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弦》安宁精选集(共4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5 04:2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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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宁

出版社:上海读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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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弦》安宁精选集(共4册)

《温暖的弦》安宁精选集(共4册)试读:

温暖的弦

》安宁精选集(共4册)作者:安宁排版:KingStar出版时间:2017-11-01出版社:上海读客ISNB:9783942548151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乐与故人同

岁月似乎就躲在眼帘前,躲在眼睫纤细的前端,当执著去寻找它,隐隐约约能见到些影子,一点点模糊轨迹,而当把它忘诸脑后,只不过眨了眨眼,已是倏忽经年。

只有秋天,在辰宿列张中似乎无变,一年一度,每到这段新凉如洗的时光,和风无声吹浅,拂过垂帘,那样好的秋晴,日暖西窗,照得人懒洋洋的,只想白头无事,一夕终老。

渐渐不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什么书、什么样的文。

然而其实,何来方外世界,哪有世外之人,人生无非是庸碌红尘,最后关了房门,在书桌旁坐定,再俯瞰一眼窗外庭院,朝树暮云,数株成林,横探枝头轻碧出浅黄,浅黄出深红,缤纷如彩染,而地上满是枯零落叶,回首对着电脑屏幕,只想到苏轼说,楼上不宜秋。

当年行文的心情被这样的时光涤荡,无限销蚀,只余微存。

此刻临屏写序,无意触及,回忆起当年种种,千般滋味浮亘在心,最深是怅惘,原来我曾那样投入过,那样挥洒过,那样惶恐过,又那样执拗过,只为坚持一个属于谁的梦。

曾有不少妹纸留言,写个番外呗,连编辑都说,写个番外吧?

可是始终觉得,最初就是最好。

以多年之后,被时光迁改得已失去最初动念的心和笔,去延续多年之前,本已经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美满结局,我怕会不会是狗尾续貂,过犹不及,反而折损了曾经的美好。

那曾是他与她的梦,我的梦,或许也曾是你的梦,就让这个书里与书外融和沉浸过的梦,以当年面目完好封存,当回想起字里行间,当重温他们存在的世界,心中那份酸楚,依然如初,曾经,他或她,你或我,付出过那样多岁月和眼泪,愿这份记忆,可以恒存。

每一个你,与书中的每一个他和她,曾经无意相遇,如今犹是故人。

书不如新,人不如旧。安宁楔子无梦的行歌

此后幽然的夜

还有吟游的诗人缥缈地唱吗

曾经

徘徊在指尖抚弯的眉角

那些温暖缠身的气息

谁 曾用心一丝一弦地敲击

此后模糊的翼

还有刻骨的暗花虚无地开吗

曾经

游离在深海如盲的天使

潜入森林古堡悲凉的歌迹

谁 曾用心一叶一脉地促织

此后寒凉的菩提

还有明灭的香气掠轻拂尘吗

曾经

纤纱掩脸驿路候等的离人

烟霞萦落树底无尽的黄昏

谁 曾用心一枝一瓣地觅寻

此后半垂的柔眸

还有嫣然笑睫媚如青山吗

曾经

跨过三江烟火零落的帆舟

沉没在浮云和水天的尽头

谁 曾用心一帘一幕地画起

而后又一笔一墨勾销了记忆

谁 曾无言折下岸边紫槐

任晓风吹尽斜阳行歌

一影一身 只闻轻行无梦的叹息

很深的夜,深得情绪徘徊在迷糊边缘。

人明明渴睡,然而无声未眠是未能被化改的习惯,漫无目的地让心在孤清音色中静静游荡,不知是谁在低低吟唱,那首并不传世的无梦行歌。

很多年前,问自己,你要什么?

答曰:想要人宠,要呵护,要飞翔的自由,还要对方坦然而真实地说,他爱我。任何放不下面子千丝万缕思前想后的踌躇,都会叫人失望。

很多年后,问自己,你要什么?

不记得哪里看来,当男子开口说娶你已是对女子最大的恭维,记忆淡而未忘,哪一年摘下的最初的那枚戒指,而今已不知弃置何方。

原来还以为,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从懵懂无知到踏过生关死劫后才明白,其实是一直都不曾清楚过。

那样的迷茫不知,也有可能,是因多少年后始终两手空空。

由是想起从前,一位安姓女子说:爱一个人,一定要爱他在现在,千万不要去想爱将来。

真切体会到这个道理,是在年少铸成不曾或忘的大错之后。

突如其来的割裂,不留余地,不求路退,事隔多年才懂得吃惊当时的冲动和决然,终究大悔,却已连道歉都再无机会。

深刻的教训跟随了半世,在梦境与现实中萦身不去。

想要什么?被周公拖入睡界边缘的意识不肯认真挑拣回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硬要给出一个答案,那么或者,有些东西总是在周而复始中一次次回到原点。

也许是要人宠,要呵护,想拥有栖息在某个胸膛内飞翔的自由,还渴望对方在耳边一遍遍动情地说:我无你不可,你是我此生不变的唯一。

中间多少年也许便是白活,原来已返璞归真。

所想要的,不过如从前一样简单。

暗荡帘外,一窗无月,夜,真的很深,很深了。第一章创始,相见

故事发生在衣露申市。

这地方和香港、台北、上海、东京乃至纽约、温哥华、苏黎世、阿姆斯特丹完全无异,都不过是个太平盛世下的都市。科技日新月异,生活与时俱进,都会中商贾云集,有着无数美丽女子和出色的青年才俊,而富豪们都安居于比华利山庄那等标志性地带——香港是太平山,台湾有阳明山——城市本身已如童话故事,即使再如何千回百转,最终也还是被人为地复制着固定模式。

繁华如美丽的衣露申,也没能例外。

星期一一早,浅宇机构的人事部经理迟碧卡就接到一个电话。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她的神色马上变得恭谨。

应对了几句,在电话挂断后恭谨之色从她的面容上退下,取而代之的是迟疑和为难。

正在沉思中,秘书部刘丹然拨进内线来。“碧卡,杨影什么时候赴任?”“我正要找你谈这件事,杨影最多只能做到这个周五,下周一就要去纽约分公司欧阳那里报到。”“接任她的人选我打算推荐技术部的杜心同和企划部的张端妍,你意下如何?”“这两位高级秘书都是上乘之选。”迟碧卡沉吟了一下,“业务部的温暖呢?她怎么样?”“温暖也算出色,性格不愠不火,做事机敏灵活,专业素养一流,我本来也有意举荐她,不过公司有规定,这个位置必须在浅宇服职三年以上,她进来才两年,资历还浅,如果让她上去恐怕其他人会有话说。”

迟碧卡笑道:“丹然,你和我都知道浅宇最大的优点就是任人唯才,想当年杨影也是破格提升。事实证明占总对她很满意,否则也不会才两年工夫就又升一级调到纽约去做副经理。”

