忧社稷，就让他把夫人带走了。由于惊慌害怕，我不小心将一个粽子卡在了喉咙里，之后又日夜思念夫人，茶饭不思，随即落下这身毛病。”悟空问道：“那妖怪自从带走你的正宫夫人，是否曾经回来过？”国王说：“他每隔几个月就会来我这里抓几个宫女嫔妃。为了提防他，我命人建了一座避妖楼，只要听见风响，我们就立刻躲起来。”

正说着，只见城南飘来一片乌云。顿时，狂风大作，镇妖楼上的风铃声阵阵。国王和朝中的宫女慌忙找地方躲藏。悟空让唐僧也躲起来，叫住八戒和沙僧，一起等妖怪出现。没过多久，一个妖怪从半空闪了身来。悟空喊道：“你这臭妖怪，来朱紫国干什么？”妖怪说：“我是獬豸洞大王的座下先锋，奉命抓两名宫女回去服侍娘娘，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阻拦？”说完就提起长枪向孙悟空刺过来。妖怪哪里是悟空的对手，打了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仓皇逃走了。

悟空找到国王说：“刚才一个妖怪要来抓宫女，被我赶走了。我怕他回去说明情况，引来那老妖怪祸害朱紫国，你知不知道那妖怪住在哪里，我去把他灭掉，斩草除根，救回你的正宫夫人。”国王拜谢说：“感谢大圣帮忙，那妖怪住在南边的一座山洞里，离这里有三千多里地，路途遥远，来回要走五十多天。”悟空笑着说：“好说好说，三千里眨眼工夫就到，等我消息吧。”说完，纵起筋斗云，往南边飞去。

飞了一会儿，悟空看到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中间有一个洞口，冒出一股股的火光来。悟空正要下去瞧看，突然看到一个小妖走出洞来，举着黄旗，敲着锣。悟空变成一个道童，赶过去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小妖说：“我去朱紫国下战书去。”悟空又问：“朱紫国的正宫娘娘，是否曾和你们大王生育孩子？”小妖说：“大王接过她来后，有一个神仙送给她一身衣服。娘娘穿上后，浑身上下像长满了针刺，谁都不敢碰一下，上哪儿生孩子去？”悟空随即变回原身，大喊道：“看看你爷爷是谁！”说完就将小妖一棒打死了。

悟空回到朱紫国，找到国王说：“你的夫人有什么心爱的东西留在宫里，给我找一件，我拿给她看，好让她相信我。”国王取来一串黄金手串，交给悟空。悟空回到獬豸洞，变成小妖的模样混进洞里，对那老妖精说：“朱紫国千军万马，枕戈待旦，就等着大王过去送死呢。”老妖精笑笑说：“不用怕，就他们那些破烂武器，怎么可能伤着我。你去跟娘娘说一说，她一直反对我攻打朱紫国，这或许能让她高兴一会儿。”

悟空找到娘娘，将黄金手串交给她，娘娘见是国王的信物才相信了悟空。悟空问道：“这妖怪手里有宝贝，能够放火、生烟、起沙，究竟是什么东西？”娘娘说：“是三个金铃铛，一晃起火，二晃生烟，三晃起沙。”悟空说：“他有这个宝贝，我就很难对付他，你假装取悦他，趁机把那宝贝偷过来，我好收了那妖精。”娘娘点点头，便趁那妖精熟睡之时，帮悟空偷来了金铃铛。

悟空飞出獬豸洞，好奇地把玩着金铃铛，见铃铛口上塞着一团棉花，于是拔了一团下来，结果铃铛立刻喷出一股火焰，将獬豸洞洞口变成了一片火海。老妖精闻声赶出来，气愤地说：“这猴子，竟敢偷我宝贝。小的们，快把他给我拿下！”悟空慌忙将铃铛往地上一丢，去和一帮小妖打起来。

老妖精趁机取回金铃铛，然后跑回洞里，命人将洞门关紧。悟空化作一只飞虫，重新找到娘娘，说：“刚才老孙粗心大意，被那妖怪把金铃铛夺回去了，这次你再帮我骗一次金铃铛，我保证将那妖怪抓住，送你回朱紫国。”娘娘让孙悟空变成她的一个贴身丫环，然后带着她去见妖精。

见到大王，娘娘说：“大王，听说你把那臭猴子赶走了，我俩不如喝几杯酒，解解乏，庆贺庆贺。”老妖精不知有诈，欣然答应下来，不一会儿就喝得烂醉如泥。悟空趁机偷来金铃，又变了一串假铃铛放在妖精的怀里，然后跑到洞外叫战。

老妖精醉意熏熏，直到天亮时分才拿着铁棒冲出山洞，喊道：“你这臭猴子，又来这里嚷嚷什么，吵得你爷爷睡不着觉！”悟空轻蔑地笑了笑，取出金铃铛，说：“别以为只有你有铃铛，看看这是什么宝贝？”妖精见悟空手里拿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金铃铛，诧异地问：“你那金铃从哪里来的？”悟空说：“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炼的。你那铃铛是母的，我这铃铛是公的。母的见了公的，就不好使了。”妖精不信，气愤地拔下铃铛上的棉花，铃铛果然没有动静。悟空笑着说：“轮到我了！”说完，拔下铃铛上的棉花，瞬间风沙四起，火光冲天，那妖怪走投无路，眼看就要被烧死。

正在这时，观音菩萨乘着莲花宝台赶到，用净瓶里的水灭了大火，熄了风沙，喊道：“孽畜，还不现回原形！”那妖怪见菩萨降临，随即抖抖身子，变成了一只望天犼。菩萨说：“妖怪已经替你收了，快还我金铃铛，不然我就念紧箍咒了。”悟空无奈，只好将铃铛交还菩萨。

送走菩萨，悟空带着娘娘飞回朱紫国，拒绝了国王的盛情挽留，倒换了关文，跟随师父继续往西边赶去。朱紫国举国相送。

第三十七回 七只蜘蛛精

离开朱紫国，唐僧师徒一路向西，翻山越岭，从冬季走到了初春。一天，唐僧正在马上赶路，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片树林，隐约可见几处屋檐。唐僧翻身下马说：“我看前面似乎有一户人家，我去化些斋饭来给大家吃。”悟空随即说：“哪里有师父给徒弟化斋的说法，还是我去吧。”唐僧说：“平时化斋没远没近的，师父想去也找不到地方，这次农家就在前面，就让为师去一次吧。”沙僧跟着说：“猴哥，你就让师父去吧，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坚持去化斋，他到时候肯定不肯吃。”悟空无奈地点点头。于是，悟空三人坐在路边休息，唐僧则带着钵盂，朝林子里走去。唐僧沿着林间小路走了一会儿，穿过一座石桥，看到桥边有一座茅草屋，门前坐着四个年轻的女子，正在那里做针线活儿。

唐僧见前面全是女子，犹豫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又不想空手而归，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只见茅草屋旁边还有一座凉亭，亭子下面有三个女子正在踢球玩耍。唐僧上前说道：“各位女菩萨，贫僧今天路过这里，想化些斋饭吃，不知各位能否施舍一点？”七个女子见忽然来了一个俊俏的和尚，全都凑了过来，客气地说：“不知长老来到，有失远迎，快屋里请。”

唐僧不好推辞，跟着七位女子进了茅屋。只见里面放着石桌石凳，阴气森森。一个女子请唐僧坐下，然后问：“长老是从哪里来的？”唐僧说：“我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奉旨去西天取经，路过这里饥饿难忍，所以来化些斋饭吃。”众女子随即说：“好，我们这就去给你准备斋饭。”说完，四个女子赶到厨房里，给他熬了些人肉，做成面筋的样子；又用人脑煎了几块豆腐，端到桌上请唐僧吃。唐僧闻出一股腥膻味儿，觉出不对劲儿，始终不肯吃。众女子凑到唐僧跟前，问道：“长老，是不是嫌这饭菜太粗淡了？”唐僧慌忙说：“不是不是，出家人只吃素食，我是怕破了戒。既然你们没有素饭，我还是走吧。”说完就要出门。

众女子一把拉住唐僧，喊道：“送上门来的肥肉，还想跑？”说完，众女子就用绳子将唐僧捆起来，吊在屋顶上面。唐僧噙着眼泪，暗自心想：“我怎么这么命苦，化个斋饭都会碰上妖怪。徒弟们，快来救我啊！”唐僧正唉声叹气，突然见到七个女子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肚脐，从里面飞出一股鸭蛋粗细的蛛丝来，将茅草屋缠了个严实。

悟空在路边等了半天，不见师父回来，自感不妙，飞到半空一瞧，只见前面的茅草屋缠满蜘蛛网，雪白一片，随即喊道：“不好，师父怕是被妖怪抓走了，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说完奔着茅草屋飞去。赶到茅草屋前，悟空心想：“这蛛丝又黏又软，我要是不管不顾地往里面钻，怕要被它缠住，让我先问问土地吧。”说完念了一句咒语，将金箍棒在地上一抡，土地神转眼就从土里钻了出来。“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妖怪。”悟空问。土地神回答说：“大圣，这座山岭名叫盘丝岭，岭下有个盘丝洞，里面住着七个蜘蛛精。”悟空又问：“那蜘蛛精厉害不厉害？”土地回答说：“小神不曾和她们斗过，不知她们的本领高低。不过，离这儿三里有一处温泉，本来是天上的仙姑沐浴的地方，自从那七个妖精来到这里，就抢了仙姑的温泉，天天去那里沐浴。这么看来，她们应该有些神通。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估计她们很快就要去温泉里洗澡了。”悟空说：“既然这样，你先回去吧。”

土地走后，悟空变成一只苍蝇，落在路旁的草叶上，等待蜘蛛精出现。没过多久，屋子里果然走出七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地朝南边走去。悟空趁机飞到一个女子的头顶，落了下去。七个女子赶了一阵路，来到一座石门前，最前面的一个女子轻吹一口气，石门应声打开。悟空定睛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处温泉，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七个妖精将衣服脱了，搭在温泉旁边的一座凉亭里，下水洗澡。悟空落在凉亭里，暗自想道：“只要把金箍棒变成一根大铁棍，在这温泉里搅动一番，保准她们顷刻毙命。不过，俺老孙再怎么说也是一条好汉，不能干这种阴险的事情。不打死他们，先将她们困住再说。”说完，悟空就变成一只老鹰，将妖精们的七套衣服全都叼走了。

找到八戒和沙僧，悟空将七套衣服往旁边一丢，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然后催促两人去救师父。沙僧说：“猴哥，妖精就是妖精，不管男女都要除掉才是。现在我们放过那七只蜘蛛精，到时候取经回来路过此地，估计她们还会找我们麻烦。我看今天不如斩草除根，灭了那帮妖怪，免得她们再生祸患。”悟空说：“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先把那七个妖精除掉，再救师父。”

听说要去温泉除女妖怪，八戒十分兴奋，赶在前头说：“猴哥，你们在温泉旁边守着，看我怎么收拾那七只女妖精。”三人赶到温泉边，见七个妖怪正在骂老鹰叼走了她们的衣服。八戒跑到水边，笑着说：“几位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啊，不如让我和你们一起洗洗吧。”妖怪们纷纷骂道：“你这个猪头丑八怪，竟敢打我们的主意，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八戒不顾妖精的咒骂，变成一条鲶鱼，钻到了温泉里。妖精们见状，慌忙去抓，无奈鲶鱼太滑，怎么抓也抓不住。

八戒在水里耍了一会儿，跳到岸边，变回原身，骂道：“你们这帮妖精，竟敢捉我师父，我师父是随便能吃的吗？看耙！”说完挥起钉耙，朝七个妖精打去。妖精们乱成一团，也顾不上赤身裸体了，捂着羞处跑到岸边，从肚脐里放出蛛丝来，将八戒缠得动弹不了。随后，七个妖怪转身便逃。八戒好不容易从蛛网里挣脱出来，便和悟空一起去找蜘蛛精算账。

两人赶到茅草屋，发现屋子已经变成了一间石洞，正是土地神提过的盘丝洞。两人正要冲进洞里，突然从里面飞出无数的蚂蜂、蝗虫、牛虻、蜻蜓。这些昆虫都是蜘蛛精的手下，奉命出来阻挠悟空和八戒。见到这么多飞虫，八戒慌乱地说：“猴哥，这些虫子叮在身上可不好受啊，我们还是另找个入口吧。”悟空说：“呆子看好了。”说完，拔下一撮毫毛，轻轻一吹，变出一大群麻雀、白鹰、云雀来，一会儿工夫就把飞虫吃光了。

悟空和八戒赶到洞里，救下师父，却怎么也找不到妖怪的踪影。八戒说：“猴哥，既然找不到妖怪，让我用耙子把这洞给砸了，叫那些妖怪无处安身。”悟空说：“这还不简单，放一把火就好。”于是，八戒找来一些树枝、干草，一把火将盘丝洞烧了个干净。

师徒四人继续赶路，半天工夫就来到了一栋楼阁面前。唐僧翻身下马，赶到门前，发现上面写着“黄花观”三个字，随即说：“看来是一处道观，我们不如进去歇息歇息，一来喂喂马匹，二来讨些斋饭。”四人过了两扇门，见正殿大门紧闭，东边的走廊里有一个道士正在制作药丸。唐僧赶过去说：“道长，贫僧有礼了。”道士抬头一看是四个和尚，急忙放下手中的药丸，说：“各位长老，有失远迎，快快进殿歇息。”

到了正殿，道长命两个小童给唐僧师徒沏茶、洗水果。两个小童左右忙活，惊动了后房里的蜘蛛精。原来，那七个妖精和道长在一起学艺，蜘蛛精们从盘丝洞逃走后无处安身，就找到黄花观来了。蜘蛛精们叫住一个小童问：“外面来的是什么人？”小童说：“是四个和尚。”蜘蛛精大惊失色，追问道：“是否有一个白脸和尚，还有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小童点头称是。蜘蛛精于是说：“你们倒茶的时候给道长使个眼色，让他来后面找我们。”

道长来到后房，蜘蛛精说：“师兄你不知道，前面的那个白脸和尚是东土大唐来的圣僧，吃他一块肉能长生不老。我们本来想抓他吃一块肉，不料他的几个徒弟趁我们洗澡，偷走我们衣服，调戏我们，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要不是逃得快，早就让他们打死了！”道士勃然大怒，说：“这几个和尚原来如此凶残，等我用毒药毒死他们，替你们出这口恶气！”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包毒药，把小童叫到后面，将毒药倒进茶壶里，然后去给唐僧四人斟茶。

唐僧、八戒还有沙僧不知茶中有药，一口将茶水喝进肚里，顿时腹痛难忍，眼中流泪，不一会儿就昏倒在地上。悟空见茶汤颜色暗黄，料到可能被下了毒药，正要劝师父几人不要喝，却见他们昏死在了地上。悟空将手里的茶水泼到道士脸上，大骂道：“你这个臭道士，竟敢给我们下药，先吃俺老孙一棒！”说完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成碗口一般粗，朝道士抡了过去。道士慌忙躲闪，取出一口青光宝剑，和悟空打斗起来。

两人打了几十回合，未分胜负。七个蜘蛛精听到打斗声，都前来助战。悟空见状，拔下一撮猴毛，变出几十个小悟空助阵。七个蜘蛛精招架不住，纷纷变回原形，跪地求饶。悟空打死七只蜘蛛精，去追那妖道士。道士和悟空又打了五十多个回合，渐渐手脚无力，于是脱了袍子，张开双臂，肚子上露出一千只眼睛，放出耀眼金光，令人头晕目眩。一时间，悟空什么也看不见，跌跌撞撞绕了半天，然后钻进土里，才侥幸逃脱金光的照射。

悟空正无计可施，突然从路边走来个老妇人，对他说：“那道士的金光厉害得很，一般人对付不了。南边离这里一千里地有一座紫云山，山上有个千花洞，洞里有个毗蓝婆，能降此妖。”说完，消失不见了。悟空料到老婆婆是菩萨变的，便谢过菩萨，朝千花洞飞去。

找到毗蓝婆，悟空说明了来意，毗蓝婆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绣花针，说：“我有方法降那妖怪，你在前面带路。”悟空好奇地问：“你难道要用这根绣花针破那妖怪的金光？”毗蓝婆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绣花针，是用我儿子昴日星官眼睛里的光芒炼出来的。”

赶到黄花观，悟空引出那妖道，毗蓝婆用手中的绣花针一扎，道士发出的金光瞬间不见了。悟空正要抡棒打死道士，毗蓝婆慌忙制止说：“大圣息怒，我那千花洞正好少一个看门的，就让这道士替我看守洞口吧。”悟空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毗蓝婆笑了笑，轻轻地挥了挥衣袖，道士随即扑在地上，变成了一只七尺多长的大蜈蚣。毗蓝婆从袖子里掏出三粒解毒丸，让悟空和水给唐僧三人服下，随后手捏蜈蚣精，乘云而去。

八戒醒过来，听说妖怪是一只蜈蚣精，惊叹道：“那毗蓝婆倒是厉害，毒蜈蚣都降服得了。”悟空说：“她是昴日星官的母亲，原身是一只母鸡，当然可以降服蜈蚣了。”师徒四人放火烧掉黄花观，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八回 狮驼洞三魔头

离开黄花观，唐僧师徒行进多日，来到一座高山下面。正走着，突然从山坡上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脖子里挂着一串佛珠，手里握着一根龙头拐杖，冲着他们喊道：“赶路的四位长老，不要再往西走了，前面的山里住着一群妖怪，专门吃过路人。”悟空上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头儿回答说：“你不知道，这座山名叫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住着三个魔头，神通广大。除此之外，他们手下的小妖也是不计其数，南岭有五千，北岭有五千，东西各有一万，把门的有一万，烧火做饭的小妖都有七八千个。他们遍布狮驼岭，专抓路人来吃，就你们几个人，怎么过山？”悟空笑笑说：“看来你不知道俺老孙的神通，当年我大闹天宫的时候，十万天兵都不放在眼里，区区四五万小妖怪算得了什么，你不要再说了。”说完，返回唐僧跟前说：“师父，不要害怕，那老头吓唬我们呢，我们继续赶路就是。”正说着，沙僧喊道：“猴哥，那老头怎么消失不见了？”悟空往山坡一瞧，果然没了老头的踪影，于是说：“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探探情况。”

悟空翻了个筋斗，飞到半空，见前方有一朵彩云往天宫飞去，飞身赶过去，发现竟是太白金星。悟空扯住太白金星，骂道：“你这糟老头，有什么话直接跟俺老孙说不就行了，为何变成一个布衣老儿哄俺？”太白金星说：“大圣别生气，刚才我可没说一句假话，这里的三个魔头的确神通广大，你们还是小心为妙。”悟空说：“好好好，谢谢金星老头提醒，老孙真要降服不了这里的妖怪，还要找你们帮忙呢。”说完辞别太白金星，回到了唐僧身边。

悟空说：“师父，刚才的那个老头儿，是太白金星变的。前面山里确实有些妖怪，你和八戒、沙僧三人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山里探探妖怪的底细，去去就回。”说完，悟空打了个呼哨，纵起筋斗云，往最近的一座山头飞去。刚到山顶，悟空突然看到一个小妖从山后绕了出来，左手敲梆子，右手摇铃铛，肩上背着一个“令”字旗。悟空摇身一变，也变成了一个小妖，朝对方走去。小妖见到悟空，惊奇地问：“你怎么跟我的打扮一模一样？我是大王手下的‘小钻风’，专门负责巡山，你是什么人？”悟空变出一个刻有“总钻风”的金牌儿，递给小钻风看。小钻风慌忙说：“长官，刚才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责怪。”

悟空叫小钻风把一帮巡山的全找过来，说：“我是大王刚刚册封的总钻风，是你们的长官。大王听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已经来到了附近，因此特地派我来盘查你们。那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谁要是答不上来，谁就是孙悟空变的。”小妖们慌忙点头。悟空问：“我们的三位大王，都有什么本事？”一个小妖抢着说：“我们大大王善于变化，能变大能缩小，大口一张比城门还大，能吞万物。”另一个小妖说：“我们的二大王身强体壮，鼻子像一条蟒蛇，又粗又长，卷谁谁死。”小钻风最后说：“我们的三大王名唤云程万里鹏，不是凡间的怪物，飞起来的时候，翅膀遮天蔽日，日行万里。他有个‘阴阳二气瓶’，一般人掉进里面，不出几个钟头就会化成一滩脓水。”听完众妖的话，悟空变回原身，将一帮小妖打死，随即变成小钻风的模样，朝狮驼洞赶去。

进了狮驼洞，绕过三层洞门，悟空远远看到三个老妖怪坐在洞中央，面目狰狞。悟空仔细看了看它们的长相，发现三个妖怪分别是一个青毛狮子怪，一头黄牙老象，还有一只尖喙大鹏雕。

悟空赶到跟前，叫了一声“大王”，三个妖怪随即问道：“小钻风，打听到孙悟空的消息了吗？”悟空说：“那孙悟空正站在悬崖边上磨铁棒呢，那棍子有十数丈长，看着比巨灵神的开山斧还吓人。”妖怪慌忙让小妖去关洞门。悟空随即说：“关门有什么用，我听说那孙悟空精通变化，他要变成一只苍蝇，还不直接从门缝里飞进来了。”说完，偷偷地拔下一根猴毛，变出了一只苍蝇。

妖怪见洞里果然有只苍蝇，急忙让小妖们拿着扫帚等东西打苍蝇，洞里一时乱作一团，悟空在一旁偷偷地笑。大鹏雕看到小钻风不对劲儿，于是命人将他绑起来，脱去他的衣服一看，发现“小钻风”一身猴毛。原来，悟空变飞禽走兽时和原物一模一样，但变人却只能变出个头和脸来。

狮子怪命小妖们拿出大鹏雕的“阴阳二气瓶”来，将悟空装了进去。阴阳瓶装满阴阳二气，所以特别沉，三十六个小妖才抬得动。悟空被装进瓶子里，刚开始觉得冷飕飕的，笑着说：“我当什么宝贝，原来是个乘凉的地方。”结果，悟空话音未落，瓶子里就燃起了大火。原来，这瓶子是有灵性的，一但听到瓶里有声响，就会着火。

悟空念了避火咒，在火里坐了半个时辰；随后，瓶里又冒出几十条毒蛇来，被悟空掐死了；紧跟着，瓶里又变出三条火龙来，这三条火龙着实厉害，虽然有避火罩护着，但悟空依旧感到浑身燥热难当，大汗淋漓。悟空快要支撑不住时，突然想到，当年菩萨在蛇盘山，曾经赐给他三根救命的毫毛，叫他在最危急的时候用。想到这里，悟空摸摸后脑勺，果然摸到三根坚挺的毫毛，于是拔了一根下来，变成一个金刚钻，在瓶底钻了个洞，逃了出去。

悟空回去跟师父说明了狮驼洞的情况，随即带着八戒重新回去找妖怪算账。狮子怪见宝瓶被钻了个窟窿，愤怒地提着把钢刀出洞迎战。三人大战二十多回合，狮子怪体力不支，便变成一头巨狮，张开大嘴吞咬悟空和八戒。八戒见状，慌忙滚到旁边的草丛里躲避，悟空则被狮子怪吞进了肚子里。

回到洞里，狮子怪喊道：“兄弟们，那孙悟空已经被我吃进肚子里了，快快把我的药酒拿过来，我要毒死他！”悟空在妖怪肚子里暗笑道：“自从吃了老君的仙丹，饮了御酒，俺老孙百毒不侵，今天我倒要好好尝尝这药酒的滋味。”不一会儿，小妖们取来药酒，狮子怪连喝七八盅，全都灌进了悟空的肚子里。

喝完药酒，悟空发起酒疯来，开始在狮子怪肚子里又蹦又跳，扯肠子荡秋千，照着心肝打拳击，疼得狮子怪死去活来，满地打滚。狮子怪边打滚边喊：“大圣爷爷，放过我吧！”悟空问道：“你肯不肯送我师父过山？”狮子怪说：“愿意愿意，你出来吧，我这就命人准备轿子，将你们师徒四人抬过山去。”悟空这才从狮子怪肚子里蹦出来，径直往洞外飞去。

回到师父身边，悟空一把揪住八戒的耳朵，骂道：“你这呆子，是不是又嚷嚷着散伙分行李呢？！”八戒说：“猴哥，你不是被那狮子怪吃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悟空继续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脓包，就知道逃，还好意思问。快快收拾行李，我已经把那三个魔头打败了，他们一会儿就抬轿子送我们过山。”

狮驼洞里，白象精将狮子精扶起来，说：“大哥，咱们就这么放了唐僧，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你在洞中歇着，我这就带三千小兵去会一会那孙悟空，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说完，带着三千个精壮的小妖，找唐僧去了。

八戒见白象精赶过来，大骂道：“你这臭妖怪，说好送我们师徒过山，现在又来滋事，吃你猪爷爷一耙！”说完，八戒挥起钉耙，朝白象精劈过去。两人在山腰斗了几十回合，白象精趁机变出象鼻子，将八戒卷回了狮驼洞。

悟空赶到狮驼洞，偷偷地救出八戒，然后和白象精恶斗一场，最终将金箍棒插进了白象精的长鼻子，疼得白象精跪地求饶。悟空牵着白象精，找到狮子怪和大鹏雕，骂道：“派个长鼻子大象就想打败我们，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别再想什么鬼点子了，抓紧给我们准备轿子，送我们过山！”狮子怪连连点头，悟空这才放了白象精。

悟空走后，大鹏雕对狮子怪说：“大哥，我们送唐僧他们过山就是。你别忘了，从这儿往西四百里，就是我的狮驼国，咱们把他们引到那儿去。到时候，在我的地盘，他们只怕插翅也难逃。”狮子怪点头称是。

按照计划，狮子怪命人将唐僧师徒抬到了狮驼国。刚赶到城边，狮子怪就将唐僧抓进城里，然后连同二弟和三弟，和悟空三人斗了起来。六个人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未分胜负。随后，狮子怪现了原形，将八戒吸进了肚子，白象精则把沙僧卷住，捆了起来。悟空虽然厉害，但也斗不过三个妖怪，翻了个筋斗想要逃命，不想那大鹏雕一扇翅膀飞出九万里，顷刻将悟空也抓了回来。

三个妖怪将唐僧师徒四人抓到狮驼国，准备蒸了他们。悟空使了个分身术，从蒸笼里逃出来，念了一声咒语，将北海龙王叫过来说：“我师父现在被困在蒸笼里。我怕他性命难保，因此叫你过来护着点，别让妖怪把水烧开了。”龙王点点头，变成一条冷龙，飞到了笼底的水锅里。

当天夜里，悟空趁妖怪熟睡的空儿，将师父三人从蒸笼里救出来，牵上白龙马，就准备逃走。谁想，狮驼国宫殿里的前门全部锁着，唐僧一个凡夫俗子，无法出去。悟空无奈，准备将师父驮过墙去。不巧，夜里起了一阵凉风，将狮子怪冻醒了。狮子怪隐约听到外面有声响，感觉不妙，赶出去一瞧，发现竟是唐僧四人，随即叫醒二弟和三弟，一同捉拿唐僧师徒。唯独悟空逃得快，才没有被妖怪抓住。

悟空无计可施，直接飞往灵山寻找佛祖去了。见到佛祖，悟空说明了来意，如来说：“你别急，那三个妖怪我都认识。狮子精和白象精，原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坐骑，趁机溜到凡间作乱，我让两位菩萨帮你收了便是。但那大鹏雕，却需由我亲自来收。”悟空随即问道：“怎么讲？”

如来说：“凤凰是百鸟之王，育有二子，分别是孔雀和大鹏。孔雀已被我收服，做了大明王菩萨；大鹏却还未收服，因此给你们造成了现在的麻烦。那大鹏不是凡妖，因此需要我亲自收服。”悟空点头称是。

悟空带着如来他们赶到狮驼国，自己去城中引妖怪，如来、文殊、普贤菩萨还有四大金刚等人则悬在半空，静静等候。不一会儿，三个妖怪被悟空引了出来，文殊和普贤各施法术，将坐骑收回自己身边。大鹏雕见状，丢了武器，转身就逃。如来安坐半空，将手往大鹏雕的方向一指，大鹏雕瞬间就像被绳子捆住了一样飞不动，变成了一只大鹏金翅雕。如来将大雕召回身边，带着文殊菩萨等人返回灵山去了。

悟空送走如来一行，返回狮驼国王宫救出师父三人。师徒四人在宫里饱餐一顿，随即收拾好行李，继续往西赶去。

第三十九回 比丘国除怪救婴儿

离开狮驼国，唐僧四人赶路数月，早到了隆冬时节。一天，四人正闷头赶路，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座城池，赶到城门边，发现有一个老人正窝在墙边睡觉。悟空叫醒老人，问道：“爷爷，我们是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此地，不知地名，因此特地问问你。”老者随即说：“几位长老，这里原来叫比丘国，现在改叫小子城了。”唐僧在一旁疑惑地说：“既然是比丘国，为何又改名叫小子城呢？”悟空说：“师父，我们还是去城里仔细问问吧。”于是，四人谢过老者，往城里赶去。经过三层城门，师徒四人来到了一处集市，只见城里店铺林立，酒旗飘飘，倒也十分繁华。奇怪的是，在每家店铺的门前，都摆着一个鹅笼，上面蒙着一块布，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唐僧问道：“徒弟们，这里的人家怎么都把鹅笼放在门口啊？”悟空说：“师父，让俺老孙去瞧瞧。”说完，悟空变成一只蜜蜂，钻进了一个鹅笼里。进去一瞧，发现里面竟坐着一个小孩儿，正在那里自顾自地玩耍，随即又钻进其他几个鹅笼瞧了瞧，发现里面全是小孩儿，约摸四五岁的样子，有的玩耍，有的哭闹，还有的在睡觉。

悟空随即飞出鹅笼，对唐僧说：“师父，那笼子里关的全是小孩儿。”唐僧既惊讶又好奇，正疑惑时，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处馆驲，于是说：“徒弟们，我们去里面瞧瞧吧，一来可以找个住的地方，二来也顺便问问鹅笼的事。”见到驲丞，唐僧问道：“今天能否去朝里倒换关文？”驲丞说：“今天恐怕来不及了，你还是等明天早朝吧。你们今晚可以住在这里，我去给你们准备斋饭。”唐僧连连称谢。

