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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5 11: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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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蒙格马利

出版社:汕头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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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

绿山墙的安妮试读:

编委会

主 编 姜忠喆 蔡 励 周忆江 竭宝峰 赵颖实 唐 飞任德成 于 飞 林乐常 夏宇波 崔庆鹤 夏本超副主编 邢耀东 彭 茵 段延辰 宋庆松 刘风光 华玉柱张广玲 李 征 闫佰新 曹小平 刘慧宇 李 鸿编 委 蒋益华 刘利波 温 艳 肖 华 冯 林 冯胜明彭进宇 朱 健 梁楚武 吴江华 彭 芳 冼小军许礼厚 吕冬云 谢乃钧 刘干才 李丹丹 华 斌梅昌娅 李 恬 张 宏 马跃琴 刘小清 方士华周丽霞 胡元斌 孙玉坤 王厚雪 张 稳 张家瑞李 娟 姜钰茜 全崇聚 刘潇黛 王志强 黄 欣王子霖 安维军 刘 舫 王国成 宫晓东 杨 冰王红岩 张永洲 孙元坝 刘洪涛 王 伟 曾海霞陈 枫 汤华登 甘奎文 韩仁军 谭锡珍 刘伟明刘 伟 朴京善 姜甲善 刘金栋 孙义顺 韩 刚毕建坤 洪 伟 王 震 郭 明 宋连红 崔 武王毓刚 卢 瑶 苏 瑾 宋 垣 周丹蕾 杨 坤徐 莉 韩 超 翟耀武 翟禺淇 汪家满 张良军何 婷 陶国生 方倩儒 宋绍宁 姜 艳 戴红勇邓 浩 张 铧 周新全 韩军征 张兴亚 张 桢郭颖初 赖晖林 顾东敏 季立政 韩天骄 戴盈三王岩松 李大明 郭振明 宋长津 汪 裴 刘小慈韩 兆 徐 聪 盖世颖 尹 丛 尹一飞 徐素贤付 丽 鲍 慧 高晴雯 邢 建 朱明刚 王胜利兰 天 王自和 谭 松 赵国彬 姜德山 姜秀云姜云超 姜晓丽 姜维才 姜商波 姜 忠 姜 杰姜 霞 姜耀东 姜 宇 韩延吉 王学锋 石金友李中国 蔡 晶 徐 斐 王爱玲 朴光哲 卞 莹戚 兵 江树松 张锦花 单胜娥 施 红 陈 浩沈锦丽 冯 鹤 唐丽璿 张新玲 王 珑 高凤华刘德悦 顾艺霞 黄诗宇 刘 畅 王杰明 张 桢蔡 胤 蔡 文 张兰丁 陈家凤 陈 喜 丑 蕾王 婵 张 婵 魏 强 陈丽芬 孙维平 段欣宇李 雪 李晓科 杜婧舟 杨华楠 袁伟东 徐 强孙 敏 徐婉如 胡 旭 杨 鸣 边艳艳 魏奇海拉巴平措 大橋拾玖仁总策划 李剑桥 杨华楠 游 峰 段欣宇 李晓科 杜婧舟

出版前言

国家教育部颁布了最新《语文课程标准》,统称新课标,对中、小学语文教学指定了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促进学生终身学习和终身可持续发展,对于提高广大人民的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现代中、小学生不能只局限于校园和课本,应该广开视野,广长见识,广泛了解博大的世界和社会,不断增加丰富的现代社会知识和世界信息,有这样的精神准备,才能迅速地成熟、长大,将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于世界的蓝天。世界文学名著是世界各国社会和生活的结晶,是高度艺术化的精神产品,是人类共有的文化财富,具有永久的魅力,非常集中、非常形象,是中、小学生了解世界和社会的窗口,是走向世界、观摩社会的最佳捷径,也是培养人文素质,养成优雅风度,形成高尚思想品格的好教材。这些世界文学名著,伴随着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的茁壮成长,具有广泛影响和深远意义。特别是带着有趣的欣赏的心态阅读这些美丽的世界名著,非常有利于培养青少年积极的和健康向上的心理、性格、思维和修养。本套作品按照语文新课标指定阅读书目进行了精选,集中体现了语文新课标的精神。我们考虑到广大中、小学生的学习时间有限,而许多世界文学名著又是卷帙浩繁,不便于中、小学生阅读的现实,在参考和借鉴以前译本许多优点和长处、并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高度浓缩,保持了原著的梗概和精华,并在每一作品前加入了前方,介绍作者生平、成书时代背景等,指明作品特点以及对世界的影响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等,深入浅出,使之尽量符合时代和社会发展,尽量适合青少年阅读,这就便于广大中、小学生轻松阅读和理解吸收了。我们知道,文字是用来表达思想的工具,同一种思想,可以有不同文字表达方式,只有高度文学素养的人,才能完整准确把思想表达出来。而要做到这一点,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是做不到的。所以语文教学,不仅是多认字、会组词、能造句或会写文章,还要不断提高欣赏水平,从世界名著中得到熏陶,受到教益。要做到这些,光靠课本和课堂教学显然是不够的。这就是我们出版本作品的初衷。本作品选材严谨,取舍得当,对青少年学生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对教师教学也有很好的参考价值,非常适合广大青少年阅读和收藏。

导读

蒙哥玛丽,本名露西·莫德·蒙哥玛丽(1874~1942),出生于加拿大爱德华王子岛,是家中的独生女儿,从小擅长写故事。自幼喜爱文学的露西,9岁时开始写诗,15岁时写的一篇作文获全加作文竞赛三等奖,并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首诗。1890年,露西被送到萨克其万的亚伯特王子城与父亲、继母一起生活,然而在一年后,她便又返回了外祖父母的家,再度与他们一起生活。1893年,露西在卡文迪许完成了学业后,她仅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便在夏洛特敦威尔斯亲王大学完成了一个预计需要两年才能完成的课程,而且获得了教师执照。在1895年与1896年间,她在新斯科细亚哈利法克斯市的戴尔豪斯大学研习文学。在忙碌操劳的漫长岁月里,露西每天都挤出几小时坚持阅读与写作,后来成果累累,她的女孩成长小说系列在众多国家畅销近一个世纪而不衰。1942年,作者因病逝世,葬于爱德华王子岛上。露西·莫德·蒙哥玛丽从小与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在卡文迪许村一所老式的四周都是苹果园的农舍里。参与各种农活的小露西,接受着外祖父母严厉和无情的教育。可幸的是,爱德华王子岛是加拿大最美丽的省份之一,它培育了小露西对大自然的终身热爱,这一点在她的作品中得到了强烈的诗意表现。在1902年,露西为了照顾外祖母,所以再度回到卡文迪许。她在这段时间开始写下她的第一部著作——《绿山墙的安妮》。这部处女作在遭到五次退稿后,终于在1908年被美国波士顿的佩奇出版社慧眼相中,并一跃成为畅销书,一年中重印六次,第二年英国版也印刷了15次。本书被誉为最甜蜜的描写儿童生活的小说,一个让两位英国首相都为之着迷的美妙故事,一本让家长、老师和孩子都能从中获得感悟的心灵读物。安妮,这个长着红头发、满脸雀斑、爱幻想的女孩,用她的直率影响着周围的人,以爱心赢得友谊,用倔强坚持自己的天性,用浪漫的幻想抵御现实的残酷和孤独。这个普通女孩的坚强、乐观以及无私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安妮纯真善良、热爱生活、个性鲜明、善于幻想、自尊自强,不但得到马修和玛丽拉的喜爱,还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敬重和友谊。同时文中马修和玛丽拉兄妹对安妮发自肺腑的疼爱和无私的付出,同样感人至深。