职场历练如许,刘丹然自然也是知眉识眼的人物,一听迟碧卡这话,便应道:“你说的也是,占总本来就不太拘泥这些繁文缛节。这样吧,我把她们三人都推荐给你,你来比较一下。”“也好,我找她们都聊聊。说白了这样大的事我也不能决定,终归还是要报给占总,由他来选。”

挂了电话,迟碧卡如悉重负地吁出口气。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浅宇内部网的公告就发到了每一位员工的邮箱里,秘书部决定举荐杜心同、张端妍和温暖同为总裁秘书候选人。三人中资历最浅的温暖破格入选,多多少少引起一些茶水间话题。

迟碧卡调来三人的过往绩评,一一看过后约见杜心同和张端妍。

最后才轮到温暖。

这已是迟碧卡第二次翻看她的履历,第一次是两年前招她进来时。

履历上的记录相较前两人简单得多。她自十五岁去了英国,一待就是七年,直到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时才作为交换学生回来,翌年毕业考进浅宇秘书部,由于表现出色一年前擢升为业务部高级经理助理。

迟碧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温暖,黑柔长发衬映得她的脸如纤玉,眉色清丽,眸似剪水秋瞳,眼神清亮专注,晶莹剔透的一双小巧耳垂上别着两粒小小的珍珠。

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厘米,身着粉蓝色纪梵希春装外套和及膝裙,入时而不失端庄典雅,完美的小腿套在玉色全透丝袜里,细致的脚腕下是三厘米高的细跟宫廷鞋,走进来时步履轻盈,身形窈窕玲珑得令人怦然心动。

较两年前相见之初她已少了青葱生涩,多了沉静安然,论容貌虽比不上占南弦美绝天下的女友薄一心,却有种独特别致、淡无波泊的气度。

即便如此,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一向为迟碧卡所厌嫌,若不是那个人的面子她不得不卖,今日定不会再和这年轻女子坐在面对面。

由是她冷声道:“占总原来的秘书调往美国工作,公司需要推荐一个人接任她的职位,秘书部的刘经理举荐了杜心同、张端妍和你,请告诉我,你对这份工作有没有兴趣,以及对总裁秘书这个职位有什么看法。”

温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静默片刻。

这短暂的沉默却让迟碧卡对她另眼相看了一下。

不管杜心同还是张端妍,都早打好腹稿以求表现最好,要知道总裁秘书是公司里所有未婚女性梦寐以求的职位,就算这个温暖对总裁本人不感兴趣,但浅宇总秘一职相对于她目前而言何止连跳三级,权力和薪酬都会与高级经理看齐。

为何她的表现却会与众不同,一点也没显出应有的兴趣?

迟碧卡放缓了语调:“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温暖微微笑了笑:“我有信心可以把这份工作做好,但就不知道……我是否适合到这个职位去。”“为什么你会有这种顾虑?”“因为我的男朋友在代中做事。迟经理你也知道代中和我们公司的生意有交集,要是我在总裁身边工作,难免会接触到一些重要的案子和机密,如果以后发生什么事,我担心会说不清楚。”

迟碧卡着实一愣,情况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你男朋友在代中公司的职位很高?”大机构里动辄过万员工,一对恋人如果是普通职员,即使在对头公司里也很寻常,除非双方的职位都敏感才会有所影响。

温暖平静地道:“他是代中的总经理。”

迟碧卡几乎抹一把冷汗,代中的太子爷朱临路?!“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工作,结果会在下班前公布。”

温暖离开后迟碧卡忙不迭地拨电话。“我的好老师,你推荐的人别说安排在占总身边,她甚至不适合存在于公司里,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让叫苦不迭的迟碧卡整个人傻在当场,像震惊过度,张圆的嘴半晌之后才能够合拢,最后吐出一声长叹,“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做吧。”

按以往的工作方式迟碧卡早就自己拍板定案。占南弦从来不理这些琐碎事,只要她推荐的人好用,他一向不管那个人是谁,这次她却特意给视察在外的他写了封邮件。扼要说明,秘书部举荐三人,她面谈后觉得温暖最为合适,但她身份特殊,所以请他指示。

说到温暖最为合适,这点迟碧卡倒不是胡说。抛开资历和背景不谈,平心而论她还是会选择温暖,因为杜心同和张端妍别有所图的心思到底逃不过她见惯世情的双眼。人还没有上去只是候选而已,经她三言两语的试探就已掩饰不住心底的向往,可见不够成熟老练。

反观温暖对这件事倒以平常心对待,甚至似乎显得有些迟疑。加上她男友的条件与占南弦差不了多少,想来不会对上司抱少女怀春的遐想,以后对人对事也就可以避免过多的私人情绪,这样更能协助占南弦顺利开展工作。

临下班前,回信来了,叫迟碧卡以后这种事都不用汇报自行决定即可。她便往内部网发出公告,一秒钟后整个浅宇上下都知道了,业务部那尾叫温暖的美人鱼夺魁而出,大跃龙门。

接下来一连几日,温暖都忙着在六十六楼与即将离任的杨影交接。

就算杨影已经把手头上的工作仔细交代给她,但大量邮件在一夜之间蜂拥而至,还是让她应接不暇。

浅宇创始人占南弦仍差旅未归,但作为他身边关系最密切的专属秘书,所有高阶职员与他往来的邮件无一例外会抄送给她,以便她了解、跟进以及处理他给全球下达的各项指令。

在接手之初,每一封邮件她都摸不着头绪,必须得向杨影请教或主动致电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问清来龙去脉,再细心了解当前状况和后续安排。

资产管理、金融服务和信息科技是浅宇的三大核心业务。自从半年前占南弦把资产管理和金融服务的重心转移到美国,委派了从浅宇创始就和他并肩打拼的死党欧阳菊含任总经理之后,权力便逐步下放。

这次把杨影调过去,也是因为她最熟悉这两方面的工作。

由此占南弦在本土亲自执掌的业务转向了信息科技。当以前一些不需要向他汇报工作的中层管理干部也开始写E-mail上来,有的连杨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为了把繁重的工作一一厘清,每天温暖都在六十六楼独自加班到深夜才离开。

累的时候,端杯开水走进会议室,往地面广场静静眺望。

浅宇大厦于三年前建成,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一主一副两座楼各高六十六层,主楼纯为办公之用,打通了上下两层的接待大堂无比恢宏,三四楼是公司历程和产品展示馆,五楼以上为办公区域。

主楼与副楼除了地面通道外,在四楼还辟出大型空中花园的绿色植景廊桥,把两幢建筑连为一体。

副楼包括员工餐厅、咖啡厅、健身室、室内泳池和各种室内球场,集餐饮休闲运动于一体。十五楼到六十楼为酒店式公寓,提供给单身的高阶主管或用于解决出差员工的住宿问题。六十一楼以上不对外开放,都猜测那是总裁的私人空间。