吃过斋饭，唐僧四人和驲丞在后房闲聊，唐僧问道：“我有一件事疑惑不解，想跟您请教一下。中午的时候我路过城中集市，见每个店铺前都放了一个鹅笼，笼子里面装着小孩儿，这是为什么呢？”驲丞慌忙说：“长老不要打听这件事了，不要管它。你们明早倒换了关文，抓紧离开这里吧。”唐僧听出这里面有隐情，于是说：“施主莫怕，我们不会走漏风声的。”

驲丞无奈，将一旁的闲杂人等驱散出去，把门关紧，才说：“长老有所不知，三年前，一个老道士带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来到我们比丘国，并将那女子献给了我们的国王。国王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封她做了美后，没日没夜地跟她在一起寻欢作乐，不理朝事。时间一长，国王渐渐地面容消瘦，茶饭不思，性命堪忧。我们的国丈，自称有一副海外秘方，不仅能够治好国王的病，还能让他长命千岁。只是那药引子十分吓人，说要取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的心肝做药引子！现在关在鹅笼里的小孩儿，就是等着用来做药引子的！”

唐僧听完大惊失色，说：“这个昏君，为了治病不惜杀害这么多无辜的小孩儿，罪过罪过。”悟空说：“师父，你先睡下，等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朝里一趟，看看那国丈是不是妖怪变的。鹅笼里的小孩儿，我自有办法保护。”说完，打了个呼哨，就往门外飞去。

飞到半空，悟空念了几句咒语。不一会儿，附近的土地神、山神连同五方揭谛、六丁六甲等暗中保护唐僧的神仙，全部赶了过来。悟空说：“比丘国的国王要用小孩儿的心肝做药引子，一会儿我把小孩儿全都吹到城外的山林里去。你们每人看管一批小孩儿，定时给他们水和食物，不要让他们哭闹。等我把比丘国的妖怪抓住了，再把小孩儿带回来，希望各位帮帮老孙。”众人纷纷点头。于是，悟空吹了一口气，比丘国瞬间狂风大作，一千多个鹅笼像气球一样飞到空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林中了。

第二天清晨，悟空对唐僧说：“师父，我跟你去金銮殿看看。”唐僧说：“你一身猴毛，吓到那国王怎么办？”悟空说：“这好办。”说完悟空就变成一只飞虫，落在唐僧的帽子上。

见到国王，唐僧说明了来历，随后请求倒换关文。国王颤颤巍巍地在唐僧的关文上盖上印章，正要询问唐僧西天取经的事情，突然听到有人奏报：“国丈大人到！”国王慌忙命人扶他站起来，迎接国丈。

悟空趴在唐僧头顶，看见一个老道士拄着一根盘龙拐杖，步履轻盈地走进了金銮殿。唐僧起身行礼说：“国丈大人，贫僧有礼了。”国丈看了看唐僧，没有回礼。唐僧说：“陛下，关文已经倒换了，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悟空悄悄地说：“师父，你先回去，我留在这里探探情况。”

唐僧走后，国王对国丈说：“昨天晚上一阵狂风，把城里的小孩儿全都吹走了，没了药引子，我岂不是要坐着等死了吗？”国丈说：“陛下不要担心，让你长命千岁的药引子没了，让你长生不死的药引子却送上门来了。”国王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国丈说：“刚才那个唐僧和尚，是十世才出一个的僧人，如果用他的心肝做药引子，比一千多个小孩儿的心肝还管用。”国王随即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已经给他倒换了关文，刚刚又放走了他，到哪儿找他去？”国丈说：“不必担心，你刚才说在光禄寺给他准备了斋饭，这一会儿他顶多刚吃饭，陛下立刻下令封锁比丘国所有城门，看他能往哪里跑？”

唐僧赶回驲馆，正要吩咐徒弟们去光禄寺用斋上路，悟空赶回来说：“师父，大事不好，那国丈要用你的心肝做药引子。”唐僧吓得瘫坐在地上，说：“我一个凡人，如果被挖了心肝，还怎么活？”悟空说：“师父莫怕，我自有办法。”说完转身对八戒说：“呆子，你去后院和些稀泥回来。”八戒极不情愿地去后院刨了些土，四下找不到水，索性撒了泡尿，和了一团泥巴交给悟空。

悟空闻到一股骚味，猜到八戒是用尿和的泥，一时又不好戳穿，只好佯装不知情，往唐僧的脸上涂了一些，然后轻吹一口气，转眼间，唐僧已经变成孙悟空的模样，真假难辨。随后，悟空摇身一变，化成了唐僧的模样。没过多久，一帮官兵来到驿馆，押着“唐僧”往金銮殿赶去。

见到比丘国国王，“唐僧”故作不解地问道：“殿下，突然把贫僧叫过来，有什么急事吗？”国王笑着说：“朕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幸得国丈的一副神奇药方，药饵全都准备好了，唯独少一味药引子，所以才把您叫过来。”“唐僧”说：“我一个穷和尚，什么东西也没带，哪里有什么药引子？”国王说：“长老放心，这药引子你肯定带了，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肝。”“唐僧”说：“这好办，不过贫僧心脏多的是，不知您想要哪一颗呢？”国王说：“就要你那颗黑心。”“唐僧”不慌不忙，命人取来一把尖刀，从肚子里取出一堆心脏来，说：“我这里有慈心、善心、爱心，就是没有你要的黑心！”悟空说完现出本相，冲着一旁的国丈大喊道：“看看我是谁！”国丈认出是孙悟空，转身就逃。悟空边追边喊：“妖怪哪里跑！”悟空一个箭步追上道士，挥棒就打，道士急忙用手中的盘龙拐杖招架。两人斗了二十回合，道士招架不住，化成一道寒光，飞到后宫带上美后，一同往远方逃去。

悟空赶回馆驲，将师父变回原身，随后带上八戒，一起去找比丘国国王。悟空问道：“你这不分好坏的国王，贪恋美色，听信妖怪谗言。你快告诉俺老孙，那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历，好让我斩草除根，灭掉那妖怪。”国王惶恐地说：“他曾告诉我说自己住在柳树坡清华庄，在南边七十多里远的地方，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听完国王的话，悟空和八戒驾起祥云，朝城南飞去。飞了不久，果然看到一片柳树林，但怎么也找不着清华庄。悟空口念咒语，将土地神招出来，问道：“听说这柳树坡有个清华庄，我们为什么找不到呢？”土地神说：“大圣，在这柳树坡的南边，有一棵九叉头柳树，那清华庄就在柳树根下面。你找到那棵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连喊三声‘开门’，那清华洞府就会出现了。”

悟空按照土地的指示往南走，果然找到一棵九叉柳树。悟空让八戒躲到一旁，围着柳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连喊三声“开门！”瞬间，一股青烟从柳树根部冒出来，烟雾散尽后，果然有两扇石门从地里钻了出来。悟空上前一瞧，见门上刻了四个大字：清华仙府。

老道士正在洞里搂着美后作乐，忽然听到洞口一声巨响，叫道：“不好，想必是孙悟空识破了洞府的机关，找上门来了，我去洞外面会会他。”说完，取来盘龙拐杖，朝洞口奔去。

见到老道士，悟空不由分说，举起金箍棒便打，两人又是一场恶战。八戒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举起钉耙上前助战。道士斗不过两人，再次化成一道寒光，奔东而逃，悟空和八戒立即去追。就在这时，天上突然飘下来一朵祥云，悟空定睛一看，原来是寿星老儿。只见寿星一挥袖子，一个金光罩瞬间就把那道士罩住了。

悟空说：“好久不见，您老怎么想起给我们捉妖来了？”寿星笑着说：“实不相瞒，这妖怪原本是我的坐骑，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到凡间作乱，幸好时间不长，没闹出大乱子来。”悟空说：“你这老头儿倒会说笑，俺老孙要晚来个一天半日，这比丘国一千多个孩子的心肝就要让这妖怪给吃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妖怪。”寿星随即收了金罩，对着老道士喊道：“孽畜，快快现出原形！”老道士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一只白鹿。悟空说：“原来是一只鹿。你先别走，等我把美后抓住，我们一起去比丘国，让那昏头昏脑的国王看看妖怪的本来面目。”说完，悟空带着八戒来到柳树旁，对着树根一阵乱打。美后无处藏身，从树洞里钻出来，被八戒一耙子打死，变成了一只狐狸。

三人牵着白鹿、提着死狐狸找到国王，跟国王说明了情况，国王又惊又喜，跪在地上说：“多谢长老除魔！”寿星颔首一笑，纵起祥云，转身要走。悟空一把拉住寿星，说：“你好事做到底，这国王患病多年，一直找不到治病的药方，你给他几粒仙丹吃吧。”寿星说：“这次出门匆忙，不曾带什么仙丹，不过带了几颗红枣，就送给国王吧。”说完，寿星从衣袖里掏出几颗红枣来。国王将那几颗红枣吃下，不一会儿就浑身冒汗，热了一阵子后，立刻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起来。

悟空送走寿星，飞到半空念了一阵咒语，那装着小孩的一千多个鹅笼转眼又飞回了比丘国。百姓抱着自家的孩子，纷纷跪在唐僧四人面前，不停地喊“活菩萨”。师徒四人在比丘国住了几天，才辞别国王和百姓，继续往西赶去。

第四十回 无底洞里的老鼠精

唐僧四人离开比丘国，朝西行进多日，转眼寒冬已尽，又到了山花竞放的季节。一天，唐僧正和徒弟们闲聊着赶路，抬头一望，发现前面有一片黑松林，藤蔓横生，遮云蔽日。唐僧翻身下马，说：“悟空，这里倒是个阴凉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你去化些斋饭来，我们吃完再赶路。”悟空取来钵盂说：“师父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悟空纵起筋斗云，往空中飞去。悟空走后，唐僧坐在林中闭目诵经，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随即说：“荒山野岭的，是什么人在喊叫，我们过去看看吧。”三人穿过一片松林，见一个女子上半身被藤蔓紧紧地缠住，下半身则埋在土里。唐僧上前问道：“女菩萨，你怎么被绑在了这里？”女子见到唐僧，立刻泪如雨下，说：“我家住在贫婆国，离这里有二百多里地。今年清明节，我们一家老小来到这片林子祭祖烧钱，谁知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一群强盗，要抢我们的东西。我让父母骑着马逃跑了，自己跑得慢，被强盗们抓住，绑在了这里。”听完，唐僧立刻说：“八戒，快把女菩萨救下来。”

悟空正要去化斋，突然看到松林里冒出一股黑烟，感觉不妙，于是飞回林子里，见八戒正要解那女子绳上的藤蔓，立刻将八戒拽到一边，说：“你个呆子，就知道救人，难道看不出她是个妖怪吗？”唐僧插话说：“悟空，你怎么胡说，这明明是一个羸弱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妖怪呢？”悟空说：“师父，这一路走来你错认了多少妖怪，你自己想想。”唐僧一时语塞，便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一路你确实不曾看走眼，我们继续赶路吧。”说完，几人继续往西赶去。

那女子果然是妖怪变的，等唐僧四人走远了，妖怪暗骂道：“早就听说孙悟空神通广大，火眼金睛，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看我再给他们使上一计。”说完，口念咒语，说了几句话，吹了一阵微风送到了唐僧耳边：“长老，你放着一个弱女子的性命不救，还谈什么拜佛取经啊？”

唐僧听见这话，随即勒住白龙马说：“悟空，快救那女子下来吧，我刚才听到她跟我喊叫呢。我们一路赶往西天取经，却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救，不行！”悟空知道唐僧中了妖怪的诡计，苦笑道：“好好好，我这就把那妖怪给你救下来，不过到时候遭殃的肯定还是我们。”唐僧说：“泼猴别胡说，快去救人。”

悟空把那女子救下来，唐僧可怜她无依无靠，决定带她一起走出黑松林。五人沿着林中小路走了二三十里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唐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寺庙，于是说：“天快黑了，我们去那庙里住上一晚吧。”

五人赶到寺门前，见门首刻着“镇海禅林寺”五个大字，正端详时，从里面走出个和尚，询问唐僧的来历。唐僧说明了来历，那和尚随即带着五人进了寺庙。当晚，师徒四人用过斋饭，和庙里的方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清晨，悟空来到师父床前，正要叫唐僧起床用斋，发现师父脸色暗红，用手一摸他的脑袋，有些发烫。唐僧摸着额头，说：“悟空，我怎么觉得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啊？”悟空说：“师父，看样子你是着凉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等你病好了再赶路吧。”唐僧无奈，只好点头称是。

一天，悟空去后房取水，发现一群小和尚正围坐在地上哭泣，赶过去不解地问：“你们几个在这儿哭什么？”一个小和尚回答说：“你不知道，前几天寺里住进来个妖怪，每天夜里都会吃两个小和尚。今天是第四天，已经死了六个和尚了，到了晚上，还不知道轮到谁遭殃呢。”悟空暗中一想，觉得很可能是黑松林里救的那女子干的，于是劝小和尚们不要再哭，然后舀了一瓢水就离开了。

当天夜里，悟空命寺里的小和尚们早早回房休息，然后让沙僧和八戒照顾好师父，自己则变成一个小和尚，手敲木鱼，趁着月光在寺庙里四处游荡。二更时分，悟空困意十足，转了大半天也不见妖怪踪影，正要回房休息，突然听到一阵狂风吹来，月亮也被乌云遮了起来。悟空四下观望，突然看到佛殿里闪出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前几天救的那个女子。

女子迈着莲步走过来，将手搭在悟空肩头，娇声细语地说：“小和尚，这么晚还念经，不如咱们去殿里耍耍去。”悟空摇头不肯，女子见状，张开嘴，露出满口尖牙，朝悟空咬过来。悟空低头一躲，一个后空翻跳到一旁，骂道：“你这个女妖怪，好好看看我是谁！”女妖认出孙悟空，随即说：“又是你这只臭猴子，今天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说完，从背后拔出两把青光剑，和悟空打了起来。

两人斗了几十回合，女妖趁机脱下一只绣花鞋，变成自己的模样，自己则化成一阵清风，趁八戒和沙僧不备，将唐僧卷走了。悟空和假女妖斗了几回合，瞅准时机将对方打死，却见是一只绣花鞋，这才知道中了女妖的诡计，慌忙回去找师父，发现师父已经被妖怪抓走了。

因为天太黑，无法追赶妖怪，悟空在寺庙里坐到天亮，这才叫上八戒和沙僧，收拾好行李，出发去找师父。走了半天，悟空将师弟带回了黑松林，八戒不解地问：“猴哥，你怎么又把我们带回这林子里来了？”悟空说：“昨晚我见到那妖怪了，就是前几天我们从树上救下来的女子。”八戒说：“就算如此，这片林子这么大，我们上哪儿找去？”悟空说：“你这呆子就知道抱怨，等我问问土地再说。”说完，口念咒语，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戳，转眼之间，土地神从地里冒了出来。

悟空问道：“土地老儿，昨晚有一个女妖把我师父抓走了，你可知道她的来历？”土地回答说：“大圣，那妖怪经常来这里抓人吃，不过她的洞府不在这里，而是在南边一千多里外的陷空山。那里有个无底洞，你师父现在就被关在那儿。”于是，悟空三人告别土地神，往南边飞去。

行了半日，三人看到前方有一处断崖，旁边有一栋牌楼，雕梁画栋。三人收了祥云，来到牌楼旁，见上面刻着六个字：陷空山无底洞。悟空说：“牌楼在这里，洞口应该不会远了。”三人在附近找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中间有一个水缸那么大的洞口，里面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悟空说：“这应该就是无底洞了。八戒，你去里面瞧瞧，看师父在不在里面。”八戒忙说：“猴哥净瞎说，这洞又黑又窄，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在里面卡住了可怎么办？”悟空笑笑说：“你这呆子，跟沙师弟在洞口守着，我去底下看看。”说完，悟空变成一只苍蝇，往洞里飞去。

洞里一片漆黑，悟空飞了半天，发现底下透出一丝亮光来，循着光飞去，顿时柳暗花明。没想到这无底洞洞口虽小，洞底却一片开阔，松竹掩映，房屋林立。悟空飞到一处门楼前，见女妖怪正在招呼手下的丫环准备宴席，说要和唐僧成亲。悟空找了半天，发现唐僧被绑在东边走廊的一根柱子上。

悟空飞到唐僧头顶，轻声说：“师父，我是悟空。”唐僧连忙喊道：“悟空，快点救我啊。”悟空说：“师父别着急，一会儿我把妖怪收了再救你出去。”唐僧问：“你想怎么救我。”悟空说：“有一个方法绝对管用，不过需要你的帮助。”唐僧问：“怎么帮？”悟空回答说：“那女妖准备好酒菜，肯定会请你和她成亲。到时候你佯装与她亲热，带她到后花园去。后花园里有一棵桃树，我变成一个大红桃子，你摘给她吃就好了。”唐僧连连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宴席准备妥当，女妖果然来请唐僧。唐僧故作亲热地说：“娘子，你这仙府分外美丽，贫僧却不曾细看，你带我去后花园逛逛吧。”听到唐僧喊自己“娘子”，女子乐得合不拢嘴，急忙命小妖们解开唐僧身上的绳索，带他去后花园散步。

来到后花园，唐僧果然看到一棵桃树，树上的桃子都还没熟，唯独一根枝子上有颗桃子又大又红。唐僧料到那桃子是悟空变的，于是摘下来递给女妖吃。女妖也没多想，咬了一口桃子，立即觉得腹痛难忍，疼得叫了起来。悟空在妖精肚子里喊道：“妖怪，我是你爷爷孙悟空，现在在你肚子里呢，你快点乖乖地放了我师父，否则我就把你的心肝脾肺全当做下酒菜吃了。”女妖连忙跪地求饶：“大圣，你快出来吧，我这就把你师父送出无底洞，再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了。”悟空说：“好，你现在就把我师父背出洞去，到了洞外，我自然会从你肚子里出来。”

妖怪纵起一道红光，将唐僧背出了无底洞，悟空这才从妖怪肚子里飞了出来。谁想，悟空刚飞出来，女妖就拔出身上的两把宝剑，朝悟空砍了过来，骂道：“你这臭猴子，跑到别人肚子里逞威风，算什么好汉，吃我一剑！”悟空翻身一躲，变出金箍棒来迎战。

两人在洞口恶斗一番，沙僧和八戒也上前助战。女妖招架不住，故技重演，再次用一只绣花鞋变了一个假身出来，和悟空三人打斗，自己则化成一阵清风，将洞口的唐僧再次抓进了无底洞。

悟空挥棒打死女妖，发现是一只绣花鞋，知道又中计了，恼怒不已，生气地说：“你们这两个呆子，看好师父就行了，上前凑什么热闹，你们看师父还在不在？”八戒四处一看，果然没了师父的踪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悟空想了想说：“你们两个在洞口守着，我去天宫里走一趟。刚才我在洞底看到妖怪竖了两块牌位，分别是‘尊父李天王位’和‘尊兄哪吒三太子位’，我怀疑这女妖是托塔李天王的女儿，等我把他叫来收了她！”说完，纵起筋斗云，往空中飞去。

找到托塔李天王，悟空说明了来意，托塔李天王称儿女都在天宫里，不曾下凡。这时，哪吒走出来说：“父王你忘了，三百年前有一个女妖，偷吃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如来派你我去捉拿。妖精被捉住之后，本该被处死，但如来慈悲为怀，放了她一条生路。女妖感激不尽，从此拜你为父，拜我为兄，并设牌位供奉。”

李天王恍然大悟，说：“我真是忘了，那本是一只白毛老鼠精，我们当初放了她，是希望她改邪归正，没想到现在她又跑出来害人，我们这就去收服了她！”说完，李天王带上哪吒，跟随悟空往陷空山赶去。

见到托塔李天王和哪吒，老鼠精立即不敢造次，磕头认罪。哪吒取出缚妖索，将老鼠精捆住，押回天宫去了。悟空送走两人，救出师父，继续往西赶去。

第四十一回 灭法国乱杀和尚

唐僧师徒离开陷空山，匆匆往西赶路。一天，四人受不了炎热的天气，正要找一处柳树荫避暑，突然从柳树后面走出一个老婆婆，身后带着一个小孩儿，对唐僧师徒说：“几位长老，不要再往前赶路了，趁早原路返回吧，否则恐怕性命难保啊。”

唐僧听完，吓了一跳，慌忙问道：“老人家，前面有妖魔鬼怪吗？”老婆婆回答说：“再往前走五六十里地，就是灭法国的地界。那里的国王不知为何与和尚结下了冤仇，两年前突然声称要杀掉一万个和尚。屈指算来，他这两年已经足足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和尚，你们四个要是去了，不正好帮他凑齐一万个和尚吗？”唐僧问：“那我们如果执意西去，有什么绕行的路没有？”老婆婆笑着说：“没有，除非你们会飞。”唐僧随即哀声连连，不知如何是好。

悟空认出婆婆和孩子是观音菩萨和善财童子变的，便跪在地上说：“菩萨，悟空有失远迎。”菩萨这才现出原身，踏起祥云，往南海飞去。唐僧见状，也慌忙下跪施礼。

送走菩萨，沙僧说：“猴哥，既然前面的灭法国乱杀和尚，我们可怎么过城啊？”悟空笑笑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一路降妖除魔，不知遇到过多少神通广大的妖怪，区区一国的凡人，怕什么？”八戒说：“那我们抓紧进城吧。”悟空说：“你这呆子，说是不怕，也没有像你这么去送死的。你们先在这里看着师父，我去城里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我们到时候在那里住上半晚，趁着天黑过城。”唐僧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悟空说：“放心放心。”说完纵起筋斗云，就往城里飞去。

悟空见城中商铺林立，道路上行人众多，因为天色已晚，各家店铺前已经点起了灯火，映得街上行人满面红光。悟空转过几条小巷，见前面拐角处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一个大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悟空赶到门前，见灯笼下面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王小二店”四个字。悟空暗喜道：“原来是一处客栈，很好很好。”悟空透过客栈的后门往里一看，见八九个人刚刚吃过晚饭，正收拾着准备睡觉。

悟空想了想，计上心来，暗自笑着说：“等这几位睡了，我趁机把他们衣服偷来，给师父他们穿上再让他们进城，省得被别人认出来。”说完，悟空就变成一只飞蛾，顺着门缝钻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八九个住客洗过手脚，随即脱衣睡觉去了，唯独客栈的老板娘，还在对着蜡烛做针线活儿。悟空等得不耐烦，吹了一阵冷风，将蜡烛弄灭，然后变成一只大老鼠，叼着一大团衣服就往外跑。老板娘在月光里看到一只大老鼠偷衣服，慌忙喊道：“不好了，老鼠成精了！”

悟空随即现回原身，对赶过来的王小二说：“明人不做暗事，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路过这里。这几套衣服我借来穿一穿，等我们师徒过了灭法国，一定给你们还回来。”王小二正要阻拦，悟空已经驾起祥云，带着衣服飞走了。

见悟空回来，唐僧忙问：“悟空，我们能不能过灭法国？”悟空说：“能过是能过，但不能像现在这样光着头。”八戒搭话说：“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上半年，等头发长出来再过城吧。”悟空骂道：“亏你想得出来，我们现在就要变成俗人！”悟空说完从身后取出偷来的几套衣服，接着说：“快快换上这几套衣服，我们一会儿去城里找家客栈投宿，明天早上五更就起床赶路。如果真要有人认出我们身份，我们就说是大唐派来的钦差，估计他们也不敢阻拦我们。”沙僧随即说：“猴哥说得对，我们就照师兄说的做吧。”

唐僧脱下僧衣，摘下僧帽，挑了一套合身的衣服穿上，然后用头巾裹住了头顶。沙僧也挑了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唯独八戒头大肚子圆，衣服勉强找了一身穿上，头巾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无奈，悟空只好变出一根绣花针来，将两条头巾缝在一起，才把八戒的秃脑袋遮了起来。到了城门下，悟空又说：“到了城里，我们就不要喊‘师父、徒弟’了，师父叫唐大官儿，八戒叫朱三官儿，沙僧叫沙四官儿，我叫孙二官儿。”三人纷纷点头称是。

进了灭法国，悟空带着三人径直赶到王小二的客栈。客栈里走出个妇人，喊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师徒随着妇人上楼，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里，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洒下银子一般的光芒。妇人正要点灯，悟空忙制止说：“月光这么好，不用点灯了。”

过了一会儿，几位丫环端着四碗清茶来到房里，请唐僧师徒用茶。妇人随即问道：“几位客官，不知你们想要什么服务呢？”悟空笑笑说：“你先说来听听。”妇人回答说：“我们这里分上、中、下三种服务，上等的服务有酒要肉，还有歌女伴舞，每人要收五钱银子；中等的服务有果盘、热酒，每人两钱银子；下等的服务没有酒，只提供一些粗茶淡饭，每人给几文钱就好。”八戒忙说：“那就要下等服务吧，让俺老猪吃上几锅饭，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就行。”悟空随即说：“兄弟怎么这么节俭，我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长时间，谁身上没带着几两银子，就照着最上等的服务伺候我们就行。”妇人听完，急忙吩咐楼下的厨子杀鸡宰鹅，准备酒肉。

唐僧听完，拉住悟空说：“悟空，他要给我们炖肉呢，这可怎么办啊？”悟空于是叫住妇人说：“忘了告诉你们，今天我们几个正赶上斋戒，不能吃荤，你给我们准备一些素菜就好了。”于是，夫人又通知厨子们炒些木耳、豆腐、面筋等素食给唐僧四人吃。

吃过斋饭，唐僧悄悄地问悟空：“我们今晚在哪里睡觉？”悟空说：“就在这间屋子里吧。”唐僧随即说：“这样恐怕不安全，今晚的月光这么亮，等会儿我们脱了衣服，摘了头巾一睡，半夜里万一有人闯进来，认出我们的和尚身份，不就糟了？”悟空想了想，觉得师父说的有理，便找到妇人说：“我三弟患有湿寒，四弟怕风，大哥睡觉怕光，因此你那间客房我们没法睡，你再给我们找一间黑一点的屋子吧。”妇人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

这时，妇人的女儿走过来说：“母亲，我们家有一个地方，绝对不透光。”妇人随即说：“哪里。”女儿说：“前几天父亲不是做了一个大柜子吗？四尺宽，七尺长，里面能装得下六七个人，叫他们睡那里面不就行了。”悟空在一旁说：“好好好，今晚我们就睡那柜子里了。”于是，妇人叫人把柜子抬到房间里。悟空让师父和两个师弟带着行李都钻进柜子，自己最后一个钻进柜子里，对外面的妇人说：“把柜子锁上吧，明天早上再给我们开锁。”妇人随即将柜子锁了起来。

悟空哪里知道，这家客栈的厨子和挑水烧柴的杂役，都是些财迷心窍的主儿，听说悟空身上有些银子，便顿生歹意。当天夜里，他们一伙儿二十多个人偷偷溜进唐僧住的房间，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搜到，只在屋子中间看到一个木头柜子。一个贼掀了掀柜子说：“这柜子这么重，想必藏着很多宝贝，我们不如趁天黑抬出城去，把里面的东西分了。”众人连连点头，纷纷伸手抬柜子。唐僧迷迷糊糊地感到柜子晃动，便问悟空道：“柜子怎么左摇右晃的？”悟空轻声笑着说：“师父莫怕，有人要把我们抬出城去，反倒不用我们自己走了。”

一伙人将柜子抬到城边，和一群巡夜的官兵不期而遇，盗贼们见官兵众多，忙将柜子往地上一扔，四散而逃。官兵们闻声赶来，见到一个大木头柜子，随即将情况报告了巡逻长官。长官命人在柜子上贴上封条，准备次日清晨抬到朝廷上去，听候国王处理。

唐僧在柜子里听到官兵与巡逻长官谈话，不禁骂道：“你这猴子，弄巧成拙了吧。这下倒好，明天一早一见国王，哪里还有活命的份儿？”悟空笑着说：“师父多虑了，俺老孙自有妙计。”

夜里三更时分，悟空变成一只小飞虫，从柜子缝里钻出来，径直往皇宫飞去。绕过金銮殿，悟空飞到了国王和王后的寝宫，只见两人躺在被窝里，睡得正熟。悟空从左肩拔下一撮猴毛，轻轻一吹，瞬间变出一群小猴子来；又从右肩拔下一搓猴毛，变出了一百多把剃头刀来。之后，一群小猴子一人拿着一把剃刀，将国王、王后连同后宫所有宫女、侍从、大官小官的头发全都剃了个干净。

第二天清晨，一群宫女天色未亮就起床洗漱，结果发现自己一根头发也没有了，顿时哭喊起来。灭法国国王被外面的叫声吵醒，看到身旁睡了一个女秃子，吓得尖叫一声。王后惊醒过来，见国王成了个秃子，同样也十分惊恐。两人各自指了指对方的头顶，国王慌忙拿过镜子来一瞧，才知道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秃头。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几个秃头宫女，哭着跪在国王面前说：“陛下，我们都成尼姑了。”国王说：“这件事不要外传，一会儿早朝再说。”到了朝上，国王一看殿下的文武百官，全都成了秃头和尚，随即说：“因为有僧人惹怒了我，两年前我曾发誓要杀掉一万个和尚，不想现在我们却全都变成了和尚。想必这是老天的惩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滥杀和尚了。”

国王刚说完，殿下的官兵奏报说：“昨夜在城门口巡逻，从一伙强盗手里抢来一个柜子，还有一匹白马，我们不知柜子里面藏的什么，特地送给国王查看。”国王随即命人将柜子打开。

