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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2 07:5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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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雅•哈谢克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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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帅克

好兵帅克试读:

译序

说起我最早接触《好兵帅克》这部世界讽刺文学名著的经过,真是有点儿失敬,同时可以说明我对欧洲文学史多么孤陋寡闻。

40年代初,我住在伦敦西北郊一所公寓里。每逢伤风感冒,我总找点儿轻松的读物读,经常买的是企鹅丛书,因为当时每本仅六个便士,而且封面分别用不同颜色标志着其内容。譬如小说的封皮是橘黄色的,回忆录则是蓝色的。《好兵帅克》则被列为幽默类。

这本书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当时我被帅克这位绝妙人物整个吸引住了。我对这本书有了相见恨晚之感,并且责怪把它列为幽默类未免太轻率了。后来才知道,这部奇书是捷克有史以来的杰作之一,已经被译成近三十种文字。作者哈谢克曾被欧洲批评家与16世纪的拉伯雷(《巨人传》的作者)和塞万提斯(《堂吉诃德》的作者)相提并论。这是个节译本,原作要比这个长上三倍。我之所以挑这个节本来译,是因为它节得很高明,略去了原作借用天主教烦琐教规或捷文双关语的一些费解的笑料,保留了原作的精华。

一个极端残暴、腐败透顶的帝国(奥匈帝国)为了在欧洲争夺霸权,就凭借武力奴役另一个弱小但是倔强的民族(捷克人民),并驱使其成员参加一场由于分赃不均而引起的大屠杀(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以帅克这个无与伦比的人物为代表的捷克民族,由于处于劣势,表面上唯唯诺诺、屈从效忠,甚至口呼“万岁”,内心却充满了鄙夷和憎恨,从而采取种种使反动统治者哭笑不得的方式进行顽强的抵抗;通过主人公帅克这个普通士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从应征入伍到开拔前线的经历,作者以笑骂的笔锋对这个色厉内荏的帝国内部的强横暴虐、昏愦无能加以无情的暴露与控诉——这就是《好兵帅克》这部杰出的讽刺小说的基本内容。《绞刑架下的报告》的作者、捷克的民族英雄、卓越的反法西斯战士伏契克曾经对帅克这个人物所产生的影响做出高度的评价,说他“仿佛是一条虫子,在蛀蚀(奥匈帝国)那个反动制度时是很起劲儿的,尽管并不是始终都很自觉的;在摧毁这座压迫与暴政的大厦上,他是起了作用的”。

在某种意义上,《好兵帅克》也可以说是一部历史小说,因为它从内部描写了欧洲近代史上一个最古老的王朝——奥匈帝国——崩溃的过程。作品几乎是严格按照第一次世界大战编年顺序写的,从第二卷(帅克入伍后由布拉格开拔前方)起,战局、事件、路线,都与当年的奥匈军队作战史基本吻合,甚至帅克所在的联队番号以及作品中一些人物(卢卡施、万尼克、杜布等)也不是虚构的。然而此书的价值并不在于它如何忠于史实,而在于作者哈谢克以卓绝的漫画式手法,准确、深刻地剖析了奥匈帝国的政府、军队、法院、警察机关以至医院、教会的反动而又虚弱的本质。通过手里拿着“叛国者”帽子到处寻找拘捕对象的特务布里契奈德,以及那草菅人命的军医,我们可以看到奥匈帝国是怎样一座黑暗、残暴的监狱。为了揭露所谓的“神职人员”这种寄生虫,作者在卡兹和拉辛那两个神父的形象上着了浓重的笔墨。这个帝国的一切残酷、肮脏、荒谬与丑恶,都没能逃脱哈谢克那支锋利、辛辣的笔,他无情地揭露了这个庞大帝国所加于捷克民族的种种灾难,并塑造出帅克这个平凡而又极富于机智的不朽形象。

当然,这部小说暴露得最彻底、抨击得最有力的还是奥匈帝国所炫耀的军队。反动统治者为了驱使人民替他们的腐朽政权去当炮灰,不得不制造一些虚伪的“军人荣誉感”,鼓吹“忠君爱国”的黩武思想,用宗教麻醉、政治欺骗以及特务和集中营等强制手段,硬把包括老弱病残在内的人们推上火线。作者形象地描写了那个军队中主奴式的官兵关系和掠夺者与被掠夺者之间的军民关系,揭示出临阵拼凑起来的“友”军之间互相倾轧,以至职业军官对后备军官和自愿军官的轻蔑。这样的军队既谈不上效率、纪律,更没有“士气”可言。军官们以彼此贻误对方的公事来报私仇,士兵比赛着怠工;列车开走了,军官还躲在车站后面同妓女讲着价钱。这样的军队对“自己人”是那样残酷,对待俘虏和敌方老百姓更不如禽兽。《好兵帅克》这部小说的力量就在于它以生动有力、令人笑破肚皮的情节,富于说服力地告诉我们:一个不义的军队,无论它在数量上如何庞大,到头来只能失败、灭亡。

作者雅罗斯拉夫·哈谢克(1883—1923)出生于布拉格。他的父亲是德国一所私立中学的数学教员,薪俸微薄,家境贫寒。哈谢克十三岁丧父后,就去一家药铺当学徒。1897年,当哈谢克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时,他就参加了反对异族统治者的活动,常常扯掉他们贴的戒严布告,撕破奥匈帝国的国徽,砸碎反动政府机关的窗玻璃,并曾因参加反德游行而被警察以“军事裁判法”名义逮捕,投入牢狱。哈谢克十六岁进了一所中等商业学校。级任老师是历史小说家阿洛依斯·伊拉谢克,他在班上时常讲述捷克民族英雄的逸事,对哈谢克的启发极大。

从商业学校辍学后,哈谢克没有进银行去当职员,而是选择了写作的道路。读书期间,他就经常为《人民报》写稿,于1907年当上了《公社》的主编。他经常到内地对矿工及纺织工人演讲,不断受到奥匈帝国特务的监视,曾因反抗警察坐过一个月的牢。1908年,他两次为警察局传讯,一次是由于他试图扯下挂在温塞斯拉斯广场上的奥匈帝国国旗,另一次控告他的罪名是“扰乱治安”。1910年,他主编《动物世界》,次年,由于他编造了一些虚构的动物形象,被出版商弗克斯解雇了。1903年,他一度参加过无政府主义组织,1907年就断然同他们决裂了。

哈谢克是一位辛勤的作家。1900至1908年间,他写过一百八十五篇讽刺小品。1909年开始写短篇小说,最初登在约瑟夫·拉达(1887—1957,即为本书作插图的那位画家)主编的《漫画报》上。他生平爱好徒步旅行,并喜欢深入布拉格下层社会。他在十五年的文学生涯中,写了不下一千篇短篇小说,对自己所观察到的社会上种种丑恶现象,进行了无情地鞭笞。《好兵帅克》最初也是以一组短篇小说的形式问世的。此外,他写的剧本也曾上演过。