关于占南弦的发家,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奇迹。

他十八岁考入大学时互联网在亚洲刚刚起步,极其年轻的他以二百万资金创建了浅宇速讯,半年后获得一笔五百万的风险投资,其后几年网络如火如荼,浅宇速讯发展到了家喻户晓。

谁都没想到的是,在大学毕业前他忽然以三亿的价格把公司卖了。

而最离奇的是,就在他把公司卖出后不久互联网泡沫吹破,百分之八十的网络公司纷纷倒闭,像他这样在最巅峰时期全身而退的人绝无仅有。从那时起,占南弦这个名字就成了业内神话。

当原来的同行还在为生存而焦头烂额时,大学毕业的他已轻轻松松挟大笔资金进入资产管理和金融服务领域。所营业务不但包括企业私募股权基金、对冲组合基金、房地产投资基金和封闭式基金等多种投资形式,还提供包括企业并购咨询、重组和重建咨询等服务。

半年后,当浅宇速讯支持不下去打算关门大吉时,他却又花三千万把公司重新买了回来,改名为浅宇光技,重组后借壳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当天即超额十多倍认购,开盘两小时内三十美元的招股价飙升到九十美元,涨幅达到百分之两百,如此盛况远远超过浅宇智囊团原来的融资预期。

随后几年里浅宇的营销渗透各行各业,最终成为首屈一指的大机构,分公司遍布全球,年营业额近百亿美金。

到后来,连福布斯都已不知占南弦坐拥的身家达到多少。在最近两年间,浅宇更是向美国卫星公司购买且成功往太空发射了商业卫星。

异禀天赋的商业才华使占南弦有钱到这份上本来已经有点难,偏偏他除了钱之外还很有貌。

十大钻石级未婚男中排名冠首的他现年二十八,一米八五的修身比例完美得恰到好处,窄腰长腿性感无比,配上如古代画工一笔一笔精心勾画的五官,尤其俊容上永恒一抹不沾人间烟火的淡冷,使他整个人透出似远还近让人无法抗拒的谜魅。

公司里的女员工通常这样形容他——那个帅得我好想晕倒的总裁。发展到后来整幢浅宇大楼皆知,如果某位女同胞逢人便说“完了,我今天又晕了”,那代表她刚刚才见过占南弦。

即使明知只能暗自仰慕而永无可能,每日里还是有不少女员工在他要经过的地方偷偷匿身等待。胆大的假装不经意偶遇,胆小的远远翘首哀盼,只要能见他一面已心满意足,这几乎已成为浅宇未婚女的必修课,由是大楼里天天有人晕得死去活来。

有钱已经比较难,有貌更是难上加难,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稳居花痴流口水对象第一位的占南弦,除了财貌双全外竟然还很有情——他是普天之下最有条件花心却最不花心的美男子,这点简直要杀死人。

他对初恋女友,那位全城皆知的玉女明星薄一心十年如一日地专情,自十八岁与她相识到现在,虽然生意场上也偶有逢场作戏,但爱情长跑始终无变,多少年来这对金童玉女早已成为万口称颂的楷模——所有报纸上都是这样说。

总裁专用电梯里,业务部负责人高访兴致盎然地翻着手中的杂志:“好像就连这个城市里的空气分子,都在翘首期盼你和一心的婚期。”

占南弦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落在显示屏上,看着电梯一层层飞速上升,薄唇浅浅地勾出一抹完美弧度,并不回话。

到了六十六层,当梯门打开两人俱是一怔。

入眼只见总裁办公室门口旁秘书办公区的顶上,天花板仍亮着两盏白光长灯,但除了装点室内和廊道的大盆绿色植物,整层旷阔空间内空无一人,只闻中央空调运转的声音,然而秘书桌上的电脑仍亮着,文件也打开未收。

显然有人还没走,只不过是暂时离开了座位。

高访笑道:“温暖果然还是那么勤奋。”

被惊扰了的细微脚步声带着难以觉察的迟疑,从某处空间内传来,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会议室门口。

占南弦转过头,端凝淡冷的视线迎上一双无波眼眸。

两人相视了有三秒。

温暖随即开口:“占总,高经理。”“你这么晚还不走?”高访打趣,“高阶员工可没有加班费。”

她笑了笑:“这就走了。”

许是身份使然,占南弦只对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推开两扇暗玫色各一米多宽的精雕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路走到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而是往前两步,站在透明的玻璃幕墙前。这个城市在多年前已经失去星光,旷阔无比的黑夜里只剩下忽明忽暗的霓虹,微小如盒的车河融着一盏盏等距的路灯,拉出丝一样的火线光弧。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似身在云端的夜天,凝睇着人间。“高访。”双手环胸,他唤。“什么?”高访走到他身边。“如果有人要把你从这么高的地方推下去,你会怎么样?”

高访一怔。“你会选择抵死不从,还是纵身飞下?”

高访听得一头雾水:“你想说什么?”怎么含着某种机锋。

占南弦从遥远的夜空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没什么,你刚才提起一心,想想我和她走了也有十年,是时候应该结婚了。”

高访意外:“你说真的?”

他点了点头,回到座位:“冷氏的案子筹备得怎样了?”“目前还顺利。”高访顿了顿,“这个案子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代中。”“这个我知道,怎么了?”“坦白说我不明白迟碧卡为什么推荐温暖上来。”

占南弦淡淡笑了笑:“这件事碧卡问过我。”

高访再次意外:“你批准的?”“三人里碧卡独独选了资历最浅背景也最特别的一个,总有她的理由。”“那周一的会议让她列席了?”“没有理由不让她参加,她没做错事之前不用把她当贼防着,否则只会妨碍到我的工作。”“明白,对事不对人,我会告诉管惕。”

占南弦没再说话,幽暗眸光投向半敞的办公室门外,那里早已渺无人影。

星期六一早温暖便已起床,精心准备好几道可口小菜。

每个周六中午,除非出门在外,否则她的姐姐温柔一定会来。

因为爷爷把她们的父亲起名叫温和,于是她父亲也延续了这个随意到有点随便的传统——长女叫温柔,小女叫温暖。

名字虽然另类了点,对温暖却没多大影响。

温柔的待遇则相对要差一些,多少年来当身边从男生到男人全都起哄似的,刻意捏着嗓子尖而悠长地叫她一声“温——柔”时,性格一向不算温柔的她总恼得想杀人。“我受够了这种摧残!”温柔躺在沙发上嚷道,“如果将来我生个儿子,一定叫他温度计!”

温暖失笑。温大美人受够了这种摧残,所以不甘心,无形中便想如同父亲一样摧残后人:“如果生的是女儿呢?”“那就叫温泉!”温柔理直气壮。“还好,不是叫温存。”她把手中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温柔斜斜地抬起美丽的眼:“那么远,我怎么拿?”

明明只要探个身就可以到手,真是懒得无可救药。

温暖起身,走过去把苹果直接塞进她的嘴:“老爸当初怎么没叫你温室的花朵?”“我呸!你还叫温吞吞呢。”

温暖笑着回房去换衣服。

虽然是周六,她还是想回一下公司。杨影已经走了,占南弦也已回来,下周一她就要独自上阵,还是准备周全一点比较好,别到时周一开例会上司一问她三不知。

温柔看着她身上淡紫色的外套和及膝裙,不禁翻翻白眼:“你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够买几套这身衣服的,还去干吗?”