令人吃惊的来客

马修·卡斯波特赶着栗色母马拉着的轻便马车走在八英里远的布莱特河上。那是条可爱的道路,两边都是温暖的农场,他们不时穿过阵阵香味的杉树林。马修穿戴整齐地赶着车,他觉得很高兴,除了碰见哪位女士必须和她们点头示意的时候。在爱德华岛上,你应该冲每一个你碰见的人点头,无论你认不认识。马修害怕除了玛丽娜和雷切尔太太以外的一切女人,他有种很不愉快的感觉,总认为这种神奇的生物都在讥笑他。他这么想倒可能是对的,因为他看上去就很奇怪。他有着笨拙难看的体形,铁灰色的长发垂在肩部,还有那稀稀拉拉的棕色络腮胡子。实际上,他20岁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了,最大区别就是年轻时没有白发。当马修来到布莱特河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比火车早到了呢,于是就把马拴在了布莱特河酒店的院子里,然后径直走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那长长的站台像荒芜了一般,只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坐在另一头堆起的鹅卵石上。马修走近一看,竟然是个女孩子,于是便侧身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那期待而又紧张的目光。那孩子似乎是在等人。马修看见站长锁上了售票室的门,赶紧过去询问:“请问17时30分的火车是不是快到了?”“早就到了,大约半小时前就已经开走了。”站长干脆地答道,“不过有一位乘客可能是来找你的,就是那个坐在石头上的小姑娘。我让她到女候车室去等,但她不肯,说‘在外边想象力更广阔’,好像有什么心事呢!她还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我可不是来接一个女孩子的,”马修有些茫然,“我是来接一个男孩子的,他应该在这儿与我碰面,史温莎太太把他从新斯科舍带来交给我的。”“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吧?”站长说,“史温莎太太领着这个小女孩下的火车,并托我照看,说是你们兄妹托她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可没把别的孤儿藏在这里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要是玛丽娜在这儿就好了……”马修茫然不知所措地说道。“你最好先去问问那个女孩子。”站长心不在焉地说,“她像是能说会道的样子,也许能够解释清楚呢!可能那里没有你们想要的男孩儿了。”站长说完就走了,留下马修独自处理这种情况。他沿着站台慢慢地向女孩儿走去。即使马修刚才从女孩身边经过,也并没有注意她的模样,而那女孩却一直在看着他,那炙热的目光从没在他身上移开过。这是一个大约10岁的孩子,她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短小的浅黄色绒衣,头上戴着一顶已经褪了色的棕色水手帽,红色头发梳成的两条小辫垂在背上。她前额饱满,脸又瘦又白,但长着不少雀斑,嘴巴很大,但嘴唇很美,眼睛很大很有神,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可爱,又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气质。马修显得有些迟钝,还没等他开口,小女孩已经站起来,一只手拎着破旧的书包,另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我想你就是绿山墙的马修·卡斯波特先生吧?”她的声音异常清脆,“很高兴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刚才我还在想,如果你今晚不来的话,我就爬到对面铁道拐角处的那棵大樱花树上过夜,躺在盛开的樱花中,沐浴着月光,不但不会害怕,还很浪漫呢!我还想,即使你今天不来,明天也一定会来的。”马修握住女孩伸过来的小手,只好做出先把她领回家的决定。他想,总不能告诉面前的孩子这是一个错误吧!还是先回绿山墙之后问清楚再说吧!“抱歉,我来晚了,”马修羞涩地说,“走吧!马就在那边的院子里,我帮你拎包吧?”“没关系的,”小女孩很高兴,“书包不重,而且还不结实容易掉,我自己拿吧!”小女孩紧接着说道:“路程远吗?听史温莎太大说有8英里呢!不过我很高兴,因为我喜欢坐马车。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终于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啦!我讨厌孤儿院,虽然在那里只待了四个月,但我早就受够那里了。你了解孤儿院吗?如果你没去过,就想象不到那里有多糟糕。史温莎太太说我这么说很不道德,但我不这么想。孤儿院的人很好,但是孤儿院里真的没有什么幻想的余地,只有别的孤儿。想象些有关他们的事挺有意思的——想象那个就坐在你旁边的小女孩是个受勋伯爵的女儿,她被一个无情的护士从父母身边偷走,结果这护士在未及时说出这一切时就死掉了。我晚上就躺在床上想这些事,因为白天我没有时间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瘦的原因了。我太瘦了,是吗?这可不是在挑剔我的骨头们,但我就爱想象自己长得漂亮,而且丰满得手肘长着窝窝。”讲到这儿,小姑娘终于停下来了,一半是因为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另一半是由于他们已经坐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在突兀的山坡上,路的一部分深陷到了软土里,两边缀着开放的樱桃树,修长的白色桦树在他们头顶上晃动着。小姑娘伸手摘了一根树枝,说道:“好看吗?延伸出来的那树白色的,像花边一样,你觉得如何呢?”“哦,不知道。”马修不知如何回答地说。“当然是新娘子啦——像是穿着白衣的新娘子,披着迷雾般的面具。我还从没见过新娘呢!但是,我能想象出来。我自己可没想过要当新娘子,我想肯定不会有人想娶我。除非来个外国传教士,我猜外国传教士是不会太挑的。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我能有件白衣服,这是我的心愿。”“我就是喜欢漂亮的衣服,反正从我记事以来就没有过美丽的衣服——当然,每个人都想要的,对吗?我总是想象自己能穿着漂亮的衣服。早上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因为我必须穿着这件丑的旧棉绒衫,那里所有的孤儿都得穿这个,你知道吗?