八戒第一个跳了出来，满头大汗，冲着一旁的官兵做鬼脸，吓得众人慌忙后撤。国王一看四个和尚从里面走出来，慌张地问道：“几位长老从哪里来？”唐僧回答说：“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前往西天取经，中途路过此地。”国王说：“原来是东土来的圣僧，我曾鬼迷心窍，滥杀了大批无辜和尚，现在有心皈依佛门，洗清罪孽，希望高僧能够收我为徒。”悟空在一旁说：“我们要去西天取经，哪里有空留在这里给你传授经文，你快快给我们倒换关文，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国王无奈，只好替唐僧倒换了关文，随即问道：“几位长老，既然不肯留下来，就请赐我们一个新的国号吧。”悟空想了想说：“‘法国’这个名字很好，只是‘灭’字不吉祥，以后你们这里就叫‘钦法国’吧。”国王听完，欣然答应下来，并命文武百官送唐僧师徒上路。四人告别国王，继续向西而去。

第四十二回 狡猾的豹子精

离开钦法国，唐僧师徒继续往西赶路，行了没多长时间，又有高山挡住去路。唐僧看到山里刮起一阵狂风，于是说：“悟空，前面那阵风有点不对劲，还有一些烟雾冒出来，附近怕是有妖怪吧？”悟空不禁笑着说：“师父，赶了这么久的路，想不到你也学会观察妖怪了，等俺老孙去山前瞧瞧。”说完，悟空纵起筋斗云，往空中飞去。

悟空循着风飞去，发现是三四十个小妖怪站在山顶上作法生风。悟空正要拿金箍棒打死他们，转念一想：“俺老孙就这么打死他们，算不上什么好汉，我还是先回去，叫八戒来收拾这一帮妖怪。倘若八戒把这些妖怪都收了，就算他的本领；倘若打不过这些妖怪，俺老孙再出马也不迟。”

悟空飞回唐僧身边，说：“师父，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村庄。村里的人家正在蒸白面馒头呢，那些雾气是蒸笼里冒出来的热气。”八戒听说前面有吃的，立即凑到唐僧跟前说：“师父，猴哥说前面有吃的，我们走了这半天，肚子也都饿了，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歇息，我去村里带些馒头回来给你们吃。”唐僧随即说：“难得八戒这么勤快，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八戒边点头边往山上赶，悟空拉住他说：“呆子，你长得这么丑，别吓着人家。”八戒想了想，摇身变成一个大肚子和尚，手里敲着个木鱼，嘴里胡乱哼哼着，就往山上赶去。

走了几里地，八戒看到山顶上有一群小妖正站在大路两旁，似乎专门在等待过往的行人。八戒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群小妖已经赶过来，上前拉扯八戒的衣服。八戒慌忙说：“我是来这里化斋的。”一个小妖随即说：“你还想从我们这里化斋？我们是专门吃人的！”说完就要绑八戒。八戒一把推开小妖，拿出九齿钉耙，大声喊道：“你们这帮小妖怪，看来都不认识你们猪爷爷，吃俺一耙再说！”小妖们见状，慌忙逃命。

小妖们找到山里的老妖怪，报告说：“大王不好了，山里来了个和尚，会变戏法，长着一张猪脸，手拿钉耙，厉害得很，我们打不过他。”老妖怪随即说：“小的们别怕，把我的铁杵拿过来，我去会一会他。”

老妖怪找到八戒，厉声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快点报上名来！”八戒笑着说：“又来个不认识猪祖宗的孙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本是统领八万天兵的天蓬元帅，奉旨下界保佑唐僧西天取经。”妖怪说：“原来是唐僧的徒弟。我早就听说唐僧的肉好吃，没想到今天你们倒送上门来了，你别跑，先吃我一杵！”八戒骂道：“拿个擀面杖就想吓唬你猪爷爷，吃我一耙！”说完，八戒挥着耙子打过去。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老妖怪体力不支，随即叫一帮小妖上前助战。

悟空在山下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八戒回来，于是使了个分身术，飞到山顶找八戒去了。悟空来到山顶，见八戒正和一帮妖怪打得起劲儿，大喊一声：“八戒别急，老孙帮你来了。”说完，悟空掏出金箍棒，从半空俯冲下来，照着妖怪一通猛打。老妖怪斗不过悟空，狼狈地逃回了山洞。

八戒找到唐僧，气急败坏地说：“师父，猴哥尽拿我开玩笑，那山上哪有蒸馒头的人家，竟是妖怪，要不是俺老猪本事大，早被他们抓走了。”听说山上有妖怪，唐僧慌忙问道：“悟空，山上的妖怪厉害不厉害？”悟空说：“师父不要怕，几只虎豹狼虫而已，有俺老孙在，保你平平安安地过山。”安慰过唐僧，悟空转而对八戒说：“八戒，你刚才也探过路了，知道前面怎么走。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趁早赶过这座山去。”八戒估量着妖怪打不过他，壮了壮胆说：“好好好，我就在前面开路。”

老妖怪逃回洞里，正坐在那里生闷气，座下先锋从一旁站出来说：“大王，刚才那个猪脸和尚，是唐僧的二徒弟，名叫猪八戒；猴脸和尚叫孙悟空，是唐僧的大徒弟；还有一个叫沙僧，是唐僧的三徒弟。”老妖怪问：“我看那孙悟空有一些本事。”小妖说：“大王你不知道，孙悟空就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十万天兵都拿他没办法。”老妖怪说：“既然这样，唐僧肉看来是吃不成了，我们放他们过山吧。”小妖说：“大王，想吃唐僧肉不难，你只需使一个‘分瓣梅花计’，那唐僧保管落到你手里。”老妖怪急忙问：“怎么讲？”小妖说：“你挑三个精干、能变化的小妖，全都变成你的模样，去山里把唐僧的三个徒弟引开。到时候，唐僧孤身一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老妖听完高兴地点点头。

八戒正在前面引路，突然见草丛里跳出一个妖怪，仔细一瞧，正是那老妖怪，八戒挥起耙子就打了过去。悟空正要上前助战，身旁突然又跳出个妖怪来，悟空心想：“呆子眼神真是不好，妖怪跑这边来了还不知道！”悟空挥起金箍棒，和妖怪打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打到山坡后面去了。沙僧和唐僧守在原地，不想草丛里又蹦出个妖怪，沙僧也没多想，放下行李，提起宝杖追了过去。转眼间，路边只剩下唐僧一个人。真正的老妖怪浮在半空，将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趁悟空三人不在，使了一阵狂风，将唐僧抓回了洞里。

悟空将假老妖赶跑，回到路边却找不到师父，知道中了圈套，十分恼怒。过了一会儿，八戒和沙僧才赶回来。悟空说：“我们就知道追妖怪，结果中了他的计。师父被抓走了。”八戒听完，瘫坐在一旁不住地叹气，悟空说：“呆子快起来，那妖怪肯定住在这山里，我们这就找他算账去！”

老妖怪将唐僧抓回洞里，立即命令小妖们挑水刷锅，准备将唐僧蒸了吃肉。这时，座下先锋又站出来说：“大王不可啊，你现在就把唐僧吃了，只怕那孙悟空找上门来，用他那金箍棒将我们的山洞戳个大窟窿，到时候我们连避风的地儿都没有了。依我看，我们不如先将唐僧绑在后院里晾上几天，一来图个干净，二来也耗耗他那三个徒弟的耐心。等到他们三个打道回府，我们再安心地享用唐僧肉，不是更好吗？”老妖怪笑着说：“很好很好，就依照先锋说的做！”于是，一帮小妖抬着唐僧，将他绑在了后院里。

唐僧被绑在后院的一棵树上，正唉声叹气，突然从对面的一棵树上传来一个声音：“长老，你也被抓了。”唐僧抬头一看，见是一个中年男子，便问他来历。男子说：“三天前我在山里砍柴，不幸被妖怪抓了过来，估计不久就要被那妖怪吃掉了。长老不知，我自幼丧父，与老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已经八十三岁了，腿脚不便，我要是一死，谁来照顾她啊。”说完就痛哭起来。唐僧慌忙安慰说：“樵夫别哭，我有三个徒弟，本领强大，他们很快就会赶来救我们出去。”

悟空三人在山里找了二十多里地，在一处悬崖下面找到一个洞口。只见洞口堵着两扇石门，洞顶刻着八个大字：隐雾山折岳连环洞。八戒不由分说，上前一耙将石门砸出个大窟窿，高声骂道：“妖怪，快把我师父放出来，免得你猪爷爷把山洞砸个稀巴烂！”老妖怪听到洞外面叫骂，准备出去迎战，一旁的先锋拦住他说：“大王，我们不必和他们纠缠，你只要让人拿个假人头出去，就说唐僧已经被我们吃了。如果他们相信，唐僧还是我们的；如果他们不信，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老妖怪说：“去哪儿弄假人头？”先锋说：“这好办。”说完，命人取来一把斧子，将一个柳树根削成人头的模样，在上面淋了点人血，随后命人将其扔出山洞去。

八戒正在洞口叫喊，忽然见一个小妖从门里扔出个人头来。小妖说：“几位爷爷，自从你们师父被抓进洞里，我们大王不敢动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正准备将他还给你们。谁想一帮小妖不识好歹，偷偷把长老吃了，现在只剩这么一个头了。”小妖说完，慌忙跑回了洞里。听完小妖的话，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说：“可怜的师父啊，没想到你老人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悟空说：“呆子别哭，这人头分明是假的，我让它现出本相来给你们瞧瞧！”说完，一棍子朝假人头砸去，只听啪嚓一声，假人头已经变成了一堆柳树根。

守在洞口偷偷观察的几个小妖，慌忙回去报告老妖怪说：“大王，那孙悟空看穿了我们的把戏，把那柳树根砸烂了。”老妖怪正苦无对策，先锋说：“大王别急，那孙悟空能认出假人头，这次我们给他扔出去个真人头，看他怎么分辨真假。”说完，那先锋命人取来一个真人头，将头皮啃干净了，血淋淋地扔出了洞口。

悟空见是一个真的人头，一时也被搞糊涂了，蹲在一旁叹气。八戒见猴哥的样子，噙着眼泪将师父的头埋了起来。悟空说：“八戒，你跟我去洞里抓妖怪，我一定要把那老妖抓出来碎尸万段，替师父报仇！”八戒一下子来了劲儿，挥着钉耙将连环洞的石门打了个稀巴烂。老妖怪无处躲藏，只好提着铁杵出洞迎战。

三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老妖怪招架不住，叫来二百多个小妖助战。悟空见状，拔下一撮毫毛，放在手上一吹，瞬间变出一群孙悟空来，打得一帮小妖无处藏身。老妖怪狼狈地逃回洞里，命小妖用石头将洞口堵了个严实。那先锋躲闪不及，被悟空一棒打死，原来是一只狼。

悟空正要去追老妖怪，见洞口被堵，于是对八戒说：“八戒，你在外面守着，我另找一个入口进去看看。”说完，悟空纵起筋斗云，往洞后面飞去。悟空见一条溪流从洞里流出来，随即摇身一变，化成一只水老鼠，往洞里游去。

到了洞里，悟空又化成一只飞虫，来回飞了一圈，见洞后面有一道小门，里面隐约传来师父的声音。悟空顺着门缝钻进去，果然看到师父被绑在树上。悟空飞到唐僧面前说：“师父受苦了，你再在这里坚持一会儿，等我把那妖怪除掉，立即救你出去。”说完，又朝洞中央飞去。

妖怪正在和一帮小妖商量怎么吃唐僧，悟空飞到他们跟前，变出一把瞌睡虫来，往妖怪身上一撒，不一会儿工夫，妖怪们已经鼾声如雷。随后，悟空回到后院，将唐僧连同中年男子一起救出了连环洞。

悟空叫上八戒回到洞里，将熟睡的老妖怪抬出山洞，然后一把火将连环洞烧了个干净。老妖怪在火光中醒过来，正要挣扎着逃跑，被八戒一耙打中脑袋，当场毙命，变成了一只花斑豹子精。中年男子跪在唐僧师徒面前说：“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我家就住在西南不远处，你们去我家吃些斋饭再走吧。”唐僧推辞不过，答应了下来。听说唐僧的去处，男子说：“这里离天竺国已经不到一千里了，愿你们一路平安。”

吃过斋饭，师徒四人收拾了行李，辞别樵夫家，继续往西赶去。

第四十三回 凤仙郡悟空求雨

唐僧四人告别男子一家，下了雾隐山，赶了几天路，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座城池。唐僧问道：“悟空，你看前面又有一座城池，是不是西天极乐世界？”悟空笑着摇摇头，说：“不是不是，如来居住的地方虽然是个极乐世界，但并没有城池，而是一座高山，山上有很多亭台楼阁，名叫大雷音寺，我们继续赶路吧。”

四人赶到城外，经过三道城门，见城里门庭冷落，行人稀少，十分荒凉。唐僧翻身下马，见集市口站着几个身穿青袍的人，于是上前问道：“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奉命去往西天取经，今日路过宝地，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人回答说：“这里是天竺国外郡，名叫凤仙郡，如今连年干旱，郡侯无计可施，命令我们在这里张榜，征求能降雨救民的法师。”

悟空说：“那你们的榜文贴哪儿了？”那人回答说：“在我手里，还没张贴呢。”悟空随即说：“快拿来给我看看。”那人于是将榜文悬起来。悟空凑到跟前，见榜上写着：天竺国凤仙郡郡侯上官，特制此榜寻找法师降雨，如果成功，愿奉千两黄金。悟空问：“郡侯上官是谁？”一人回答说：“我们的郡侯复姓上官。”唐僧说：“徒弟们，你们谁能给凤仙郡的百姓求一场雨？如果能求，就是天大的善事；如果不行，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悟空笑着说：“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俺老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区区一场雨还不好说吗？”一旁的人听说有人能求雨，慌忙找到郡侯说：“老爷，求雨的人找到了！”郡侯正在烧香祈福，急忙问：“是些什么人？”小官回答说：“是东土大唐来的四个和尚，其中一个毛脸和尚说他能够上天入地，区区一场雨算不上什么。”

郡侯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连轿子都不坐，径直朝集市口赶去。唐僧四人正在榜前休息，突然听到有人报奏：“郡侯老爷到！”郡侯见到唐僧，当即跪拜说：“我是凤仙郡的郡侯上官氏，听说圣僧的高徒能够祈雨救民，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凤仙郡的百姓吧！”唐僧说：“郡侯快快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找一个寺观细谈吧。”郡侯说：“那圣僧就跟我去县衙里坐坐吧，那里还算干净整洁。”

唐僧师徒挑担牵马，跟随郡侯赶到了县衙。郡侯命人准备了斋饭，八戒见满桌的食物，禁不住一番狼吞虎咽。吃过斋饭，唐僧问道：“郡侯大人，你们这里几年没有下雨了？”郡侯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长老，算起来凤仙郡已经足足三年没有下过雨了。现在县里的土地干裂，寸草不生，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如果圣僧真能帮忙求来一场雨，下官愿意出一千两黄金作为答谢！”

悟空听完，笑着说：“你要执意给我们一千两金子，这场雨是求不来了，我们不在乎那些金子，但如果你只说百姓受苦，这场雨老孙一定帮你求。”郡侯跪在悟空跟前，感激地说：“感谢圣僧的大恩大德。”悟空笑着说：“请起请起，我这就给你求雨去。”八戒和沙僧随同悟空赶到衙门口，郡侯在一旁烧香，唐僧则坐着闭目念经。

悟空念了几句咒语，往天上一指，不一会儿工夫，东海龙王已经乘着乌云赶到。龙王浮在半空，问道：“大圣叫小龙来，有什么吩咐吗？”悟空说：“没什么大事，这凤仙郡已经三年没有下雨了，河湖干涸，寸草不生，你先给我下一场大雨再说。”龙王说：“大圣，我虽然能够下雨，但没有上天的指示也不敢乱来。你如果坚持要帮凤仙郡的百姓，就去天宫里奏请玉帝，让他下一道降雨的圣旨。我回龙宫叫些小龙来，只要收到天上的圣旨，我就立即遵旨降雨，片刻也不耽误。”

悟空觉得龙王说得有理，随即让龙王暂时回东海，纵起筋斗云，往天宫飞去。郡侯见悟空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吓了一跳，忙问悟空去了哪里。八戒笑道：“我师兄去找玉帝老儿了！”郡侯听完，欢喜万分，急忙让百姓在家门前准备好清水缸，缸里插上杨柳枝，家里设上龙王的牌位，烧香祈雨。

悟空乘着筋斗云，赶到西天门外，护国天王和几个天丁、力士迎上来问道：“大圣取到真经了？”悟空说：“没有，今天我们刚刚赶到天竺国的外郡凤仙郡，快到灵山了。想是玉帝老儿犯了糊涂，那里已经三年没有下雨了，今天我特地来找玉帝，让他下道圣旨，给凤仙郡下场救命雨。”护国天王听完，忙说：“大圣，那个地方不该下雨啊。我听说那里的郡侯撒泼，曾经冒犯了天庭，玉帝命人准备了一座米山、一座面山，还有一把金锁，只有把这三件事了断了，才肯给凤仙郡下雨。”悟空不解其中意思，直接赶往通明殿找玉帝去了，天王也不敢阻拦。

来到通明殿外，四大天师迎上前问：“大圣远道而来，有什么要紧事？”悟空说：“俺老孙想给凤仙郡求场雨，但护国天王说那里不该下雨，我去找玉帝问个明白。”四大天师说：“那地方确实不该下雨。”悟空笑着说：“该不该下雨，等问过玉帝再说，看看俺老孙的人情如何。”葛仙翁说：“那你的面子可要够大才行啊。”许旌阳在一旁插话说：“别说笑了，让大圣进去问个明白吧。”

四个天师引着悟空来到灵霄宝殿，启奏说：“陛下，孙悟空路过天竺国凤仙郡，想替那里的百姓求一场雨，特来请旨。”玉帝回答说：“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朕曾经下游三界，恰好看到凤仙郡的郡侯将祭天的供品推倒喂狗，并且口出狂言，冒犯我等。我随即命人在披香殿准备了三样东西，等那三件事情解决了，凤仙郡自然会下雨。四位天师，你们领着悟空去披香殿看看吧。”

悟空跟着天师来到披香殿，看到迎面有一座十丈高的米山，旁边有一只公鸡，正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啄米吃；米山旁边是座二十丈高的面山，旁边拴着一只金毛哈巴狗，正在那里舔食面粉；在披香殿左边，立着一个铁架子，架子上悬着一把金锁，正下方放了一盏油灯，正在那里灼烧金锁。悟空莫名其妙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天师回答说：“大圣，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灯烧断了锁，凤仙郡才会下雨。”悟空大惊失色，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天师笑着说：“大圣不必烦恼，你只要劝说那凤仙郡郡侯知错归善，米山、面山自然会消除，金锁也自然会断。”悟空听完思索了一番，纵起筋斗云，往凤仙郡飞去。

郡侯见悟空赶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悟空骂道：“你这小官，还好意思求雨。我问你，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你到底干了什么冒犯天地的事儿，惹怒了玉帝，让他不给你们凤仙郡下雨？”郡侯回想了一下，不敢隐瞒，如实回答说：“三年前，我在衙门里祭祀天地，因为家中琐事和夫人吵了起来，一怒之下掀倒了供桌，并骂了天地几句。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藏着，久久不能释怀。但我没想到会因此得罪了玉帝，导致凤仙郡三年无雨。”

悟空说：“这么说来，那玉帝也有牵强的地方。只是他已经在天宫披香殿立下三件事，事不成不下雨啊。”八戒问道：“哪三件事？”悟空随即将米山、面山、金锁的事儿说了一遍，八戒笑着说：“猴哥，这还不好说吗？俺老猪变个戏法，一顿饭就能把那米山、面山全部吃干净；金锁还用烧吗，直接掰断不就完了？”悟空说：“呆子别胡说，这三件事是上天安排好的，你区区一个天蓬元帅，怎能插手？”唐僧在一旁说：“那可如何是好？”悟空说：“其实不难，天师说只要郡侯知错作善即可解咒。”郡侯听完，忙跪在地上说：“任凭圣僧指教，下官唯命是从。”悟空说：“你要是诚心向善，就趁早念佛诵经，我还能替你跟玉帝求求情；要是知错不改，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凤仙郡百姓的性命就全毁在你手里了。”郡侯听完，连连点头，发誓愿意皈依。

郡侯找来当地的一些和尚，在衙门里设好道场，随僧人们一起诵经拜佛，同时命令县里的家家户户也烧香拜佛，虔诚向善。过了几天，悟空满意地说：“这郡侯听了我的话，连日念佛诵经，诚心向善。我去天宫禀告玉帝，看他这次下不下雨。”说完，纵起筋斗云，往天宫飞去。

护国天王见悟空又飞上天宫，急忙上前迎接，悟空说：“那郡侯已经归善了，是时候下雨了。”护国天王听完，高兴地说：“这样就好，你不用去见玉帝了，直接去找天尊求雨吧。我们帮你向玉帝说情。”悟空谢过护国天王，径直往九天应元府赶去。

雷门使者、纠录典者、廉访典者施礼说：“大圣来此有何贵干？”悟空说：“我有要事要见天尊。”三位使者随即转奏天尊。天尊整衣迎出来，问道：“大圣有什么事？”悟空将凤仙郡的事情说了一遍，天尊说：“我知道郡侯冒犯玉帝的事情，只是金锁未断，米山、面山未消，我不敢擅自下雨。”悟空说：“天尊放心，那郡侯知错从善，护国天王已经带着文牒去找玉帝了，玉帝保准同意下雨之事。”听悟空这么说，天尊随即命令邓、辛、张、陶四将和闪电娘娘跟随悟空去凤仙郡布雷，准备下雨。

凤仙郡的百姓见空中电闪雷鸣，激动地跪在香炉面前，不停地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一时间，诵经声响成一片，直冲云霄。玉帝听到凤仙郡的诵经声，问道：“凤仙郡的百姓诚心向善，快看看披香殿里怎么样了？”刚说完，就有人报奏说：“陛下，披香殿里的米山和面山已经没有了，金锁也已经烧断了。”玉帝说：“既然如此，凤仙郡百姓的苦难就此结束吧。风部、雨部、云部听令，立即派人去凤仙郡降雨三尺。”各部众仙奉旨往凤仙郡上空赶去。

龙王收到降雨的命令，立即带上一帮小龙和海水，赶往凤仙郡。不一会儿，凤仙郡上空便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百姓纷纷跑到雨里，手舞足蹈，庆贺救命雨的到来。大雨下了足足半天工夫，正好积水三尺的时候，各路神仙就收了法器。悟空立在半空，对众仙行礼说：“有劳各位辛苦，请各回本部，老孙今天算欠你们一个人情，取经回来一定想法儿报答。”众仙随即调转云头，各自打道回府了。

悟空飞回衙门，对唐僧说：“师父，凤仙郡的干旱已经解决，你不用担心了，我们继续赶路吧。”郡侯急忙说：“四位圣僧，你们帮凤仙郡求来甘霖，救活了千万人的性命，功德无量，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这就命人给你们立生祠，刻碑记名，永世膜拜。你们就在这里多留几天吧。”唐僧推辞不过，只好点头应允。

师徒四人在凤仙郡住了几天，随即收拾行李，继续往西赶去。他们出行的那一天，凤仙郡百姓举城相送。

第四十四回 九头狮子怪

唐僧师徒辛苦赶路，转眼又到了深秋时节。一天，唐僧看到前面隐约有城墙的影子，随即勒马说：“悟空，前面好像又有一座城池，不知是否是个好去处。”悟空说：“走过去才知道。”

二人正说着，从路旁走出一个老者，悟空拦住问道：“老施主，前面那座城是什么地方？”老者回答说：“前面是天竺国领地，名叫玉华县。城里的玉华王贤能爱民，尤其敬重僧人和道士，你们只管进城就是。”唐僧听完非常高兴，带着三个徒弟往城中赶去。来到玉华王府，唐僧拿着关文找玉华王倒换关文。玉华王客气地接待了唐僧，并在关文上盖上宝印。玉华王问唐僧赶了多少路，唐僧掐指一算，说：“想想已经赶了十四年的路了，当年观音菩萨曾说从大唐到西天灵山有十万八千里路，现在也不知走了多少里了。这一路妖魔鬼怪数不胜数，要不是有三个徒弟保护，我恐怕早已被妖怪吃掉了。”玉华王说：“您那三位徒弟现在何处？”唐僧回答说：“他们在店外等候。因相貌丑陋，贫僧不敢让他们进来。”玉华王说：“这是哪里话，这么神通广大的徒弟，我们伺候还来不及呢，快快请进来。”于是，唐僧将三位徒弟叫进殿中。玉华王一看三人的长相，着实吓了一跳，但还是强作镇定，安排唐僧四人用斋。

玉华王回到后宫，三个小王子见父亲一脸恐惧，问道：“父王，为何这般惊恐？”玉华王说：“刚才在殿里接待了一个唐朝的高僧，他有三个徒弟，神通广大，只是长得十分吓人。”几个小王子听完来了兴趣，边撸袖子边说：“难道是山里来的妖怪？让我们去会会他们。”说完，三人各自拿了武器，找悟空他们去了。

只见大王子拿了根齐眉棍，二王子握着个九齿耙，三王子提着根木头棒，雄赳赳气昂昂地找到悟空他们，嚷嚷着要和他们比试武功。八戒见状，将九齿钉耙往三人身前一挥，顿时一道寒光闪过，吓得三个王子不敢动弹。悟空笑着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成碗口粗细，往地面上一插，然后说：“你们谁能把我这金箍棒从地里拔出来，我就把它送给谁。”三个王子轮番上阵，但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儿，金箍棒也纹丝不动，三人不禁感叹说：“厉害厉害，我们甘拜下风。”

悟空笑笑说：“这算什么，你还不知俺老孙的真本事呢。”说完，纵起筋斗云，飞到半空，将金箍棒变成碗口一般粗，使了个撒花盖顶。一时间，只见空中金光万道，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八戒和沙僧见状，也各自取了武器，飞到空中凑热闹。玉华城顿时被金光照了个严实，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往空中瞧看，僧人还以为是菩萨显灵，慌忙跪在地上磕头施礼。三人在空中耍够了，才各自收了武器，回到地面。

唐僧四人正要辞别玉华王继续赶路，玉华王带着三个王子赶到唐僧的寓所说：“长老，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肯不肯答应。”唐僧说：“但说无妨。”玉华王说：“我的三个儿子打小就喜欢耍枪弄棒，不知你们能否收他们为徒，在这里多留几天，教他们一些武艺再走？”唐僧正不知如何回答，悟空在一旁笑着说：“我们这些出家人，巴不得多收几个徒弟，既然你的三个儿子愿意拜师学艺，那我们多留几天便是。”于是，玉华王急忙命人在府里准备了宴席、香案，叫三个王子拜悟空他们为师。

第二天早上，三个小王子迫不及待地找到悟空三人，嚷着要把玩三人的武器。于是，悟空掏出金箍棒，八戒取出九齿钉耙，沙僧拿来宝杖，放在三人面前。太子们抚摸半天，用力抬了抬，怎么也抬不动三件宝贝。八戒笑着说：“别费劲了，我这钉耙重五千零四十八斤，你们怎么能抬得动？”沙僧附和说：“我的宝杖也重五千零四十八斤。”悟空笑着说：“我的金箍棒更不必说了，重一万三千五百斤，龙王老子都抬不动。”

三位王子随即说：“师父，我们有心学习你们的武艺，只是你们的宝贝太重，我们根本搬不动。不如这样，你们先借宝贝给我们一用，我们命府里的工匠依照你们武器的样子，造三件一模一样的模型出来。到时候，你们耍真的，我们拿假的，也不耽误学习本领，怎么样？”悟空也没多想，就点点头同意了。三个王子当即命令府里的铁匠就地准备钢铁，冶炼武器。

当天夜里，一个妖怪从玉华县上空飞过，见玉华府里金光一片，随即收了浮云，落到地面上察看，发现原来是三件金光闪闪的武器，妖怪喜不自禁，于是趁一旁工匠熟睡的空当，吹起一阵狂风，将三件宝贝卷走了。

第二天清晨，工匠见三件宝贝不见了，惊恐万分，立即将此事报告给了太子。悟空知道后说：“我们这几件武器成千上万斤重，普通人想偷也抬不动，这附近可有什么妖怪？”王子回答说：“在玉华县城北，有一座豹头山，山里有个虎口洞。听人说，那里面住满了虎豹豺狼。但我们谁也没去过，因此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悟空说：“不用想了，一定是那洞里的妖怪发现了我们的武器，设法偷走了。八戒和沙僧，你们在这里看好师父，我先去虎口洞探探情况。”说完，悟空踏上筋斗云，往城北飞去。

悟空飞了三十多里地，不久就来到了豹头山，正停在半空观瞧，突然看到山上有两个狼精说着话，朝西北方向走去。悟空摇身一变，化成一只蝴蝶，落在一只狼精的头上。只听一只狼精对另一只狼精说：“二哥，我们大王真是幸运，前阵子刚抓了一个美人儿，昨晚又得到了三件武器。那三件武器真是无价之宝，大王准备明天开个‘钉耙会’庆祝庆祝。”另一只狼精说：“我们也够幸运的，大王给我们二十两银子，让我们去买几头猪羊。我们先到集市上喝几壶热酒，再用剩下的钱买件棉衣过冬，不是很好吗？”两个小妖有说有笑地朝前赶去。

悟空探明了情况，使了个定身法，将两个小妖定住，从他们身上搜出二十两银子，还有两块粉红色的令牌，上面分别写着“刁钻古怪”和“古怪刁钻”，看样子是两个小妖的名号。

悟空回去命人准备了几只猪羊，然后和八戒变成两只狼精，让沙僧变成赶羊的村夫，一起往虎头洞赶去。三人刚到豹头山跟前，就见一个小妖怪夹着一封信从山角里冒了出来。悟空上前问道：“兄弟这是要去哪儿？”小妖说：“去请老大王参加‘钉耙会’。”说完就将书信递给悟空看。悟空读完信才知道，这虎头洞里住的原来是一只黄狮精，信是写给他的祖师九灵元圣的。悟空将书信还给小妖，小妖接过书信，继续往东南方向赶去。

悟空三人来到虎口洞，黄狮精说：“小的们，取些银子来，打发那卖羊的村夫回去。”沙僧接过银子，问道：“大王，听说你得了三件宝贝，不知能不能让我这个凡夫开开眼？”黄狮精说：“看是可以，但不可走漏了风声。”沙僧连忙点头。