温暖套上半寸跟的珍珠色鞋子,把长发卷起,以可藏进发间的淡翡簪子固定:“我不去留在家又能干吗?”“温暖。”温柔的眼神可怜兮兮,如同被人抛弃、晚饭没有着落的小狗。“亲爱的,这招只适合对你的男友使用。”

温柔眉一挑:“哪天我非把占南弦从薄一心裙下撬过来再狠狠踹掉!”“Wow!”温暖不由得为她的豪情惊叹,“我拭目以待,记住千万别让我失望。”笑着说完,拉上门离去。

母亲在她们年幼时已经过身,十年前父亲也已去世。温柔把老房子卖了换成两套公寓,姐妹俩各有各住,加上父亲留下的遗产,不多不少够她们这辈子丰衣足食,又因为世上只得姐妹二人,所以她们格外友爱。

温柔在一个大型的证券公司做投资经理,工作非常刺激,也很有成绩,行内提起温柔不少人都认识,温暖由衷地为她高兴。

至于她自己,本来一直乏善可提,没想到会被破格调到六十六楼。最近竟有不下五家公司想挖她的角,似乎一下子就在职场里出了名,当然,她不排除其中有些公司对她所接触到的浅宇案子更感兴趣。

刚刚把车停好,温暖便见到一辆宝石蓝的BUGATTI急驶而来,车身猛地九十度打转,泊停在她的车子对面,车里的人与她一同走了下来。“占总。”她微笑问候。

见到她占南弦有丝意外,但也只是微一颔首,便径直走向专用电梯。温暖跟随在他身后,在他停下后她仍往前走,员工电梯在十米以外。

占南弦侧首,看着她的背影两秒,淡声道:“你过来。”

温暖停下脚步,短暂的踌躇后回身走来,与此同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率先进去,挺拔身形随意地立在中央,她跟着入内,轻轻站到最里头的角落。

直视全镜面的梯门,占南弦锋利冷凝的眼眸从镜中锁定身后娇妍的身影,她的视线始终水平停在他笔挺的后肩上,即使她已身高一六五也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电梯的使用密码是0909。”他说。

半垂的长睫定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是,我记住了。”“温柔刚才给我电话。”

她讶异抬首,望向镜中他密无情绪的眼瞳。

他淡幽的薄唇弯出浅弧:“她极度抗议,说我……以养不活一只狗的薪水来奴役你。”

她笑了笑:“她不了解我们公司的福利制度。”

那是管理层薪资构成的重要部分。“其实我和她一样奇怪。”他深不可测的眸光透过镜子反射落入她疑惑的眼,“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想了想,她一脸认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收了代中的巨额支票,答应帮他们做商业间谍。”

电梯门“叮”声收起,两人再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占南弦微微向后侧了侧头,终究什么也没说,她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才走出电梯。

活过二十五年,温暖最大的感悟就是做人不能执著。

一执著,人生就没了乐趣。

绝大部分的人,主观意识上都是:我,我怎样,我想怎样,我要怎样,我就是怎样……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第一个念头,出发点首当其冲永远是率先表达、肯定和坚持自我,一有人逆我意或我的想法不得而行,马上万千委屈。

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年,她看破了这点。

成年后的她性格十分圆融软柔,可以说没什么事一定要坚持,在她看来其实都无所谓。身边的人譬如温柔,随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她爱在自己身边做什么就什么,温暖一点都不介意。

世间事原本十之八九都不需上心,即使是对风流倜傥的朱临路,从大四到现在她已做了他三年女友,也一样如是。

私人会所里,朱临路把碟中的牛扒切成小块给她:“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做了占南弦的秘书?”

她抬眼:“我说与不说重要吗?反正你都第一时间知道了。再说了,你又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你每次追的都是谁家的姑娘?”

朱临路被她的话堵得哑口,俊眼内闪烁着笑意,第一千一百次道:“跟我回家去见父母?”

她无限同情地看着他:“令堂又逼你结婚了?真可怜。”

他气结:“你总是这么不稀罕我!”

这是什么话,她抚着受伤的心:“朱公子,麻烦你去看一看报纸,全城都知道你昨晚挽着一位明星上了头条。前天是模特儿,大前天是名门闺秀,大大前天……我不稀罕你?三年来我可是全当看不见你的风流韵事,只痴痴苦等你什么时候浪子回头。”

她毫无诚意地背着报纸上的台词。

朱临路气得几乎要把餐巾摔在桌上:“温暖!”“小的在。”她恭应。

他狠狠瞪着她。

温暖叹口气,放下餐具双手一摊:“你看,你叫我出来我绝不敢留在家里,你叫我吃牛扒我绝不敢吃猪羊,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你还想去哪儿找?”

朱临路气极反笑,嘴角大大咧开。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一丝极轻的微微笑声,仿似被逗笑后有效克制着只发出一丝轻哂,虽一闪即逝,然那种她所熟悉的浅淡——她蓦地回头。

隔着两张无人的桌子,迎上她的视线占南弦并没有回避,放松下来背靠软椅的身子散漫息慵,一双黑瞳却如清冷夜空中闪光的星。“你看什么呢?”他的女伴娇柔地问,就要回过头来。

温暖赶紧转回身子,朱临路已经一脸不悦地叫侍者结账,签了字他牵起她离开,经过占南弦桌边时,她礼貌地道:“占总。”

他没说什么,依旧只是对她颔了颔首,与朱临路则是王不见王,谁也不看谁一眼。

坐在占南弦对面闻名全亚洲的绝色女子却在那一霎间微愕:“温暖?!”

她微笑:“嗨,一心,好久不见。”

朱临路冷哼出声,迅速将她拖离现场,走远了才抱怨:“代中大把职位适合你,何必非在浅宇领一份薄薪?”“我在浅宇工作都两年了,以前也没见你说什么。”

他苦着脸叫道:“以前你三百年都见不到他一次,我当然不担心,现在怎么同?你和他天天鸡犬相闻,搞不好哪天就臭味相投然后一起升天,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得道,只好出家去做和尚了。”

温暖失笑:“别忘了当年还是你帮我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呢。”虽然也有不少公司叫她面试,但最后也只浅宇录用了她。

朱临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怎么了?”

他侧头看她:“温柔最近和一位新加坡人来往密切。”

她怔了怔:“我没听她提过。”“可能她还没敲定,也可能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吧。”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晚上回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朱临路既然说了出来,可见温柔和那位关系已非同一般,连不相关的外人都知道了,为什么温柔却要瞒着她这个妹妹?