惠浦顿的一个裁缝去年捐助了300件棉毛绒布给孤儿院。有人说是由于他卖不出去这批货了,我倒是心甘情愿相信他是好心好意的,你觉得呢?上火车时,我觉得每个人都在看着我,好像很同情我,然后我就想象自己穿着最漂亮的淡蓝色绸缎衫,想象的时候都是在想一些值得想象的东西嘛——还有顶大帽子,上面插满了花和低垂的羽毛,一只金表,羔皮手套,还有靴子,我马上就开心起来了,这趟旅行真不错。乘船时我没有一丁点儿地晕船,史温莎太太一向都晕,但她这次就没有。因为她说她没时间来晕船了,她得看着我别掉下船去。她说她没看见那儿有什么合适我的地方,但是我四处乱跑就能让她不晕船,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哎呀,有这么多的樱桃树都开花了!这岛上处处都是花,我已经爱上它了。真高兴我以后会住在这里,我以前总听说爱德华王子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我也总是想象着自己就住在这儿,但我没想到过我真的能呢!梦想实现让人很高兴,是吧?这些红色的路真有趣。我们在夏洛特敦上车的时候,就看见红色的路瞬间掠过,我问史温莎太太路为什么是红色的,她说她不知道,叫我不要再问她问题了,她说我都已经问过上千个问题啦!可是如果不问,那怎么可能知道呢?对了,是什么把这路染红的呢?”“嗯,不知道。”马修说。“好吧!这就是一件等待我们找答案的事儿了,难道你不觉得世界上充满了需要探寻的事情不是很好吗?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人们常这么说,你是不是希望我别说话了呢?如果你说是的话我就闭嘴了,虽然这相当不容易,但是下定决心还是可以做到的。”马修想不到自己竟听得有滋有味起来,乐在其中。马修和大多数寡言少语的人一样,爱听别人唠叨,这些人愿意自己说个没完没了,却不喜欢别人插嘴。不过马修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乐意跟一个小姑娘待在一起。于是他像平时一样羞怯地说:“你喜欢说多少就说多少吧,我不介意的。”“真的吗?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就知道我们俩会相处得很好的。他们总是讽刺我,说我说话很不现实,但是如果你有很夸张的想法,不就得用夸张的词来形容吗,对吧?”“嗯,是这样的。”马修说。“史温莎太太说我的舌头像是悬在半空中的,但实际上,它安稳地固定在一端呢!史温莎太太说你那地方叫绿山墙,说你那儿被树围绕着,我喜欢树的,孤儿院没有什么树,只有几根细枝在前面,周围有点儿白石灰水。这些小东西看上去就跟孤儿一样,我看见它们就想哭。我对它们说过:‘噢,可怜的小东西!你们会长成一片森林吗?’绿山墙附近有小溪吗?我忘记问史温莎太太了。”“嗯!房子下面有。”“住在小溪旁边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美梦能实现真是太好了。”紧接着,她把一条光滑的长辫子从瘦削的肩头后面拽过来,举到了马修的眼前,问他是什么颜色。马修不习惯判断女性头发的颜色,可是这一次却不可能有多少疑问。“是红色的,是吗?”他说。女孩把辫子甩回到肩后,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似乎发自心灵的深处,倾吐出了长年累月的一切悲哀。“是的,是红色。”她无可奈何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彻彻底底幸福了吧!长着红头发谁也不会感到幸福的。别的东西我都不在乎——雀斑、绿眼睛和瘦弱的身子。我可以想象它们不存在。我想象中的自己有张玫瑰花那样美丽的脸庞和一对紫色的漂亮眼睛。可我在想象中去不掉红头发。”“我暗自想道:‘我的头发现在是乌黑乌黑的,像乌鸦翅膀一样的黑。’可我无时无刻都明白它是红色的。这简直伤透了我的心,它会是我一生的悲伤。我在小说里读到过一个女孩,她就有种一生的悲伤,不过不是红头发,而是金色的,如流水般从她雪花石膏般的额头上垂下来。什么是雪花石膏额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知道吗?”“哦!我也不知道。”马修说,他有点儿眩晕了,这感觉他以前有过一次,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在野餐时另一个男孩诱骗他坐旋转木马时,他有过这种感觉。“那一定很美!大概是那种很庄严、很神圣的美吧!面对这种美会有怎样的感受呢!你想过吗?”“没、没想过。”马修坦率地回答道。“我总是在想,庄严神圣的美、令人难以相信的聪明伶俐以及像天使一般的好孩子,它们对比,哪个会更好呢?”“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法决定选哪个。但是这对我来说没有太多的不同,因为我好像哪个也成不了。这点很确定,我永远不可能像天使般善良。史温莎太太说……哎呀!卡斯波特先生!哎呀!卡斯波特先生!哎呀!卡斯波特先生!”那当然不是史温莎太太说的,这孩子也没有从马车上摔下来,马修更没做什么惊人的事情。他们只不过在路上拐了个弯,然后就进入了“林荫道”。“林荫道”,纽布睿其的人都这么叫。这是一条约有四五百米长的路,它穿越了一片辽阔的苹果树林,那是几年前一个行为古怪的老农种下的。他们的头上是如雪花般芬芳的天然篷顶,树枝下满是紫色的、如黎明般的微光,远远望去,黄昏时分的苍穹如同教堂走廊里大大的圆花窗。眼前的美景似乎把孩子惊得瞠目结舌。她靠在马车里,把两只瘦小的手紧握在胸前,欣喜若狂地仰起小脸看着上面那一片白色的光辉。后来出了“林荫道”,马车已经行驶在通往纽布睿其长长的斜坡上。之后又经过纽布睿其喧闹的小村时,狗朝他俩吠叫,一小帮孩子叫着、喊着,但他俩却是一言不发。又过了3英里多,小姑娘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很显然,她既能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也能长时间地保持沉默不语。“我猜你肯定是又累又饿了吧?”马修终于大胆地说话了,“不远了,还有1英里。”她被从幻想中拽了出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梦眼迷茫地看着他。“哦!卡斯波特先生,”她耳语一般地说,“刚才我们路过的地方,就是那白色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呀?”“哦!你指的是‘林荫道’吧?”马修沉思片刻之后说,“是漂亮的地方。”“啊!那里简直美极了,太美了。不管怎么拼命幻想,都不能超出它的美。这样的仙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让我终于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女孩把手放到胸前说道,“现在,我这儿非常痛苦,可那是种快乐的痛苦,你有过这样的痛苦吗?”“从来也没有过。”“我有过很多次——每当我见到很美丽的东西的时候。哦!他们不应该把这么美妙的地方叫做‘林荫道’。这个名字太没有意义了,他们应该称它为——让我想想——该叫‘欢乐的雪白之路’。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听和富有想象力的名字吗?如果我喜欢一个地方或一个人的名字,我就给他们起个新名字,而且总觉得他们就是那样的。”