正像他所创造的帅克这个人物一样,哈谢克本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过不少令奥匈帝国当局瞋目切齿的妙举。1911年,当奥匈帝国大搞议会选举时,哈谢克组织了一个所谓的“在合法范围内主张温和及和平的政党”,并在一家下等酒馆里发表“竞选”演说,对奥匈帝国的政治社会制度进行了猛烈抨击。事后他告诉他人,这是为了替那家酒馆招徕主顾。另一回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他住进布拉格一家旅馆,在旅客登记簿“国籍”栏填上与奥匈帝国相敌对的“俄罗斯”,又在“来此何事”栏填上“窥探奥地利参谋部的活动”。于是,蠢猪般的警察局立即派人把该旅馆密密匝匝地包围起来,以为这下可抓到了一名重要间谍。及至真相大白后,警察严厉责问他为什么在战争期间开这种玩笑,哈谢克带着一副真诚神情回答说,他对奥地利警察的效率不大放心,是想考验一下他们的警惕性如何。警方哭笑不得,罚他坐了五天牢。

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第二年,哈谢克应征入伍,参加第九十一步兵团,也就是帅克所属的那支部队。起初他们驻扎在捷斯凯-布迪尤维斯。当年9月,俄军突破防线,切断了哈谢克所属部队同奥匈帝国主力军之间的联系。后来哈谢克被俄军俘虏。被俘后,哈谢克先在基辅,后来又被转移到乌拉尔山南端的托兹克伊。在俘虏营里,他也没有间断文学活动。他当上了在基辅出版的一家捷克文杂志《捷克斯洛伐克》的记者,并继续从事《好兵帅克》的写作。1917年,这家杂志社出版了《好兵帅克》的单行本。他还模仿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传》,写了《匹克威克俱乐部》,内容也都是对奥匈帝国统治者昏庸腐败的讽刺。

当时俄军在俘虏中间组织了一支捷克兵团与奥匈帝国作战,由于哈谢克一时认识不清,他就报名参加了。但是后来当这个兵团变质为俄国反革命白卫军的盟友即臭名昭著的捷克斯洛伐克师团,并开往马拉河去反对布尔什维克时,哈谢克逃走了。他躲在萨马拉州沃尔霍夫河流域的摩尔维诺。1918年,哈谢克在基辅毅然参加了红军,一个月后,成为布尔什维克党员。那个反动师团宣布他为“卖国贼”,并下令通缉。据说有一次他赴萨马拉为红军办事时,曾为该师团所俘。但他又成功地逃掉了。他积极参加宣传工作,动员在俄国的捷克士兵支援十月革命。他曾在辛比尔斯克参加著名的红军第五军,并成为军队和党的干部,后任布古尔马市的部队副司令员。1919年他被委任为乌法市外国共产党员委员会的书记,同年任红箭印刷厂的党委书记,1920年任红军第五军政治部国际组组长。哈谢克在伊尔库茨克时,担任过德文杂志《狂飙》、匈文杂志《进攻》和布里亚特蒙古文杂志《曙光》的领导工作。哈谢克在一封信中曾谈到他在伊尔库茨克时结识了一位参加十月革命的中国将军。哈谢克跟那位将军学习中文,同时教他捷克文。他十分遗憾地写到,在八万六千个中国方块字中间,他只认得八十个。据说当时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还曾请哈谢克主编一种中文刊物。

1920年,捷克社会民主党派了个访苏代表团,他们请哈谢克回国工作。他立即同意了。同年12月,他回到布拉格,并为社会民主党左翼的机关报《红色权力报》写文章。当时捷克是个新建立的共和国,不久,哈谢克被政敌诬蔑为“奸细”。

但他继续不屈不挠地从事《好兵帅克》的写作。由于找不到出版者,1921年,在朋友们的资助下,他自费把第一卷刊印成书,并且同友人上街去叫卖,结果大为成功。他本计划共写成四卷。开始写第四卷时,他得了疟疾。在病榻上,他用口述的方式继续创作。1923年,刚写完第三章,他就因心脏停搏和肺炎溘然与世长辞,时年还不满四十。对捷克,对欧洲,对人类进步的文学事业,他的夭折都是莫大的损失!后来他的朋友卡尔·万尼克把全书续完,但因文笔与哈谢克有明显的差别,近年来的版本多删去不用了。

捷克著名画家约瑟夫·拉达为《好兵帅克》所画的插图是与原书齐名的不朽之作。事实上,哈谢克生前并没看到这些跟他的作品如此相得益彰的插图。他仅仅在1921年请拉达为此书画过一幅封面。1924年,即哈谢克逝世的次年,拉达才应《捷克日报》星期日特辑的编者之约,为《好兵帅克》作了五四○幅插图,在该刊上连载,每幅插图下面附有画家从原著中选摘的一段作为说明。据统计,拉达先后曾为哈谢克的全部作品画过一三三九幅速写,其中仅《好兵帅克》他就画了九○九幅,每幅都是这么遒劲有力、轮廓分明,疏疏几笔,就能攫住书中人物——尤其是主人公帅克——的灵魂,在书籍插图史上,别树一帜。

拉达出生于一个穷鞋匠的家庭,自幼就喜欢绘画。他早期受捷克现实主义画家密克拉士·阿烈士(1852—1913)的影响颇深,十四岁在一家装订作坊当学徒,因而接触到许多附有插图的名著。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利用工余作画。1904年,五月出版社第一次印行了他的四幅画。

拉达还喜欢研究民间装束,搜集童谣。他的绘画的独创性是同捷克丰富的民族传统紧密结合的。他的线条朴素自然,色彩鲜明活泼,笔下充满民间生活的诗意。

拉达最初为好几部童话作过插图,又编绘《我的字母》《愉快的生物学》等启蒙性读物。1925到1935年间,他主编过儿童刊物《小花儿》、漫画杂志《动物世界》,为《红色权力报》作过画,并替另一讽刺作家哈沃里契克·勃鲁斯基的作品画过插图。但是拉达主要是以为《好兵帅克》所作的这批插图而闻名的。

像帅克那样一个普通的人,一向是拉达画作中的主要题材。他从来不画没有人物的风景,在他的画面上活跃着的总是手工业工人、泥水匠、农民、磨坊工人、看林人、老太婆或小孩。他对哈谢克这部作品有深刻的体会,在插图风格上与原作达到高度的和谐,这是因为他们二人从1907年就结下了深挚的友谊,这种友谊是建立在他们共同对人民炽烈的热爱和对反动统治者深切的痛恨上。在哈谢克创作这部小说的年月里,他们一直密切交往,一度一道生活过。对哈谢克作品中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拉达了解得最为透彻。1947年,捷克政府曾颁给他“人民艺术家”这一光辉称号。萧乾1990年9月

卷首语

伟大的时代就得有伟大的人物出现。有一种谦卑、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既没有拿破仑的英名,也没有他那些丰功伟业。可是把这种(1)人的品德分析一下,连亚历山大大帝也将黯然失色。今天走在布拉格的街上,你就会遇到一个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伟大新时代的历史上有什么重要性。他很谦卑地走着自己的路,谁也不去惊动,同时,也没有新闻记者来惊动他,请求会见。如果你问一下他贵姓大名,他就会用朴素而谦卑的声调说:“我是帅克。”