睡得不好,翌日早上醒来,见到镜中眼底青色隐现。

回到公司温暖交代助理秘书丁小岱把她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抱进会议室。不一会儿高访和技术部的管惕相继而来,占南弦也按时到达,三人见到有条不紊地摆放在桌上的资料时都有些讶异。

温暖逐一派发:“这是浅宇的简章、资质认证、公司的资本结构、近几年的投资收益、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出的审计报表、对投标案子的构想规划——还差投标书,这个需要技术部提交。”

高访惊讶不已:“这些都是你自己准备的?”“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没有,我只是好奇,你的速度也太快了。”高访望向已在主席位入座的占南弦,看来他的判断还真精准,迟碧卡果然眼光独到。

占南弦打开面前的资料,翻看了约有一分钟才合上,抬首道:“我们开始吧,这次冷氏要打造全亚洲最豪华的度假村,预算投入的资金高达百亿。这么巨额的投资意味着冷氏分包出来的案子不是哪一家能够单独吃下,估计会有八到十家公司分别承包不同的工程,不过我的兴趣只在整个度假村的全智能自动化控制系统这部分。”

高访道:“就目前所知,打算竞投智能化控制的大公司除了我们还有代中、南翔、长洪和劲星。后三者都不足为敌,我们真正的对手是代中。”“管惕你组织人一周内把技术方案和投标书写出来,高访你负责采购,只要供应商肯给我们比其他公司都低的折扣,可以和他们签一份长期合作协议,总而言之——”占南弦环视三人,视线无声无息地在温暖脸上稍作停留,收回眸光后唇角微勾,“这个案子,我志在必得。”

接下来的商议,把各项专案里需要决断的事一一作了安排。

散会后温暖去洗手间,捧起水往脸上泼,鬓边的发丝被沾湿了她也不擦,抹去脸上多余的水珠,吹干了手便走出来。

回到座位时丁小岱对她说:“温姐姐,占总刚才找你。”

她敲门进去,走到暗玫色华贵大气的原木桌前。“坐。”占南弦头也不抬,只专注地看着极薄铂金笔记本的屏幕,修长十指击键如飞。

她依言坐下。

写好邮件发出去,把手提推到一边,他双手交握置于桌面:“一心说想请你吃顿饭。”

她显然有些意外,笑答:“好啊,等哪天我约了温柔,大家聚一聚。”

他淡然清浅的眸内浮上讥色:“和温柔有什么关系?”

她一窘:“大家都认识,连我姐姐一起请也花不了你多少钱。”

手提里显示有新邮件,占南弦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一时没有回话。

温暖垂下眼眸,真的,到底什么时候起,她也学会了说场面话?其实她不想和任何人聚旧。从英国回来这么久她既没新朋,也无旧友,友谊这种东西,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着手回信,不经意问:“平时有什么消遣?”“也没什么,就是看看书、做做饭。”

敲着键盘的手指一顿,他侧头看她:“真不简单,连饭也会做了?”

她笑笑:“人总归会变的。”

唇角一勾,他的目光又转回电脑屏幕上:“既然你不想出来,我们也不勉强你了,一心那里我和她说。没事了,你出去工作吧。”“好的。”

当把两扇精雕细刻的门从外面拉上,温暖脸上浅浅的笑容再支持不住,全然消退。第二章竞夺,冷氏

周六时温柔照旧过来吃午饭,吃饱喝足后躺在沙发里看书。

温暖席地而坐,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你今天怎么不回公司了?前几周不是一直很积极,吃完饭连午觉都不睡就走了?”温柔好奇地问。“那时刚接手,要翻查的资料很多,不方便带回来,现在上了轨道基本都可以在家处理,也就懒得再跑来跑去。”

温柔看她一眼:“不会是占南弦惹到你了吧?”

温暖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现在听差办事,老板就算叫我午时三刻死,我也不敢拖到午时三刻零一秒。”哪儿有上司惹到下属的说法,他不找她的茬已经该偷笑还神了。“可我怎么看你的样子都像以前。一不高兴就闷在房里,明明发脾气还一字不说,把得罪你的人不冷不热地晾着,非得对方哄个一万三千遍才肯回心转意。”“你也会说那是从前,你看现在临路哄我不?”一月半月里都见不到几回他的人影。“你和朱临路怎样了?”“和以前一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水到渠成的时候。”

温柔受不了地瞪眼:“你还不如说水滴石穿的时候。”

她微笑:“绳锯木断也行。”“该做什么就去做,我最烦什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真是的,要不我索性把你家厨房的水槽凿一道渠出来,然后放满水,这样就水到渠成了。”

温暖失笑起身。“你干吗?”温柔叫。“去给你找凿渠的工具。”

温柔手中的书如暗箭激射,温暖连忙躲过,进厨房把芒果削好端出来,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温柔翻翻白眼:“我已经把老爸留给你的钱翻了三倍,你干吗还每天一早辛苦爬起来赚一点点月薪?”“不工作也没事做,难道留在家里自己给自己做煮饭婆?”

其实她的薪水并不如温柔和朱临路打击的那么低。因为级别高,日常开销包括置装费用全可进公司账单,目前这种生活状态她很满足,生无可忧,夫复何求?“真不知道怎么说你,除了朱临路,不管男女一概不和人来往。如果真那么喜欢他,不如早早嫁过去,也算了一桩事。别一味放牛吃草,搞不好放到最后他被别人牵走了。”“嗯?你听到什么了?还是见到什么了?”“我眼睛耳朵都不好,没听到见到什么。倒是希望你的能好一点,别一心只做浅宇工,两耳不闻男友事。”“谢谢老姐提醒,别说我了,聊聊你吧。”

温柔懒懒地掂起芒果:“我?我有什么好聊的,天天除了想赚钱就是想赚更多的钱。”

闻言温暖的眸睫半垂,笑了笑:“有时候你也关心一下自己。”

温柔拿着芒果的手定在半空:“什么意思?”

她抬头,眸色平和:“其实你不用每个周六都抽空来陪我。”

温柔扯扯嘴角:“我说错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是刚才关于朱临路的那番话?”“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生活单调,所以你总放心不下,只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五了,你大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就算从前,我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温柔默不作声,把芒果一片一片吃完,然后起身:“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温暖也没有开口挽留,只静静看着她离去。

如果世事可以从头来过,今日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幸而在没有尽头的日子里,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可供她消遣,就是音乐。她躺到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唱机,让如水琴声流泻一室。

年少时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然后在满室缭绕的乐声中起床、穿衣、洗漱、早餐,从空灵的New Age到打榜的流行歌无一不听。

多少年来,每一个夜晚,也是定好时的音乐在黑暗中伴她入眠。

隔着落地窗纱的室外,午后阳光满天。四月的天气淡淡的,被悠和乐声悄然带出回忆的滋味,有一点挥之不去的余甜,更多却还是满腹无处可藏的辛酸。

真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下午三点,宝蓝的BUGATTI准时驶入浅宇的地下车库刹停在专用车位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对面的车位空空如也,占南弦的薄唇微弯起来。

坐在副驾驶座里的薄一心讶问:“你笑什么?”“她今天没来,你见不着她了。”

薄一心失望:“怎么这么巧,那天见到她……好像变了很多。”

唇边淡弧依然,下得车来,眸光从那空的车位上一掠而过,占南弦没有应声。变了很多吗?看上去确实似乎是,从内到外仿佛变了一个人,然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始终没改,脾气还是那么大,心气还是那么高。

薄一心挽着他的手臂上楼:“你知道吗,曾经她是我心里一面无法攀到的旗帜。”

占南弦笑着看她:“你在说笑?蝉联金像奖和金马奖的双料影后,五年前就已囊括亚太影展和戛纳影展奖,名成利就之外还有我这么好的绝世男友,放眼全亚洲再找不出第二个女人可以和你匹敌,还不知足?”