“孤儿院有个女孩,她的名字叫赫普巴琪·詹金斯,但我老觉得她应该叫洛莎丽娅·德·菲尔。现在真的只剩1英里的路了吗?我很高兴,但也觉得有些惋惜,因为这一路实在是太开心了,开心的事情结束了我都会觉得惋惜。”他们已经越过了一个小山顶,山顶下面是一方池塘。池塘很长,蜿蜒曲折,看上去像是一条河。塘中央跨着一座桥,塘的尽头有一片琥珀色的沙丘,呈带状,一直延伸到下面深蓝色的海滩。塘水闪着五颜六色、变幻无常的色彩——有橘黄的、玫瑰色的、也有素雅的翠绿色,忽隐忽现。桥上游的池塘远远延伸到了岸边长满冷杉和枫树,婆娑摇曳的树影透着半透明的黑色。岸上,随处可见一株株野李树探出身子来,宛如一位身穿白衣的女郎,蹑手蹑脚地在欣赏水面上自己的倩影。“这是芭里塘。”马修说。“噢!我也不喜欢这名字。我想叫它,让我想想,‘闪光的湖’。对了,就是这个名字,因为我颤抖了,每次我要是偶然发现了一个特别精确的名字时,我就会颤抖。你会这样吗?这里为什么要叫‘芭里塘’呢?”“我估计是因为芭里先生就住在那边的房子里。他住的地方叫果园坡。如果不是因为它后面的那片灌木丛,从这儿你可以看到绿山墙了。现在我们得过桥,绕过那条路,所以还有半英里路。”“芭里先生有小女儿吗?嗯!不是太小的——和我差不多大。”“他有一个11岁左右的女儿,名字叫戴安娜。”“哦!”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多么动听可爱的名字呀!”“但我倒觉得有点儿可怕的异教徒的味道,我宁可要玛丽这样明智的名字,但戴安娜出生的时候有位教师在这儿寄宿,是他给她取的名字。”他们又翻过一座小山丘,拐了个弯,这时马修说:“我们离家很近了,

绿山墙农舍

就在那……”“喔!你先别说,”她喘着粗气打断马修的话,一手紧紧抓住他举了一半的手臂,自己闭上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他的手势了。“让我猜猜。我肯定猜得准。”她睁开眼睛,打量四周。他俩就在一个小山冈的顶上。这时太阳落山已有一会儿了,在这柔和的余晖下,景色仍然清晰可见。西方的一座黑黝黝的教堂尖塔在金黄色的天空衬托下高高耸起。下面是个小小的山谷,沿着缓慢上升的长坡则零散分布着透着暖意的农庄。小姑娘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一个个农庄,满眼都是渴望。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远离农庄的地方,它远远地缩在公路的后面,树林里怒放的鲜花给房子染上了晦暗的白色。“是它吧!是不是?”她指着那座房子问。马修高兴地甩了一下缰绳:“嘿!你猜对了!肯定是史温莎太太告诉你的吧!所以你才猜得这么准。”“没有啊!她只是零零碎碎地讲了一部分,这主要是靠我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那房子,我就觉得像是自己的家。你瞧我的胳膊,这几个淤血印,我已经掐了它好几次了。我经常感到心烦意乱,怀疑是不是在做梦,这种念头一上来,我就掐它几下,可掐完之后又会后悔,怕把好梦惊醒了。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的了,马上就要到家了。”说完,小姑娘又陷入了沉思。马修有些不安。他暗自庆幸,这将由玛丽娜而不是他来告诉面前这个孩子,她期望已久的家根本不属于她。他们驶过琳达的山谷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但是还没有暗得使琳达太太无法看见他们。从她那占据有利位置的窗户,琳达太太看着他们上了山,走进绿山墙的小路。当他们来到家门口时,马修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力量向后退缩,回避那即将被揭示的真相,他想的不是这场错误可能会给玛丽娜或自己带来什么麻烦,而是这个孩子的失望。进院子时,天色已经非常黑了,白杨树叶发出如丝绸般的瑟瑟声。“听呀!那些树在梦里说话呢!”他把她抱下车时,她悄悄地对他说,“它们肯定做美梦呢!”然后,她紧紧地抱住装着她在世间一切的书包,跟着他走进了房间。马修开门时,玛丽娜轻快地迎了上来。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个长着一对热切明亮的眼睛,把红彤彤的头发梳成两条长辫,穿着僵硬难看衣服的古怪瘦小的身影上时,她惊奇地停住了脚步。“马修·卡斯波特,这是谁呀?”她脱口问道,“那个男孩子呢?”“没有男孩,”马修沮丧地说,“只有她。”他向孩子点了点头,这时想起来还不曾问过她的名字。“没有男孩?但是必须有个男孩!”玛丽娜坚持道,“我们带信给史温莎太太让她捎个男孩来的。”“嗯!她没有,她带来了她。我问过车站站长了,所以我必须把她带回来。她不能留在车站,不管发生了什么差错。”“看看你干的好事儿!”玛丽娜突然说道。当两个人激烈地对话时,女孩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一直默默地听着,之前脸上带有的兴奋之情也逐渐消失了,她似乎明白了两人争执的原因。于是,她随手把她珍贵的书包扔到了地上,紧攥着小手,冲上一步,激动地大喊:“你不想要我!”她叫道,“因为我不是个男孩,你就不想要我!我应该想到的,没有人想要我。我应该知道这些太过美好了些!我应该知道没有人真的想要我!我该怎么办?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她的眼泪的确掉下来了,她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猛然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双手捂住脸,准备像暴风雨一样哭泣。玛丽娜和马修的目光越过火炉,恳求般地望着对方,没人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最后,玛丽娜结结巴巴打破了沉默。“得了,得了,犯不着哭成这个样子。”“不,犯得着!”小女孩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蛋,嘴唇颤动着,“如果你是个孤儿,来到一个地方,以为会成为自己的家,结果发现你不是个男孩子就不要你了,你也会哭的。喔!这可是我遇到的最悲惨的事儿啦!”玛丽娜不情愿的笑像是经年不用生锈了一样,但她严厉的表情却被这种笑意柔和了。“好啦!别哭啦!我们没打算今晚就把你推出门去,你得待在这儿,直到我们搞明白怎么回事。你叫什么名字?”玛丽娜问道。“请你叫我克媞丽娅吧!”小姑娘热切地说。“叫你克媞丽娅!这是你的名字吗?”“不是,准确地说,这不是我的名字,可是我喜欢人家叫我克媞丽娅。这是个多么优雅的名字呀!”“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克媞丽娅不是你的名字,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安妮·雪丽,”这个名字的主人不情愿地、结结巴巴地说,“但是,麻烦请你就叫我克媞丽娅。你叫我什么又不会影响你多少,如果我只是在这里待一小会儿,是不是呢?安妮是那样一个不浪漫的名字。”“不浪漫,胡扯!”玛丽娜毫不留情地说,“安妮是一个非常好的、朴素的、实用的名字。你没有必要因为它而羞愧!”“不,我并不为此感到羞愧,我只是喜欢克媞丽娅这个名字。我总是想象自己叫克媞丽娅,至少最近几年总是这样想。小的时候,我曾幻想自己叫做杰娜迪,但现在我更喜欢克媞丽娅这个名字。