而这一声不吭、毫无架子、穿得很寒碜的人,正是我们所熟知的(2)好兵帅克。当波希米亚王国的公民们还在奥地利统治之下的时候,他们就交口称赞这个骁勇、刚直的人了。今天,虽然已成立了共和国(3),他的光辉也不会因此消逝的。(4)

我很喜欢好兵帅克。在叙述他在大战中的奇遇时,我相信读者一定也会对这个谦卑、默默无闻的英雄产生共鸣的。他并没像希罗斯(5)特拉特那个傻瓜那样,仅仅为了自己的事迹可以登报或编入教科(6)书,就纵火焚烧依斐苏斯的女神庙。

仅仅这一点,就够了。

(1)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公元前323),马其顿国王,古代欧洲战略家,也是曾凭武力侵略过埃及和波斯帝国的野心家。

(2)即捷克。捷克历史上曾由“捷克公国”改称为“波西米亚王国”,直至1918年,捷克与斯洛伐克联合成立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

(3)指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捷克于1918年10月成立的资产阶级共和国——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

(4)指第一次世界大战。

(5)希罗斯特拉特,是小亚细亚依斐苏斯人。公元前356年,他为了给自己制造名气竟纵火把城里美丽的女神庙烧了。

(6)依斐苏斯是古时小亚细亚的一座城市(即今小亚细亚的以弗所),以阿尔忒弥斯女神庙而出名。在希腊神话中,阿尔忒弥斯象征大地的一切生产力。

第一卷

第一章好兵帅克干预世界大战“原来他们把斐迪南给干掉啦!”女佣对帅克先生说。很多年以前,军医审查委员会宣布他害了神经不健全的慢性病,他就退伍了,从那以后一直就靠贩狗过活——替奇丑无比的杂种狗伪造血统证明书。除了干这营生,他还患着风湿症。这时,他正用药搓着他的膝盖。“哪个斐迪南呀,摩勒太太?”帅克问道,一面继续按摩着他的膝部,“我认得两个斐迪南。一个帮药剂师普鲁撒干活儿,有一天他喝错了东西,把一瓶生发油喝下去了。还有一个,就是斐迪南·寇寇斯卡,他是满街捡粪的。这两个随便哪个死掉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1)“不对,是斐迪南大公爵,就是那个康诺庇斯特地方的,帅克先生,您晓得,又胖又虔诚的那个。”“天哪!”帅克惊叫了一声,“这可妙透了。这事情在哪儿发生的呀?”(2)“在萨拉热窝,您知道吗,他们是用左轮枪把他打死的。那时他正和他的公爵夫人坐着汽车兜风呢。”“嘿,坐着汽车,多神气呀,摩勒太太!唉,只有像他那样的贵人才坐得起汽车哪!可是他不会料到兜一趟风就那么呜呼哀哉啦。而且还是在萨拉热窝。喏,摩勒太太,那是在波斯尼亚省呀。我算准是土耳其人干的。我估计当初咱们根本就不该把他们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抢过来。你瞧结果怎么着,摩勒太太!现在大公爵上了西天啦,他是受了半天罪才死的吧?”“大公爵是当场就咽了气的。您知道,不应该耍弄那些左轮枪。那玩意儿可厉害,真不是玩儿的!前些日子咱们这边一位先生也拿着支左轮枪寻开心。他把他一家子全打死了。看门的上去看看四楼谁在放枪,嗬,连他也给结果啦。”“有一种左轮枪,随便你怎么使力气扳它也不冒火,摩勒太太。这种枪还真不少。可是,我估计他们准备干掉大公爵的枪肯定比我说的那种强;而且我敢跟你打赌,摩勒太太,干这趟营生的人那天还一定得穿上他最漂亮的衣裳。开枪打那位大公爵可不简单,不像偷进人家园子里行猎的人打个看守人;你先得想法子凑近他,像他那么显贵的人,不是随便穿什么都能接近的。你得戴一顶高筒的礼帽,要不然,你还没找着方向警察就先把你逮住了。”“帅克先生,我听说刺客有好几个哪。”“当然喽,摩勒太太,”这时帅克按摩完了他的膝盖,“譬如你打算害一位大公爵或者皇帝,你当然先得找一个人商量商量呀。两个脑袋总比一个强,这个出点儿主意,那个再出点儿主意,照圣诗上说的,功德就圆满喽。要紧的是你得一直留心等你要干掉的那位大人的车子开过……可是这样的大人还有的是哪,他们迟早一个个都要轮到的。你等着瞧吧。摩勒太太,他们一定饶不了沙皇和他的皇后,尽管我们但愿此事不会发生,可也许连咱们这位奥地利皇帝自己也难保呢,既然现在他们已经拿他的叔叔开了张。这老家伙的对头真不少,比斐迪南的还多。刚才酒吧间雅座里一位先生说,早晚有一天这些当皇帝的,一个个都得被干掉,即使是他们手下的大员们也搭救不了。”“帅克先生,报上说大公爵通身都给子弹打个稀烂。开枪的人把子弹照着他全放光了。”“活儿干得可真麻利,摩勒太太,真麻利。我要是干那么一档子营生,我一定买一支勃朗宁枪:看起来像只玩具,可是两分钟里头你足可以打死二十个大公爵,不论胖瘦。不过,这是咱们说体己话,摩勒太太,一个胖的大公爵总比一个瘦的容易打。你还记得葡萄牙人怎么枪杀他们的国王吧?他是个胖家伙。自然,一个国王也不会是个瘦子。好啦,我该到瓶记酒馆去溜达一趟啦。要是有人来取那只留了定钱的小狗,你告诉他狗在我乡下狗场里哪,我刚剪齐了它的耳朵,得等它耳朵长好才能领去,不然它会患伤风的。把钥匙交给门房吧!”

瓶记酒馆只有一个主顾,就是做密探工作的便衣警察布里契奈德。掌柜帕里威兹正在洗玻璃杯,布里契奈德巴望跟他郑重地谈谈,可是两人老也谈不拢。“今年这夏天可真不错。”这是布里契奈德郑重谈话的开场白。“糟透了。”帕里威兹回答说,一面把玻璃杯放进橱柜。“他们在萨拉热窝可替咱们干下了件好事。”布里契奈德发着议论,同时感到碰了钉子。“我向来不过问那类事,勒死我我也不往那种事上插嘴,”帕里威兹先生小心翼翼地回答说,一边点上他的烟斗,“如今要跟这类事纠缠上,那就等于去送命。我有我的买卖要做。一位主顾进来叫啤酒,那么我就给他们一杯啤酒。可是什么萨拉热窝,什么政治,或者什么死了的大公爵,那些跟我们这种人毫不相干,除非我们找死。”