温暖有什么?

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秘书,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占着一席之地,里外一张桌一把椅一部电脑,外加无数资料和案子,分分钟得看老板的脸色做事。

薄一心随手抽过温暖桌面的文件夹,看着一项项分门别类贴好的标签,条理分明,检索便利。合上放回原处,她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没有那种感觉,越成功就越觉得原来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反而会怀念以前没有被功利心污染的岁月?有时候午夜梦回,醒来总觉得心口有个洞。开始不知道是什么,随着一年一年过去,有一天终于明白,原来心底一直有着一个歉疚很深的结。”她转头看他,“如果不是你不允许,早两年我就想联络她了。”“我也是为你好,你找上门只会自讨没趣。”“不至于吧?那天她不是也和我打招呼了?没有拒人于千里啊。我只是惊奇,她以前性格那么爽朗,现在好像变得娴静飘逸,让人难以想象。”

占南弦片刻后才道:“她确实变了很多,整个人,非常自闭。”

薄一心惊讶:“我一点没看出来。”“她在浅宇工作两年,没交过一个朋友。”

薄一心的神色变得微微暗淡,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苦笑了一下。“都是因为我吧。”

占南弦摇头:“和你无关,当年……可能发生了一些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

薄一心愕了愕:“连你也不知?”“嗯,不过那不重要。”占南弦轻搂她的腰,忽而变得高深莫测,“现在我只有一个心念未了,等我了结这件事,就和你结婚。”

薄一心不再作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睫梢拂过暗影里他的衬衣,有些出神。

迎着落地玻璃蓝幕外的光亮,他的眸子凝成幽幻之色,似无情决然硬如铁石,又似萦绕了千丝万缕柔软如水,似深潭博渊吞融了每一寸踌躇无以撼动,又似万马奔腾心念如浮云繁重到了极点,终究复杂得无人能懂。

光阴,流年,似箭,如梭。

古人就是雅致,能想出这些美妙的词来形容寻常的日子,贴切又令人唏嘘。

就在这白驹过隙中,温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到来。

占南弦当下亲自主持的浅宇光技由于和代中是同类型企业,两者又同是业内排名数一数二的龙头,所以竞争是白热化的。

这些其实都与温暖无关。与她相关的是,她必须随占南弦出席冷氏的竞审会,即是说她将和朱临路在对手席上相见。

冷氏大会议室里那张内外两层的巨大长椭圆会议桌边,坐满了够得上分量的各家公司来人。主持会议的是冷如风偕同第一总助殷承烈,在他们旁边坐着五位全球顶尖顾问。

每家与会公司有十分钟作自我介绍,然后回答冷氏方面提出的各种近乎刁难的问题。

第一家不过刚刚开谈几分钟已被殷承烈打断:“你只要告诉我,在你们公司的计划里,我们不靠任何其他东西,只依靠你这套系统,能否为度假村吸引到一定规模的客人?”

这问题一出在场大部分人全都一愣。全智能化控制是为了使客人入住更舒适,通常这会被定位为服务手段而不是直接的营销手段,但显然冷氏的要求比“通常”要高瞻远瞩和严厉苛刻得多。

那位负责人哑在当场,看上去对这个问题事前没有一点准备。沉默数秒后他合上面前的计划书,带领团队静静离开。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对任何一个问题如十秒之内回答不出,请自动离场。

温暖轻轻摇头,全公司可能长达两三个月的精心准备,到头来就这样连自我介绍都没讲完已打道回府,曾集多少人日夜加班的努力,不过一瞬间已付诸流水。商事如战,已残酷到近乎荒唐的地步。

占南弦俯首在她耳边轻道:“查一查冷如风右边那位顾问的底细。”

他独特的气息随着说话浅浅拂过她的耳垂周围,尤其当他说完回身时,薄薄的唇瓣似乎轻蹭过她的耳廓边缘。温暖只觉半边脸连着颈上肌肤全都热辣辣地发烫,任是一颗凡心在尘世里已沉如入定,此刻也控制不住突突加速。

悄悄深呼吸镇定心弦,她迅速打开只有半本书大的超薄掌上电脑,以无线网连上浅宇庞大的资料库,把那位顾问的名牌写入搜索,在一分钟内浏览归类,简明扼要地整理出占南弦所要的答案,然后指尖轻敲桌面。

他转过头来,一目览尽,再望向她手边的资料。仿佛心有灵犀,她马上抽出技术方案,翻到系统设置的部分轻轻推到他面前。他微弯唇角,看了她一眼,眸光略微下移,定在她粉色未褪的细致耳坠,抬眸又看了她一眼。

温暖怔了怔,不明白为何他的眼神在淡冷中多了一丝她说不出的含义。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意识已受到干扰而不自觉抬头,椭圆长桌的对面朱临路正面色不豫地盯着她。

她几乎本能地想笑一笑,即刻醒觉场合不对而忍住,只以眼神向他表达着祈求,希望他宽谅。紧继着身边的存在感又使她回过眸来,占南弦的目光已变得冷沉,似警告她此刻最好工作态度专业一点。

温暖几乎想抬手去抹额头的虚汗。“你记一下,这几处地方需要修改。”占南弦道,语气十分薄冷。

她赶紧拿过纸笔,把他所说一一记录在案。

上午会议结束时浅宇和代中都顺利过关,七家公司只刷剩四家,最终由谁问鼎,下午即见分晓。

温暖才收拾好桌面,朱临路已走过来,根本不管场合对不对,也仿佛没看见占南弦和高访还坐在她旁边,他毫无顾忌吻上她的脸:“和我一起吃午饭?”

她有丝尴尬地推开他:“不了,我还有工作。”“那我给你打电话。”朱临路宠溺地搔搔她的头顶。

在他离开之后占南弦才缓慢地拉开椅子站起来,眸光比先前更疏离三分,几乎带有一丝对她公私不分的薄厌:“我前面交代要修改的地方,你最好一点也别出差错。”“是。”她答,一个字也不多说。

他带着高访离开。

她的男朋友是她所属公司的死对头,可想而知她的身份有多敏感。正常而言占南弦不应该让她接触这个案子,她不知他哪来的信心这么信任她,所有档案资料全由她一手准备。

在电脑上快速修改好每处地方,用超薄的便携打印机印出来,拆开各份文档,把里面的相关页面抽掉后换上新的。才刚弄好,朱临路的电话已进来:“有没有想我?”

她微哼:“你刚才故意的?”