不过要是你们叫我安妮,但要是你硬要这么叫我的话,请加上尾音字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玛丽娜拎起茶壶,脸上又露出僵硬的笑意。“关系很大呢!你听到人家叫别人名字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会想它是怎么写的?我就能想到。要是写时掉了个‘e’,难看死了,要是‘安妮’那就显得与众不同了。要是你们叫我安妮,那我就让一步,不叫克媞丽娅也行。”“好吧!那我们就管你叫安妮了。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吗?我们对史温莎太太说帮我们领养个男孩子,难道是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吗?”“噢!是的,男孩很少呀!但史温莎太太很清楚地说,你们要一个11岁大的女孩子,女舍监说我行。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昨天晚上就开心得睡不着了,噢!对了,”她责备地转向马修,“你为什么不在车站就告诉我呢?你不想要我,干脆就留我在那儿好了。要是我没看见‘欢乐的雪白之路’,也没看见‘闪光的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呢?”玛丽娜也看着马修。“她指的是……我们在路上的谈话吧!”马修迟疑着,“我去拴马了,玛丽娜,我回来时把茶准备好。”“除了你,史温莎太太领回别的孩子了吗?”马修出去后,玛丽娜接着问道。“她自己领了莉丽·琼斯。莉丽只有5岁,长得很漂亮。她的头发是棕色的,要是我也长得漂亮,而且也有一头棕色的头发,你们会收留我吗?”“不!我们只想要个男孩,好帮助马修干农活,女孩子派不上用场。把帽子摘下来,我把它和你的书包放到厅堂的桌子上。”安妮顺从地摘下了帽子。马修这时进门了,他们坐下来吃晚饭,但是安妮吃不下。“你什么也没吃。”玛丽娜锐利地瞅着她,仿佛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缺点。安妮叹了口气,“我吃不下。我正深深地绝望着呢!你绝望的时候能吃得下吗?”“我从来没有掉进过绝望的深渊,所以说不上来。”玛丽娜回答道。“那么我想你是不会理解这是什么滋味的了。这实在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吃不下饭而生气。每样菜都特别好,但我就是吃不下。”“我猜她是累了,”马修说,他从马棚回来后一直没开口说话,“最好带她睡觉去吧!玛丽娜。”玛丽娜一直在考虑该让安妮睡在哪里。她在厨房间为那个原本指望会来的男孩准备了一张睡椅。可是,尽管那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让安妮睡在那里还是不太合适。而客房也不适宜招待一个漂泊的孤儿,就只有东边那个房间了。玛丽娜点了根蜡烛,让垂头丧气的安妮跟在身后,两人走过整洁的大厅,安妮顺手把放在桌上的帽子和书包也拎在了手里。那间安妮即将住进去的房间似乎比客厅还要干净。玛丽娜把蜡烛放在一张三角桌上,拉下床罩。“你有睡衣吧?”她问。安妮点点头,“我有两件,舍监做的。但已经太小了,布料总是不够孤儿院用的,所以东西都做得很小,至少像我们这么穷的孤儿院是这样。我讨厌太小的睡衣,但反正穿着它们做梦也可以像穿着脖子上绕着饰边的可爱的拖尾服一样美妙,这总算是种安慰吧!”“好了,快脱掉衣服赶紧睡吧!过会儿我回来拿蜡烛,我可信不过你自己会吹灭它,你可能会让房子着火的。”玛丽娜走后,安妮闷闷不乐地打量着四周。这间屋子的墙壁刷得雪白,却光秃秃的,十分刺眼。地板上也没有地毯,只在中间铺着一块圆圆的草编席子。屋子的一角有张老式的床,高高的,支着四根底部向外弯曲的黑柱子。另一个角落里摆着那张三角桌,上面有一个又肥又大的红天鹅绒针垫。桌子的上方挂着一面6英寸宽8英寸长的小镜子。在床和桌子中间有一扇窗子,上面有一段洁白的细纱布饰边,窗子对面是脸盆架。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刻板气氛,这使安妮感到浑身寒战。她啜泣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脱掉衣服,穿上短小的睡衣,一下子扑到床上,把脸朝下深深地埋进了枕头,接着又抓过被子蒙住脑袋。当玛丽娜过来拿蜡烛时,地上乱七八糟地撒着各种各样缝制成的衣服。她小心地捡起安妮的衣裳,把它们一件一件理好放到一把整洁的黄色椅子上,然后熄灭蜡烛,走到床边。“愿你睡个好觉!”她尴尬地但还算真诚地说道。安妮突然从被子中露出苍白的脸和大大的眼睛。“你怎么能让我睡个好觉,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所过的最糟的夜晚。”她责怪地说。然后她又迅速钻进被子里。玛丽娜慢慢走到厨房,开始清洗餐具。马修心事重重地抽着烟斗。“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玛丽娜生气地说,“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去,只托别人捎口信的结果。肯定是史温莎太太家的人弄错了消息。总之,明天我们得有一个人去史温莎太太那里问问清楚,那孩子也得送回孤儿院去。”“嗯!我猜也是。”马修不情愿地说。“我猜也是?你不知道吗?”“嗯!她真的是个挺好的小家伙,玛丽娜,她想留在这里,送她回去不是很遗憾吗?”“马修·卡斯波特,你不是在说你想把她留下来吧?”“嗯!不是,我想,不是很确切。”马修口吃了,把他逼到确切的角落里使他极为不舒服,“我想,很难指望我们留她在这儿。”“我得说:不行。她对我们有什么用呢?”“我们对她有用。”马修突然出人意料地回答。“马修,我觉得这孩子蛊惑了你!我看得很清楚,你想把她留下来。”“嗯!是的,她是个有趣的小丫头。”马修固执地说,“要是你也能听到我们从车站回来的路上她所说的一番话就好了。”“哦!她倒是能说会道啊!但这帮不了她的忙。我就是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小孩子。我不想要一个没父母的女孩子,就是要的话,也看不上她那样的。她身上有种叫人摸不透的东西。不行,立马打发她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倒是可以雇个法国小男孩帮我一把,”马修说,“留下她给你做个伴。”“我不想找个伴儿受罪,”玛丽娜立刻说,“而且我也不准备收留她。”“嗯!那就照你的意见办,玛丽娜,”马修说道,同时站了起来,放下烟斗,“我去睡了。”马修上床睡觉去了。玛丽娜收拾好碟子,皱着眉头也去睡了。在楼上靠东山墙的屋子里,一个孤苦伶仃、心灰意冷、无亲无故的孩子哭着哭着也慢慢睡着了。绿山墙农舍安妮起床时天已经亮了。她心情慌乱地望着窗外,一片耀眼的阳光正射进窗来,窗外蓝色的天空因有某种轻软的、洁白的东西飘过而时隐时现。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首先是一阵兴奋的冲动,紧接着是可怕的回忆。这里是绿山墙,他们不想要她,因为她不是个男孩!但是,现在是早晨,而且,是的,一株开满花儿的樱桃树就在窗外。她一跃跳下床去,打开推拉窗,窗户吱吱嘎嘎地好不容易被推开了,好像很久都没有被打开过了,随即就紧紧地卡上了,根本不需要什么东西撑住它。安妮跪在窗口,凝望着6月的清晨,眼神闪耀着喜悦。