黄狮精带着沙僧往洞深处走去，悟空和八戒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黄狮精带着三人来到了一间厅堂里，只见三人的武器挨个摆在堂中央，光彩耀人。八戒看到九齿钉耙，立即变回原身，抢过钉耙就朝黄狮精抡去，悟空和沙僧随即也变回原身，取回武器，上前助阵。四人一路从洞里打到洞外，黄狮精斗不过三人，乘风往东南方逃去。悟空返回虎头洞，将一帮小妖精全部打死，又点了一把火，将虎头洞烧了个干净。

黄狮精逃到竹节山的九曲盘桓洞，找到祖师九灵元圣说：“爷爷，昨晚我从玉华城偷了三件宝贝，正打算请您去参观参观。谁知今天洞里来了三个和尚，一个毛脸雷公嘴，一个猪头大耳朵，还有一个黑脸和尚，把我那三件宝贝全都抢走了。我打不过他们，希望祖师爷爷替我报仇！”九灵元圣听完后说：“贤孙不知，那三个和尚是唐僧的徒弟，个个身怀绝技。尤其是那孙悟空，上天入地，变化万千，不过既然他欺负到我头上，今天我就替你收了他。”说完，九灵元圣叫上身边的一群狮子精，往玉华县城赶去。

一群狮子精腾云驾雾，不一会儿就赶到了玉华县城，吓得城里的百姓四散逃离，躲回家中，大气都不敢喘。悟空三人赶到城头，见半空中浮着一群狮子怪，中间为首的九灵元圣正是一只九头狮子精。八戒上前骂道：“你们这群偷宝贝的狮子狗，猪爷爷正要找你们算账呢，现在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黄狮精说：“你这个猪头和尚，抢我宝贝，杀死我无数弟兄，还敢口出狂言，吃我一铲！”说完，就朝八戒打了过来。

没过多久，悟空三人已经和一群狮子精打成一团，玉华县城上空顿时响声一片，杀声如雷。一帮人从中午打到傍晚，胜负难分。九头狮子精见打不过悟空三人，随即打道回府了。悟空拖着打死的两只狮子，回城庆贺。第二天清早，九头狮子精命五头狮子去找悟空三人算账，自己则趁着众人不备，将唐僧还有三个小太子全部抓去，临走把八戒也叼走了。

悟空和沙僧追着九头狮子来到竹节山盘桓洞，见洞门紧闭，叫道：“老妖怪，快点放人！”老妖怪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兵器都不取，径直赶到洞口，变成一只九头狮子，一口一个，将悟空和沙僧叼进洞里绑了起来。当天夜里，悟空使了个缩身术，从绳子里逃出来，正要去救八戒和沙僧等人，却不小心惊动了九头狮。悟空怕又被狮子精抓住，便纵起筋斗云，朝洞外逃去。

悟空正要返回玉华县找玉华王商议对策，不想半路蹦出个土地神，对悟空说：“大圣留步，小神替你出点子来了。”悟空问：“你有什么点子？”土地说：“大圣，那九头狮子怪名叫九灵元圣，本是太乙天尊的坐骑。只有天尊能降得住这妖怪，你去东极妙岩宫找他吧。”悟空向土地问明了路，随即纵起筋斗云，直奔妙岩宫而去。

见到太乙天尊，悟空说明了来意。天尊本不相信，还带着悟空来到狮子房。见九头狮果然不在，看守狮子的童子则倒在地上睡觉，天尊惭愧地说：“童子疏忽大意，放走了狮子。大圣别急，我这就帮你去收了那孽畜。”

两人赶到盘桓洞洞口，悟空将九头狮子精引出洞来，天尊在半空口念咒语，大声喝道：“元圣，还不现回原形？”狮子精见主人来了，慌忙就地一躺，变成一只九头狮，回到了天尊身边。悟空送走天尊，随后救出师父等人，返回了玉华县城。四人在玉华城逗留了一阵子，还教了三个王子一些功夫，才辞别了玉华王，继续往西赶去。

第四十五回 悟空恶斗犀牛精

离开玉华城，唐僧四人走了五六天的时间，来到一座山寺之前。唐僧下马一看，见寺门上写着三个大字：慈云寺。这时从寺里走出个和尚，对唐僧施礼说：“几位长老从何而来？”唐僧回答说：“我们从东土大唐来，奉命前往西天取经，路过这里，希望能够在寺里歇息歇息，化些斋饭吃。”和尚说：“原来是东土来的圣僧，快快有请。”说完，就带着唐僧四人往寺里走去。

见到慈云寺方丈，唐僧问道：“施主，不知贵地是什么地方？”方丈说：“我们这里是天竺国的外郡，名叫金平府。”唐僧继续问：“不知你们这里离西天灵山还有多远距离？”方丈答说：“这里到天竺国倒是不远了，但再往西去灵山有多远，老衲就不清楚了。”

不一会儿，几位僧人端来斋饭，方丈说：“几位长老快快用斋。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城里看看灯会，热闹一番。”唐僧感叹道：“我们四人为了取经，不避寒暑，风餐露宿，还真不曾过过元宵佳节。既然赶上这么一个机会，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上几天吧。”方丈笑着说：“圣僧说得是，今天是正月十三，晚上就会有人点灯了。城里有座金灯桥，每逢元宵节都特别热闹，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瞧瞧。”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唐僧说：“贫僧一直有个扫塔的心愿，趁着今天是元宵佳节，就让我去给佛塔扫扫灰吧。”方丈听了欣然同意。唐僧拿着扫帚从塔底一层接一层地扫上去，扫完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方丈说：“圣僧，今天是元宵节，城里一定非常热闹，我们去金灯桥看看灯吧。”唐僧点点头答应了。

唐僧四人随着慈云寺的一群和尚来到金灯桥，见桥上摆着三盏金灯，每个灯有一口缸那么大，里面盛满灯油，点起来异香扑鼻。唐僧随即询问灯油飘香的原因，和尚回答说：“长老不知，这油不是普通的灯油，而是酥合香油，每缸都盛着五百斤，只能点三天。”悟空问道：“这么多灯油，怎么只能烧三天呢？”和尚说：“烧完今天这一晚，就会有佛爷现身，把这些灯油取走，这里来年就会风调雨顺；如果灯油还在，反而麻烦了。”

正说着，空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吓得看灯的人四处逃窜。和尚们被风吹得站不稳脚跟，慌忙说：“几位长老，想必是佛爷看灯收灯油来了，我们先躲一躲吧。”唐僧说：“既然是佛，那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正好留在这里拜拜他们。”众僧说服不了唐僧，各自找地方躲起来了。不久，风里果然飞出三个“佛”，朝金灯桥赶来，唐僧慌忙下跪行礼。悟空见那几个“佛”有些不对劲儿，急忙说：“师父，快快躲到一边，这分明是三个妖怪！”唐僧正要躲闪，三个妖怪卷起一阵狂风，将唐僧还有灯油全部收走了。

悟空急忙纵起筋斗云，说：“八戒和沙僧，你们回慈云寺看好白龙马和行李，我去把师父救回来。”说完，悟空就乘云而去。悟空随着妖风一路往东北方向赶，不久来到了一座大山跟前，妖风在这里突然不见了。悟空围着大山转了一圈，看到山下有四个放羊的，悟空又用火眼金睛一瞧，认出是四值功曹变的，随即飞到他们跟前说：“你们四个还有心给我变戏法，我师父刚刚被妖怪抓走了，这座山是不是他们的住处？”四值功曹答说：“正是，这座山名叫青龙山，山上有个玄英洞，里面住着三个妖怪，修炼了有一千多年了，分别叫做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这三个妖怪最喜欢吃酥合香油，每年都会去金灯桥取，否则就作乱生非，扰得金平府的百姓不得安宁。今年三个妖怪恰巧碰上你师父，认出他是唐僧，因此就将他抓走了。你快想法救他去吧，那三个妖怪说不定正准备用灯油煎你师父来吃呢。”

悟空赶走四值功曹，转过一座山，在一处山涧旁看到一座石崖，崖下有座石屋，屋前立着两扇石门，半开半掩，门旁有块石碑，上面写着六个大字：青龙山玄英洞。悟空落到门口，大声喊道：“妖怪，快放我师父出来！”三个妖怪正准备将唐僧洗洗煎肉吃，突然听到外面叫喊，忙命人取来披挂，带着一群牛头鬼怪出洞迎战。

三个妖怪骂道：“你是哪路妖怪，敢在这里撒野？”悟空说：“三个牛鼻子，难道不认识你孙爷爷吗？”妖怪骂道：“你就是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是一只猴子！”悟空大怒道：“你们这几个油嘴滑舌的臭妖怪，敢污蔑你们孙爷爷，今天就让你们尝尝金箍棒的厉害！”说完悟空抡棒就打。三个妖怪见状，慌忙举起武器招架。

四个人斗了一百五十多个回合，一直杀到日落时分也未分胜负。辟尘大王趁机一闪，将身后的旗子一摇，转眼间，一群牛头怪簇拥过来，将悟空团团围住，一阵刀砍斧剁。悟空招架不住，翻了个筋斗，败阵而逃。三个妖怪并没有命人去追，各自收了武器，回去安排晚饭去了。

悟空飞回慈云寺，将玄英洞的情况给沙僧和八戒说了一遍。八戒说：“难不成又是牛魔王干的？”悟空说：“不是不是，这三个妖怪看起来像是犀牛精。我们先在慈云寺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去救师父。”沙僧说：“猴哥，这话就不对了。师父被妖精抓走，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被他们吃了，我们还是现在就去救师父吧，免得师父再遭不测。”八戒也跟着说：“沙师弟说得对，我们趁着月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于是，悟空三人在慈云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便驾着祥云，往玄英洞赶去。

赶到玄英洞口，八戒举起钉耙就要砸门，悟空制止说：“呆子别急，不要打草惊蛇，我先去里面探探情况，到时候再砸门也不迟。”悟空说完，就变成一只小飞虫，顺着石门缝钻了进去。

悟空飞进洞里，见洞口躺着几只牛头怪，睡得正熟，鼾声如雷。悟空绕过他们，穿过几间厅房，突然听到有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循声找过去，发现果然是师父。悟空变回原身，说：“师父，你从来都不辨好坏和真假，现在又被妖怪抓来了吧。趁妖怪们睡得熟，我救你出去。”说完，使了个解锁术，将唐僧手上的铁锁解开了。

突然，妖王喊道：“小的们，把门窗都关紧了，夜里就没有个巡逻的吗？敲梆摇铃的都没有？”喊声将一群小妖惊醒，洞里立时乱成一团。悟空正要带师父找地方躲藏，不想被洞后的一个小妖发现。小妖喊道：“大王不好了，那毛脸和尚跑到洞里来了！”三个犀牛精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喊道：“快给我抓住他！”悟空见小妖人多势众，只好撇下师父，一路打出了玄英洞。

守在洞口的沙僧和八戒见悟空出来，忙问：“洞里什么情况？”悟空说：“师父就在洞里，我刚想救他出来，不想被一群小妖发现了，我顾不得师父，自己逃出来了。”沙僧说：“他们也不出来追你，闭门不出，怕要伤师父性命，我们这就去洞中救他！”八戒取出钉耙，照着石门一通乱砸，不久就把石门砸了个粉碎，随即骂道：“偷油贼，快把我师父送出来！”犀牛精听到外面的喊声，气愤地说：“这几个和尚，真不知天高地厚，小的们，把我们的披挂取出来！”

悟空三人和犀牛怪大战多时，难分胜负。打得正酣之时，辟寒大王闪了个身子，叫道：“小的们，快来助阵！”转眼间，一大群精壮的小妖们手持棍棒，将八戒按倒在地，拉到洞里绑了起来；沙僧被一群小妖围得使不开手脚，也被抓到洞里去了；悟空见势不妙，翻了一个筋斗，就往慈云寺飞去。

见悟空回来，寺里的僧人忙问：“唐长老得救了吗？”悟空回答说：“没有没有，那几个妖怪倒有些本领，不好对付。你们替我看好马匹和行李，我去天宫走一趟。”悟空说完，打了个唿哨，转眼就不见了。

悟空乘着筋斗云，顷刻间就赶到了西天门外。太白金星和四大灵官正在门前说话，突然见到悟空飞过来，急忙问道：“大圣不保唐僧西天取经，跑到天宫里寻什么乐子？”悟空随即把师父被抓的经过给几位神仙说了一遍。金星说：“那三个犀牛精修行多年，颇有本领，要想捉他们，你只有求助四木禽星了。你去找玉帝问问吧。”

悟空赶到通明殿前，向玉帝说明了来意。玉帝随即命令天师去斗牛宫找四木禽星。来到斗牛宫，天师叫出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说：“我奉玉帝的旨意，派你们助孙悟空下界降妖。”悟空笑着说：“原来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四木，早知道我就不用麻烦玉帝了。”

四木禽星跟着悟空赶到玄英洞口，悟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引那三只犀牛精出来。”说完，悟空跑到洞口大骂道：“偷油贼，还我师父！”三只犀牛精闻声赶出来，见四木禽星守在洞外，慌忙叫道：“不好不好，克星来了，快逃！”说完，三个妖怪纷纷现出本相，变成三只犀牛，往东北方向逃去。小妖精也各自变回了原身，四处逃窜。一时间，满山全是山牛、水牛和黄牛。

悟空和角木蛟、井木犴紧追三个犀牛精不放，斗木獬和奎木狼则留在玄英洞，将一山的牛精收拾了个干净，随后将唐僧三人救出了玄英洞。奎木狼说：“天蓬元帅，你和卷帘大将先护送唐僧回慈云寺歇息，我和斗木獬去帮悟空抓犀牛精。”说完，二人乘云而去。

奎木狼两人一路腾云驾雾，远远看到悟空守在西洋大海上空。悟空说：“你们来得正好，那三个犀牛精跑到海里去了，这会儿估计和角木蛟他们打得正酣。你俩在海面上守着，我去海里帮帮忙。”说完，悟空念了一句避水诀，纵身钻进了大海。

三个犀牛精见悟空前来助阵，慌忙往水底的龙宫逃去。西海龙王得知消息，随即命龙太子率领虾兵蟹将上前阻拦。三个犀牛精见前堵后追，慌不择路，虾兵蟹将趁机将辟尘大王掀翻在地，用铁钩穿住牛鼻子，将他绑了起来；辟寒大王也被井木犴抓住，一口就被咬断了脖子；辟暑大王无处可逃，跪在地上不停地喊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悟空辞别龙王父子，将辟寒大王的犀牛角割下来，押着辟尘大王和辟暑大王，随同四木禽星，一起往金平府赶去。到了金平府，悟空将全城的男女老少叫出来说：“你们每年贡献的金灯油，全被三只装扮成神佛的犀牛精取走了。现在妖怪已被我们抓住，从今以后，你们不必进贡灯油了。”城中百姓一阵欢呼雀跃。随后，悟空当着百姓的面，将辟尘大王和辟暑大王处死，并将他们的犀牛角割了下来。

唐僧师徒送走四木禽星，在慈云寺住了几天，又继续西行。

第四十六回 玉兔精下凡报私仇

唐僧四人一路向西，行了半个多月路程，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唐僧见前方有一座寺院，随即让悟空上前察看。悟空快步来到寺门前，见门上写着“布金禅寺”四个字。唐僧说：“这里难道就是舍卫国了吗，我听说给孤独长者为了从佛祖手中买‘布金禅寺’，不惜在院子里铺满黄金，来满足佛祖的要求，不知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八戒听完，在一旁打趣说：“真要是师父说的那样倒好了，我们去寺里挖几块金砖，今后的盘缠就不用愁了。”

四人顺着山门往里走，见寺前有许多挑担的、背包的，都聚在寺前休息，看样子像是要在这里过夜。四人赶到金刚殿前，一位僧人走出来，问道：“几位长老从哪里来？”唐僧说明了来意，僧人于是引着他们去找寺里的方丈，方丈命人给唐僧师徒准备了斋饭。吃完饭，唐僧问道：“刚才在山门前见到很多挑担推车的商人，为何都睡在路边而不赶路呢？”方丈说：“这座山名叫白脚山，路旁的石头堆里有很多蜈蚣，夜里常常跑出来蛰人，因此晚上人们都不敢赶路。只有到了清晨，山下鸡打鸣之后，他们才敢继续赶路。”唐僧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等到天亮再走吧。”

夜里唐僧见寺中月色不错，随即带着悟空在寺里散步，方丈也一起跟着。几人漫步月色中，来到了后院。唐僧正走着，突然听到一阵哭泣声，随即好奇地询问原因。方丈命附近的几个和尚走开，说：“长老有所不知，去年今日，我正在院里赏月，突然听到一阵风响，循声望去，见院子里蹲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哭诉说自己是天竺国的公主，正在宫里赏花时，突然就被一阵邪风吹到了这里。我怕寺里的和尚打她的主意，所以将她安排在一间小屋子里，并谎称里面关着一个妖怪。那女子也聪明，生怕别人玷污，整日睡在屎尿堆里。她白天装疯卖傻，晚上禁不住想宫里的父母，因此总是偷偷哭泣。我曾派人去城里打探，却发现公主在城里过得好好的，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但又不敢贸然行事。今天幸遇到几位高僧，希望你们去城里探明实情，也算对这个女子有个交代。”唐僧和悟空听完，默默点头。

第二天清早，唐僧四人简单地吃过斋饭，往城中赶去。找到会同馆驲，唐僧问道：“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随身带有关文，不知现在能否进朝倒换？”驲丞说：“现在正是时候，我们的公主年方二十，现在正在城中彩楼上抛绣球撞天婚呢。你们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凑凑热闹。”听说公主招婿，八戒兴奋地说：“师父，我跟你进朝倒换关文吧。”沙僧说：“二师兄，你肥头大耳的，怕要吓坏国王，还是让大师兄陪师父进城吧。”唐僧说：“悟净说的是，你还是在馆里等着吧，我和悟空去朝里倒换完关文，就立即上路。”

唐僧和悟空赶到城里的一个十字街头，果然看到有一座彩楼，楼上站着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位公主。这公主其实是个妖精，她前年趁公主在御花园赏花时，将公主抓走，随后变成公主的模样，哄骗国王。假公主早就注意到了唐僧，她知道唐僧是十世转生的和尚，元气未泄，因此故意将彩球抛到了唐僧怀里。随后，一群宫女将唐僧推到楼前，公主从楼上走下来，含情脉脉地牵着唐僧的手，往金銮殿赶去。悟空则返回了馆驲。

国王见到唐僧说：“僧人从哪里来？”唐僧如实回答说：“贫僧是西天取经的和尚，中途路过此地，特来倒换关文，不想却意外接住了公主的绣球。贫僧是个出家人，不敢和国王千金成婚。”国王随即问公主说：“你愿意和这位和尚成亲吗？”公主回答说：“父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上天安排他接住了我的绣球，想必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女儿愿意嫁给他。”唐僧忙说：“万万不可啊。”国王生气地说：“你这个和尚真是不识抬举，朕用一国的财富和地位招你做驸马爷，你还敢推辞，给我拖出去斩了！”唐僧慌忙说：“陛下息怒，既然如此，我留下来和公主成亲就是。只是我的三个徒弟还在城中馆驲里等候，恳请国王把他们招进殿里，我嘱咐他们几句话，让他们帮我完成西天取经的夙愿。”国王点点头，命人去馆驲请悟空三人入宫。

悟空正在馆驲里跟八戒说师父撞天婚的事，突然从门外走进一个官员，说：“皇上有旨，宣你们三位进殿。”悟空笑着说：“好说好说，沙僧、八戒，快快收拾行李，牵上白马，我们这就去宫里见师父。”

三人跟着宣诏官来到金銮殿，见到了国王。国王见三人相貌丑陋，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询问三人的来历。三人随即将自己的来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国王听完，不禁感叹说：“没想到三位竟如此神通广大，朕的女儿能够招你们师父为夫，真是三生有幸啊！”说完，国王就命人在后花园为唐僧师徒准备晚饭。这时，阴阳官报奏说：“陛下，微臣刚刚算了算，本月十二日是良辰吉日，可以成亲。”国王听后大喜。

四人在御花园里用过斋饭，唐僧趁四下无人，冲着悟空骂道：“你这猴头是想害我吗？白天非要拉我去看公主抛彩球，结果撞了天婚，现在怎么摆脱？”悟空笑着说：“师父不要急，我还没见着公主，但我怀疑她是个妖怪，你先在这里安心住几天，让我找机会瞧瞧那公主的长相。她若是个妖怪，俺老孙就替你拿下；若不是妖怪，这一城的百姓加起来，也拦不住俺老孙送你西天取经。”唐僧这才点头称是。

十二日一早，国王找到公主说：“女儿，今天是成婚的良辰吉日，我已经命人在驸马府准备了宴席，我们这就过去吧。”公主回答说：“父王，我听说唐僧有三个相貌丑陋的徒弟，女儿胆小，不想看见他们，你还是先把他们打发走，再给我办婚事吧。”国王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女儿放心，我一会儿就趁早朝的时候打发他们几个离开。”

天刚刚亮，唐僧叫醒悟空说：“今天已经是十二日了，你再不想办法我就真要和那公主成亲了。”悟空说：“师父你又心急了，老孙自有办法。我估计那公主已经知道我们三个人的本事，如果她是妖怪的话，很可能会打发我们离开这里。你别急，她要真使出这一计，那我就将计就计。”

早朝的时候，国王替悟空倒换了关文，打发他们继续赶路。悟空给唐僧使了个眼色，然后和八戒、沙僧返回了馆驲。回到馆驲，悟空嘱咐八戒和沙僧不要和自己说话，随即使了个分身术，变成一只蜜蜂，往金銮殿飞去。

来到金銮殿，悟空落到唐僧的头顶，轻轻地喊道：“师父是我。”唐僧听出是悟空的声音，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平复下来。不一会儿，国王领着唐僧来到了后宫驸马府。只见一群宫女拥簇着公主，朝他们走过来，唐僧慌忙行礼。悟空认出公主是假的，只是妖气不是很重，随即凑到唐僧的耳边说：“师父，这个公主果然是个假的，等我变回原身抓了他！”唐僧说：“不可不可，只怕会吓着国王。”悟空不顾唐僧的劝告，现出原身，挥起金箍棒就朝公主打去。

公主见状，脱去身上碍手碍脚的宫衣，跑到御花园取来一根木头短棍，和悟空打了起来。两人在酣斗之时，吓得宫里文武百官四处逃窜。唐僧安慰国王说：“陛下不要怕，我徒弟神通广大，一定可以帮你除掉这个妖怪。”

妖怪和悟空斗了半天，两手酸麻，随即化成一阵清风，往天上飞去。悟空纵起筋斗云，追到西天门，对守门的天神喊道：“别放妖怪到天宫里去。”四大天王于是手持武器，将西天门堵住。妖怪见状，急忙转头，和悟空再次缠斗起来。

悟空骂道：“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怎么像是根擀面杖？”妖怪说：“这是广寒宫里的捣药杵，只要打你一棒，保准送你上西天！”悟空说：“你这孽畜，原来住在广寒宫里，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俺老孙的厉害？”妖怪说：“你不就是五百多年前大闹天宫的弼马温吗，有什么好怕的？”悟空一听“弼马温”三个字，顿时怒火中烧，举棒就打，妖怪慌忙举起捣药杵招架。

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女妖敌不过悟空，再次化成一阵清风，往南边逃去。悟空穷追不舍。女妖逃到一座大山前，钻进山洞消失不见了。悟空寻了半天，也不见妖怪的踪迹，随即口念咒语，将附近的土地神叫出来问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附近可有什么妖魔鬼怪？”土地神回答说：“大圣，这座山名叫毛颖山，山中有三个兔子洞，没有什么妖怪，算得上是一块福地。”悟空说：“还骗我，刚才有个女妖跑到这里来消失不见了，你没注意吗？”土地说：“大圣别急，我带你去三个兔子洞那里瞧瞧，说不定妖怪就藏在那里。”

土地带着悟空来到三个兔子洞前，见洞前堵了两块石头，旁边堆着一些新鲜的泥土，说：“大圣，这里的土刚被动过，看来妖怪应该就藏在里面。”悟空用金箍棒撬开石头，女妖果然从里面逃了出来。悟空挥棒便打，女妖无处躲藏，眼看就要被悟空一棒打死。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大圣棒下留人！”悟空抬头一看，认出是月老和嫦娥仙子。月老说：“大圣，这妖怪本是广寒宫里捣药的玉兔，趁我们不注意时偷开金锁，跑到人间来了。”悟空说：“一只捣药的兔子，跑到人间来干什么？”月老说：“大圣有所不知，那天竺国国王的公主本是蟾宫里的素娥，十八年前曾打过玉兔一掌，后来下凡投胎，成了天竺国的公主。玉兔怀恨在心，趁机下凡，将素娥抛在荒野里，自己做了天竺国公主，以报私仇。”

悟空说：“你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了，玉兔报私仇可以理解，但她用计娶我师父，就未免过分了。那真公主现在住在布金禅寺里，整日装疯卖傻，夜里独自悲泣，也挺可怜的。玉兔的事儿，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烦请月老跟我去天竺国一趟，我跟国王解释清楚，好让他们父女团聚。”月老点点头，跟着悟空往天竺国赶去。

到了天竺国，悟空当着月老的面向国王说明了真相，国王随即放声痛哭，跪谢悟空除妖救女之恩。当天夜里，国王亲自赶到布金禅寺，将女儿迎回了宫中。

第二天清晨，悟空找到国王说：“我们急着赶路，就此告别吧。听说白脚山蜈蚣成群，耽误商旅赶路，你命人在那一带放养一群大公鸡，蜈蚣自然就没有了。”国王感激万分，连连点头，随后带着公主和满朝文武，送唐僧四人上路。

第四十七回 寇员外起死回生

离开天竺国，唐僧师徒继续往西赶路，走了大半个月的光景，又来到一座城池外面。四人经过一座吊桥，见城墙边坐着两位老者。唐僧说：“徒弟们，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问问路。”说完，唐僧翻身下马，朝两位老者走去。

唐僧问道：“两位老施主，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路过这里。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可以化斋？”一个老者回答说：“我们这里叫做铜台府，府后有一个地灵县。你们要想化斋，不必四处寻找，过了前面的牌坊，有一座坐西向东的门楼，是寇员外的家，他家的门前立着一块‘万僧不阻’的石碑。像你们这种远道而来的和尚，肯定会受到他的热情款待，你们快去吧。”

唐僧谢过两位老者，将老者的话对三位徒弟说了一遍，沙僧说：“西方不愧是佛家之地，竟然有如此好心的人家。师父，既然是个府县，那我们也不用倒换官文了，直接去那寇员外家里化些斋饭，吃完再上路吧。”唐僧连连点头。

四人依照老者说的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一个门楼。八戒正要闯进去，唐僧阻止说：“呆子别乱来，等有人出来问询我们再进去，不要失了礼节。”

过了一会儿，府里有个门童听到外面有响声，探头一看，见到几个模样怪异的和尚，随即找到寇员外，慌张地说：“主人，外面有四个模样吓人的和尚！”寇员外正在天井里闭目念经，听到门童的话，急忙出门迎接。见到唐僧四人，寇员外也不害怕，客气地说：“四位高僧，快快里面请。”

寇员外将唐僧四人引到一间房里，说道：“这是我府上最好的房间了，专门招待远道而来的出家人，佛堂、经堂、斋堂一应俱全，你们只管住下就是。”唐僧谢过寇员外的盛情款待，说：“我们不会在这里久留，吃过斋饭就上路，不敢给你们添麻烦。”

寇员外笑着说：“圣僧不必多礼，我叫寇洪，字大宽，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从我四十岁那年起，就立誓要招待一万个过路的僧人。现在二十四年过去了，我算了算，已经招待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僧人，现在加上你们四个，正好可以凑齐一万人。这么一来，老夫的功德就算圆满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上个把月再说，到时候我命人抬着轿子送你们上路。这里离西天灵山只有八百多里路，不远了。”唐僧听见说灵山不远，心中大喜，又不好拒绝寇员外的盛情，便答应了下来。

寇员外的母亲得知府里来了四个和尚，赶过来瞧看；寇员外的两个儿子寇梁和寇栋也赶过来招待客人。之后，寇员外命人安排了丰盛的斋饭，四人饱餐一顿，就要上路。寇员外慌忙阻止说：“长老，你们就在这里住几天吧，等我做完斋僧圆满仪式，你们再上路也不迟。”

唐僧四人在寇员外家里住了六七天，寇员外才请来二十四个僧人，办斋僧圆满仪式。前后忙活了三天，仪式圆满结束，唐僧急着西天取经，再次向寇员外道别，准备上路。寇员外看出唐僧赶路心切，于是说：“既然圣僧急着赶路，我也不好阻拦。你们再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明天一早，我安排府里的老小送你们上路。”唐僧只好点头。

寇员外出了经堂，命人写了百十个请帖，邀请邻里亲朋明早替唐僧四人送行，又命人提前准备宴席，请来一班鼓乐艺人，南来寺请了一群和尚，东岳观里请来一群道士，准备替唐僧师徒饯行。

第二天清晨，唐僧四人吃过斋饭，收拾了行李，重新上路，送行的人比肩接踵，锣鼓声响彻云天。临行，唐僧握着寇员外的手，感激地说：“贫僧若到了灵山，见到佛祖，一定先夸赞员外。取经回来，先到你们府上谢恩。”寇员外听了激动得热泪盈眶。

唐僧四人离开寇员外家，赶了五十多里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僧问道：“徒弟们，天色已晚，我们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八戒埋怨道：“师父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放着寇员外家的屋子不住，非要急着赶路。现在倒好，天都快黑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会儿要是再下起雨来，全都淋成落汤鸡。”唐僧骂道：“你这个贪图安逸的呆子，寇员外家虽好，终究不是常住之地，西天取经才是最要紧的事。”唐僧正说着，悟空见前面路旁有几间破旧的庙宇，便说道：“师父，前面有歇脚的地方。”