他哈哈大笑:“果然冰雪聪明,难怪占南弦重用你。”“朱公子,毁人饭碗小心会遭天谴。”“我补偿你一个金碗不就得了?”“小的不敢当。”目前的饭碗她用得还比较顺手,他别存心打破她已经很满足了。看看表已经一点半,离会议开始还只有半小时,温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不和你聊了。”“那给我一个Goodbye kiss。”朱临路说,蛮缠得令她发笑,一回首却见占南弦和高访已从门口进来,“先这样。”

她慌忙挂断电话。

高访递给她一份三文治,她讶异而感激地笑笑,接过时看到占南弦已经落座。

因为整个上午的紧张所致,其实她毫无胃口,就着水咬了一小半后再吃不下去。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若多来几趟她不得胃溃疡也非患上神经性胃炎不可。

占南弦翻了翻她改好的资料,没说什么,视线继而在她搁于桌面再也不动的三文治上略为停留,随后便转了开去。

待到朱临路带着下属进来,只有在占南弦身边工作过的人如同高访和温暖才感觉得到,他看上去如平时一样冷淡的神色实际上已起了细微变化——俊眉几不可察地薄蹙,唇角也微微轻抿。“怎么了?”高访压低声音问。“他们的标书换了封面,不是上午那一份。”

高访与温暖对望一眼,俱是不明所以。

占南弦垂下翘密长睫,凝神寻思,片刻后他看看手表,对温暖道:“把标书给我。”

她递过去,他翻到设备和金额的部分,毫不犹豫地飞快修改其中参数,最后把总标价划掉,用笔写上另一个数字。

不需吩咐,在他动手修改文件的同时她已进入电脑,他每改一行她跟着改一行,等他写上总标价放下笔时,她已经把文件改完列印。两人一声不出,却默契得像已共事多年,把坐在一旁的高访看得惊诧不已。

温暖拆开标书换好的下一刻,冷如风一行准时进来。

这个已过上半归隐式生活的传奇人物,俊美无俦的画颜婚后多年依然无改,一双曾如晶钻灿闪的黑玉眼瞳,即使已韬光养晦地温和也仍摄人心魄。往宽大的皮椅里随意一坐,举止之间便带出雍容华贵的气度,俨然这场至高无上、兵不血刃的角斗里,唯一仍是雅绝全场的他掌定乾坤,言倾天下。

余下的四家公司把标书再度提交。

常规答辩进行不到一小时另两家也被冷如风否决退出,然后殷承烈面带奇色地把浅宇的标书递给冷如风。他放下手里代中的资料,拿过来扫了一眼,黑瞳闪过魅异,懒洋洋地靠向椅背:“占总裁,你报出这个价格,不怕亏本?”

占南弦浅淡地笑了笑,回道:“这个价格是综合了浅宇几大部门的努力所得,我对我的员工很有信心,亏本生意我们不会做。当然,如果你指的是我所报的利润比你预期中的低,那么我可以坦白说,为了获得这个项目我确实把利润压缩了一定空间。好比冷总裁你希望以系统本身吸引客人,只要这项工程做成功,案子本身就会成为浅宇技术领先全球的标志,众所周知,这种无形资产所带来的实质性收益在未来完全不可估量,所以说,我何亏之有?”

有顾问质疑:“但是投资周期那么长,你有足够把握支持到利益回笼而不会出现资金缺口?”“敝司这季度刚完成的审计报告就在你桌上,关于浅宇,最不需要被怀疑的就是实力。”

冷如风微笑:“不错,年轻有为。”说毕站了起来,殷承烈也随之站起。

温暖还没明白过来已看到朱临路脸色不对,这时冷如风已走到他跟前,伸手与他相握:“朱总,很抱歉,由于浅宇的竞价最贴近我们的预算,方案也更符合我们的需求,所以这份合同顾问团给了他们,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和代中合作。”

就这样一言定音,无形硝烟的厮杀终于落幕,占南弦以果敢决断和精准预算胜出,直到朱临路带着人离开,温暖始终不敢再看向他。

高访留下处理合同,占南弦偕温暖先回浅宇。

电梯里,他惯常清冷的眼眸依然不显山不露水地看向镜中身后,一双清瞳惯常地掩映在半垂长睫下,他忽然问:“拿下这个案子你怎么想?”

他的问话让温暖怔了怔,随即笑笑:“坦白说,我没任何想法。”

并没有因浅宇胜出而喜,也没有因朱临路输掉而悲,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管这两家公司或两个人之间在争什么,都与她无关。

基本世上一切成王败寇,包括这位顶头上司在内任何人的荣耀得失,都与她这小小女子无关。

占南弦盯着镜中的她,微眯了下眼眸:“想来也是,不管美貌、金钱、身份相当的男友或是体面的工作,你都已经拥有。”唇边弯出一丝讽意,“这世上再没什么能使你感兴趣?或是——能打动你铁石做成的心?”

她想了想:“还是有的。”也只有这一样了。

许是胜仗后心情好,他难得地被勾起些微兴致,缓缓转过身来:“哦?”“睡眠,每天我恨不能睡到日上三竿。”从调上六十六楼,工作便占据了她的全部,忙起来一天睡不到五小时,她已经觉得自己严重睡眠不足。

一只长臂倏然贴着她耳际撑上梯壁,她被全然笼罩在他由不可思议转为难得一见的薄恼气息里,近于咫尺的声音在她耳际再度低低响起:“你——耍我?”“卑职不敢。”她恭声应道,身子微退,后背贴上扶杆再避无可避。

他的呼吸就萦在她耳边。

顷刻后梯门在他背后打开,他没有动,她也不敢,怕一动颈边肌肤就会触到他的薄唇,脸颊再度被他浅如兰馨的吐纳拂得微微麻痒。占南弦看着那抹粉色在眼底浮现,果然是因自己的靠近而引起,一瞬间眸子幻变千色。

仿佛心悬已久的一线疑念,在宇宙洪荒后终于得到确认。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温暖以手掩唇,轻悄地呼出口气,只觉精神疲惫。

明明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她不需防备什么,可是每次和他单独相处一颗心总控制不住悬上半空,既怕一言不合他便忽然以言语相刺,譬如那句“我们也不勉强你了”,状似轻描淡写,实际却是以“我们”和“你”划出分明的壁垒界线;又怕万一有什么闪失,也许就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萎靡地回座,把没读的邮件回复完毕,处理完手头剩余的工作,再把占南弦翌日的行程发邮件提醒他。当她做好这些,早过了下班时间,收拾东西中看见高访过来,相互打了个招呼他走向总裁室,她关掉电脑去搭电梯。

下到停车场,翻了半天包也找不到车钥匙,不得已她只好再上楼去。

厚厚的地毯消弭了她走路的声音,所以当她走近办公桌时,听到虚掩的精雕木门里传来高访的说话声。“今天朱临路在冷氏隔壁的酒店包了一间会议室,在里面安置了一组人员。现在能查到是,他确实在中午休息的那段时间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吩咐在酒店候命的人重新更改了标书。”