她跪在那儿,浑然忘记了一切,脑子里只留下她四周的美好景物,直到一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上,她才猛然惊醒。小小的梦想家竟没有听见玛丽娜已经走进了屋子。“这会儿你该穿衣服了。”她简短地说。玛丽娜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这孩子说话,这种不舒服的茫然失措的情绪使她话说得简单生硬,其实她并不想用这样的口吻来同小姑娘说话的。安妮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哦!它简直美极了!”她向外面的世界用力地挥了挥手臂。“你最好还是先穿好衣服下楼。”玛丽娜说,“早饭做好了。洗洗脸,梳一下头发,就让窗户开着吧!收拾好床,手脚麻利点儿。”如果安妮决心要做好一件事情,显然是能够做得很利索的,因为她不到10分钟就下楼来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已经梳过了,还编成了辫子,脸也洗过了,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渗透她整个心灵,因为她已经完成了玛丽娜要求她干的所有事情。然而,她其实忘记把被子放回到原处了。“今天早晨我特别饿,”她迅速地坐到玛丽娜为她摆的椅子上,“世界看上去不像昨晚那么凄凉混乱了。我真高兴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但是我也很喜欢下雨的早晨。所有的早晨都很有趣,你不会知道今天都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我很高兴今天不会下雨,这样就容易快乐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不会承受很多苦恼,我觉得我能承受很多很多呢!看书时读到一些苦恼紧接着想象自己坚强地制止了它,感觉很不错。不过,要是真的有苦恼的话,就不太好了,是吧?”“很遗憾,你还是先管管你的舌头吧!”玛丽娜说,“小女孩说这么多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于是安妮闭上了嘴,她的舌头如此顺从,以至于她的沉默弄得玛丽娜神经不安,觉得很不自然,马修也闭着嘴,这是很自然的,所以,这是顿安静的早餐。整个早餐过程中,安妮变得越来越茫然起来,她机械地吃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外的天空。害得玛丽娜更加不安起来,她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别看这孩子人在吃饭,她的魂儿已展开想象的翅膀,远走高飞到某处缥缈的云端去了。谁的身边还要这样的孩子啊?马修还是很想留下她,简直不可理喻。玛丽娜觉得今天早上的他并没有改变昨天晚上的看法,他还是想要她。这就是马修——把一时稀奇古怪的想法装到脑子里,然后就是用让人惊讶的沉默来坚持,这种极端沉默的固执往往比他说出口时更为有力,而且有效。当早餐结束后,安妮从她出神的沉思中摆脱出来,主动提出要去洗涤餐具。“你能把餐具洗好吗?”玛丽娜不信任地问道。“完全可以,不过我照顾孩子更拿手。对于这一点我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可惜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孩子要我照顾。”“现在有你在这儿,我可不想再要什么孩子了。凭良心说,你已经够成问题的了。该怎么安置你,我还不知道呢?马修是做事最荒唐的男人。”“我觉得他很可爱,”安妮不赞成地说,“他是那么富有同情心,不介意我说多少话——他好像挺喜欢我说话的。我一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和我是同类人。”“你们都很古怪,不错,这就是你们的志趣相投。”玛丽娜嗤之以鼻。“你洗盘子吧!拿上热水,然后要擦干。早上我有很多事,下午还要去白沙见史温莎太太,你跟我一起去,然后我们看看该拿你怎么办。洗完盘子以后,上楼收拾好你的床。”玛丽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安妮,看出她洗起碗来倒是得心应手。后来安妮整理起床铺来就没有那么顺手了,因为她压根就没学会过拉扯鸭绒被的本领。再后来,玛丽娜为了支开她,告诉她说可以出去散散心,等吃中饭时再回来。安妮溜到门口,脸色和眼睛都在发亮。可到了门边,她却停了下来,绕了几圈,又回到桌边坐下了。这时的她神采全熄了,就像有人在她身上洒了灭火剂一样。“现在又怎么了?”玛丽娜奇怪地问。“我出去害怕。”安妮说,语气像一个放弃了所有世间欢乐的殉教士,“我在这儿待不长的。我要是出去和树、花、果园、小溪都混熟了,我会爱上它们的。如今我已经很难受了,我不想让自己更难受。我的确很想出去——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呼喊我,安妮,安妮,来吧!安妮,安妮,我们需要一个玩伴。但还是算了吧!要是不能改变要分开的话,还是不要去爱,对吗?让自己不去爱也很难,是吧?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要住在这儿会那么开心的缘故了。我以为我会爱上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东西拦着我。但是短暂的梦已经做完了,现在我该向命运妥协了。哦,对了!窗台上的天竺葵叫什么名字呢?”“苹果香天竺葵。”“唉,我不是指的这种名字。我指的是你给它取的名字。你有没有为它取名呢?那么我给它取吧!我叫它——让我想一下,漂亮爱人,我可以叫它漂亮爱人吗?求你了!”“我才不在意呢!给天竺葵取名字有什么意思?”“就算是天竺葵,我也喜欢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就像人一样。要是你只叫它天竺葵的话,你怎么知道你没有伤害它呢?如果人家光叫你女士的话,你也会不愉快的。那么,我就叫它漂亮爱人吧!卧室窗户外面的那棵樱桃树,我叫它白雪王后,因为它很白。当然啦,它不会老开花的,但可以想象它常常开花嘛,对不对?”“我从没见过这种人,”玛丽娜小声说着,逃跑似的到地窖里去拿土豆了,“马修说得不错,她是个有意思的人,我都想知道她下面想要说什么了。她也能把我给诱惑了,她早已迷住了马修。当玛丽娜从地窖那儿回来时,安妮已经双手捧着下巴,眼睛凝视着天空,又陷入了沉思。玛丽娜没有管她,直到提前准备的午饭放到桌上,才破坏了她那出神的表情。“我想今天下午我能够用一下母马和轻便马车吧?”玛丽拉说。马修点点头,愁闷地看着安妮。玛丽娜打断他的神态,冷酷无情地说:“我要去趟白沙镇把这事解决了。我会带安妮一起去,史温莎太太或许会安排把她立刻送回新瓦斯科舍省。我会把你的下午茶摆桌上,并准时回来给牛挤奶。”马修仍旧什么也没说,玛丽娜觉得自己在浪费口舌。时间到了,马修套好车,玛丽娜和安妮准备出发了。马修打开院子门,她们缓缓地驶过去。他突然开口了,但好像并不是跟她们说话,“溪边的小杰利·伯奥特早上来过了,我告诉他,我夏天可能要雇他干活。”玛丽娜没有回答他,她恶狠狠地给了倒霉的马一鞭子,肥肥的马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它愤怒地穿过小路,速度快得让人担忧。玛丽娜从马车里回过头来,看见恼人的马修靠在门上,充满渴望地注视着她们……“你知道吗?”