布里契奈德没再说下去,他只定睛四下望了望空无一人的酒馆,很失望。“你这里曾经挂过一幅皇帝的像啊,”过一会儿他又找起话茬儿来,“就在你如今挂着镜子的地方。”“对,”帕里威兹回答说,“从前是挂在那儿,苍蝇在上头留下了一摊摊的屎,所以我把它放到堆房里去了。你想,说不定谁会扯句闲话,跟着许就惹出麻烦来,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萨拉热窝那档子事是塞尔维亚人干的吧?”布里契奈德又扯回来。“这一点你错了,”帅克回答说,“是土耳其人干的,是为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两省。”

于是,帅克发挥他对奥地利在巴尔干半岛的外交政策的议论。土耳其人在1912年败在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希腊手里。他们要求奥地利出来帮忙,奥地利没有答应,所以他们把斐迪南打死了。“你喜欢土耳其人吗?”帅克掉过头来问帕里威兹,“你喜欢那群不信上帝的人吗?你不喜欢他们,对不对?”“反正主顾都一样,即使他是土耳其人,”帕里威兹说,“我们这种做买卖的人没闲工夫去理会政治。你们付了酒钱,坐下来,就随着你们高谈阔论去。这就是我的办法。不论干掉咱们斐迪南的是塞尔维亚人还是土耳其人,是天主教徒还是伊斯兰教徒,是无政府党人还是捷克自由党的小伙子,对我反正都是一个样。”“那自然很好,帕里威兹先生,”布里契奈德说道,重新希望这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被他抓住话柄,“可是你不能不承认这件事对奥地利是个很大的损失。”

帅克替掌柜回答说:“是啊,谁也不能说个‘不’字,这是一个惊人的损失,不是随便什么傻瓜就能代替斐迪南的。要是今天开起仗来,我一定心甘情愿替皇帝效忠,死而后已。”

帅克大大咽了口气,又接着说:“你们以为皇帝会容忍这种事吗?你们太不了解他啦。记住我这句话,他一定会跟土耳其人开仗的。‘把我叔叔给害了,好哇,先在嘴巴上尝我一拳。’啊,准会打仗。塞尔维亚和俄罗斯会帮咱们,这场乱子可不小!”

当帅克这样预卜着未来的时候,他那神情着实很壮观。他脸上一片纯真,笑得像一轮明月,焕发着热忱。他对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要是跟土耳其人开起火来,也许德国人会向咱们进攻,”他继续描绘着奥地利的前景,“因为德国人跟土耳其人是站在一起的。他们都是下流货、地痞子。但是咱们可以跟法国联合起来呀,因为他们从1871年就跟德国人积下了怨仇。那可就热闹喽,仗可就打起来啦。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布里契奈德站起来,很庄重地说:“你也用不着再说下去了。跟我到过道来,该我对你说点儿什么啦。”

帅克跟着这位便衣警察走进过道,不禁小小地吃了一惊:那位邻座的酒客掏出他的证章给他看了看,然后宣布逮捕他,要立刻把他带到警察局去。帅克竭力想解释,说一定是起了什么误会,说他自己什么罪也没犯过,从来没说过一句可能开罪谁的话。

但是布里契奈德告诉他,实际上他已经犯了几桩刑事罪,其中包括叛国罪。

然后,他们又回到酒馆的雅座上去,帅克对帕里威兹先生说:“我喝了五杯啤酒,吃了两根香肠、一个长面包。好,我再来杯樱桃白兰地就得走了,因为我已经被捕了。”

布里契奈德把证章掏出来给帕里威兹先生看,望了他一阵,然后问道:“你结婚了吗?”“结了。”“要是你走开,你老婆能照顾这生意吗?”“可以。”“那么,好吧,帕里威兹先生,”布里契奈德轻快地说,“叫你老婆到这儿来,把买卖交给她。等晚上我们来拿你。”“不用担什么心思,”帅克安慰他说,“我也不过是因为叛国罪被捕的。”“可是我怎么啦?”帕里威兹先生叹息说,“我一言一语都是那么当心呀!”

布里契奈德微笑了一下,然后志得意满地说:“我抓住你说的苍蝇在皇帝身上拉了屎那句话啦,你得把这种话通通从脑袋里挖出去。”

于是,帅克就跟着便衣警察离开了瓶记酒馆。

好兵帅克就在这种他独特的愉快而和善的神情下,干预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对未来有着那么卓越的远见,这件事历史家们一定会感(3)兴趣。如果后来局势的发展和他在瓶记酒馆发挥的有些背道而驰,他们也得原谅他事先缺乏一番关于外交关系的训练。

(1)指弗朗茨·斐迪南,奥匈帝国王位的继承人。1914年6月28日他被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暗杀,这事件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

(2)萨拉热窝是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省的首府。这两省15世纪末属土耳其,1878年又为奥地利所侵占,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划入南斯拉夫版图。

(3)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和土耳其并没有照帅克所推测的那样跟奥匈帝国开起火来,他们是盟友;而帅克提到要联合的法国,却是交战的对手。第二章好兵帅克在警察局

萨拉热窝的暗杀案使得警察局挤满了许多倒霉鬼,他们一个个地被带进来。巡官老头子就在传讯室愉快地说:“斐迪南这档子事一定够你们受的!”他们把帅克关到二楼监牢中的一间。帅克进去时,已经有六个人待在那里了:其中五个人围坐在桌边,另外一个中年人坐在墙角的一只草垫上,好像是故意不理睬大家。

于是,帅克就盘问起他们被捕的原因。

围桌而坐的五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对他说:“是为了萨拉热窝那档子事!”“斐迪南那档子事!”“都是因为大公爵被人暗杀了!”“为了斐迪南事件!”“因为有人在萨拉热窝把大公爵干掉了!”

另外那个不理睬大家的人说,他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因为他怕自己惹上嫌疑。他只是因为企图用暴力行劫而被捕的。

帅克就跟围桌而坐的那簇阴谋家混在一起了,他们把怎样被弄到这里来的经过互相告诉了十遍以上。除了一个人,其余都是在客栈、酒馆或咖啡馆里被捕的。那个例外是一位异常肥胖的先生,戴着副眼镜,满眼淌着泪水。他是在自己家里被捕的,因为萨拉热窝暴举发生的前两天,他曾请两个塞尔维亚学生喝酒,后来便衣警察布拉克斯瞅见他同那两个学生一道去蒙玛特夜总会,在那里他又请他们喝了酒——这一点他已经在报告上签字供认了。

帅克听到他们关于阴谋颠覆国家的可怕故事之后,觉得理应指出他们所处的情势是毫无希望的了。“咱们全是一团糟,”他开始这么宽慰他们,“你们说你们——或者随便咱们中的谁——都不会倒霉的,可是你们错了。国家要警察干吗的?还不就是为了惩治咱们这些嚼舌根子的?时局危急到连大公爵都吃了枪子,像咱们这类人给警察老爷抓进来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凑热闹,好让这件事在斐迪南出殡以前不断地引起大家伙儿的注意。咱们这儿来的人越多越好,因为咱们大家在一块儿,就谁都不闷得慌啦。”

说完,帅克在草垫上伸开四肢,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这时,又有两个人被带进来。一个是波斯尼亚省人,他在牢里来回踱着,咬着牙齿。另外一位新客就是帕里威兹,他一看到熟人帅克,就马上把他叫醒,然后用一种充满悲伤的声调说:“瞧,我也来啦!”