唐僧翻身下马，来到庙前，见庙门上立着一块积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光华行院。唐僧说：“光华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这里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个菩萨庙，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于是，四人进到一间屋顶破陋、长满杂草的寺庙里，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安顿下来。不一会儿，天上下起雨来，四人蜷着身子，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安睡。

在铜台府地灵县县城里，有一伙无恶不作的强盗，他们以抢劫为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唐僧离开寇员外家的时候，他们正巧花光了手上的银两，于是算计着再抢一家富人的钱财。一个人对强盗头儿说：“大哥不用费心，今天我见寇员外送一伙唐朝和尚上路，场面十分壮观，想必这寇员外家有很多钱。今晚正好赶上下雨，街上行人稀少，估计他府里巡逻的杂役也都躲在屋里避雨。我们不如就趁着今夜抢了他家，狠狠地捞上一把。”听完，一群强盗都十分兴奋，拿着短刀、长棍等武器，朝寇员外家奔去。

一伙人杀进寇员外家，吓得府上的老小四处躲藏，寇员外见一伙强盗将府上的金银财宝抢了个干净，一下扑在强盗头儿身上，大喊道：“各位大王，给我们留点东西过日子吧！”强盗头儿哪里管寇员外的央求，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寇员外竟一命呜呼。

府上的人等到强盗离开，出来一看，见寇员外满头鲜血，早断了气，顿时哭成一片。寇员外的母亲因为之前唐僧不接受她的斋供，心生歹意，便忿忿地说：“孙子啊，我看你父亲是被那四个和尚害死的。刚才我躲在床下，看到举火把的是唐僧，拿刀的是猪八戒，搬金银财宝的是沙僧，打死你父亲的是那孙猴子！”听完祖母的话，寇梁和寇栋说：“既然祖母看明白了，那就不用怀疑了。那四个和尚在我们家里住了那么久，我们府上有几间房屋，有几条走廊，他们全都一清二楚。这四个贼和尚一定是看上了我们家的财富，才趁着雨夜来抢劫的。我这就去衙门里告他们，让官府将他们绳之以法！”

铜台府刺史大人接到寇员外儿子的告状，十分重视，立即派了一百五十多个衙内，往西追赶唐僧师徒。

唐僧四人在光华行院挨了一夜，天亮时分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又忙着往西赶路，走了二十多里路，正巧碰上抢劫寇员外一家的强盗。强盗们正在路旁分赃，突然看到唐僧四人走过来。一个强盗喊道：“大王，那不是寇员外昨天送行的四个和尚吗？他们身上一定有不少好东西。”说完，强盗头儿领着一帮手下就将唐僧四人围了个严实。

强盗头儿提着把大刀，恶狠狠地说：“和尚，留下你们的买路钱，大王我今天高兴，放你们一条生路。”唐僧吓得说不出话来，悟空则凑到强盗头跟前，双手叉腰说：“大王，我是这伙人里管账的，你把他们三个放了，我把身上的钱全给你。”强盗头儿高兴地说：“这个和尚还算识抬举，你们三个走吧。”说完摆摆手，让唐僧三人离开。

悟空等到师父三人走远，口念咒语，使了个定身术，将一帮强盗全都定了起来。他本想把强盗们打死，又怕师父问起来不好交代，于是奔到前面，将师父三人叫了回来。悟空又用猴毛变了一捆绳子，让八戒和沙僧将一群强盗捆起来，随即吹了一口气，解了定身法，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强盗，路边的财物是从哪儿抢来的？”强盗头儿见悟空神通广大，乖乖地将自己趁着下雨抢劫寇员外家的经过说了一遍。唐僧听了十分惊讶地说：“寇员外对我们不薄，没想到竟遭遇这种事情。这样正好，我们把强盗抢来的东西都给他们送回去，也算对他们的回报吧。”悟空三人纷纷点头。

当着师父的面，悟空不敢打死强盗，索性将一帮人放了，随后去路边收拾财物。就在这时，衙内带着武器赶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四人绑了起来。悟空也不反抗，笑嘻嘻地让一帮衙内将自己绑起来，抬到了衙门。

见到唐僧四人，刺史大人说：“你们四个歹毒的和尚，寇员外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趁着雨夜杀掉寇员外，抢他们的钱财？”唐僧苦苦辩驳，但寇员外家里的财物就在自己手中，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刺史下令将唐僧四人关进大牢，择日发落。

天色渐晚，熬到夜里三四点钟，悟空见四下里寂静，衙内以及师父他们全都睡着了，悟空就变成一只小飞虫，径直往寇员外家里飞去。到了寇员外家，落在寇员外的棺材上。清晨时分，寇员外的儿子和母亲，以及府里的丫环、杂役，全都来到灵堂祭奠寇员外。悟空趁机模仿寇员外的嗓音咳嗽了一声，寇梁慌忙喊道：“父亲活了，父亲活了。”悟空接着说：“我是冥王派来给你们带话的，你们的父亲不是唐僧害死的。冥王说了，让你们速去衙门撤了诉状，否则一个月内，将你们府里所有人的性命，全都勾走。”听完悟空的话，寇府一时乱成一团，寇梁慌忙跑去衙门撤诉。

悟空离开寇府，飞到刺史家里，见刺史已经起床，正在房里洗漱。悟空见屋里中间挂了一幅画，画里有个骑马的仙官，便落在画中央说：“刺史，你一向为官清廉，现在却无故诬陷唐僧四人。冥王特地让我来给你传话，让你重审唐僧的案子，你要敢耽误此事，我就把你带到冥王殿去！”刺史吓得忙说：“小官这就重审此案，不敢冤枉唐僧四人。”悟空这才满意地飞回了衙门大牢。

刺史赶到衙门，刚要派人将唐僧四人从牢里放了，重新审判，正赶上寇梁跑到衙门里撤诉。听完寇梁对寇员外显灵的叙述，刺史更加坚信唐僧四人被冤枉了，慌忙命人释放唐僧。悟空飞回大牢，见唐僧正在那里唉声叹气，于是劝师父宽心。

过了一会儿，唐僧四人被带到衙门里。悟空将强盗抢劫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刺史和寇员外的儿子连连点头。悟空说服刺史放了他们四人，随即飞到冥王殿，跟冥王讨要寇员外的魂魄。冥王无奈，只好给寇员外加了十二年的阳寿。

寇员外回到阳间，将自己遇害的真相跟家里人说了一遍，寇梁和寇栋当即跪在地上，感谢悟空的救命之恩，寇员外的母亲则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唐僧四人婉拒了寇员外的盛情挽留，不作停留，继续往西赶去。

第四十八回 雷音寺取得真经

唐僧四人离开地灵县，又行了六七天的路程，突然看到前方楼阁耸立，气冲霄汉，灵宫宝阙，熠熠生辉。唐僧感叹道：“前面真是个好地方啊！”悟空说：“师父，你到假灵山假圣地的时候，总是急着磕头下跪，现在到了真正的西天极乐世界，怎么不磕头下拜了？”唐僧听悟空一说，才知这就是灵山，慌忙下马磕头行礼。

四人来到楼阁门前，从里面走出一个道童，问道：“你们就是东土来的取经人？”悟空抬头一看，说：“师父，他是灵山脚下玉真观的金顶大仙，这是接我们来了。”金顶大仙笑着说：“十年前观音菩萨让我守在这里，说你们两三年就能到，没想到你们今天才到。”说完，金顶大仙就领着唐僧四人入观。唐僧师徒在玉真观吃过斋饭，各自沐浴更衣，见天色已晚，便在观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唐僧换了衣服，披上锦襕袈裟，去跟金顶大仙道别。金顶大仙说：“去灵山的路就在后门，我送你们一程吧。”说完带着四人来到观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山说：“圣僧，前面那座祥光万丈的山就是灵鹫峰，佛祖就在那里。”

唐僧师徒辞别大仙，赶了五六里路，来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面前。唐僧正苦于无法过河，突然看到一个人撑着一条船划了过来，慌忙叫道：“施主，帮我们渡河吧！”船夫将船划到了唐僧跟前，唐僧一看，竟是一只无底船。悟空说：“师父，他的船虽然没有底，不过倒也平稳，我们快快上船吧。”唐僧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了船。

过了河，四人辞别船夫，径直往灵山雷音寺赶去。赶到雷音寺跟前，早有八大金刚在门前迎候。金刚说：“圣僧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禀告佛祖。”听说唐僧师徒已经抵达雷音寺，如来十分高兴，将八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等全部召来，分两列站在雷音寺里，然后才宣唐僧师徒进寺。

唐僧四人来到大雄宝殿，跪身下拜，将通关文牒交给如来。唐僧说：“弟子玄奘奉大唐皇帝旨意，来此取经，以求超度众生。希望佛祖赐予贫僧真经，让弟子早日回国。”如来随即叫过阿傩、迦叶，说：“你们两人带着唐僧四人去经阁，从我三十五部三藏经里各挑几卷给他们，叫他们带回东土吧。”

两位尊者奉命将唐僧四人带到经阁，取好经卷，笑着说：“圣僧从东土赶来，可有什么稀罕的好东西给我们吗？”唐僧说：“实在抱歉，贫僧忙于赶路，不曾给两位准备什么礼物。”尊者随即说：“空着手就想取真经回去，你是想让我们饿死吧。”悟空听完，说：“师父，别跟他们计较，既然他们不肯将经书交给我们，那我就让如来亲自给我们取吧。”

听完悟空的话，两位尊者才说：“好好好，算你们有能耐，经书给你们就是了。”说完，二人将取好的经书交给唐僧四人，唐僧大喜过望，命徒弟将经书收好。四人辞别如来、菩萨等人，带着经书，往东土赶去。

藏经阁里的燃灯古佛知道两位尊者赐给唐僧的是无字经书，悄悄地对旁边的白雄尊者说：“你去把唐僧的无字经夺回来，让他们重新找如来讨要有字的真经吧。”白雄尊者于是追上唐僧四人，在半空吹了一阵狂风，将唐僧的真经吹得满地都是。唐僧慌忙说：“没想到西方极乐世界也有妖风作怪，徒弟们，快点把经书收拾起来，千万不要少了。”沙僧抱起几本经书，打开一看，发现书上竟一个字都没有，惊呼道：“师父，我们被骗了，这经书上根本没有字！”唐僧慌忙找来另外几本经书一瞧，果然没有字。悟空说：“师父，想必是我们没给阿傩、迦叶两位尊者好处，他们故意拿无字经书报复我们。”

唐僧师徒重新返回雷音寺，向如来讨要经书，如来笑着说：“阿傩、迦叶，快给唐僧取一些带字的真经去。”两位尊者再次领着唐僧师徒来到藏经阁，取了一些有字真经交给他们。取完真经，两位尊者带着四人找到如来，说道：“佛祖，我们奉命赐予唐僧五千零四十八卷经书，现在已经全部绑在白龙马上了。”

唐僧师徒带好真经，谢过佛祖，重新往东土赶去。唐僧走后，观音菩萨对如来说：“佛祖，弟子当年奉命去大唐寻找取经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共计五千零四十天，还剩八天即可圆满。唐僧需要先将经书带回大唐，再返回西天参见您。以唐僧的能力，无法在八天内返回，希望佛祖派人助他一臂之力。”如来听完，下令八大金刚送唐僧一程。八大金刚领旨，追上唐僧一行，带上唐僧，乘着祥云，往东土大唐飞去。

八大金刚走后，五方揭谛、四值功曹等众仙找到观音菩萨，将唐僧西天取经的灾难簿交给了菩萨。菩萨看完说：“佛门中讲究九九归真，唐僧他们如今只经受了八十难，还少一难，功德不算圆满。揭谛，你快去追上八大金刚，让他们再给唐僧师徒制造一难。”揭谛奉命追上八大金刚，低声将菩萨的安排对八大金刚说了一遍。八大金刚随即卷起一阵狂风，将唐僧四人甩到了地上。

唐僧从地上坐起来，听到前面水响，便问道：“悟空，前面是什么地方？”悟空上前一瞧，笑着说：“师父，前面是通天河，你忘了吗？河东岸有个陈家庄，我们还曾经救过庄里的一对小孩儿呢。”八戒抱怨说：“八大金刚真是靠不住，突然就把我们从天上扔下来了。通天河这么宽，让我们怎么过河？”正说着，河边突然冒出一个巨龟来，说道：“四位长老，还记得老龟吗，我等了你们几年了，就等着送你们过河呢。”唐僧听完，高兴地领着徒弟坐上了老龟的背。

老龟驮着唐僧师徒劈波斩浪，行了半天工夫，已经可以瞧见河东岸了。老龟突然问道：“圣僧，我曾经请求您跟如来打听我还有多少寿命，可问了没有？”唐僧听了一惊，如实回答说：“实在抱歉，贫僧忘记了。”听完唐僧的话，老龟气上心头，将身子猛地一扭，呼啦一声钻进了水里，唐僧四人瞬间落入水中。八戒和沙僧好不容易把唐僧拖到岸边，四人的衣服还有真经全都被水浸透了。

唐僧急忙让徒弟们将真经摊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晾晒。过了一会儿，几个渔夫来到河边，见到唐僧说：“你们不是前年路过此地的取经人吗？”八戒回话说：“正是正是。”渔夫说：“陈家庄离这里也就二十里地，你们不妨去村里晾晒经书，顺便洗洗衣服，吃些斋饭，不是很好吗？”唐僧婉拒说：“不必了，我们急着回东土大唐，谢谢你们的好意。”

几个渔夫返回陈家庄，将遇见唐僧的事告诉了陈老汉，陈老汉立即带着几个人去通天河找唐僧。见到唐僧，陈老汉盛情邀请他们去庄里坐一坐，唐僧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们赶往陈家庄。听说唐僧到来，庄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跑到陈老汉家里探望。

夜里，唐僧师徒趁村人熟睡，悄悄收拾好行李和经书，继续往东赶去。刚刚走出陈家庄，八大金刚就从空中飞来，喊道：“圣僧，让几位小仙送你们回大唐吧。之前的事情都是受菩萨的安排，还望原谅。”

唐僧再次踏上八大金刚的祥云，众人驾风东去，一天工夫就到达了长安城。唐太宗正站在城楼上，突然看到西边香风阵阵，转眼间，一道祥云已经飞到了头顶。八大金刚说：“圣僧，长安城到了，太宗皇帝正在城楼上等你们呢。我们几位就不现身了，你的三位徒弟也不必下去了，你自己去把真经交给唐王，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西天找佛祖交旨。”

唐僧一人落到地面上，拜见了太宗，将西天取经一路的艰辛经历，详细地诉说了一遍，随即将通关文牒呈给太宗。太宗见文牒的出发日期写着贞观一十三年，感慨道：“现在已经是贞观二十七年了，这么多年，贤弟受苦了。”说完，太宗将唐僧带到皇宫里，设盛宴款待唐僧。

第二天清晨，唐太宗找到唐僧说：“既然你已经取来真经，就在这里给朕和满朝文武百官念上几卷经书如何？”唐僧说：“真经不是普通的经文，需要找一个洁净佛地，才能念诵。”一旁的大学士萧瑀站出来说：“陛下，长安城中的雁塔寺是一个洁净的去处，不如让圣僧去那里诵经吧。”唐太宗听完，高兴地答应下来。

唐僧带上真经，来到雁塔寺，给唐王等人诵读真经。正念着，八大金刚在空中现出真身，说道：“唐三藏，放下经卷，跟我们去西天灵山走一趟吧。”唐僧连忙放下手中的经卷，跟着八大金刚，随同悟空三人，一起往西天赶去。

到了灵山，八大金刚将唐僧四人引到如来面前说：“弟子奉旨护送唐僧回大唐，让他将真经交给唐王。现在正好是第八天，我们将他们带回来了，听候佛祖安排。”如来点点头，随即命唐僧四人上前听封。如来对唐僧说：“圣僧，你前世是我的二徒弟，名叫金蝉子，因为不听教导，轻慢佛法，因此将你贬到东土当了和尚。现在你诚心向佛，取得真经，功德圆满，我封你为旃檀功德佛。”唐僧恭敬地施礼谢恩。

如来又对悟空说：“悟空，你当初因为大闹天宫，被我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随后你做了唐僧的徒弟，一心保护他西天取经，降妖除魔，善始善终，因此我封你为斗战胜佛。猪悟能，你本是天蓬元帅，因为蟠桃会上醉酒戏弄嫦娥，被贬入凡间，后保唐僧西天取经，虽有顽心，凡情未泯，但也护唐僧有功，我封你为净坛使者。”八戒听了说：“佛祖，师父、师兄都成佛了，我怎么只做了一个使者呢？”如来说：“你身宽体胖，食量又大，封你为净坛使者，专门享用四大部洲的祭佛贡品，有何不好？”八戒听了，高兴地点头称是。如来继续说：“沙僧，你本是天宫里的卷帘大将，因为在蟠桃会上打碎玻璃盏被贬下界，流落流沙河，后有幸获菩萨指点，做了唐僧的徒弟，保佑唐僧西天取经，挑担牵马，不辞辛劳，我封你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你本是西海广晋龙王的儿子，因为违逆父亲的旨意，犯了不孝之罪，理应从重处罚，好在皈依佛门，一路驮着唐僧西天取经，功劳同样不小，我封你为八部天龙。”唐僧师徒连忙叩首谢恩。

随后，五方揭谛将白龙马牵进化龙池，转眼间，白龙马蜕去毛皮，化成一只四爪金龙。唐僧四人赞叹不已。悟空对唐僧说：“师父，现在真经也取到了，我头上的金箍就给我拿下来吧。”菩萨在一旁说：“当初给你戴这个金箍，是为了让你一心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现在真经已经取到，金箍自然也就没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悟空摸了摸头顶，发现金箍果然没了，高兴地向菩萨叩首谢恩。

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金坛使者、金身罗汉，至此，唐僧师徒四人全都修成正果，白龙马也修成八部天龙，唐僧西天取经也圆满结束。

红楼梦

成年人文化多，知道得多，上下五千年，心里着急，恨不得把一切有价值的书都搬来给小小的孩子看。

成年人关怀多，责任多，总想着未来几千年的事，恨不得小小的孩子们都能阅读着几千年的经典，让未来因为他们的经典记忆风平浪静、盛世不断，给人类一个经久的大指望。

我们要说，这简直是一个经典的好心肠、好意愿，唯有称颂。

可是一部《资治通鉴》，如何能让青少年阅读？即使是《红楼梦》，那里面也是有多少叙述和细节，是不能让孩子有兴致的，孩子总是孩子，他们不能深，只能浅，恰是他们的可爱；他们不能沉湎厚度，而只可薄薄地一口气读完，也恰是他们蹦蹦跳跳的生命的优点，绝不是缺点！

这样，那好心肠、好意愿便又生出了好灵感、好方式，把很长的故事变短，很繁复的叙述变简单，很滔滔的教诲变干脆，很不明白的哲学变明白，于是一本很厚很重的书就变薄变轻了。是的，它们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本那一部，不是原来的伟岸和高大，但是它们让孩子们靠近了，捧得起来了，没读几句已经愿意读完了。于是，一种原本是成年后正襟危坐读的书，还在小时候没有学会把玩耍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已经读将起来，知道了大概，知道了有这样的经典和高山，留在他们的记忆里当个“存目”，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再去正襟危坐地读，探到深度，走到高度，弄出一个变本加厉的新亮度来，当成教授和专家。而如果，长大了，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养家糊口，建设世界，没有机会和情境再阅读，那么那小时候的阅读和记忆也已经为他的生命涂过了颜色，再简单的经典味道总还是经典的味道，你说，一个人在童年时读过经典改写本，还会是一种羞耻吗？还会没有经典的痕迹留给了一生吗？

所以经典缩写本改写本的诞生，的确也是一个经典。

它也许不是在中国发明，但是中国人也想到这样做，是对一种经典做法的经典继承。经典著作的优秀改写，在世界文化先进、关怀儿童阅读的国家，是一个不停止的现代做法，是一个很成熟的出版方式，今天的世界说起这件事，已经绝不只是举英国兰姆姐弟的莎士比亚戏剧的例子了，而是非常多，极为丰盛。

所以，我们也可以很信任地让我们的孩子们来欣赏中国的这一套“新经典”，给他们一个简易走近经典的机会；而出版者，也不要一劳永逸，可以边出版边修订，等到第五版第十版时简直没有缺点，于是这个品种和你的出版，也成长得没有缺点。那时，这一切也就真的经典了。连同我在前面写下的这些叫做“序言”的文字。

为孩子做事，为人生做事，是应该经典的。

红楼梦 导读

曹雪芹在经历了一系列家族变故后，深感世态炎凉，一贫如洗的他开始专心写作，因为对贵族之家种种黑暗与罪恶有深切的体验，这成了他创作《红楼梦》的重要基础。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前后共花了十年时间，凭借坚韧不拔的毅力，经五次增删修改，完成了正文的大部分。真可谓是“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可惜，《红楼梦》书稿没能完全流传下来。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红楼梦》前80回的绝大部分出于他的手笔，后40回则为他人续作。《红楼梦》的内容是以荣国府的日常生活为中心，以宝玉、黛玉、宝钗的爱情婚姻悲剧及大观园中点滴琐事为主线，以金陵贵族名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由鼎盛走向衰亡的历史为暗线，展现了穷途末路的贵族社会走向灭亡的必然趋势。《红楼梦》的艺术性，主要表现在人物塑造方面。在这部小说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形象就有四百多个，其中有皇妃、王爷、兵丁、太太、小姐、丫环、仆人、村妪、伶人、尼姑、道士……展示了纷繁复杂的社会人生，塑造了一大批独具个性、栩栩如生的艺术典型：叛逆的贾宝玉，多情的林黛玉，藏愚守拙的薛宝钗，两面三刀的王熙凤，宁死不屈的晴雯，刚烈的尤三姐，迂腐昏庸的贾政，等等。

这些人物形象，无不血肉饱满、个性鲜明、生机勃勃，囊括了世间百态。看似庞杂琐碎的情节，在读者面前徐徐展开，有条不紊，点点滴滴的情感，水到渠成的感悟，逐渐蓄积，最后到达极高的文学境界。《红楼梦》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在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红楼梦》的价值，除了文学价值之外，在民俗学、社会学、历史学、中医学、建筑学等领域都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被后人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

第一回 贾宝玉见林黛玉

传说，当年女娲炼石补天，用掉三万六千五百块顽石，最后剩下一块，弃在青埂峰下。谁知这块石头已经有了灵性，能来去自如，可变大变小，想到别的石头都补了天，唯独自己被闲置，整天唉声叹气。一天，山上来了一个僧人和一个道士，见到这块石头，非常喜欢。僧人对石头说：“看起来，你倒算是个灵物，将来带你去富贵人间走一趟吧。”石头很高兴，问他去哪里。僧人笑着说：“日后你就明白了。”说完便和道士飘然离开。

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人在梦中见到一位僧人和一位道士，并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故事：西方有条河叫灵河，灵河边有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边长了一棵草叫绛珠草。这石头原本是女蜗补天剩下的灵石，整天逍遥自在，见到绛珠草可爱，就每天用露水灌溉。后来绛珠草修炼成为女人，发誓如果灵石投胎人间，她也会跟着一起投胎，用自己一生的泪水补偿灌溉之恩。而这僧人和道士，正要带着这块灵石去人间投胎。

这年京城发生了一件奇事。贵为城中四大豪门之首的贾家得了一个男孩，这孩子一生下来嘴里就含着一块宝玉，因此得名“贾宝玉”。这块玉被家人看做他的命根子，整天让他戴在身上。

一年后，在南方的苏州城，贾宝玉有位表妹也出生了，名叫林黛玉。没有人知道，他俩前世便是那灵河畔的三生石和绛珠草。

林黛玉的母亲去世早，她的外祖母，也就是贾宝玉的奶奶，决定将外孙女接到身边来照顾。起初黛玉不愿意离开父亲，但是父亲说：“你年龄小，身体又弱，在我身边没有母亲教养，更没有兄弟姐妹扶持，不如去你外祖母那里，和舅舅家的孩子在一起，对你也好，我也放心。”黛玉便收拾东西，带奶妈、丫鬟一起登船，远去京城投靠了外祖母。一路随行的还有黛玉的老师贾雨村。

黛玉离船登岸的时候，外祖母早就安排好轿子等着了。以前黛玉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家如何如何，而今天光是看这些低等仆人的打扮，就更知不一般。路上她从纱窗中向外看，只见京城街市繁华，人群熙熙攘攘。走了一阵子，忽然见到大街北边有三扇兽头大门，门口蹲着两尊大石狮，门上一块大匾，上书五个大字：“敕造宁国府”。贾家当初兄弟二人，哥哥被封为宁国公，弟弟被封为荣国公，二人住的府邸也就被称作宁国府和荣国府。这两座府邸隔街相望，占了大半条街。林黛玉的外祖母人称贾母，住的地方是荣国府。过了宁国府往西不远，便到了荣国府。

进门下轿后，在众人的引导下，黛玉来到后面的大院。正房五间，雕梁画栋，两边又有厢房和游廊，上面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台阶上坐着小丫鬟，个个穿得花红柳绿，看到黛玉一群人来了，都站起来笑脸相迎，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这么巧就来了。”争着撩起门帘，有人向屋里通报：“林姑娘到了。”

黛玉刚进屋子，就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夫人迎上来。黛玉心想这肯定就是外祖母了，刚要行礼，却被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一边大哭一边喊着心肝儿。众人见此情景，都跟着落泪，黛玉也哭个不停。慢慢地，在众人的劝解下，贾母和黛玉才止住不哭。黛玉这时才行礼拜见外祖母。贾母吩咐下人：“今天有客人远道而来，让姑娘们不用去上课了，都过来吧。”

不一会儿，来了三个姐妹。第一个名叫迎春，是大舅贾赦庶出，她身材适中，略显丰满，看上去很温柔，让人觉得亲切；第二个名叫探春，是二舅贾政庶出，她身材高挑，鸭蛋脸，眼睛俊俏，一股书卷气；第三个名叫惜春，是宁国府里的，现在年龄还小。贾政的长女元春被选入宫中做女史，这时候不在府上。

黛玉赶忙站起来向三个姐妹施礼。众人见黛玉年龄虽小，但举止不俗，言谈得体，只不过身子有些虚弱，就问她吃些什么药之类的话。贾母说：“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服吧。”

话音刚落，就听后院里传来笑声，还说着：“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里纳闷：“这里的人个个严肃，大气不喘，是谁敢这么放肆？”只见几名丫鬟围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人身材苗条，衣裙华丽，宛若仙女，丹凤眼、柳叶眉，虽是满脸笑意，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黛玉连忙站起来。贾母笑着说：“你不认得她。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泼辣的，你叫她‘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该怎么称呼，一边的姐妹们都告诉她：“这是琏嫂子。”黛玉曾听母亲说过，大舅贾赦的儿子贾琏，娶的媳妇名叫王熙凤，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黛玉连忙笑着施礼，称她为嫂子。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笑着说：“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啊，我今儿才算见了！这样子哪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简直就是亲孙女，怪不得老祖宗天天念叨。只可惜我这妹妹命苦，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手帕擦泪。贾母笑着说：“我这才刚好了，你又来招我。”王熙凤转悲为喜，问黛玉：“妹妹几岁了？上过学吗？现在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跟我说，丫鬟老婆子谁对你不好也只管告诉我。”

随后，贾母让黛玉去见过两位舅舅。于是大舅母邢夫人带着黛玉出了门，来见贾赦。贾赦在书房，但没有出来相见，只是派人传话说：“最近几天身体不适，见了姑娘彼此伤心，所以暂且不见。在这里跟家里一样，不要太想家。”黛玉告辞后，又去拜见二舅贾政，也没见到。二舅母王夫人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以后再见吧。我有件事不放心，叮嘱你一下：你那三个姐妹都很好，就是我那个祸害儿子，人称‘混世魔王’，今天去庙里还愿去了，还没回来。要是见了他，不要理睬他就是了。”

黛玉早听母亲说过，二舅母家的表兄出生时嘴里含玉，非常顽皮，厌恶读书，就喜欢跟女孩子一块儿玩，因为外祖母非常溺爱他，所以没人敢管。黛玉问：“舅母说的是不是那位含玉出生的哥哥？我听家母提过，说他大我一岁，名叫宝玉。”王夫人说：“不招惹他还好，多和他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就会惹出事来。”这时有丫鬟来喊：“老太太吩咐去吃晚饭。”王夫人忙带黛玉去往贾母那里。

王熙凤把黛玉安排在贾母身边第一张空椅子上，黛玉推辞不肯，贾母笑道：“你是客人，坐这儿吧，你舅母嫂子们不在这吃。”黛玉这才坐下。迎春、探春、惜春依次入座。贾母问黛玉读过什么书，黛玉回答：“只读过《四书》。”还问：“姐妹们都念过什么书？”贾母答：“什么念书，只不过识几个字罢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丫鬟们笑着说：“宝玉来了！”话还没说完，就进来一位年轻公子。黛玉一见他，大吃一惊，心想：“我怎么看他这么眼熟，像是哪里见过一样。”贾母命宝玉：“先去给你母亲请安。”宝玉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时身上已换了另外一套衣服。

贾母笑着说：“还不见过你妹妹！”宝玉早就发现多了一个妹妹，赶紧上来施礼，还笑着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贾母笑他胡说。宝玉说：“虽说没见过，但是看着眼熟，就当做久别重逢的旧相识好了。”

宝玉走到黛玉身边坐下，问：“妹妹读过书吗？”黛玉回答：“只上了一年学，认识几个字。”说过一些话之后，宝玉又问黛玉：“你有没有玉？”黛玉心想可能他有玉，就问我有没有，于是回答：“我没有。你那玉肯定是个宝贝，怎么可能人人都有。”宝玉一听，立即摘下脖子上的玉，狠狠摔在地上，骂道：“什么稀罕玩意儿，我也不要了！”众人赶忙去捡。贾母急得搂过宝玉说：“要生气，打人骂人都行，干吗去摔那命根子！”宝玉哭着说：“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就我有，现在又来了一位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贾母赶紧哄他说：“你这个妹妹也有玉的，她说没有，只不过是不想张扬。还不赶紧戴上，小心让你娘知道了！”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玉，给他戴上。