安妮轻轻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啦!我要认真享受这趟旅行,当然啦,在路上我不去想我要回到孤儿院的情景,我只认为这是趟旅行。看呀!那儿长出了一朵野玫瑰!它多可爱啊!你觉得当一朵玫瑰花好吗?要是玫瑰会说话该多好呀!我肯定它会说些有趣儿的事的。粉红色是不是很让人喜欢啊?反正我是喜欢,但是我不能穿粉色的衣服。红头发的人是不能穿粉红色的,就是想也不能想的。你有没有见过年少时长着红头发的人,长大了头发就变成其他颜色了呢?”“没见过。”玛丽娜毫无同情地说,“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种事会出现在你身上。”安妮叹息:“好吧,又没希望了!我的命运就像希望的墓地一样。这句话我仿佛在哪本书里见过,我每次绝望的时候,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我可没看出来那是安慰。”玛丽娜说。“为什么?它听起来多有诗意啊!仿佛我是书里的女英雄。你知道吗,我十分喜欢浪漫的东西。我们今天会路过阳光水湖吗?”“今天不路过芭里池塘——如果这就是你说的阳光水湖的话,我们经过海滨路。”“海滨路,这听起来真不错。”安妮做梦似的,“你说海滨路时,我心里已经有它的情景了,就这么快!白沙也是个很美丽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它,我喜欢安维利,安维利很可爱,听起来像音乐一样。到白沙还有多远呢?”“五英里。要是你这么爱讲话的话,你可以讲讲你的经历。”“我自己的事?噢,可它并没什么可说的,”安妮热切地说,“要是你让我说说我自已的想象,那一定会更有意思些。”“但我并不想听你的幻想,只想听你说说乏味枯燥的现实。从最早开始说起,你几岁了?在哪儿出生的?”“3月份才刚刚11岁。”安妮说,叹了口气,开始谈枯燥的事实了,“出生在新瓦斯科舍省的波林布罗克。我的爸爸叫沃尔特·谢里,他是个中学教师,妈妈叫贝莎·谢里,沃尔特和贝莎这两个名字挺好吧?我很高兴我爸爸妈妈的名字很不错,要是我爸爸叫杰迪戴亚,那可就丢人了。”“我想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他的行为重要。”玛丽娜觉得自己好像在谆谆教导这孩子,告诉她良好实用的道德准则。“哦!我不知道。”安妮若有所思,“我母亲也是那所中学的老师,但是她和父亲结婚后就不再教书了,因为照顾丈夫的责任要更重大一些。”“托马斯太太说他们是一对孩子气的人,穷得像教堂的老鼠一样。他们到波林布罗克后,就住在一所又小又破的黄房子里。托马斯太太说我是她见过的最丑的婴儿了。刚出生时的我骨瘦如柴,小得可怜,只有两只眼睛还算神气,可是母亲却认为我非常漂亮。”“我想一个母亲的评论总要比一个穷困的临时女佣高明些,你说是不是呢?不管怎样,她对我满意,我现在想想也感到高兴。如果想到我给她带来失望,那我是会非常伤心的。因为你知道,在这以后,她没有活多久。当我刚满三个月的时候,她就染上热病死了。我真希望她能活到记得我曾经叫她妈妈的时候啊!妈妈,叫起来很甜,是不是?四天后,我爸爸也死于热病。”“于是我就成了孤儿,人们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托马斯太太说,怎么办呢?你知道,那时候也没人想要我的,这就是我的命运。爸爸妈妈的家都很远,而且也没有活着的亲戚了。最后,托马斯太太说她要养我,虽然她也很穷,还有个酒鬼丈夫,但她说会用双手将我带大。你说,要是拉扯大一个人要有多讲究,那么被拉扯大的人就该比别人好呢?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我只要一淘气,托马斯太太总是责问我:是她把我一手拉扯大,我怎么可以是个坏孩子呢?瞧那模样,像是在责怪我。”“托马斯先生和他太太从波林布罗克搬去了马利斯威尔,直到8岁我都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帮助照料托马斯的孩子——他们中的四个都比我小,我跟你说他们可真够人忙的。后来托马斯先生被火车轧死了,他母亲提出愿意收下托马斯太太和孩子,但是她不要我。托马斯太太说她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安排我。然后住在上游的哈蒙德太太过来说她愿意收下我,因为看我善于带孩子。于是我就跟着她到上游去了,我们住在从树丛中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那地方可真偏僻。要是我缺了想象力,我肯定不能在那样的地方待下去。哈蒙德先生在那里开了家小锯木厂,哈蒙德太太养了八个孩子。她生了三对双胞胎。一般来说,我还挺喜欢孩子的,可一连生了三对双胞胎也太多了吧!”“我和哈蒙德太太在河上游住了两年多,后来哈蒙德先生死了,哈蒙德太太把家庭拆得四分五裂。她把孩子分别送给了亲戚,自己去了美国。因为没人要我,我只好进了霍普敦的孤儿院。我在那儿待了四个月,直到史温莎太太来领我为止。”安妮说完话又叹了口气,显然,她并不喜欢谈论自己在一个没人想要她的世界上的经历。“你上过学吗?”玛丽娜驾车拐下了海滨路。“基本没上过。和托马斯太太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上过一段时间,到上游时离学校太远了,冬天没法走,夏天又放假,所以只能秋天和春天上学了。但在孤儿院我上过学,我会阅读,而且背了很多诗,那些大点儿的女孩子经常把她们的书借给我。”“那些女人对你好吗?”玛丽娜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她一边问道。安妮敏感的小脸突然一下子涨得通红,局促不安的神情涌上额头。“嗯!她们打算尽可能地对我好。当人们打算好好对你的时候,就算她们没有很好地对你,你也不会太介意。她们有许多事要操心。丈夫成了醉鬼,加上前前后后连生了三对双胞胎,那就麻烦透了,是不是?我肯定,她们是打算对我好的。”玛丽娜再也没问她别的事了。安妮默默地欣赏着海滨路的沿途风景,玛丽娜却神情恍惚,陷入了沉思。她的心里突然翻腾起对这孩子的同情。她过的是怎样一种饥寒交迫、孤苦伶仃的生活呀!玛丽娜敏锐地从安妮所叙述的身世的字里行间推测出了事实的真相。难怪安妮会那么高兴地期待着一个真正的家。可惜她还得被送回去。如果她迁就马修的那种不可理解的怪念头让她留下来的话,那又会怎样呢?他的决心牢不可破,这孩子似乎是个可以调教的还蛮不错的小家伙。“但她的话太多了。”玛丽娜心想,“不过可以改掉,而且她并不粗鲁,是个文雅的孩子,她的家人应该也还行吧!”海滨边有很多杉树灌木丛,在这些年与海风的搏击中,它们的斗志都没有毁灭,长得郁郁葱葱的。再往前就是大海了,微微发亮的蓝色海洋,滑翔的海鸥羽翼在阳光下闪出一片银光。“大海太美了,是吗?”安妮最后从长时间的沉默中醒了过来,“我住在马利斯勒的时候,托马斯太太雇了辆车带着我们到海边待了整整一天,那天可真美好啊!尽管那天我还是帮他照顾孩子。好几年我都在快乐的梦里回忆那次出游,可这里的海滨比那儿的还要好。这些海鸥也很漂亮你想做一只海鸥吗?要是我不能做一个小姑娘,我就想做一只海鸥。你想啊,每天在日出时分醒来,一整天都是飞扑进水里,然后飞出那片蓝色,晚上再回到自己的巢里。我都可以幻想到自己这样了。对了,那前面的房子是哪儿啊?”“白沙酒店。科克先生的,还没到季节呢,等到季节了会有很多美国人来这儿度假,他们热爱这儿的海滨。”“哦哦!我还以为是史温莎太太的家呢!”安妮伤心地说,“我不想去那里,不知道怎么了,那里好像是一切的终点呢!”