帅克彬彬有礼地跟他握了握手,然后说:“你来了我很高兴,打心里头高兴。那位先生既然告诉你他会去接你,我就早料到他是不会失约的。想到人们这么守信用,真是怪不错的。”

可是帕里威兹先生说,他才管不着他们守不守信用呢。同时,他低声问帅克,别的犯人是不是小偷,会不会损坏他那买卖的名声。

帅克告诉他,除了一个是因为企图用暴力行劫而被捕的,其余都是为了大公爵的事被捕的。

帅克又躺下来睡了,但是并没睡多久,因为过一阵就有人来提他出去审讯了。

于是,他沿着楼梯走到第三科去接受讯问。他满面春风地走进传讯室,问候道:“大人们晚安!我希望诸位贵体健康!”

没人搭理他。有谁还照他肋骨上捶了几下,叫他站在一张桌子前面。对面坐着一位老爷,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官架子,样子凶得直像刚(1)从伦布罗索那本论罪犯典型的书里蹦出来的。

他杀气腾腾地朝帅克狠狠扫了一眼,然后说:“别装傻相!”“我没办法,”帅克郑重其事地回答,“军队上就因为我神经不健全,撤销了我的军籍。一个专门审查委员会还正式宣布我神经不健全。我是经官方文书判定的神经不健全——是慢性的。”

那位面带凶相的老爷一边嘎吱嘎吱地磨着牙齿,一边说:“从你被控告和你所犯的案子看来,你一点儿也不傻。”

接着他就一串串数落开帅克的罪名,从叛国起,直至侮蔑皇太子和王室。这一大串罪名中间特别明显的,是对暗杀大公爵斐迪南这个事件表示赞许,从而又产生许多新的罪名,其中赫然昭彰的是鼓动叛变,因为他的所有罪行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的。“你还有什么可以替自己辩护的吗?”那位满脸凶相的老爷得意扬场地问。“你们可真给我搞了不少名堂,”帅克天真地回答道,“可是太多了反而没好处。”“那么你全招认了?”“我什么都招认。你们得严办。要是不严办的话,你们怎么交代呀?就像我在军队的时候——”“住嘴!”警察署长大声嚷道,“不问你,不许你说一个字。听明白了吗?”“老爷,请您原谅,我都明白了。我已经仔细把您说的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你平常跟谁在一起?”“一个女佣,老爷。”“难道你在政界没有熟人吗?”“老爷,有。我订了一份《民族政策报》的晚刊。您知道,就是那份大家叫作小狗所喜欢的报纸。”“滚出去!”那位相貌凶暴的老爷咆哮起来。

当他们把他带出去的时候,帅克说:“再会,大人!”

帅克一回到牢里,就告诉所有的囚犯,过堂是再有趣不过的事了。“他们朝你嚷上几声,然后就一脚把你踢出来。”歇了一阵,帅克接着说,“古时候可比这坏多啦。我看过一本书,上边说不论人们被控什么罪名,都得从烧红的烙铁上走过去,然后喝熔化了的铅,这么着来证明自己没有罪。许多人都受过那种刑罚,然后还被劈成四块,或者给带上颈手枷,站在自然博物馆附近。”“如今被捕可蛮有味道了,”帅克继续满心欢喜地说,“没有人把咱们劈成四块,或做类似那种事了。还给咱们预备草垫、一张桌子,每人还有个座位,住得又不是像沙丁鱼罐头里那么挤。咱们有汤喝,有面包吃,等会儿他们还会给送一壶水来。茅房就在咱们跟前。这一切都说明世界是多么进步了。啊,可不是嘛,如今什么都改进得对咱们有利了。”

他刚刚称赞完现代公民在监牢里生活上的改进,狱吏就打开门嚷道:“帅克,穿上衣服,出去过堂!”

帅克又站在那位满脸凶相的老爷面前了,那人出其不意地用粗暴冷酷的声音问道:“你一切都招认吗?”

帅克用一双善良的蓝色眼睛呆呆地望着那心肠狠毒的人,温和地说:“假如大人您要我招认,那么我就招认,反正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那位严厉的老爷在公文上写了些字句,然后递给帅克一杆钢笔,叫他签字。

帅克就在布里契奈德的控诉书上签了字,并且在后面加上一句:

以上对我的控诉,证据确凿。约瑟夫·帅克

他签完了字,就掉过头来对那位严厉的老爷说:“还有别的公文要我签吗?或者要我明天早晨再来?”

回答是:“明天早晨就带你上刑事法庭啦。”“几点钟,大人?您知道,无论怎样我也不愿意睡过头。”“滚出去!”这是那天第二次从帅克对面发出来的吼声。

帅克走进牢房,牢门刚关上,同牢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向他问东问西,帅克机智地回答说:“我刚招认了斐迪南大公爵多半是我暗杀的。”

他一躺到草垫上,就说:“可惜咱们这儿缺个闹钟。”

可是第二天清早,没有闹钟,他们却把他喊醒了。六点整,一辆囚车就把帅克押到省立法院的刑事厅去了。“咱们是早鸟食虫,抢先了!”当囚车驶出警察局的大门时,帅克对他同车的人们说。

(1)伦布罗索(1839—1909),意大利犯罪学家。第三章帅克见法医

对于省立法院刑事厅既干净又舒适的小审讯室,帅克感到很满(1)意。审判官老爷们——新时代的彼拉多,不但不去光明磊落地洗洗手,还派人出去买了纯肉和皮尔森啤酒,不时地向检察官传递着新的罪名。

审讯帅克的就是这样一位老爷。帅克被带到他面前,他就用胎里带来的礼貌请被告坐下,然后说:“那么,阁下就是帅克先生了?”“想来一定是这样,”帅克回答说,“因为我爹爹叫帅克,我妈是帅克太太。我不能给他们丢脸,否认自己的真名实姓。”

审判官脸上泛过一片柔和的笑容。“你可干了件好事。你良心上一定够不安的吧?”“我的良心一向就不大安,”帅克说,笑得比审判官更柔和,“大人,我敢打赌我良心上比您还不安。”“从你签署的口供看,我了解这一点,”那位司法大员用同样和蔼的口气说,“警察局对你施了什么压力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大人。我亲自问他们我应不应该在这上边签个字,他们说应该签,那么我就照他们吩咐的做了。我不会为了签个名跟他们吵嘴的。那么干对我不会有什么好处。事情得照章办理。”“你觉得身体没一点儿病吗,帅克先生?”“大人,我可不能说一点儿病都没有。我有风湿症,现在正在搽着药呢。”

老先生又慈祥地笑了笑:“我们请法医来检查你一下,好不好?”“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毛病,而且我觉得也不该去白白糟蹋老爷们的时间。警察局里有一个大夫已经检查过我了。”“尽管检查过了,帅克先生,我们还是要请法医来查一下。我们指定一个小委员会来研究你的情况,同时,你也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再问你一个问题:根据口供,你曾说过不久就会爆发战争?”“是呀,大人,战争随时都会爆发的。”

于是审讯结束了。帅克跟司法大员握了手,回到牢里对难友们说:“现在为刺杀斐迪南大公爵这个案子,他们要请法医来检查我啦。”“我才不相信法医呢。”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人说,“有一回我伪造了几张汇票,然后我又去听哈维洛哥大夫的演讲,他们把我逮住了。我就照哈维洛哥大夫所描写的那样假装抽了一阵羊痫风,在法医委员会的一位大夫腿上咬了一口,又拿起一只墨水瓶,把里边的墨水全喝了下去。可是正因为我咬了一个人的腿肚子,他们报告说我健康无病,结果我可就完蛋了。”“我认为咱们看事情得公公正正的,”帅克说,“天下谁能保证没个差错?而且一个人越在一件事情上用心思,就越难免会出差错。瞧,连内阁大臣不是还有搞错的时候吗?”