晚上，贾母安排黛玉暂时住下，等过了残冬再好好安置。见她带来的奶娘太老，丫鬟又太小，于是又另外给她安排了一个丫鬟，名叫鹦哥。晚上，黛玉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惹宝玉生气，差点把那块玉摔坏了，忍不住一个人偷着伤心落泪起来，在几个丫鬟的劝说下好不容易才释然入睡。

第二回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黛玉早上醒来后，拜见完贾母，就去了王夫人那里。正好看见她与王熙凤在看一封来自金陵的书信，边看边窃窃私语，还把兄嫂处的两个媳妇叫来说话。黛玉很是纳闷，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听见探春等私底下议论，原来是金陵城内姨母薛家的儿子薛蟠，依仗家中的财势，在外面横行霸道，如今竟打死了人。现在应天府正审理此案，薛家派人来报，说希望能让他来京城躲一躲。应天府的知府名叫贾雨村，曾是父亲为黛玉请的老师。他之前曾做过地方官员，但因为得罪权贵而被免职。后来朝廷重新启用被革职的官员，他借机去求了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希望能再谋得一官半职。林如海则修书一封，把他推荐给了黛玉的舅舅贾政。就这样，靠着贾政的关系，贾雨村得到了应天府知府一职。这贾雨村刚一上任，接到的就是一桩人命官司。详细问后才知道，原来是两家争买一个婢女，互不相让，以至于大打出手，伤及人命。雨村立即传来原告审讯，那原告说：“被打死的是我家主子，一日买了个丫头，谁想到是人贩子拐来卖的。这人贩子先收了我家主子的银子，说好三日之后来接人，背地里他又偷偷把这个女子卖给了薛家。被我家主子知道了，就去找卖家，想把这个女子给要回来。这薛家本是金陵一霸，倚仗财势，竟叫奴才把我家主子打死了。现在主犯已经跑了，只剩下几个局外人。我告了一年的状，竟没人能替我做主，求老爷能缉拿凶手，伸张正义，小人没齿不忘老爷的大恩大德！”

雨村听了大怒道：“还有这等事！凶犯竟然这样跑了！”正要发签把凶犯家属拿来拷问，只见案边一个门子对他使眼色不让他发签。雨村心里很是疑惑，只得停下了手。退堂进了密室，令仆人都退下，只留下门子一人。门子忙上前请安，笑问：“老爷这些年升官发财，才八九年，就忘了我了？”雨村道：“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了。”门子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当年葫芦庙里的事吗？”

雨村一听大惊，这才想起了往事。这门子原是葫芦庙里的一个小沙弥。雨村当年因为家贫，进京赶考时曾住在那里，不承想在这里遇见了他，笑道：“原来是故人！”便让他坐下聊。雨村问：“为什么你刚才不让我发签呀？”这门子说：“老爷到此上任，难道没有抄一份本省的‘护官符’吗？”雨村一听很是诧异：“什么是护官符？”门子说：“如今凡是做地方官的，私底下都会备一份单子，上面列的都是本省最有权势和钱财的富绅姓名，各省都一样；如果不知道，一旦得罪了他们，不只官位保不住，连性命都有危险。刚才所说的薛家，老爷怎么得罪得起！”说完，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抄好的“护官符”来给雨村看：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门子说道：“这四家就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他们互为姻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相互照应呀！今天被告的‘薛’就是丰年大雪的‘薛’呀，不单靠其余的三家，他们还有很多世交亲友也在朝廷上，老爷如何去拿他呀？”雨村笑问门子道：“听你这样说来，可知该怎样了结此案，你大概也知道凶犯跑到哪里去了吧？”

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在哪儿我知道，连死主我也知道。被打死的人叫冯渊，年纪在十八九岁，是一名小乡宦的儿子，父母都已经死了，也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他前世做了什么孽，一眼就看上了这个被拐卖的丫头，想要买来做妾，且发誓一辈子不娶第二个，可见很是郑重其事。谁知这人贩子竟又偷偷将她卖给了薛家，想卷着银子逃跑，结果被两家给抓住了，打了个半死。可两家谁都不肯收银子，都要人。那薛公子一向蛮横，怎么肯让，便指使手下把冯渊暴打了一顿，可怜那冯渊被抬回去后三天就死了。这薛公子打了冯公子，夺来了这个丫头之后，竟和没事人一样，直接带了家眷去了京城，人命这些小事，自有他的兄弟在料理。”

门子继续说道：“老爷可知这被卖的丫头是谁？”雨村说：“我怎么可能知道。”门子冷笑道：“她就是原来住在葫芦庙旁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叫英莲。说起甄老爷，他曾经资助您上京赶考，还算是您的大恩人呢。”雨村一听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她！早听说她五岁就被人拐走了，怎么现在才卖？”

门子说：“这人贩子专门拐卖幼女，等养到十二三岁，再卖到别的地方。这英莲，当年我们天天哄她玩，还记得她眉心当中有一个米粒大点的胭脂吗？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虽然过了七八年，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雨村问：“你怎么会碰见她？”门子说：“事也凑巧，那个人贩子恰恰租了我的房子居住，一日趁人贩子不在家，我悄悄去问过她。她只说小时的事不记得了。本以为她能嫁给这冯公子，也算是一个好姻缘，可以不再受苦。可天下就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偏偏就又被卖给了薛家。这个薛公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平日里无恶不作，花钱如流水，硬是把英莲抢了过去，现在也不知死活。可怜这冯公子，空欢喜一场，花了钱，还送了命！”

雨村听了，叹息道：“倘若英莲真的跟了这位冯公子，倒是件美事。想那薛家公子，虽然富贵，但肯定骄奢淫逸，妻妾如云，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啊！先不说别人，这个官司该如何判才好？”门子笑道：“老爷当年是何其英明，现在怎么没了主意！小的听说此次老爷能升任至此，是贾府和王府出了力的关系。薛蟠是贾府的亲戚，老爷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把此案了结，以后也好去见贾、王两位大人。”雨村低了头，半天方说道：“依你该怎么办？”门子道：“小人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凶犯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如果不依，只要将薛家的族人或者仆人抓来拷问，小的在暗中调节，令他们报薛蟠已经暴毙身亡，再联合族中和地方衙门共同交来一份保呈，说薛蟠已死，同时老爷可当堂判一些丧葬费给冯家。那冯家也没什么人了，不过是为了钱，有了银子，他们也就无话了。老爷觉得此计可行吗？”雨村笑道：“不妥，不妥，待我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坐堂时，雨村自是详加审问，发现冯家果然人口稀少，不过是想借此要点银子，但薛家依仗权势，不肯相让，所以官司一直未判。看清其中玄机之后，雨村遂胡乱判了此案，冯家人得了银子，便也不再说话了。随后，雨村又急忙修书给贾政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经完结，不必过虑”的话。其实，此事全赖葫芦庙内沙弥门子指点，雨村又怕他说出自己贫贱的过去，心中不大放心，不久后还是寻了一个他的错处，远远将之充军了事。

再说那个打死冯渊的薛公子，乃金陵人，本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因幼年丧父，又是家中独苗，母亲就难免溺爱纵容，长大后也是一事无成。其母王氏是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妹妹，和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姐妹，四十岁左右，只有薛蟠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这宝钗生得皮肤白嫩，举止端庄，才情禀赋远胜过她哥哥十倍，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十分疼爱她。因近日朝廷要选官宦之女入宫，陪公主郡主学习，宝钗一向知书达理，且聪明好学，王母就想把宝钗送入京城待选。薛蟠听说京城乃是第一繁华之地，早就想去游玩一番，怎知临行之前，遇上了英莲，觉得她长得不错，便将其抢了去，还打死了冯渊。闯祸之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带上母亲和妹妹去了京城。人命官司，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花几个臭钱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再说京城的王夫人，得知薛蟠官司一事有贾雨村从中调节，悬着的心也就稍稍放下了。过了几日，忽听人报：“姨太太带着儿子女儿，全家到了京城，车已经在门外了。”真是大喜过望，赶忙把他们接到了厅里，姐妹多年不见，悲喜交集，自不必说。拜会了贾母之后，薛姨妈一行便被安排在贾府东南角的梨香院居住。

薛蟠本不愿意在贾府居住，但由于很快与贾府内的那群纨绔子弟混熟了，吃喝嫖赌，无一不做，因此乐不思蜀，被引诱得似乎比先前还要坏上十倍。贾政虽然教子有方，治家有道，但是族人太多，公务繁忙，也就无暇他顾了。

第三回 贾宝玉神游

林黛玉自从来到荣国府，贾母对她是万般疼爱，饮食起居皆和宝玉一样，连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都比不上。宝玉和黛玉两个人更是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不料如今又来了个薛宝钗，容貌美丽，品格端庄，待人接物更是豁达，不像黛玉般性子孤傲、冷漠，因此下人都喜欢宝钗多一些，丫头们也都爱与她玩在一起。这未免让黛玉心中有些不平之意，宝钗却并没有察觉。而宝玉更像个孩子，他觉得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没有什么亲疏远近之分，加之一直与黛玉同住在贾母处，更为熟悉，所以言语上也就会少了些顾忌。这日不知为何，两人话不投机，竟起了冲突。黛玉在房中暗自落泪，宝玉也后悔自己不该言语上冲撞她，前来认错，黛玉这才好了些。

东边宁国府花园里的梅花盛开了，贾珍的妻子尤氏，备下了一桌酒席，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赏花。贾母等人吃过早饭就来了，在园内游玩了一会儿，先喝茶后饮酒。宁荣二府的家眷宴请，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新鲜事可做。

宝玉一时倦了，想去睡午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他休息后再来，贾蓉之妻秦氏便忙笑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好的房间，老祖宗放心，只管交给我就行了。”贾母知道秦氏是个办事稳妥的人，生得也是婀娜乖巧，为人性情温和，是重孙媳妇中最让她满意的一个，见她去安置宝玉，也就放心了。

秦氏引着宝玉等一群人来到了上房内间，宝玉无意间抬头看到一幅画，人物画得极好，可故事却是《燃藜图》，心中顿有些不快。忽又看见有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就更加引起了宝玉的反感，即使这个房间装饰得再精美，陈设得再华丽，他也断断不肯待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都不好，还去哪里呀！不然你到我的屋里去。”宝玉点头微笑，一旁有个嬷嬷说道：“哪有叔叔往侄媳妇屋里睡觉的道理？”秦氏笑道：“他才多大呀，就忌讳这些，你没见过我弟弟，和宝叔同年，个儿还比宝叔高一些呢。”宝玉道：“我怎么没见过他，你带他来让我看看。”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哪里给你带去。”

说着大家来到秦氏的房中，刚一进门，就有一股细细的香气袭来，宝玉顿觉神清气爽，连说：“好香！”再向墙壁上看去，是一幅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还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幅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桌上摆着武则天时期的宝镜，另一边还放着赵飞燕跳舞用过的金盘。宝玉含笑说道：“这里好！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神仙都可以住。”众人伺候宝玉睡下，秦氏命几个贴身的丫鬟留下，其余的人也都回去了。

宝玉才合上眼，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感觉似是在梦中，秦氏在前面，宝玉在后面悠悠荡荡地跟着，到了一个地方。只见那里雕栏玉砌，绿树青翠，溪水潺潺，真是人间奇景！宝玉欢喜地想：“这真是个好地方，我要在这里过一生，总比天天在家被父母打的好。”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山后有歌声。歌声还未停，又见一个美丽的仙女从远处走过来。

宝玉一见是个仙姑，喜得赶紧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你是从哪里来，如今又要去往哪里？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能否帮我引路？”那仙姑笑道：“我本住在离恨天之上，是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掌管人间风月情事，只因近来有风流冤孽在此缠绵，所以前来访查。我住的地方离此不远，有新酿的好酒，还有歌舞者数人，你可愿意随我去游览一番？”

宝玉听了十分高兴，早把秦氏忘在了脑后，径直跟随仙姑到了她的住所。只见住所门口立着一块石碑，上写“太虚幻境”四个大字。进入房中，见有数十个大柜子，都用封条封着，每张封条上都写着各省的名字。宝玉找到了自己家乡的封条，只见上写“金陵十二钗正册”字样。宝玉问：“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说：“就是你们省内前十二名女子的书册，称为正册。”宝玉问：“常听人说，金陵很大，怎么只有十二个女子，单我们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个。”警幻微笑道：“你们省的女子虽然多，但只能选择比较重要的收录进来，两边柜中还有一些次重要的。如果非常平庸的女人，就没有书册可以记录了。”

宝玉再看旁边的一个柜子，上书“金陵十二钗副册”，还有一个柜子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先将“又副册”的柜门打开，拿出了一本书册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的既不是人物，也不是山水，只有一些让人看不懂的诗句。

宝玉还想再看，那仙姑似是怕他泄露天机，便已合上了卷册。她笑道：“跟我一块儿去游玩吧，何必在此看这些呢。”

宝玉恍恍惚惚，丢了卷册，跟着警幻来到后院。只听警幻笑着说：“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呀。”瞬间只见几个仙子从房中走了出来，羽衣飘舞，明艳动人。一见宝玉，便纷纷埋怨警幻道：“姐姐说近日有绛珠妹妹的生魂来这里玩，我们才在此等候，现却为何要把这污秽的东西带到这里来？”

宝玉一听，也觉得自己污秽不堪，急忙想要退下。警幻却拉住宝玉的手说：“姐妹们不知道，我今日本是前往荣国府接绛珠。但从宁国府经过时，偶然遇到了荣宁二公，嘱咐我说，他们的子孙虽然多，但都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唯有嫡孙宝玉，虽然性格乖张，但却聪明灵慧。无奈家中运数快尽，害怕没人能把他引入正途。幸好遇到仙姑，希望可以指引他不要再纵情于声色，走出迷津，回归正路。我刚才给他看了贾府上中下三等女子的命运，希望他能醒悟，却没有用，只有把他带来这里。”

说完，就带着宝玉进到内室。只闻得一股清香，却不知是什么香料，宝玉遂禁不住发问。警幻笑道：“此香在凡间没有，你又怎么可能知道。”随后警幻请宝玉一起饮酒，席间上来十二名舞女。警幻道：“就演你们最近新编的‘红楼梦十二支’。”舞女们点头答应，开始和着舞步唱起来，声音十分凄美婉转，但宝玉并不明白歌词原委及深意，因此觉得很是乏味。其实她们唱的就是金陵十二钗的命运，只不过当时的宝玉还是浑然不知。警幻见宝玉毫无兴趣，只得叹息道：“痴儿竟然还没有醒悟！”遂吩咐舞女们不必再唱，宝玉则朦胧恍惚中嚷着要休息。警幻命人撤掉酒席，把宝玉送到一个闺阁中，屋内陈设奢华，人间罕见。

睡梦中，宝玉恍惚感到自己到了一个荆棘遍布之地，与虎狼同行，迎面又遇到一条黑黑的河流阻挡了去路，没有桥梁可以帮助通行。正犹豫间，忽见警幻从后面追来，大声说道：“不要再往前走了，快快回头！”宝玉忙停下来问：“此为何处？”警幻道：“这是迷津之地，有万丈深，宽几千里，没有船，只有一个木筏，由木居士掌舵，不接受钱财，只有有缘人方可渡河。今天你偶然到此，倘若坠落其中，不是有负我之前的谆谆教诲么。”话音未落，只听河内水响如雷，来了许多夜叉海鬼，要将宝玉拖下去。吓得宝玉汗下如雨，忙失声喊叫：“可卿救我！”吓得袭人等丫鬟连忙上来搂住，安慰道：“宝玉不怕，我们在这里。”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彻底清醒。但想着刚才的梦，总觉蹊跷，却也未深究，又继续和大家游玩去了。

第四回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京郊有个刘姥姥，是个老寡妇，膝下无子，只靠两亩薄田度日，有女儿刘氏，女婿王成，小名狗儿。两人生有一子一女，男孩叫板儿，女孩叫青儿。一家四口，以种田为生。因狗儿和刘氏白天都在田里耕作，板儿和青儿没人照看，就把岳母刘姥姥接来一起生活。

这年秋末冬初，天气渐渐冷了，刘姥姥家中过冬的东西还没置办齐全，狗儿不免心中烦闷，就在家多喝了几杯。刘姥姥看不过去，便劝道：“姑爷，你别怪我多嘴，现在我们住在天子脚下，遍地都是钱，就看人们会不会捡了，只知道在家发愁是没用的。”狗儿听了说：“你只会在炕上坐着瞎说，难道叫我去打劫不成？”刘姥姥说道：“二十年前，你们不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么，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次。他家的二小姐，是个很爽快的人，人也没什么架子。现如今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他们说，她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悯贫苦的老人。我们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许她还念旧。只要她发一点好心，拔一根汗毛也比咱们的腰粗啊！”狗儿一听，也觉得可以，便让刘姥姥带上外孙板儿一块儿去，先去找周瑞媳妇，因为早年间狗儿和他们有点交情。一家人商议妥当，便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刘姥姥便起来梳洗打扮，又教板儿说了几句吉祥话。五六岁的孩子，听到要带他去城里，高兴极了。刘姥姥带着板儿进了城，到了荣府大门前的狮子旁，只看见车流不息，刘姥姥没敢过去，掸了掸衣服，又教板儿说了几句话，然后蹲在门口的角落里。只见几个仆役坐在大门前，比比划划不知在说些什么。刘姥姥慢慢凑上前去问：“大爷们万福，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娘，就是周瑞媳妇，哪位爷能帮我把她请出来？”那些人细细打量了刘姥姥一番，没一个人肯理睬她。刘姥姥没办法只好绕到后门，问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才带她找到了周瑞媳妇。

见了周瑞家的，刘姥姥忙打招呼。周瑞家的看了好半天，才认出她来，笑着说道：“姥姥，这些年你可好呀？”姥姥便把家里的艰难和她说了，周瑞家的一听，再看他们这身打扮，心中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只因为前些年她丈夫争买田地一事，多亏了狗儿帮助，今天又见刘姥姥落魄至此，不忍心回绝了她，便说道：“姥姥可能不知道，这里不比五年前了。太太已经不太管家事了，都是太太的侄女琏二奶奶当家。就是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儿凤姐。如今有客来，都是她接待，今儿你宁可不见太太，也要见她一面，也不枉来这一回。”于是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贾琏的住处，和凤姐的心腹丫鬟平儿说明了原委，让她去回禀二奶奶。刘姥姥凝声屏气地坐在炕上，静静地等着。刚想问点什么，只见小丫头们一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周瑞家的忙起身说：“你只管在这儿坐着，到了时候，我来请你出去。”

刘姥姥只听见远处隐约有人的笑声，大概有一二十个妇人，进了堂屋，往那边的屋子里去了。又看见两三个妇人，捧着大红漆盒，进来这边等候。只听有人说道“摆饭”，人才渐渐地散去，只留下几个侍候端菜的人，半天鸦雀无声。一会儿又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桌上摆满了鱼肉，没怎么动过。板儿一见肉就要吃，刘姥姥忙拉住他。一会儿周家媳妇来叫过去，这才进到了那间屋子里。

只见门外铜钩上挂着一个大红的软帘，南窗户下面是炕，炕上面是一条大红的毡子。凤姐穿着紫貂的皮衣，脂粉艳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小铜炉，头也不抬，只顾拨弄炉里的烟灰，慢慢地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周瑞家的赶紧带了两人站到跟前，说道：“人已经到了。”凤姐想起身又没起身，边问好边责怪周瑞家的说：“怎么不早说。”此时刘姥姥已经在地上拜了几拜了，凤姐忙说：“周姐姐，搀起来，我年轻，不知道是什么辈分，不太敢称呼。”周瑞家的忙说：“这就是我刚才回的那个刘姥姥。”凤姐点头，让刘姥姥坐在炕沿上。板儿躲在她身后，百般哄他出来作揖，就是不肯。

凤姐笑道：“亲戚们不大来往，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嫌弃我们不肯来；不知道的那些小人，还都认为我看不起你们呢。”刘姥姥忙说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姑奶奶的，叫下人们看着笑话。”凤姐笑道：“这话说的，我们也就是借着祖父的虚名，当了个穷官罢了，不过是个空架子。俗话说，‘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何况是你我呢。”说着，又问周瑞家的：“你去问问太太，可有什么吩咐？”一会儿只见周瑞家的回来了，向凤姐说道：“太太说了，今天没有空，二奶奶陪着也是一样，多费些心思。如果只是来逛逛就算了，若还有什么事，只管和二奶奶说，都一样。”刘姥姥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来看看姑太太姑奶奶，都是亲戚嘛。”周瑞家的说道：“没什么说的就算了，若有话，只管和二奶奶说，和太太是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给刘姥姥。

刘姥姥明白她的意思，还未说，脸先红了，只有忍着难堪说道：“按理说今天初次见姑奶奶，不该说的；只是大老远奔你来了，还是得说……”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外有人来回：“东府里小大爷来了。”凤姐忙说道：“刘姥姥先别说了。”一面又问：“蓉大爷在哪儿？”只听一路靴子响，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清目秀，身材颀长，穿着裘袄，戴着华丽的头冠。刘姥姥此时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没处躲没处藏的。凤姐笑道：“你只管坐着，这是我侄儿。”

贾蓉笑着说道：“我父亲让我来求婶婶，明天家里要请一位贵客，记得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婶一扇玻璃屏风，能否借给我们放在家里摆一摆。”凤姐说道：“晚了，昨天已经给人了。”贾蓉一听，便笑嘻嘻地凑到炕沿边半跪着说道：“婶婶如果不借，我父亲肯定说我不会说话，回家又免不了一顿打。婶婶，就当可怜侄儿吧。”凤姐笑着说：“就觉得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见了就想拿去。”贾蓉笑着说：“嫂嫂开恩。”凤姐叫平儿拿了钥匙，叫几个人把东西抬出来。贾蓉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忙说：“我亲自带人去拿，别弄坏了。”说着便起身去了。

刘姥姥这才放心，接着说道：“我今天把你侄儿带来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爹娘在家里连吃的都没了，只好带他来投奔你。”凤姐笑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刘姥姥吃了早饭吗？”刘姥姥忙说道：“一早就往这里赶，哪来得及吃饭。”凤姐忙命人准备一桌饭菜。

一会儿周瑞家的就准备了一桌饭菜，把他们带到东屋去吃饭了。凤姐又把周瑞家的叫过来问话：“刚才你去问太太，都说了些什么？”周瑞家的说道：“太太说，他们本不是一家，只因当年他们的祖辈与老太爷在一起做官，才连了宗的。这几年也没什么来往，今天过来看我们也是好意，如果有什么话，太太叫二奶奶定夺就可以。”凤姐听了说道：“难怪，说是一家子，我怎么连影儿都不知道。”

说话的工夫，刘姥姥已经吃完了饭，拉着板儿过来，边吧嗒着嘴边道谢。凤姐笑着说道：“你先坐下，听我和你说，你刚才的意思，我都知道了。都是亲戚，本就应该照应，可如今家中事情太多，太太又上了年纪，一时也想不起来那么多。这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难处，说了你也未必信。今儿你既然来了，又是头一次向我张口，也不好让你空手回去。巧的是，昨天太太给了二十两银子，是给丫头们做衣裳的，还没有动。如果你不嫌少，就先拿去用吧。”

刘姥姥一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笑着说道：“我们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有一句俗语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老拔一根汗毛也比我们的腰粗呀！”周瑞家的听她说话粗野，忙在旁使眼色。凤姐笑着不理睬，叫平儿拿来银子。送到刘姥姥跟前，说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拿回去给孩子们做冬衣。以后没事，就来逛逛，都是自家亲戚。天也晚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到家给家人都问个好儿吧。”

刘姥姥千恩万谢，拿着银子跟着周瑞家的到了外厢房。周瑞家的免不了数落刘姥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刘姥姥笑着说：“我见了她，吓得哪还会说话。”二人说着，又到了周瑞家坐了一会儿。刘姥姥要留下一块银子给周家的孩子们买糖果吃，周瑞家的哪会放在眼里，执意不肯要，刘姥姥千恩万谢后，就带着板儿回家去了。

第五回 通灵玉巧遇黄金锁

周瑞家的送走刘姥姥后，去给王夫人回话，谁知王夫人不在屋内，问了丫鬟才知道，是去了薛姨妈那里。周瑞家的赶忙去了梨香院，刚一进门，见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唠家常，就没敢惊动她们。于是走到了里屋，看见宝钗正在和几个丫鬟一块儿描花样，看见她进来，赶紧放下笔，笑着说：“周姐姐坐。”周瑞家的也忙陪着笑说道：“姑娘可好？这两天怎么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可是宝玉惹你不高兴了？”宝钗笑着说道：“哪里的话！这两日旧病复发，所以才在家中静养。”周瑞家的忙说道：“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得趁早请个大夫，以免落下病根。”宝钗听后笑着说：“再不要提起这个病了，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就是不见好。后来多亏了一个秃头和尚，专治疑难杂症。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吃寻常的药，是不管用的。给我开了一个方子，名叫冷香丸，还给了一包粉末做药引，那粉末香气异常，不知道是什么。他说只要一犯病吃一颗就好，倒也奇怪，还真挺见效。”周瑞家的还想再说话，就听王夫人问道：“谁在里面？”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回了刘姥姥一事，略等了片刻，见王夫人没有说话，刚要退下去。薛姨妈忽然笑着说道：“你先别走，我有点东西，你带回去。”薛姨妈叫香菱捧出一个小锦盒来，说道：“这是宫里头做的新鲜花样，是用纱做成的花，共十二枝。放在我这里也是要旧了，不如给她们姐妹戴。你家三个姑娘，每人两枝，剩下四枝，黛玉两枝，凤姐四枝。”王夫人说道：“别给她们了，留给宝丫头戴吧。”薛姨妈说道：“你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从来不爱这些花儿啊粉儿的。”

周瑞家的拿着匣子，走出了房门，见到金钏问道：“那个香菱丫头，是不是就是临上京时买的，听说为她还惹出了人命官司？”金钏说：“可不就是她。”正说着，就见香菱笑嘻嘻地走过来，周瑞家的拉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心想这模样，还真是可人疼。又问道：“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本是哪里人？”香菱摇了摇头说：“都不记得了。”周瑞家的听了更是觉得香菱可怜。

因为顺路，周瑞家的就把三位姑娘的花先送过去了，之后又去了凤姐那里。一进门，就遇见了平儿，平儿问：“您老人家来干什么了？”周瑞家的拿起匣子递给她说：“送花。”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随手拿了四枝，转身离开了。周瑞家的这才去了黛玉那儿，黛玉不在自己房里，正在宝玉房中玩儿呢。周瑞家的进来说道：“林姑娘，姨太太吩咐我给姑娘送花来戴。”宝玉听见，便说：“什么花，拿给我看看。”边说边伸手接过来，打开匣子一看，原来是两枝宫廷制的纱花。黛玉只往宝玉手中瞅了一眼，便问道：“是就送我一个人，还是别的姑娘都有？”周瑞家的回答说：“都有了，剩下的两枝给姑娘。”黛玉一听，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挑剩下的才会给我。”周瑞家的听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宝玉在旁问道：“你刚从姨娘那儿来，可知宝姐姐在干什么，为什么这几日不见她过来？”周瑞家的说道：“姑娘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来。”宝玉听了忙打发人过去看看。

宝玉这几日忙完了，想起宝姐姐还病着，就想过去看看。到了梨香院，先去拜见薛姨妈。看见薛姨妈正与丫鬟们闲聊，忙上前去请安。薛姨妈一把拉住了他，抱入怀中笑着说：“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这么冷的天，快到炕上坐着。”一边命人去倒茶。宝玉问：“哥哥不在家？”薛姨妈叹息道：“他就跟匹野马似的，整天的不着家。”宝玉又问：“姐姐可好了？”薛姨妈说道：“好多了，在里屋呢。比这儿要暖和些，你去那里坐着吧。”

宝玉听了，忙下炕，到了里屋门前，掀开帘子进去，看见宝钗正坐在炕上做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发髻，穿着蜜合色的棉袄，玫瑰紫色的坎肩，黄绫面的棉裙，颜色一半新一半旧，看上去也不觉得奢华。红红的嘴唇，细细的眉毛，水汪汪的杏仁眼。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姐姐病可好了？”宝钗抬头只见宝玉进来了，连忙起身笑着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挂念。”说着，让他到炕上来坐，一面问老太太和姑娘们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的金冠，再往下看去，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块儿宝玉。宝钗笑着说道：“总是听人家说你这玉，还从没有细细地看过，我今天倒想瞧瞧。”说着便凑上前去看。

宝玉便把玉摘下来，递到宝钗手中。宝钗托在手上，只见那玉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宝钗边看边念上面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回头向莺儿笑着说：“还不去倒茶，在这里发什么呆？”莺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和姑娘项圈上的那两句话是一对儿。”宝玉听了，忙笑着说：“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要看看。”宝钗说道：“你别听她胡说，没什么字。”宝玉央求道：“好姐姐，你就给我瞧瞧嘛！”宝钗实在缠不过他，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叫人刻了下来，所以天天戴着。”一面说，一面解开衣扣，从大红袄里面掏出来一个金灿灿的项圈。宝玉忙托着看，果然上面也有八个字，边看边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也念了两遍，再把自己的也念了两遍，笑着说：“姐姐这八个字与我的倒真是一对儿。”莺儿笑着说道：“是一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刻在金器上。”宝钗不等她说完，便让她赶快去倒茶。

宝玉和宝钗正在这说笑，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林姑娘来了。”话音未落，只见林黛玉摇摇摆摆地进来了，一见宝玉，便笑着说道：“哎哟，我来得不巧了。”宝玉忙起身让座，宝钗笑着说：“这话什么意思？”黛玉说：“早知他来了，我就不来了。”宝钗说：“这我就更不明白了。”黛玉笑着说：“要来时一齐来，不来时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明儿我来，这样错开，岂不是天天有人来！也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姐姐说不是吗？”宝钗听了只是笑笑。