占南弦不作声,高访继续汇报。“朱临路重新提交的标价比我们原定的低了一百五十万美金,与冷氏原来的标价几乎一致。本来这件案子应该万无一失会落在他手里,只是谁也没想到,冷氏内部在综合上午各家公司的计划和建议后,中午时也更改了一些项目重新修改预算,结果反而变成我们公司的计划书与标价更符合他们修正后的需求。”

听的人依然静默无声。“整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朱临路中午所知道的,一可能是冷氏的底价,所以他把自己的价格作了调整;二可能是我们的底价,所以他在我们的价格上适当降低。现在不能确定的就是,他的消息来源到底是一还是二。”说到这里高访迟疑了一下,“温暖好像中午和他通过电话……”

温暖凝神,四周安静得她能听见耳际不适的“嗡嗡”声。

占南弦始终没有说话,然后里面传出一些动作带起的声响,她飞快地悄然退开,闪进员工电梯,心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朱临路想砸她的饭碗还真是砸得不遗余力,竟存心把她置于水洗不清的境地。

总裁室里,占南弦终于开口:“不是她。”“那朱临路的消息哪里来的?”“今天的事你不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什么地方?”“第一,冷如风在中午时才突然对内公布更改招标价,这在我记忆中是前所未有的事。”“没错,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第二,冷氏对参与者的要求都很苛刻,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们和代中时,他们本应更审慎,对我们应该盘问得更仔细。但冷如风却反常地并不与顾问团商磋,就直接作出决定把案子给了我们。”“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为什么那么做?”“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什么?”“就是冷氏方面出了问题,有人把标价泄露出去,而这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冷如风借这个机会设下圈套,他根本不是临时更改招标价,而是一直不动声色地用着假价格对内周旋,直到最后一刻才把真价格抛出。偏偏代中公司的竞价还就与他们的假底价相近,所以才会被冷如风立马否决,我相信他现在应该已经圈定了泄密的人。”

高访惊异:“那岂非今天所有人都不过是陪冷如风演了一场戏?”

占南弦浅笑:“据说这位地产界大亨的爱妻有句闺房蜜语,叫他‘笑里藏刀猪’。”“不会吧,他还把手段玩到自己老婆身上?”“传言他用来对付老婆的手段玩得比生意场上的还厉害,不过今天真正让我疑惑的人,反而不是他。”“那是谁?”

占南弦沉思了一会儿,慢声道:“朱临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更换标书的封面?他完全可以把修改后的标书做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高访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他存心引人注意?”“准确点说,是存心引起我的注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

朱临路为什么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有意无意地把这单生意让给了浅宇?

一连几日温暖都找不到朱临路。

他的手机关机,打去办公室秘书说他出了远门但没交代去哪儿,打到他的住所则一直无人接听,她一筹莫展。

无聊中拿着手机翻看号码,当翻到温柔时她停了一下。那日之后温柔再没有来过,偶尔几次她打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嘈杂声让她知道温柔不是敷衍或推搪,而确实是忙得抽不出时间来和她聊一聊。

后来才在财经频道里看到,原来市道大好,指数每日疯涨不休,随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杀进股市,最低也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收益,难怪身为投资经理的温柔会忙得一塌糊涂。

温暖却不懂这些,也很少关心。

目光在那个号码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人与人之间,就算亲如姐妹可能也需要一定的距离,即使已经尽量小心翼翼,也还是不可避免揭到了温柔的心事。事后问自己,是无心还是有意?是真心希望她放下自己,还是其实有着一丝被久瞒的气恼,所以才蓄意将她逐离?

那么多年过去,已经麻木,不想再去分辨谁比谁更痛。

所谓亲人,到底只剩下这一个姐姐而已,未来短短十几二十年生老病死,转眼即逝,还有什么好争执的呢?不说就不说吧,如果顺从她,由得她在自己身边打转能让她感觉安慰,又何妨由她而去。“温姐姐!”

温暖惊然,望向声音来处。

小岱眯着眼笑:“你的电话在响。”

温暖连忙接起内线,六十六楼人烟稀薄,占南弦在时各部门主管还偶来走动,他若不在,偌大空间便静得出奇,所以她把电话铃声调得极低,没想到一出神就漏听了。“温暖,我是人事部的迟碧卡。”“迟经理你好。”“你最近是不是周六下午都回公司?”

她一怔:“前阵子事情多,我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

迟碧卡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不是追问你什么,整个浅宇除了占总,大概也就只有你周末会主动回来工作,你那么勤勉我这个推荐人不多不少也沾光呢。对了,占总交代我周末给你计加班费,按平常日薪的三倍,我就是和你说一下这件事。”

温暖刚想解释最近已没再回来,忽然明白过来,只得无奈应道:“我知道了,谢谢迟经理。”

占南弦这哪是奖励,分明是要买断她的周六下午,拿了这三倍日薪,以后的周末她想不回来也不行了。“温姐姐,你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丁小岱拿着苹果走过来。

十八岁职高毕业的她是温暖的助理秘书,负责斟茶递水、影印打字,虽然入世未深但人很聪明,由于六十六楼除了占南弦外就只有她们两个,所以午休时她总爱缠着温暖聊天。

半个身子趴在温暖的办公桌上,丁小岱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对她挤眉弄眼:“不会是想我们占总吧?难道连你也抵挡不住他的魅力加入了晕倒一族?”

温暖微有兴致:“听你这么说,公司里有很多晕倒一族?”

丁小岱瞪圆了眼睛,看她就像看天外来客:“姐姐,你真是太不了解民生了。”

温暖掩嘴,笑声从指缝里泄出来。“我告诉你哦,这晕倒一族呢又分普通晕、比较晕和特别晕三种。”

温暖忍不住笑,整张脸趴在了桌上。

丁小岱顺手把苹果递到她面前:“你要不要也咬一口?”

她慌忙摇头,下一瞬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总裁办公室门口正无声无息地站着一道身影,她脸上盛开如花的欢颜来不及收起,那道灿烂无边的笑容就这样映入了占南弦说不出什么情绪的眼底。

八卦被抓包的丁小岱异常机灵地目不斜视,假装完全没有看见占南弦,只笑呵呵地对温暖道:“温姐姐,我去给你冲杯咖啡。”一溜烟跑离了现场。

占南弦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件:“你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出席这个酒会。”“不是高访陪你去?”“日本有张单子要谈,他下午飞过去,你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其他公司的老总,方便以后联络,抽空把这些客人的资料背熟,到时我会需要你的协助。”“好的。”

他不再说什么,抬腿便往前走,走到一半忽然回头,果不其然擒住她若有所思的眼眸。不经意被逮个正着,温暖赫然别开视线,他淡淡一笑,身形没入大开的电梯中。

一直到下班占南弦都没再回来,温暖只好独自驱车前往君凯酒店。

走进大堂,往角落的钢琴吧找了张沙发坐下,她拿出手机拨给他。当右耳里响起蝎子乐队的Still Loving You时,左耳却仿佛隐约听见Tears Over Shetland的熟悉旋律,眉眼往酒店入口的自动玻璃门眺去,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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