法医委员会要来确定帅克的智力和他被控的罪名是不是相符。这个委员会是由三位非常严肃的先生组成的,三个人中间,每个人的见解都同另外两个的见解有很大分歧。

对于精神失常病症,他们代表三派不同的理论。

如果在科学上南辕北辙的这些学派在帅克这个案子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这仅仅是由于帅克给他们的压倒一切的印象。他刚走进这间检查他神经状态的屋子,看到墙上挂的奥地利元首肖像后,就马上喊(2)道:“诸位,咱们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万岁!”

事情完全清楚了,帅克由衷的吐露使得他们没有必要发出一连串问题。只有几个最重要的问题得搞清楚,好证实帅克的真正见解,就是:“镭比铅重吗?”“我从来没称过,大人。”帅克回答道,脸上甜蜜蜜地笑着。“你相信世界末日吗?”“我得先看看世界这个末日再说,”帅克信口回答着,“可是我敢说,它不会明天就来的。”“你能衡量地球的直径吗?”“大人,这我可办不到,”帅克回答说,“可是我破个谜,请大人们猜猜。有一所三层楼的房子,每层有八面窗户,屋顶有两座三角墙、两只烟囱,每层楼住了两家房客。那么,诸位,请你们告诉我,这所房子的看门人的奶奶是哪年死的?”

法医们彼此会心地望了望,可是其中一个又发了个问题:“你知道太平洋顶深的地方有多么深吗?”“这个,对不起,大人,我可不知道。”他是这么回答的,“不过我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说,它比布拉格南边那条河要深。”

委员会的主席干巴巴地问了声:“问够了吧?”可是一位委员又问了一句:“一二八九七乘一三八六三是多少?”“七百二十九。”帅克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就回答说。“我想,这很够了,”委员会主席说,“你可以把这个犯人带回原来的地方。”“大人们,多累了,”帅克毕恭毕敬地说,“我也很够了。”

帅克走后,三位专家根据精神病学者所发现的一切自然规律,一致认为他毫无疑问是个白痴。

(1)彼拉多是古罗马驻犹太、撒马利亚等地的总督。根据《新约》记载,耶稣就是经他判决钉上十字架的。宣判前,彼拉多为了表示自己与阴谋无干,先洗一遍手。

(2)弗朗茨·约瑟夫一世(1830—1916),当时奥匈帝国的皇帝,他一直统治了68年。第四章帅克从疯人院里被赶出来

帅克后来形容疯人院里那段生活时,是用满口歌功颂德的话来说的:“那里的日子真快活。你可以粗声喊、尖声叫,可以唱歌,可以哭,可以咩咩叫,可以起哄,可以蹦跳,可以念祷文,也可以翻跟头;可以爬着走,可以跷起一只脚来跳,可以转圈跑,可以跳舞,可以乱蹦,可以整天蹲在地上,也可以爬墙。我告诉你,我喜欢待在疯人院里,而且,我在那儿度过的是一生最畅快的日子。”

老实说,当他们为了侦查帅克,把他从中央刑事厅带到疯人院后,在那里他受到的欢迎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的。他们首先给他洗了个澡。在浴室里,他们把他浸在一盆温汤水里,然后又把他拖出来,用冷水浇。他们一连这么搞了三遍,然后问他喜不喜欢。帅克说,比查理大(1)桥一带的公共澡堂好,并且说,他很喜欢洗澡。“如果你们再替我剪剪指甲、理理发,那我就再快活不过了。”他又这么补了一句,同时殷勤地笑着。

一切照他所请求的办了。他们用一块海绵把他周身都擦干了,用一条被单把他裹起,然后把他抬到一号病房的床上,扶他倒下来,替他盖上被,吩咐他睡觉。

于是,他就在床上高枕无忧地入睡了。后来他们把他喊醒,给了他一盆牛奶和一个长面包。面包已经被切成碎块,一个看守人把着帅克的手,另一个就把一块块碎面包在牛奶里蘸蘸,然后喂到他嘴里,就像用面团来填鸡鸭一样。等他睡着了,他们又把他喊醒,带他到诊察室去。帅克在两位大夫面前脱得精光,这使他回想起当年入伍时那种足以自豪的日子。“向前走五步,再向后退五步。”一个大夫说。

帅克走了十步。“我告诉你走五步的!”大夫说。“多走几步少走几步我不在乎。”帅克说。

于是两位大夫吩咐他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个敲了敲他的膝盖,然后告诉那个说,反射作用很正常。那个大夫就摆着脑袋,也开始来敲帅克的膝盖。这时,刚才那个大夫又掀起帅克的眼皮,检查他的瞳仁。然后他们就走到桌边,用拉丁文互相嘀咕了一通。

一个大夫问帅克:“你的神经状态检查过了吗?”“在军队里,”帅克庄重而自豪地回答说,“军医官会正式宣布我神经不健全。”“我看你是假装有病逃避兵役吧。”一个大夫嚷道。“说的是我吗,大人?”帅克鄙夷地说,“不对。说我神经不健全,很公道,我可绝不是装病逃避兵役的那种人。不信您到第九十一联队的值班室或者到卡林地方的后备队指挥部去问问。”

两个大夫中间年纪较大的那个带着绝望神情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帅克对看守人说:“叫这个人穿上衣裳,把他带到头排过道的第三号病房去。然后你们来一个人,把他的全部档案送给办公室。告诉他们快点儿结案,因为我们不想叫他老留在我们手上。”

大夫们又狠狠盯了帅克一眼。他恭顺地向门边倒退,一路不住感激涕零地鞠着躬。自从看守人奉命把衣服还给帅克,他们就都不再理睬他了。他们吩咐他穿上衣服,然后一个看守人就把他带到三号病房去。办公室需要几天来完成打发帅克出院的文件。在那几天里,他又有机会来继续那很合他口味的观察。大失所望的大夫们在报告里宣称他是“智力低弱、伪装生病的逃避兵役者”。由于他们在午饭前释放他,还闹了一场麻烦。帅克坚持一个人不能没吃午饭就被从疯人院里赶出来。院里的看门人只好把巡官找来,把这种扰乱秩序的行为弹压下去。巡官就把帅克带到警察署去了。

(1)查理大桥是布拉格市中心的一座哥特式的古桥。第五章帅克在警察署里

帅克在疯人院里的良辰美景过去了,紧接着来的却是充满折磨的(1)时日。巡官布鲁安,凶得活像罗马皇帝尼禄“仁政”下的一名刽子手,说:“把这小子推到牢里去!”