这时薛姨妈已经备好了几样点心，留他们饮茶。席间备了点酒，让他们去去寒，暖暖身子。说话间，宝玉三杯已经下肚了。李嬷嬷赶紧上来阻拦，宝玉喝得正美，当然不肯。李嬷嬷说道：“你可小心，今天老爷在家，恐怕一会儿得问你的功课。”宝玉一听此话，心中很是不高兴，慢慢放下了酒杯，垂下了头。

黛玉忙说：“别扫了大家的兴，倘若舅舅问起你，就说姨妈留你。”一面推推宝玉，一面悄悄告诉他：“别理这个老嬷嬷！”那李嬷嬷也是很了解黛玉的，因此说道：“林姐儿，你别帮着他了。你要是劝劝他，他或许还会听。”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劝他，你这妈妈也太小心，往常老太太也是给他酒喝的。如今在姨妈这儿多喝了两口，有什么关系。难道姨妈是外人，不能在这里喝酒么？”李嬷嬷一听，真是又急又笑，说道：“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厉害。”宝钗也忍不住在黛玉的脸上拧了一下，说道：“这个丫头的一张嘴呀，真是叫人又爱又恨。”李嬷嬷没办法，嘱咐人好生侍候，自己悄悄走了。

两人喝了酒，饮了茶，想着也出来一天了，就和薛姨妈告辞，一同回到了贾母的住处。贾母看他们都喝了酒，就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刚一进屋，宝玉见到晴雯，就问道：“袭人姐姐呢？”这袭人，原是贾母的奴婢，后来又服侍史湘云几年，贾母喜欢她心地善良，忠厚实诚，就将她给了宝玉，也作为后备姨娘之人选，后来成了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因她姓花，宝玉就取陆游诗句“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之意，给她改名叫“袭人”。

晴雯在一旁说：“袭人已经睡下了。”宝玉又问：“我早上吃了一碟豆腐皮包的包子，觉得你可能爱吃，就说我当夜宵吃，叫人再送过来一份，你见着了么？”晴雯一听说道：“快别提了，我一看就知道是给我的，谁知道李奶奶过来了，说宝玉不会吃，叫人拿去给他孙子吃了。”宝玉一听，有些不高兴。忽然又想起自己早晨喝的茶来，问茜雪：“我的茶呢？”茜雪说：“我本来是留着的，李奶奶来给喝了。”宝玉听了，把手中的杯子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水泼了茜雪一身。他跳起来问茜雪：“她是你哪门子的奶奶，你们就这样孝敬她，我不过是小时候吃了她几口奶，现在惯得比祖宗还大。”说着就要去贾母那儿，让她把李奶奶撵出去。

袭人本是装睡，想着等宝玉回来和他闹着玩，听见声响，赶快出来劝阻宝玉道：“你要是撵她也行，我们都愿意出去，不如索性把我们都一块儿撵出去得了，你也不怕找不到好的来服侍你。”宝玉一听这话，不言语了，被袭人驾到炕上，脱了衣裳，慢慢地睡了。此时李嬷嬷也进来了，听到宝玉睡了，才放心离开。

第六回 王熙凤设毒局

这天到了贾珍之父贾敬的寿辰，贾府上上下下都去拜寿。

贾珍之妻尤氏，是贾珍的继室，贾蓉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虽为宁国府的当家奶奶，却因娘家没什么地位，自己也没有子女，所以也说不起什么话。席间王夫人和她聊起来，问道：“听说贾蓉媳妇秦氏病了，到底怎么样了？”尤氏说道：“她这个病说来也奇怪。中秋节的时候还和老太太、太太们玩到半夜，回到家也都好好的。过了二十天，就觉得一天比一天乏，也不愿意吃东西了。”

饭后，凤姐回了太太，说要去看看秦氏。尤氏说道：“好妹妹，媳妇听你的话，你好好去开导开导她，我也就放心了。”宝玉也跟着凤姐一块儿过去了，刚到秦氏房间内，秦氏看到他们来了，赶忙要站起来。凤姐忙说：“别起来，小心头晕。”赶紧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的天，怎么几日不见，你就瘦成了这样！”宝玉也问了好，坐到了炕对面的椅子上。秦氏拉着凤姐的手说道：“这都是我没有福气呀！这样的好人家，公公婆婆待我如亲生女儿，你侄儿虽说年轻，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就没有红过脸。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好强的心都磨没了。公公婆婆还没来得及孝顺，就连婶婶这样疼我，我就是有孝顺的心，现在恐怕也来不及了。我自己寻思，是熬不到过年了。”凤姐一听这话，眼圈不禁红了。宝玉在一旁，更是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凤姐连忙制止他，害怕病人见了心更酸。一会儿工夫，王夫人过来叫宝玉，宝玉就跟着回去了。

尤氏也派人过来催，让他们都到园子那边去，凤姐这里又好好地劝解了她一番，和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于是带着丫鬟就到了园子。凤姐在园中看景，正在大加赞赏时，突然从假山后走出一个人，向前对凤姐说：“给嫂子请安。”凤姐猛地一惊，将身子往后一退，说道：“这不是瑞大爷么？”只见贾瑞起身说道：“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凤姐说道：“不是不认得，只是猛然一见，想不到是大爷在这里。”贾瑞说道：“也是我与嫂子有缘，刚才偷偷溜出了席，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恰巧遇见了嫂子，这还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地瞅凤姐。

凤姐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也猜出了几分，知道他对自己起了坏心，便假意含笑道：“怪不得你哥哥老是提起你，说你好。今日见了，听了你这几句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这会儿我要到太太那边去，就不和你说话了，等闲下来再聊吧。”贾瑞说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凤姐又假笑着说道：“都是亲戚，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贾瑞一听这话，心中暗喜。凤姐说道：“你快去入席吧，小心被抓到了，罚你的酒。”贾瑞听了，身子已经木了一半，一边慢慢走一边回头看。凤姐也故意放慢了脚步，见他走远了，心里暗想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他如果还是如此，什么时候让他死在我手里，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说起这贾瑞，还真是贼心不死。拜寿过去几天后，还真的来找凤姐。此时凤姐正在和平儿说话，只听有人来回说，瑞大爷来了。凤姐心中暗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账东西，看我叫你不得好死！”边想着边让人把他请进来。贾瑞见让他进去，心中暗喜。见了凤姐，也是满脸堆笑，连连问好。凤姐也假意殷勤，让人看座上茶。贾瑞见凤姐的身段打扮，更是意乱神迷。贾瑞见贾琏不在，便问道：“二哥哥怎么没回来？”凤姐说：“我也不知道。”贾瑞笑着说道：“别是被路上的什么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了。”凤姐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贾瑞笑着说：“嫂子这话错了，我就不是这样的人。”凤姐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只怕十个里也挑不出来一个。”

贾瑞一听凤姐这话，乐得是抓耳挠腮，又说道：“嫂子天天在家是不是闷得很？”凤姐说道：“是盼着有个人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儿。”贾瑞笑道：“我倒是天天闲着，天天过来给嫂子解闷，好不好？”凤姐笑着说：“你骗我呢，你哪里肯天天到我这儿来？”贾瑞说道：“我在嫂子面前，如果有一句谎话，就叫我天打雷劈！”凤姐笑着说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比贾蓉兄弟两个强多了。我看他们是那样清秀，以为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然是两个糊涂虫，一点都不懂人心。”

贾瑞一听这话，更是喜不自禁。不由得往前凑了凑，盯着凤姐的荷包看，又问：“你戴的是什么，这么香？”凤姐悄悄说道：“放尊重些，别让丫头们看见了。”贾瑞一听此话，连忙往后退。凤姐笑着说：“你该回去了。”贾瑞说道：“好狠心的嫂子，让我再坐一会儿。”凤姐又悄悄地说：“大白天人来人往，你在这里也不方便。你先去，等到晚上起更后你再来，悄悄地在西边穿堂处等我。”贾瑞一听，如获珍宝，忙问：“你可别骗我，那里人走的多，哪里能躲？”凤姐说道：“你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就没别人了。”

贾瑞听了，喜上眉梢，心中以为自己得手了。一直盼着晚上快到，天一黑就悄悄地摸进了荣府，趁还没有关门，钻进了穿堂。贾瑞侧耳听着，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忽然听见咯噔一声，门关上了。贾瑞急得也不敢出声，只有悄悄地出来，摇了摇门，谁知那门关得像铁桶一般，这时再想出去，是不可能了。南北都是高墙，爬也爬不出去。这屋内又是穿堂风，空荡荡的。此时正是腊月，夜又长，寒风凛冽，刺骨的寒冷，这一夜差点没把他冻死。好不容易盼到了早晨，趁着开门人不注意，一溜烟儿跑了。幸好是早上，大家还都没起来，没人看见。

这贾瑞父母早亡，是祖父抚养他成人。平日家教很严，不许贾瑞私自出去，就怕他在外面吃喝嫖赌，耽误了学业。今日见他一夜没有回来，认定他在外面不是嫖就是赌，因此气了一夜。贾瑞回来后，也不能说实话，就说去他舅舅那儿了。祖父认定他说谎，叫人打了他三四十板，还不准他吃饭，罚他跪在院内读文章。

此时的贾瑞还是邪心不改，也没想到是凤姐捉弄他。过了两天，又悄悄溜出来找凤姐。凤姐怪他爽约，贾瑞急忙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凤姐见他自投罗网，又在寻思别的计策，故又说道：“今天晚上你别去那里了，你就在我房后的那间空屋子里等我。”贾瑞说道：“可当真？”凤姐说道：“谁骗你，不信你就别来。”贾瑞说道：“来、来、来！就是死也要来！”凤姐说道：“那你先回去吧。”凤姐便开始安排，在那里设下了圈套。

贾瑞一直盼到了晚上，又等祖父睡着了，才悄悄溜进了荣府。一直在那空屋子内等着，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心中害怕，不免疑惑：“是不是又不来了，还要在这儿冻一晚么？”正想着，只见一个人影走来，贾瑞便料定必是凤姐，上前就一把抱住。谁知烛光一闪，贾蔷带着人突然过来了，贾瑞再一看，自己抱的人竟是贾蓉，一时间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贾蓉和贾蔷要把他送到太太那儿去，贾瑞连忙求饶，最后答应给他们各五十两银子，才算了事。

再说这贾瑞，自此之后再也不敢上荣国府了。贾蓉二人还常来要银子，他又怕祖父知道。相思难忘，又添了债，功课还紧，一急之下就病倒了，只觉得心内发涨，脚下如踩了棉花，咳嗽带血，日夜发烧，还经常神魂颠倒，满口胡话。请了好多大夫，吃了几十斤的药，都不见好。就这样没过多久，贾瑞就病死了。

第七回 凤姐宁府治丧

这年年底，林如海病重，写来书信要接黛玉回去。贾母忙命贾琏把黛玉送回去。自贾琏走后，凤姐实在无聊。每到晚上，与平儿说几句话就睡了。一日三更，凤姐睡眼蒙眬，就感觉恍惚间是秦氏走了进来，含笑对凤姐说道：“婶婶，我今天就要走了，因为舍不得婶婶，所以特来告辞，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想告诉婶婶。”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就行。”“婶婶，你可听过两句俗语，‘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是显赫到了极致，倘若有一天乐极生悲，不就应了‘树倒猢狲散’这句俗语了么！”凤姐听了此话，心中不悦，但也十分敬畏，忙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永保富贵呢？”秦氏冷笑道：“婶婶好傻呀！自古以来，荣辱就是周而复始的，光靠人又怎么可能保住永生永世的富贵。但现在，有件事需要办妥。”

凤姐忙问：“是什么事？”秦氏说：“在我看来，不如趁着现在的富贵，在祖坟附近多置办些田产、房屋、土地，把私塾就建在祖坟旁，日后祭祀的费用、私塾的费用都可以从这里面出。这样，即使有一天族人犯了罪，官府要没收家产，这些也是不用充公的。倘若一天家道败落，子孙还可以回家读书务农，也好有个退路。千万不要以为现在的荣华富贵，可以长久下去，你可要知道，一切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果不早作打算，恐怕会悔不当初。我与嫂嫂好了一场，临别时赠你两句话，一定要记住。”随后又听她念道：“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想再发问，忽然就听有人来报：“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吓得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忙穿上衣服去了王夫人那里。全家上下很快就知道了此事。想起秦氏往日的好，无不伤心落泪。

宝玉听闻此事，更是伤心得吐了血，还好没什么大碍。请示了老太太，就直接就去了宁府。刚到了宁府门口，只见两边府门大开，院内灯火通明，里面哭声地动山摇。进到里面，只见贾珍哭得像个泪人，正在和别人说道：“全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道我这个儿媳妇要比儿子强十倍！如今就这样走了。”众人忙上来安慰。

贾珍向来喜欢奢华，这次的丧事也决定要大办。为了在丧礼上能风光些，还花钱给贾蓉买了个官。而尤氏突然旧病复发，不能料理家事。贾珍害怕前来吊唁的人来人往，亏了礼数，叫别人笑话，一时犯了难。宝玉在一旁说道：“不如叫凤姐过来帮你料理。”贾珍一听，也觉得合适，便去求了王夫人。王夫人问凤姐是什么意见，凤姐平时就爱给自己揽事，看见贾珍如此央求她，就同意了。贾珍一看凤姐答应了，就叫人取了宁国府的对牌，给了凤姐，还说了一大堆道谢的话。

宁国府中的总管来升听说请了凤姐来管家，和底下的下人说道：“如今请了琏二奶奶来管家，我们说话办事都得小心，她可是有名的烈性子，谁要是惹恼了她，她可不会给你留面子。”众人都说：“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凤姐很早就来了。宁国府中的仆人也都到齐了，只听凤姐对来升媳妇说道：“既然这事交给了我，我也不怕得罪你们。我可不像你们家的奶奶，脾气好，什么事都由着你们。如今在我这儿可不行，出半点差错，管你们是谁，一律按家规处置。”

凤姐说完，就叫人点名，念到名字的一个个进来拜见。念完了，又吩咐道：“这二十个人分作两班，一班十个，每天就管给客人倒茶，其他的事不用管。这二十个人也分做两班，就负责来吊唁人的伙食，也不用管其他事。这四十个人，也分做两班，就管在灵前添香油，挂幔守灵。这四个人专门在茶房管收杯碗茶碟，若少了一件，找你们赔偿。这四个人单管酒具，少了一件，也是你们一起赔。这八个人单管收祭礼。这二十个人，每日轮流上夜，监看烛火，打扫庭院。来升媳妇每天要总体查看，有偷懒的，有赌钱喝酒的，拌嘴打架的，立刻向我汇报。你要是敢徇私，让我查出来，可别说我到时不顾及你的脸面。如今都定下了规矩，哪一块儿乱了，我就找哪一块儿的人是问。”

说完，又叫人把茶叶、蜡烛、鸡毛掸子等东西都分了。大家领了东西，都去干活了，再不像原先那样大家都挑轻巧的干，苦差事没人拣。各房中也不会趁乱丢东西了。即使是人来人往，也都安静下来了，不像原来那样忙得毫无头绪。

凤姐看自己的整治初见成效，心中十分得意。此后凤姐每天都准时来到宁国府，不辞辛劳，把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全府上下没有不称赞凤姐能干的。

这天，正好到了五七，凤姐知道今天客人肯定不少，先到灵堂上香烧纸后，就过来点名。宁府的仆人早就都到齐了，只有迎送亲客的一人没到，忙叫人去把她叫来。那人过来后吓得直哆嗦，凤姐冷笑着说：“原来是你，你是不是比他们更有脸面，才敢不听我的话。”那人说道：“不是的，小人天天都来得早，只有今天来迟了一会儿，求奶奶饶过我这次吧！”

凤姐便说道：“本来是要饶了你，可是我今天若不惩罚你，明天这个来迟了，后天那个来迟了，我还怎么管他们。不如不破这个例。”说着就命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子，众人见凤姐动怒了，也不敢怠慢，拉出去照数打了，进来回复。凤姐说道：“罚她这一个月的银米钱，我看哪个下次还敢晚来！”吩咐散了，大家才各自去干活了。这下宁府中的人没一个不知道凤姐的厉害，自此都兢兢业业，不敢出一点差错。

因出殡的日子快到了，事情更多。凤姐本就要强，想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不给人落下把柄，所以更是尽心竭力。整天是坐卧不安，忙前忙后，把各件事都筹划得十分稳妥，族中各人没有不称赞的。

出殡当天，大小车轿，不下百十辆。连同前面的各色执事陈设，浩浩荡荡，绵延了三四里远。来送殡的王公贵族，更是数不胜数。一路上，彩棚高搭，和音奏乐，一路都是各家的路祭。第一棚是东平王府，第二棚是南安郡王，第三棚是西宁郡王，第四棚是北静郡王。这四位王中，属北静王职位最高，性情还温和。因听说宁国府家中有丧事，想着祖父在的时候两家有交情，也不以王自居，亲自设下路祭，在此等候。

一时就见宁府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动山摇地从北面而来。宁府前面开路的来报，贾珍连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出去，以国礼相迎。北静王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贾珍说道：“犬妇的丧事，怎么敢劳动北静王亲自驾到。”北静王笑着说：“我们是世交，不必这样见外。”又接着问道：“不知哪一位是衔玉而生的公子？今天是不是在这儿，何不请出来，让我见一见？”贾政忙退下，让宝玉更衣，前来拜见。宝玉早就听说这位北静王是个贤王，人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早就想去拜会，只是父亲约束，不能如愿。今天北静王说要见他，心中喜不自禁。

宝玉一面走，一面看见了轿子里的北静王。果然是相貌不凡，生得面如美玉，眼神明亮，十分俊美。看着宝玉，北静王也笑着说道：“果真是名不虚传，真是如宝似玉。你出生时衔着的那块宝贝在哪儿？”宝玉忙从内衣中取出，递了上去。北静王仔细地看了看，又念了上面的字，口中不住地称奇。又拉过宝玉的手，问他几岁了，现在读什么书，宝玉都一一回答。

北静王见他言语清晰，谈吐不凡，又向贾政说道：“令郎真是龙驹凤雏，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还把手上的一串念珠送给了宝玉，贾政和宝玉一起谢过。贾赦和贾珍一起请王爷回府，北静王说道：“逝者已登仙界，我们都是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怎么敢走在她的前面。”执意不肯先走。贾珍等没有办法，只好告辞后回来，命人赶快过去。北静王这才回去。

送殡队伍到了铁槛寺，凤姐嫌住在这里不方便，就带着宝玉、秦钟住进了馒头庵。晚上凤姐回房休息时，庵中一老尼姑趁着没人进去对凤姐说道：“我有一件事，正好想去府里求奶奶，不知奶奶能否帮忙？”凤姐问道：“什么事？”老尼姑说道：“有位施主，姓张，是个财主。他有一个女儿，名叫金哥。那年来我庙里上香，碰巧遇到了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谁知这李衙内一眼就看上了金哥，硬是要娶她为妻，于是派人来提亲。不想金哥已经许给了长安守备家的赵公子。张家惧怕李衙内一家的权势，因此，想和赵家退婚，可是赵家死活不肯，还扬言要上京去告状。张家为此事是两头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奶奶能办这事，张家愿倾全力孝敬您。”

凤姐听了笑着说：“这事倒也不难办，只是我又不缺银子，懒得管这些事。”老尼姑叹息道：“我知道奶奶不缺这点儿钱，但是张家人已经知道我来求奶奶了，如果不成，恐怕还得以为是府上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凤姐本是逞强好胜之人，一听这话，便说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地狱报应，管他什么事，我说行就行。叫他们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们把这事办了。”老尼姑连忙点头答应。

等老尼姑走后，凤姐叫来自己的心腹来旺。凤姐向来旺一说，来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以贾琏的名义写了一封信，连夜送往长安县。那长安县节度使，一直受贾家的照顾，这样的小事自然得办好，没过几日，就逼赵家退了婚。谁知道那金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听说退了婚，就悬梁自尽了。赵家公子听说金哥死了，也投河自尽。张赵两家人财两空，只有凤姐白得了三千两银子。从此，凤姐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更加胆大妄为了。

第八回 宝玉大展才华

这日正好是贾政的寿辰，宁荣二府的人都来拜寿。大家聚在一块儿，十分热闹。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传旨。贾赦、贾政等人也不知是何事，吓得赶紧撤掉了酒席，摆上香案，到大门口跪着接旨。只听都太监口中念道：“传圣旨：宣贾政立刻入朝。”贾政听了连忙更衣入朝。

这边贾母等人都心神不宁，不知所为何事。忽然听外面又有人来报信，让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入宫谢恩。贾母细问才知道，原来是贾政的女儿元春，被加封了德妃。宁荣二府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欢天喜地。贾赦贾珍等人赶紧换了朝服，带着贾母等女眷入宫谢恩。

且说林如海已经葬入祖坟，后事也料理妥当。贾琏听说了元春的喜事，就快马加鞭，和黛玉赶了回来。大家一见面，不免悲喜交加，又大哭了一场，众人忙安慰黛玉。宝玉仔细看着黛玉，觉得几日不见，她越来越标致了，真让人百看不厌。黛玉又把带来的书籍、纸笔等物分别送了宝钗、迎春、宝玉等人，然后就忙着打扫自己的卧室，安置家具。宝玉将北静王送他的念珠转送给黛玉，黛玉看了一眼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才不要。”宝玉只好收了回去。

贾琏回到家后，和凤姐唠了些家常，就睡了。第二天，贾赦贾珍把他叫去，说是皇上体恤百姓，想着入宫妃嫔多年都不曾回家，不能在家人跟前尽孝。现在特恩准妃嫔们可以定时回家省亲，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现在周贵妃、吴贵妃的父亲都开始在家里修建省亲别墅，咱们家也该开始准备了。

三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安排此事，开始搭建别墅、堆山凿池、种竹栽花，忙碌起来。这日，贾珍来回贾政：“新园内的工程已经结束了，等老爷看过了，好提匾额对联。”贾政就叫来一些文人雅士，希望大家共同议议，看题什么字好。

当天，贾政带着众人，到了新园，在门口处刚好碰见了宝玉。宝玉一时来不及躲，只能在一旁站着，贾政听私塾老师称赞过宝玉，说他虽不喜欢读书，却还是有些作诗联句的歪才，所以叫他也跟着入园，想试试他的水平。

一进园内，只见迎面一座假山，贾政说道：“此山好！如果没有这山，一进园就看到了所有的景致，那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便往前走，只见山内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前方，抬头忽然看见山上有块白石，正是题字的地方，贾政便让众人说说题什么字好，众人有说用“叠翠”的，有说用“锦嶂”的。贾政听了都觉得不好，就让宝玉说说看。宝玉说：“此山不是主景，只不过是引人进一步往前游览，不如用‘曲径通幽’四个字。”众人听了，都赞道：“妙极！妙极！二公子天分高，才情远，不像我们都是死读书。”贾政笑着说道：“不要这么夸奖他，他年纪小，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

说着，进入山洞内，只见树木葱葱，奇花夺目。远处有一条小溪，溪上有一座桥，桥上有座凉亭。贾政等人来到亭子内，问道：“此处该怎么题字？”众人有说“翼然亭”的，也有说亭边有溪水，不如叫“泻玉亭”。贾政想了一下，让宝玉说说看。宝玉说道：“‘泻玉’二字在这里显得有些不雅，不如叫‘沁芳’二字，还高雅些。”众人一听，都称赞宝玉才情不凡。

众人一面说，一面走，忽然看见前面隐隐露出一段黄泥墙，墙内有几百株杏花，争奇斗艳。旁边还有一口古井，田地上种的瓜果蔬菜一望无际。贾政笑着说道：“到了这里，倒让我想回归田园了。”刚要进去休息一下，就看见路旁有块石头，是留着要题字的。有人说道：“此处不如就叫‘杏花村’。”众人都说妙。

宝玉这边等不及了，还不等贾政问，就说道：“‘杏花村’虽好，不免有些落入俗套，不如用‘稻香村’，不是更妙。”众人听了，都拍手称道：“妙！”贾政在一旁喝道：“无知小子，你才学了几天古文，就敢在老先生跟前卖弄，说你几句好，就当真了。”贾政虽表面这么说，但心中却暗暗高兴。

众人接着走，来到一处房子内，表面上看去很平常，大家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屋子的奇花异草。贾政说道：“好是好，就是都不认得。”旁边有人说：“那香的是藤萝。”贾政说道：“藤萝不是这个香味。”宝玉说道：“当然不是，那草才是藤萝，香的是杜若蘅芜，红的应该是紫芸，绿的一定是青芷。这些在《离骚》、《蜀都赋》中都有记载，只是时间一久，便没人能认识了。”还没等宝玉说完，贾政呵斥道：“谁问你了！”吓得宝玉赶紧往后退，不敢再说话。

贾政走到一个长廊处，问道：“这应该题什么字？”众人说了几个，贾政不是很满意，忽然看见宝玉在一旁不作声，贾政呵斥道：“怎么该你说话时又不说了，还让人请教你不成！”宝玉说道：“不如叫‘蘅芷清芳’四个字。”贾政笑笑，没有说话。

大家走了半日，都觉得有些疲乏了，看见前面有一个院落，就进去休息一下。看到院内有一株海棠，红得异常美丽，众人都赞：“好花，好花！海棠也见过，但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贾政说道：“这花叫做女儿棠，是国外的品种，据传出自女儿国。”宝玉说道：“大概是文人雅士看此花，红得像涂了脂粉，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闺阁中的大家闺秀，所以用‘女儿’来命名。世人以讹传讹，就当真了。”众人都说“妙解，妙解”。

大家继续往里面走，忽然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众人都迷路了。贾珍过来，带着大家一直走到了山脚下，一转就是平坦大路，大门就在前面。众人笑道：“真是有趣！”于是跟着都出了园子。

宝玉一心想着屋里边的姐妹们，可是又没听见贾政说让他走，只能跟着到了书房。贾政这才想起来说道：“你还不回去，怕一会儿老太太该找你了。还跟着，难道还没逛够？”宝玉这才赶紧退了出来。刚到了院外，小厮们就上来一把抱住，说道：“你今天可是让老爷高兴了。刚才老太太派人问了几次，我们都说老爷高兴；如若不然，老太太该叫你回去了，那不就不能一展你的才华了？人人都说，你的诗要比其他人的好，今天这样出风头，是不是该打赏我们呀？”宝玉笑着说道：“一人一吊钱。”众人说道：“一吊钱谁没见过！把这荷包赏给我们吧。”说着，就全都上来解荷包，解扇袋，把宝玉佩戴的东西都拿去了。又都围着他，把他送到了贾母那儿。贾母正等着他来，知道他父亲没有为难他，心里很是高兴。

宝玉回到自己的住处，黛玉正好也在。一会儿袭人过来倒茶，看见宝玉身上佩戴的物品一样都没有了，便笑着说道：“戴的东西又让哪些个泼皮给拿去了？”林黛玉一听，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一件都没有了，就向宝玉问道：“我给你的荷包也给他们了？你以后再也别想拿我的东西了！”说完生气地回房，抄起剪刀，就把前日宝玉让她做的香袋给剪了。宝玉见她生气了，赶忙追过来，见香袋早已剪破了。宝玉见这个香袋虽没做完，但却十分精巧，就这样被剪了，也有些懊恼，忙把衣服解开，从衣襟里面取出一个荷包来，递给黛玉说：“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把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了？”黛玉见他如此爱惜这个荷包，还带在里面，可知是怕被别人拿走。她后悔自己不该鲁莽剪了香袋，低着头不吱声了。

宝玉气得说道：“你也不用剪，我知道你也懒得给我东西，我把这个荷包也还给你罢了。”说着，就把荷包往黛玉的怀里一扔。黛玉气得直哭，拿起荷包又要剪。宝玉见状忙回身抢了过来，笑着说道：“好妹妹，饶了它吧。”黛玉把剪子往地下一摔，擦着眼泪说道：“你不用和我好一阵坏一阵的，要是生气了以后就别来理我。”说着一边赌气上床，一边擦着眼泪。宝玉连忙上来“妹妹长妹妹短”地赔不是。

第九回 元春回家省亲

为了元妃回家省亲一事，贾府上上下下忙碌了几个月。到了十月末，才差不多都准备完了。工程项目的账也都结清了，各种古董装饰也都摆好了，各类飞禽走兽也都放养了。贾政又请贾母过来检查一遍，看看一切是否妥当。都安排好了，才向皇上请示。皇上传来圣旨，恩准元妃正月十五元宵节，回家省亲。到了正月初八，有太监来看了别墅，安排好举行各种仪式的地方，还有人来教贾府各种礼仪。正月十四日，花灯烟火都备齐了，贾府上下通宵未眠。终于到了正月十五晚上，贾母等有爵位的，都按品级穿戴整齐。省亲别墅内更是富丽堂皇，张灯结彩。贾赦等男亲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女眷等在荣府大门外。一时间整条街都静悄悄的，没人敢说一句话。这时外面忽然响起马蹄声，十多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拍手。接着是一对对各司其职的太监陆续到位，之后远处隐约传来鼓乐声。随后是一对对手捧贵妃用品的侍女走来，最后才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的大轿，缓缓而来。

贾母等人慌忙跪迎，早有太监过来将贾母搀扶起来。大轿进了大门，在东面的一座院落门前停下，太监跪请元妃下轿更衣，接着抬轿入门，太监方才散去。元春更衣后走出门，看见眼前的景致，叹道：“太奢华了！”有个太监正跪着等她上船，元春就上船游览，只见这两岸挂满了彩灯，树上也都系着各种羽毛，光彩夺目，十分好看。一会儿船入一石港，元春看见上面有一灯匾，写着“蓼汀花溆”四字。其实这些字都是上次贾政让宝玉写的，不知怎的都用上了。原来这元春和宝玉是一母所生，宝玉出生时，元春已经很大了，她本就极疼爱这个弟弟。进宫后，也时常捎来书信，要父母抚育他成才。考虑到这些，贾政就把宝玉题的这些字都用上了。