这话说得又干又脆。可是巡官布鲁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古怪而反常的惬意。

牢里,一张板凳上坐着个人,在沉思着什么。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从他那神情来看,当牢门的钥匙咣当响起的时候,显然他也并没觉得这是要把他放了的迹象。“您好,先生,”帅克边说边在板凳上那人的旁边坐下,“不晓得几点钟啦?”

那人绷着脸,一声也不吭。他站起身来,在牢门和板凳的咫尺之间来回踱着,好像忙着抢救什么似的。

这时,帅克兴致勃勃地审视了墙上的一些题字。一个未署名的囚犯在题词里发誓要跟警察拼个死活。话是这么写的:“绝不让你们抓住。”另一个写道:“肥头大耳的家伙们,你们胡说八道!”还有一个仅仅平铺直叙地写道:“余于1913年6月5日囚于此,待遇尚好。”接着一位满怀幽思的先生题了首诗:

闷来溪旁坐,太阳入山隈。

阜丘映微光,佳人犹未来。

那个在牢门和板凳之间来回疾走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喘着气,坐回原来的地方,忽然双手抱头嚷道:“放了我吧!”

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不,他们不会放我的,不会的,不会的。我从早晨六点就待在这儿了。”

接着,他又出其不意地开腔了。他站起身来问帅克:“你身上有一根皮带吗?我干脆把自己结果了算啦。”“很乐意帮你忙,”帅克回答,同时解下身上的皮带,“我从来没看过人在牢里用带子上吊呢!”他四下里望望,接着说:“可是真糟糕,这儿没个钩子。窗户的插销又禁不住你。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跪在板凳旁边那么上吊。我对于自杀最有兴致不过了。”

那个满脸愁容的人望望帅克塞在他手里的皮带,把它丢到一个角落里,跟着就呜呜哭了起来。他一边用肮脏的手擦着眼泪,一边嚷着:“我是有儿有女的人呀!苍天哪,可怜我那苦命的老婆!我公事房里的人会怎么说呢?我是有儿有女的人呀!”连哭带说,没完没了。

最后,他终于平静了一些,就走到牢门口,用拳头在门上又捶又砸。门外一阵脚步响,随后一个声音问道:“你要什么呀?”“放了我吧!”那声音绝望得好像他已经没什么活头了。“放你去哪儿呢?”外边接着说。“放我回到公事房去!”这个愁苦的做了爸爸的人回答说。

在走廊的静寂中,可以听到嘲笑声——非常可怕的嘲笑声。脚步声又移开了。“看样子那家伙并不欢喜你,他才那么讥笑。”帅克说,这时那个沮丧的人又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那些警察要是发起火来,他们什么都干得出的。你要是不打算上吊,干脆就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看他们究竟怎么搞。”

过了好半天,过道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钥匙在锁孔里咔嗒响了一声,牢门开了,巡官喊帅克出去。“对不起,”帅克豪爽地说,“我是十二点才来的。这位先生从早晨六点就等在这里了。我并不急。”

他这话没得到答复,不过巡官那只强大有力的手已经把他拖到走廊上去了,并且一声不响地把他带到了二楼。

在第二间房子里,桌边坐着一位巡长。他个子魁梧,看起来很和蔼。他对帅克说:“呃,你就是帅克,对吗?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容易透了,”帅克回答说,“一位巡官把我带来的,因为他们不给我开午饭就要把我从疯人院里赶出来,我不答应。请问,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来答复你,帅克。”巡长和蔼地说,“我们这儿没理由跟你闹气。我们把你送到警察局去好不好?”“像大家说的,到了这里,一切就都得听你们的啦。”帅克心满意足地说,“从这儿到警察局也是一段挺开心的黄昏散步。”“我很高兴咱们在这个问题上见解一致。”巡长兴高采烈地说,“你看,帅克,还是大家开诚布公地来谈谈好吧!”“不论同谁,只要谈谈就总是高兴的,”帅克回答说,“我担保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典,大人。”

帅克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就在巡官的陪伴下回到了警卫室。不到一刻钟,帅克就走在街上了。

押他的是另一位巡官,他腋下夹着一本厚书,上面用德文写着(2)“Arrestantenbuch”。

在斯帕琳娜街的一角,帅克和押他的人看到一簇人围着一个告示牌拥挤着。“那是皇帝的宣战布告。”巡官对帅克说。“我早料到了,”帅克说,“可是疯人院里的他们还不知道。其实他们的消息应当更灵通。”“为什么呢?”巡官问。“因为那儿关着不少军官。”帅克解释说。当他们走近新挤到宣战布告周围的人群时,帅克喊道:“弗朗茨·约瑟夫万岁!这场战争我们必然获胜!”

亢奋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在他帽子上敲了一下,之后,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好兵帅克重新走进了警察局的大门。“这场战争咱们的胜利是拿稳了。诸位,你们信我的话,没错儿!”帅克说完这几句话,就对跟在他身旁走着的人告了别。

(1)尼禄(37—68),古罗马帝国的暴君。

(2)意思是“拘捕名册”。第六章帅克踏出恶性循环,又回了家

警察局里到处弥漫着一种衙门气味,当局一直在估计着人们对战争究竟有几分热心。局里,除了少数几个人还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子民,而这个国家是注定要为了与它完全无关的利益而流血,其余则尽是一批堂哉皇哉的政界猛兽,他们脑子里想的不外乎监狱和绞刑架,而他们就靠这些东西来维护他们那横暴的法律。

审讯时,他们带着一副恶意的和颜悦色的神气来对付落在他们掌心的人,每句话到嘴边以前,都先斟酌一番。“对不起,你又落在我们手里了!”那些制服上缝着黑黄袖章的野兽中间的一个,看见帅克被带到他面前时说,“我们都以为你会改过自新,但是我们想错了。”

帅克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神情是那么泰然自若,以致那些野兽都莫名其妙地呆呆望着他,然后着重地说:“不许再装那副傻相!”

但是他马上又换一种客气的腔调接着说:“你可以相信我们并不愿意把你关起来,而且我敢保证我并不认为你犯了什么重罪。由于你的智力差,你准是被人诱上邪路的。告诉我,帅克先生,是谁引你玩的那套愚蠢的把戏?”

帅克咳嗽了一阵,然后说:“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您说的那愚蠢的把戏指的是什么。”“那么,帅克先生,”他假装出一个忠厚长者的口吻说,“照带你来的巡官说,你曾在街角的皇帝宣战告示牌前面招来一大群人,并且嚷‘弗朗茨·约瑟夫万岁!这场战争咱们必然获胜!’来煽动他们。你看,这是不是场愚蠢的把戏?”“我不能袖手旁观啊,”帅克表白说,一双天真的眼睛紧盯着审判官的脸,“看见他们都在念着皇家告示而没一个露出一点点高兴劲儿的时候,我心里很气愤。没人叫一声好,或者山呼万岁——巡长大人,什么动静也没有,看来真好像跟他们毫不相干似的。我是九十一联队的老军人,我忍不住了,所以才嚷出那么一声。我想,如果您处在我的地位,您也一定会那么做的。如果打起仗来,就得打赢它,而且,就得对皇帝山呼万岁呀。谁也不能拦住我。”

野兽被帅克说得没话讲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敢正眼看帅克这个天真无邪的羔羊,赶紧把视线投到公文上,说:“对你这份爱国热忱我充分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别的场合去发挥。你自己明明知道你之所以被巡官带到这儿来,是因为这种爱国表现也许会——实在不免会被大家认作讥讽,而不是出于诚意。”“当一个人被巡官逮捕了,那是他一辈子非同小可的时刻。”帅克回答说,“可是,如果他甚至在这种时刻还不忘记国家宣了战以后他应该做些什么,我觉得这样的人至少不太可能是个坏蛋吧。”

他们彼此瞠目相视了一阵。“帅克,滚你的吧!”最后那个摆官架子的家伙说了,“如果你再被逮到这儿来,我就不客气了,可就把你送军事法庭去惩办了。明白吗?”

没等他理会,帅克冷不防扑上前去,亲了他的手说:“愿上帝为您做的一切功德祝福您,随便什么时候您要欢喜来一只纯种的狗,就请光临。我是个狗贩子。”

帅克就这样重获自由,回家去了。

他思索了一下应不应该先到瓶记酒馆去望望。于是,他又去推开不久前便衣警察布里契奈德陪他出去的那扇门。

酒吧间里死一样沉寂。几个主顾坐在那里,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柜台后边坐着女掌柜帕里威兹太太,她漠然呆望着啤酒桶的扳柄。“喂,我又回来啦,”帅克快活地说,“给咱来一杯啤酒吧。帕里威兹先生哪儿去啦?他也回来了吧?”

帕里威兹太太没回答,却流了泪。她呜咽着,在每个字上都强调出她的不幸,说:“一个……星期……以前……他们……判了他……十年……徒刑!”“嘿,这可真没想到!”帅克说,“那么他已经坐了七天啦!”“他多谨慎呀,”帕里威兹太太哭着说,“他自己总是那么说。”

主顾们站起来付了酒账,一声不响地出去了。屋里就剩下帅克和帕里威兹太太。“那位布里契奈德先生还到这儿来吗?”帅克问道。“来过几趟,”女掌柜说,“他总是要一两杯酒,然后问我有谁到过这儿。主顾们坐在这儿谈足球赛,他也偷听。他们一看见他来就只谈足球比赛。”

帅克刚喝完第二杯甜酒,布里契奈德就走进了酒吧间。他很快地用眼睛扫了一下这空荡荡的酒吧间,然后在帅克身旁坐了下来。他要了点儿啤酒,等着帅克开口。“啊,原来是您呀,”帅克说,随着握起他的手,“我刚才没认出来。我这记性真坏,见一面就忘了。前一回我记得咱们好像是在警察局里见到的。近来公干怎么样?您常到这儿来吗?”“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布里契奈德说,“警察局那边告诉我,你是个狗贩子。我很想弄条捕鼠狗,或是一条狗,要不就是那一类的也成。”“那好办,”帅克回答说,“您要条纯种的还是杂种的?”“我想,还是来一条纯种的吧。”布里契奈德回答说。“您不要条警犬吗?”帅克问道,“就是那种一闻就觉出味儿来,然后把您带到犯案的地点的!”“我要条狗,”布里契奈德肯定地说,“一条不咬人的狗。”“那么您要一条没牙的狗吧?”帅克问道。“我还是来条捕鼠狗吧!”布里契奈德有点儿发窘地表示。他对狗的认识还很肤浅,而且如果不是警察局特别给他这些指示,他根本不会去想到狗的。

但是他接到的指示简单明了,而且紧急。他必须利用帅克贩狗的活动跟他进一步接触。为了这件事,上面授权给他选用助手,也可以动用款项去买狗。“捕鼠狗有各种尺寸的,”帅克说,“我知道有两条小的、三条大的,这五条您可以通通放在膝头上抚弄。我敢保它们很好。”“对我也许合适,”布里契奈德说道,“多少钱呀?”“得看大小啦,”帅克说,“问题就在大小上头。一条捕鼠狗跟一头牛犊不一样。正相反:越小越贵。”“我想要一条大的看家用。”布里契奈德说,他怕把秘密警察的款项动用得太多了。(1)“就这么办吧,”帅克说,“大的我卖您五十克朗一条,再大的您就给二十五克朗吧。可是有一件事忘记提了:您是要狗崽子还是要大些的狗?还有,是公狗还是母狗?”“反正都一样。”布里契奈德回答道,他感觉自己是纠缠到摸不着底细的问题上去了,“你替我预备好,明天晚上七点钟我来取。那时候总可以预备齐了吧?”“您尽管来吧,没错儿,我准都办好。”帅克干脆回答道,“可是由于眼下这情况,我得请您先预付给我三十克朗。”“那可以,”布里契奈德说,把钱付给他,“好,咱们为这笔生意干它一杯,我请客。”

他们每人喝了四杯,帅克付了他那份账,就回到他的老女佣摩勒太太那里去了。她看见用钥匙开门进来的是帅克,就大大吃了一惊。“我以为您得好多好多年以后才能回来呢。”她用惯常的坦率口气说。

然后她去铺了床,特别留意把一切收拾得妥帖周到。当她在厨房又见到帅克时,她热泪盈眶地说:“咱们在院里养的那两条小狗呀,先生,它们死啦。那条圣伯纳狗在警察来搜查的时候也跑掉啦。”“摩勒太太,那些巡官正在跟我找麻烦。我敢打赌,眼下不会有很多人到这儿来买狗啦。”帅克叹了口气说。

如果奥地利崩溃后有人翻查警察档案,在“秘密警察用款”下面读到下列这些项目,不知道他懂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例如:B·四十克朗,F·五十克朗,M·八十克朗,等等。如果他们以为B、F、M这些字母都代表人名的简写,以为那些人为了四十、五十或八十克朗就把捷克民族出卖给奥地利皇室,那就大错特错了。

B代表“圣伯纳种狗”,F代表“猎狐犬”,M代表“猛犬”。这些都是布里契奈德从帅克那里带到警察局去的狗,一条条都是奇丑无比的四不像,和纯种的狗没有丝毫共同的地方。帅克就把它们都冒牌卖给布里契奈德了。

他卖出的圣伯纳狗是一条杂种狮子狗和一条来路不明的野狗交配生下的;猎狐犬却长了两只猎獾狗的耳朵,个子大得像条猛犬,腿向外撇,真像患了软骨病;猛犬一头的粗毛,下颌活像苏格兰牧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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