再说元春看这四个字，说道：“‘花溆’就好，何必‘蓼汀’？”太监报给贾政，他立即撤下“蓼汀”二字。船到了岸边，元春下船上轿，只见前面石牌坊上写道“天仙宝境”。元妃命换上“省亲别墅”四字。来到行宫内，只见香屑遍地，火树银花。元妃问：“此处为什么没有匾？”太监说：“这是正殿，他人不敢擅自题词。”元妃点点头坐下，两边开始奏乐。太监带着贾赦、贾政等在门外候着，元妃传令：“免礼。”

元春更衣后，乘了省亲车驾，来到贾母房内，要行家礼，贾母等忙跪下止住。大家相见，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元春又传口谕，请薛姨妈、宝钗来见。接着丫头们也来拜见。母女姐妹聊些家常话。

贾政在外面隔着帘子请安，元春说道：“小户人家，虽然粗茶淡饭，但也能共享天伦之乐。如今我们虽然大富大贵，却是骨肉分离，又有什么乐趣呢？”贾政一听此话，不免心酸，但也只能说些官家套话。元春又问道：“怎么不见宝玉？”贾母说道：“没有官职的男丁，不敢擅自入内。”元妃忙命人把他带来。宝玉过来先行国礼，元春让他过来，拉他入怀，摸着宝玉的额头笑着说道：“长高了。”话刚说完，就泪如雨下。

尤氏和凤姐过来请元妃去游园。元妃带着宝玉和大家一块儿参观起了园子，看见布置得精致艳丽，元春夸赞了一番，但也劝道：“以后不可以这样奢华。”饭后元妃让人拿来纸笔，挑选自己刚才比较喜欢的地方，加以改动，把园子题名为“大观园”，把“有凤来仪”改成了“潇湘馆”，“红香绿玉”改为“怡红院”。写完，她笑着说：“我的才能一般，今天也是勉强写的，各位姐妹不如都来作一首诗，根据门匾上的名字命名就可以。”

不一会儿，众姐妹都把诗做完了，连李纨也勉强凑成一首七言律诗。在迎春三姐妹中，属探春最有才华，但也觉得自己不能和宝钗、黛玉相比。元春看后评论说：“还是是薛、林二妹所作的与众不同，我们姐妹不能比啊。”其实黛玉本想今夜大展才华，将众人压倒，却因元春限题一匾一诗，只好胡乱作了一篇。

宝玉这时只作出“潇湘馆”与“蘅芜院”两首，正作“怡红院”，头一句就写下“绿玉春犹卷”。宝钗正好看到，趁众人不注意，悄声说：“因贵人不喜‘红香绿玉’，才改为‘怡红快绿’，你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跟她唱对台戏？咏芭蕉的典故不少，再想一个。”宝玉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宝钗嘲笑说：“将来金殿面试，恐怕你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冷烛无烟绿蜡干’，忘了吗？”宝玉说：“姐姐是我的‘一字师’了。”宝钗怕耽误他的工夫，转身走了。黛玉见宝玉还在那儿构思，走过来一看，才写了三首，就替他作了“杏帘在望”一首，写好后，揉成纸团扔到宝玉跟前。宝玉忙抄好，递给了元春。元春看完，很是高兴，赞道：“果然有长进了。”令太监传到外面。贾政等看了，也都称赞不已。

作完诗后，众人又一起看戏。不久太监来请元妃回宫，说时辰已到。元妃不由得泪流满面，却又勉强笑着，拉着贾母和王夫人的手不忍放开，再三地叮咛：“不须记挂，好生保养。如今天恩浩荡，允许一个月进宫探望一次，想要见面，也是很容易的，不用这么悲伤。只是若明年再回来省亲，不可以再这么铺张浪费。”贾母等人已经哭得哽咽难言了。元妃虽然不忍离别，但是皇家规矩多，不能出错，只好强忍伤心上轿回宫去了。

荣、宁二府为了元妃省亲，闹得人仰马翻，筋疲力尽。办完事收拾东西，又是好几天。别人还可躲清闲，凤姐儿仍忙得团团转。宝玉闲极无聊，无所事事。袭人新年都没回家，现在被家中的人接去团聚一下，宝玉更是没了意思。一日自己就跑到袭人家里去，袭人的母亲看见宝玉十分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款待。袭人怕宝玉有什么闪失，就叫哥哥雇来一顶轿子，连忙把宝玉送了回去。

晚上，袭人回来对宝玉说道：“我要回老家去，不能再伺候你了。”宝玉一听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袭人说她母亲、哥哥明年要赎她。宝玉不肯让她走，她说：“就是宫中的彩女，也是选入新的，放出老的，别说你们家。”宝玉说：“那老太太也不肯放你。”袭人说：“我不过是个平常的人，比我强的多着呢！我先服侍老太太，又服侍了史大姑娘，又跟你几年。我们家来赎，只怕老太太连钱都不要，就放我出去。你这里也不是离了我就不行。”宝玉竟忘了袭人是因父死家贫，自幼卖到贾府，契约上写明是不许赎身的，不由着急，连连央求袭人不要走。其实袭人只是想劝谏宝玉，才拿此说事。她见宝玉泪流满面，低声下气，就说：“你要留下我，得依我三件事。只要你依了，刀搁脖子上我也不走。”宝玉说：“好姐姐，别说三件，就是三百件我也依。只求你守着我，等我哪一天化成灰，不，化成一缕青烟，被风吹散，你爱到哪里就到哪里。”

袭人说道：“这头一件要改的就是不要再说化成烟之类的混话！”宝玉笑道，说：“好，改了。”袭人接着说道：“第二件就是，不管你喜不喜欢读书，在老爷面前，你也得装出喜欢读书的样子，不能在老爷面前顶嘴，少叫老爷生气。他心里想的是，你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偏偏生了你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本就心里又气又恼，怎奈你还时常口出狂言，怎能怨他时不时地就要打你。”

宝玉笑着说道：“再不说了，我那时小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说的，以后再也不敢说了。还有什么？”袭人接着说道：“再有一件重要的，就是不许再吃人家唇上抹的胭脂了，也要改了那爱红的毛病。”宝玉说：“都改，都改！”袭人说：“你都依了我，拿八抬大轿抬我也不出去。”宝玉说：“你长在我这里，没轿抬你。”

二人正说着，只见秋纹走了进来，说：“已经三更天了，也该睡了。”宝玉把表拿过来看，果然已经很晚了，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第十回 湘云惹怒黛玉

这天黛玉正在宝玉那里，讽刺他不知“绿蜡”的典故，二人正在房中互相讥讽取笑。正说着，只见史湘云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在一块儿玩儿，我好不容易来了，你们也不理我。”黛玉笑着说道：“你吐字也太不清楚了，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听着就像‘爱哥哥、爱哥哥’似的。”宝玉笑着说道：“等你说顺嘴了，明天也这么叫出来。”湘云说道：“你最会挑别人的不是。就算你比别人都好，也犯不着见一个说一个。我说出一个人来，你要是能挑出她的毛病，我就服你。”黛玉问道：“是谁？”湘云说道：“你能挑出来宝姐姐的毛病，就算你厉害。”黛玉听了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她。我怎么敢说她呢。”宝玉不等她们说完，忙用话岔开。湘云笑着说道：“我这一辈子是比不过你了，只保佑你能找一个嘴快的姐夫，时时刻刻管着你，那才好呢。”说完众人一笑，湘云转身就跑了。湘云一跑，黛玉赶忙去追，宝玉跟着把她拦住，替湘云求饶。黛玉拉住他的手说：“我要是饶了她，还怎么活！”湘云央求她说：“好姐姐，饶了我这次吧！”宝钗也赶来劝，黛玉仍不依。直到有人来叫吃饭，才罢了。饭后各自回房，湘云仍跟黛玉睡。且说湘云住了两天，就要回去。贾母说道：“等过了你宝姐姐生日，再回去吧。”湘云就又住了下来。贾母自从见到宝钗，就喜欢她做事稳重，性格温和。便自己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让凤姐去办一桌酒席，再找来个戏班，大家好好热闹一下。

到了那天，大家聚在一块儿给宝钗过生日，席间喝酒猜谜，很是热闹。饭后又听了戏，散戏后，贾母把唱小旦的和唱小丑的叫进来，看他们年纪轻轻就出来赚钱，觉得很可怜，就叫人另赏两吊钱，拿糖果给他们吃。凤姐儿在一旁看着说：“这小旦的扮相真像一个人。”宝钗看出来了没敢说，宝玉也点了点头，也不敢说。湘云却接着说：“倒像林姐姐。”宝玉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了。湘云瞪了他一眼，也不吱声了。

晚上，湘云便叫翠缕收拾行李，说：“还在这里干什么？看人家脸色。”宝玉知道自己惹怒了湘云，忙上去劝：“好妹妹，你错怪我了。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不敢说，怕她生气，谁知你却说出来。我怕你得罪她，才向你使眼色，你却怪我，真是冤枉我！”湘云甩手说：“是我不如你林妹妹，我本就不配说她。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宝玉说：“我为你，你还怪我。我要有坏心，立刻叫我化成灰，给万人践踏！”湘云说：“大正月里，少胡说八道。说给那些会使小性儿的人听去吧！”宝玉讨个没趣，只好去找黛玉。谁知黛玉方才听到二人说的话，又把宝玉斥责一番。宝玉原怕她二人为此不和，两头劝解，倒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宝玉越想越没意思，便转身回房。黛玉更来了气，又送他一句：“这一走，一辈子也别再跟我说话！”第二天，宝玉来哄，两人才又和好了。

元春省亲回宫之后，就把那天大家写的诗词，叫人整理好，下令雕刻到大观园的石碑上。又想到大观园中的美景，自己看过之后，贾政肯定会叫人封上，不让人进去，那么好的景致不就白白浪费了。而家中的兄弟姐妹，也都是自幼玩在一起。于是派人下了一道谕旨：“让宝钗、黛玉、迎春等姑娘到园中居住，不可以封上，宝玉也可以跟进去读书。”

贾政接到谕旨后，不敢怠慢，忙叫人进去打扫。宝玉听了这事，高兴得不得了，盘算着管贾母要这个，要那个。这日，宝玉和黛玉在一块儿说话，宝玉便问她：“你想住在哪里？”黛玉也在想着这事，忽然听见宝玉问她，就笑着说道：“我想住潇湘馆，那里有几根竹子，还有栅栏，比别的地方都安静。”宝玉听了，拍着手笑着说：“正合我意，我也想让你住那里，我就住怡红院。这样咱们两个挨得近，又都清净。”

二人正在商议，贾政就派人来告诉贾母说：“二月二十日是个好日子，叫大家那天都搬进去。”最后薛宝钗住进了蘅芜苑，林黛玉住进了潇湘馆，迎春住进了缀锦楼，惜春住进了蓼凤轩，李纨住进了稻香村，宝玉住进了怡红院。

宝玉自从进园以来，可以说是心满意足。每天和姐妹丫鬟们在一块儿读书写字、弹琴下棋、作画吟诗，过得倒是十分快乐。一日，早饭后，宝玉正一个人在树下读书，只见一阵风吹过，把树上的桃花都吹落下来，撒了一地。宝玉把那些花瓣用衣服都兜了起来，来到池边，放进了池子里。那花瓣浮在水面上，一会儿就漂走了。

回来见地上又落了很多花瓣，宝玉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捡起来。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宝玉一回头，原来是黛玉妹妹。只见她肩上扛着一个锄头，锄头上挂着一个纱袋，手里还拿着扫把。宝玉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把这个花扫起来放到池子里去吧，我刚才还放了好多呢。”黛玉说道：“这样不好，你看这里的水也不干净，花瓣一放到里面，就漂出去了，还是把花糟蹋了。我在那个树丛下挖了一个花冢，你把它埋在那儿，时间久了就化成了土，这样不是更好么。”

宝玉一听，觉得很好，笑着说道：“等我放下书，就帮你收拾。”黛玉问道：“你看的什么书？”宝玉见问他，慌忙把书藏到了后面，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说道：“你少骗我，赶快给我瞧瞧。”宝玉说道：“妹妹，我是不怕你看的，但你看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这真的是一本好书。你要是看了，肯定连饭都不愿意去吃了。”说着，就把书递到了黛玉手里。黛玉放下锄头，接过来一看，原是本《西厢记》，黛玉从头开始看起，越看越喜欢，一会儿工夫，就看了好多，合上书，心中还在默默想着这个故事。宝玉笑着说道：“妹妹，你说这书好不好？”林黛玉笑着说道：“果然很好看。”宝玉笑着说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个倾国倾城的貌。”黛玉一听，不觉得脸红了起来，指着宝玉说道：“你净胡说，好好的，拿这种书来看，看我不告诉舅舅、舅妈去。”

宝玉忙告饶，两人打闹了一阵子，便一同把花埋了，正好看见袭人走过来，说道：“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大老爷病了，姑娘们都过去请安了，老太太让你去呢，你还不快点回去换衣服。”宝玉听了，忙拿了书，和袭人一同回去了。

宝玉走了，就剩下黛玉一个人，刚要回房间，就听见一处院里传来悠扬的笛声，歌声婉转，但也十分凄凉。停下来细细听，只听里面唱着：“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听了这两句，黛玉心中不免感慨。又想到，刚才看《西厢记》中写道：“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一时之间，又想起好多这样的句子。不由得心中悲痛，哭了起来。

黛玉正在那里伤心落泪呢，突然有人从背后打了她一下，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林黛玉吓了一跳，回头看，不是别人，正是香菱。林黛玉说道：“你这个傻丫头，吓了我一跳，从哪里来呀？”香菱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来找我们家姑娘的，还没找到。你们家紫鹃也在找你呢，说是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给你。赶快回家去吧。”一面说，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回到了潇湘馆，果然是凤姐送了两瓶新茶过来。林黛玉和香菱坐了一会儿，讲讲刺绣，又下了一会儿棋，香菱就走了。

第十一回 宝玉凤姐遭毒手

这一日，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辰，请大家过去热闹一下。贾母和王夫人觉得身上不舒服，就推辞没去。薛姨妈带着宝玉和其他人一块儿去了。王夫人在屋待着，看见贾环放了学，就让他过来抄写《金刚咒》。这贾环是贾政的小老婆赵姨娘生的孩子，比宝玉小几岁。人长得鼠头鼠脑，贾母不是很喜欢。加之赵姨娘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平日里还老爱妒忌生事，所以娘俩都不受人待见。

晚上回来，宝玉就一头扑到王夫人怀里，说这说那地撒娇，王夫人搂着他百般疼爱。看见他喝酒了，就说道：“我的儿，你又喝了这么多酒，小心一会儿酒劲儿上来，头疼。”就让他先到炕上躺着，丫鬟们都围上去和他说笑。

贾环平时没几个丫鬟愿意和他亲近，只有彩云和他还可以，看见宝玉来了，彩云也不理他了，过去和宝玉说话。贾环又想起赵姨娘说过的话，更是妒火中烧，恨得牙根直痒，见灯盏里全是蜡烛油，不由计上心来，便把灯盏猛地推到宝玉脸上。宝玉一声痛呼，众人忙过去看，只见他满脸都是蜡油。

王夫人又气又急，一面命人为宝玉擦洗，一面骂贾环，又把赵姨娘叫来，大骂道：“你怎么养出一个这么黑心的崽子，也不知你是怎么教的。好几次都这样，我都没和你们计较，现在是越发张狂了！”赵姨娘忍气吞声，自知理亏，也凑上去替宝玉收拾。

宝玉左脸上被烫起一串燎泡，幸亏没伤到眼睛。王夫人又心疼，又怕贾母问起无法回答，急得把赵姨娘又骂了一顿，命人取来败毒散敷上。宝玉害怕王夫人担心，就说：“有些疼，但是没事，明天老太太问，就说我自己烫的。”凤姐儿说：“说是你自己烫的，她也要骂下人不小心，还得生气。”王夫人命人把宝玉送回去，袭人等慌成一团。黛玉得知宝玉烫了脸，慌忙赶来，见宝玉敷了一脸的药，就知道烫得很厉害。宝玉知道她爱干净，不让她看。她安慰了几句，就走了。第二天，宝玉见了贾母，贾母少不了把跟宝玉的人大骂了一顿。

宝玉因为脸被烫伤了，也就不怎么出来走动。黛玉过去看他，只见他屋内坐满了人。黛玉笑着说道：“今天人怎么这么齐，是谁下帖子请的么？”凤姐问道：“我前两日送给你的茶好喝么？”宝玉说道：“我觉得不好，不知别人喝着怎样？”众人也都说不好。黛玉说：“我喝着还行。”凤姐说道：“我那儿还多着呢，喜欢就再给你一些。”黛玉说道：“我叫丫头去取。”凤姐说：“不用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还有别的事要求你呢。”

黛玉听了，笑着说道：“你们听听，就要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使唤起人来了。”凤姐笑着说道：“你既然喝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呢？”众人听了都大笑不止。黛玉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宝钗说道：“我们的二嫂子就是爱说笑！”黛玉在一旁说道：“什么爱说笑，都是浑话。”凤姐便指着宝玉说道：“是这人配不上呀，还是家世配不上呀！”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赵姨娘自从上次被骂后，一直怀恨在心。一天有个马道婆到她这里来请安。赵姨娘一边哭一边把宝玉和凤姐两个人怎么欺负她，说了一遍。这马道婆说道：“你不说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只有你能忍他们。”赵姨娘哭着说道：“我的天呀，不忍我又能把他们怎么样。”马道婆说道：“明里不行，可以暗地里算计他们。”赵姨娘听了心中很是高兴，说道：“你要是有办法，就告诉我，事成之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马道婆故意说道：“我不图你谢，只是不忍心看着你们娘俩受气。即便你谢我，又有什么是我能看得上的。”赵姨娘连忙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还写下了一个五百两的欠条。马道婆一看银子，心里高兴，便从兜里掏出来十个用纸剪的青面獠牙的鬼，还有两个纸人，递给赵姨娘说：“把他们两个人的八字写在纸人上，将一个纸人和五个鬼放在一起，各自放到他们的床下，等我在家里做法，就有效果了。”

过了两天，宝玉正在房内和黛玉说话，突然就拉住了黛玉的袖子，大喊了一声“哎呦”，又说道：“头好疼！”口中大喊大叫，说起了胡话。黛玉和丫头们都吓傻了，忙去告诉了贾母等人。贾母和王夫人忙赶了过来，只见宝玉拿着刀，满嘴胡言乱语，寻死觅活，已经闹得是天翻地覆。贾母和王夫人看了，吓得浑身乱颤，可也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放声大哭。贾赦、贾珍等人也被惊动了，园子里乱成了一团。

这边大家正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就看凤姐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闯了进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众人更加慌了。周瑞家的连忙叫来几个胆大的婆娘，上去一把把她抱住，送回了自己的房里。平儿、丰儿等人哭得就像个泪人似的。贾政等人是忙完了这边，忙那边，心里十分烦躁。

找了大夫百般医治，试了各种医药偏方、求神问卜都没有效。此时贾政怕哭坏了贾母，闹得府里上下不安。贾赦还在各地寻找道人。贾政看不见效，就劝阻贾赦说道：“儿女的命，都是天注定的，我们也不能强求。他二人的病，百般医治也不好，我想是天意如此，不如就随他们去吧。”贾赦也是无计可施。

眼看三日过去了，凤姐和宝玉躺在床上，马上就要断了气。全家上下无不惊慌，把二人的寿衣都准备好了。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宝玉突然睁开眼睛说：“今后我就不在你们家了，你们快点去收拾好我的东西，让我走吧。”贾母听了犹如被摘了心。赵姨娘却很是高兴，假惺惺地说道：“老太太也不要太难过了，我看宝玉是不行了。不如把他的衣服早点穿好，早点让他走吧，省得在这里遭罪。”刚说完，就被贾母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烂了舌头的混账婆娘，谁说他快不行了，他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就是你们整日逼他念书，吓破了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们要命。”贾政在一旁听了，心如刀绞，忙喝退了赵姨娘。忽然听见有人来报：“两口棺木都做好了。”贾母一听这话，心就像被插了一把刀，一面哭一边骂：“是谁叫你们做棺材的？快把做棺材的人拉来打死！”

贾府正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就听远处传来了木鱼的声音，有人念道：“南无解冤孽菩萨。谁家有遇到凶险的，或是中邪的，我都可以治得好。”贾母和王夫人等人一听这话，哪里还等得及，赶快叫人把他请进来。贾政向来不信这些，但也不能忤逆贾母，又觉得这么深的院子，怎么能听到，便让人出门去看看有没有这个人。众人出门四下看，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忙请了进来。

进来后，贾政问道：“请问两位大师在哪座庙里修行？”和尚说道：“施主不必多问，我们听说府上有人生了病，特来医治。”贾政听了忙说：“大师说得不错，只是不知大师有什么神丹妙药。”道士说：“你们家就有一块稀世珍宝，快拿出来，我们念念咒，就能治病。”贾政知道他说的是宝玉身上那块玉，忙拿下来递给他。那和尚接过玉，放在掌中，长叹一声说道：“青埂峰一别，转眼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又把它放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说了些疯话，把玉递给贾政说道：“此玉已经有了灵性，不可再亵渎。将他们俩放在一个房间内，把玉挂在卧室的门上，除了自己的母亲外，不能见任何女性。三十三天后，包管他们痊愈。”

二人也没拿谢礼，转身就走。大家忙按照僧人的嘱咐去做，到了晚上，两人果然醒了，说是饿了，想吃东西。贾母听到简直是乐开了花，赶紧叫人熬了米汤，给他二人喝下，吃了饭二人也渐渐有了精神。

姐妹们都在外屋听消息，一听他们醒了，黛玉忙念了一声佛，宝钗笑笑没说话。惜春说道：“姐姐笑什么？”宝钗说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要忙，又要度化世人，又要保佑世人的病痛快点好，还要保佑世人成就好姻缘。你说她忙不忙？好笑不好笑？”一时林黛玉羞红了脸，说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也不和好人学，就跟着凤姐儿学贫嘴。”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走了。

宝玉养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连脸上的伤疤也平复了，于是就又住回了大观园里。

第十二回 黛玉葬花

宝玉自从病好后，还是每日在园中与姐妹对诗作画，很是开心。这天闲来无事，就来到了潇湘馆。刚走到窗前就闻到了一股幽香。宝玉把脸贴在窗户上往里看，只见黛玉正坐在床上，伸着懒腰，口中叹息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隔着窗户，笑着问道：“为什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进去了。

二人正在说话，只见紫鹃走了进来。宝玉笑着说道：“把你们这最好的茶拿出来给我倒一碗。”紫鹃说道：“哪有好的？要好的，等袭人来。”黛玉说道：“别理他，先去给我端洗脸水。”紫鹃笑着说道：“他是客人，当然是先倒茶再给你端洗脸水去。”说着就去倒茶了。

宝玉这时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惹恼了黛玉。黛玉气着对他说道：“二哥哥，你在说什么？每天在外面听到什么浑话，都说给我听；看了什么浑书，也拿我来取笑。我成了给爷们儿解闷的了。我要去舅舅、舅妈那儿告你的状。”说着就边哭边往外走。

宝玉不知她要干什么，心里慌了，赶忙上来说：“好妹妹，我一时该死，你别去告我的状。我要是再有下次，就让我嘴上长疮，烂了舌头。”正说着，只见袭人走了过来，说道：“快回去，老爷叫你呢。”宝玉一听，犹如晴空霹雳，什么也不顾了，赶紧跑回去换衣服。

出了门，就见焙茗在外面等着，问道：“你知道老爷为什么叫我么？”焙茗说：“你就快出来吧，到了那儿就知道了。”宝玉心里还在想着是什么事，只听墙角边一阵哈哈大笑，原来是薛蟠拍着手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怎么会出来得这么快。”原来是薛蟠假借老爷之名，把宝玉叫出来，给他过生日，大家玩到很晚才散。

黛玉以为宝玉是被贾政叫去了，心里很担心。晚饭后，听说宝玉回来了，就想过去看看。黛玉一步步走着，在远处就看见宝钗刚好进了怡红院。宝玉见宝钗来了，就坐下和她说了一会儿话。黛玉慢慢走到了怡红院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便伸手敲门。

谁知这晴雯和碧痕刚吵了一架，正没好气。刚还在怨宝钗怎么这么晚来，吵得人没法睡觉。忽然又听见有人敲门，更气不打一处来，也没问是谁就说：“都睡了，明天再来吧。”黛玉也知道这些丫头的性情，彼此打闹惯了，以为是院内的丫头没听出来她的声音，以为是别的丫头，所以不开门，就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门么？”晴雯偏偏就没有听出来，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了，一概不许放人进来。”黛玉听了，气得愣在门外，正要高声问她，再一想：“舅舅家虽然如同自己家，但自己毕竟是客人。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事倘若真的闹开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一面想，一面泪如雨下。真是回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正没主意，就听见里面一阵笑声，再仔细一听，原来是宝玉和宝钗的笑声。黛玉越想越生气，左思右想，才想起早晨的事情来，觉得肯定是她要去告状，把宝玉惹恼了，现在才会不让她进去，心里又想：“我又怎么会真的去告你的状，你竟然生气到这种地步。你今天不让我进来，难道我们就一辈子不见面了么。”越想越觉得伤心，也不顾天寒风冷，在门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黛玉正在那儿哭泣，就听院门那有声响，忙躲了起来，只见宝钗出来了，宝玉袭人等一群人送出来。刚要上去问宝玉，又怕当众让宝玉下不来台，便没有过去。宝钗走了，宝玉等人也进去了，关上了门。黛玉望着门，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黛玉自觉无趣，转身就回来了，无精打采地卸了妆。

紫鹃一向知道黛玉的性情：喜欢无事闷坐，不是愁眉，就是长叹。有时好端端的，不知为了什么，也可以哭上好一会儿。最开始也还有人安慰劝解，以为她是思念父母，想念家乡。谁知后来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大家看惯了，也就不安慰了。今天又是这样的情形，所以也没人来安慰，都睡觉去了。只见黛玉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盖，眼里含着泪，好像是一尊木雕，一直坐到了半夜，才睡了。

第二天是芒种节。俗话说，芒种一过，就是夏天了，要摆上各种礼物祭花神。天刚刚亮，大观园中的人就都起来了。女孩子们用花枝柳条编出了各种好看的东西，都绑在树上、花上。一时之间满园绣带飘飘，花枝招展，很是漂亮。

姐妹们都到齐了，唯独没有见到林黛玉。迎春说道：“怎么不见黛玉，真是个懒丫头！还在睡觉么？”宝钗说道：“你们等着，我去把她叫来。”说着，就丢下了众人，往潇湘馆那边走去。到了潇湘馆门口，正好看见宝玉进去了，宝钗就站住了，低着头想了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们兄妹间多是不避讳的，打打闹闹，喜怒无常；黛玉一向好猜忌，好使小性子。此刻自己要是也跟了进去，一是怕宝玉不便，二是怕黛玉猜忌，还不如不去。”想了想，又转身回来了。

且说林黛玉因为昨天睡得晚，今天就多睡了一会儿。听见园中姐妹都在园中祭花神，怕人说她懒，赶忙梳洗了出来。刚到了院中，就看见宝玉进门来笑着说道：“好妹妹，你昨天没去告我吧？我担心了一晚上。”黛玉回头叫紫鹃说道：“把屋子收拾一下，烧了香就把炉子罩上。”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宝玉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在为昨天早上的事生气，哪里晓得昨天晚间的事，还在那儿不住地作揖。林黛玉都不正眼瞧他，出了院门，就找别的姐妹去了。宝玉心中纳闷，想着：“看这样子，不像是为了昨天的事。但我昨天回来得晚，也没有见她，更没有顶撞她呀。”一面想，一面追了过去。

黛玉见到了其他姐妹，和她们玩了一会儿，就一个人去别处了。宝玉来了，看不见黛玉，就知道她是躲起来了。想着索性等二日，等她气消了就好了。正想着，低头看见满地的落花，于是叹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连这落花也不来收拾了。我先收拾了，明天再问她。”说着，就把花兜了起来，往那日和黛玉葬花的地方走。刚要到花冢，还没有转过山坡，就听见山坡那边有哭声，很是伤感。宝玉心想：“肯定是哪房丫头，受了委屈，跑到这个地方来哭。”一面想，一面往前走，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黛玉，只见她边葬花边哭道：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宝玉在山坡上听到，刚开始不过是点头感叹；当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时，心里十分悲伤，不由得跌倒在山坡上，怀里的花也撒了一地。想着这林黛玉花容月貌，将来死了，也就无影无踪了，心便像被刀割一样疼。再想到宝钗、湘云、袭人等人，将来也是要尘归尘、土归土，无处寻觅。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死后何处安身，不由得越想越觉得悲伤。

林黛玉正在这里独自伤感，忽然听见山坡上也有哭声，心里想道：“人人都笑我痴，难道还有一个痴人么？”抬头一看，原来是宝玉，便说道：“呸！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又忙住了口，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宝玉独自在那儿伤心了一会儿，抖抖土，就回怡红院去了。碰巧看见黛玉就在前面，连忙赶上前去，说道：“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就让我说几句。我现在是有冤无处诉呀。”说着还掉下了眼泪。黛玉见他这样，心有不忍，说道：“你说吧。”宝玉说：“我知道我不好，但我再怎么不好，也不敢在妹妹面前有什么错处。便是有一二分错处，你要么教导我，要么骂我几句，我都没关系。谁知你总是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整天像丢了魂似的，不知该怎么样才好。即使是死了，也是个冤死鬼，任凭高僧忏悔，也不能超脱，你还是讲明了缘故，我才好去托生。”

黛玉听了这话，早就把昨晚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便说道：“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我去了，你不让丫头开门？”宝玉诧异道：“这话从哪儿说起？我要是这样，立刻就让我死了。”黛玉说道：“大清早的，就死呀活呀的，也不知道忌讳，你说没有就没有，发什么誓呀！”宝玉说道：“我真的没有见你去，就是宝姐姐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黛玉想了想，笑着说道：“一定是你们那儿的丫头懒得动。”宝玉说：“想必是这个原因，等我回去问明白是谁，好好教训她们一下。”黛玉说道：“你的那些丫头们，也该教训教训了。论理我不该说，但今天得罪了我事小，倘若明天别的什么人来了，得罪了，事情就大了。”说完，抿着嘴笑。宝玉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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