玛丽娜的主意

但是她们还是到了那里,来得还正是时候。史温莎太太住在白沙山凹的一座黄色的大房子里,她出来开门时,仁慈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亲爱的,亲爱的,”她大声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今天会来。不过,见到你我可真高兴啊!要把马牵进来吗?还有安妮,你好吗?”“还算不错吧!谢谢。”安妮板着脸说,像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我想我们应该待一会儿,让马修口气。”玛丽娜说道,“我可是答应过马修早点回去的。是这么回事,史温莎太太,不知怎么的,好像出了点奇怪的岔子,我来就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马修和我捎信请你从孤儿院给我们领个男孩子回来。我们让你哥哥罗伯特转告你,我们要领的是10岁或11岁的男孩子。”“玛丽娜·卡斯波特,不是那样的!”史温莎太太忧虑地说道,“哎呀!罗伯特让他女儿南希带信给我说你们想要个女孩子——她是不是这样说的,弗洛拉·珍妮?”史温莎太太向从屋内走出来正站在台阶上的女儿求助。“她确实是那样说的,卡斯波特小姐。”弗洛拉·珍妮极其认真地证实了她母亲的话。史温莎太太说:“这真是太糟糕了,但真不是我的错,你看,我已经尽力了,我以为我是按你说的办的呢!南希这个浮躁的孩子,我经常这么说她,老是粗心大意的。”“是我自己的错。”玛丽娜说,“我们本该自己去的,而不是叫人带这么重要的口信,传着传着就不对了。总之,错误已经有了,总得想办法改正它吧!我们能把这孩子送回孤儿院吗?他们应该同意接收的吧?”“我想是吧!”史温莎太太思虑重重地说,“但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做,彼得·布莱维特太太昨天来过,她想让我给她带个女孩子来帮她做事。彼得家很大,找帮手又不容易,你知道的,安妮挺合适的,太幸运了。”玛丽娜看上去并不像是得到神的眷顾的模样,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把这个不受欢迎的孤儿送走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感激。她同彼得·布莱维特太太只见过面,但不熟悉。不过,她听到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彼得太太被说成是个“厉害的劳动力和可怕的监工”,被她解雇的那些小女佣谈到过她性情暴躁和吝啬的吓人故事,还说起她家的孩子很没有礼貌,还经常吵吵闹闹。想到要把安妮交给她,玛丽娜觉得良心有些不安,瞬间她心头便涌起了一股亲切的怜悯感。“我能进去跟你商量商量吗?”玛丽娜说。“哦!那不是彼得太太吗?”史温莎太太大声说道,并急忙把客人引进客厅,“寒气”紧紧包围着她们,仿佛空气失去了它原本拥有的温暖。“还算走运,很快就能搞定了。卡斯波特小姐,拿张椅子坐吧!安妮,你坐在那张长椅上,不要乱晃。我帮你放下帽子,弗洛拉出去把锅盖上。”史温莎太太说道。“下午好,布莱维特太太,我们正在说你有多幸运呢!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布莱维特太太,卡斯波特小姐,噢,抱歉,我出去告诉弗洛拉把小面包从烤箱里拿出来。”于是,史温莎太太迅速走了出去。安妮无声地坐在长软椅上,手紧紧地交叉着放在膝盖上,着了迷似的盯着布莱维特太太看,她会被交给这个长着一双锐利眼睛的尖脸女人吗?她觉得有块什么东西正堵在喉咙里,眼睛也有些刺痛感。史温莎太太回来时喜气洋洋的脸上溢着红晕,仿佛能将一切问题都能轻松办好。“这女孩子的事情好像有点儿问题,布莱维特太太,”她说,“我以为卡斯波特先生和小姐想要个小姑娘呢?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但实际上他们想要的是个男孩子。要是你没改变主意的话,我觉得她应该就是你想要的人了。”布莱维特太太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安妮:“你多大啦?叫什么呀?”“安妮·雪丽。”这个胆怯畏缩的孩子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今年11岁。”“但你看上去没那么大呀!不过,你是瘦长型的。我说不清楚,不过瘦长型的人再合适不过了。好吧!你知道,如果我收下你,你可得做个好女孩——循规蹈矩,手脚伶俐,对人恭敬。但愿我没白养你一场,这点是含糊不得的。”“我说,卡斯波特小姐,现在我可以从你手中接过她了吧?我家那小冤家的脾气可躁着呢!为照看他,可把我累坏了。要是你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可就领她走了。”玛丽娜看着安妮,见到这孩子苍白的脸上露出的悲哀神情,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家伙流露出了不喜欢布莱维特太太的神情。能把这么一个敏感、多话的孩子交给这样一个女人的手中吗?不,她可承担不起那样做的责任!“哦!是这样的,”玛丽娜缓缓地说道,“我并没有说马修和我已经决定不要她了。事实上,马修愿意留下她。我只是过来问问,这事是怎么弄的。我想我还是带她回去,下次和马修一起过来,我不能不跟他商量就决定这件事呀!要是我们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她,那么明天晚上把她给你送过来,要是我们没来呢!你就应该知道她会跟我们在一起了。你觉得如何呢,布莱维特太太?”“那就只能这样了!”布莱维特太太的语气很没教养。玛丽娜开口讲话时,安妮的脸色渐渐开朗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史温莎太太带着布莱维特太太出去拿她要借的食谱了,孩子跳起来飞一般地跑到玛丽娜身边。“啊!卡斯波特小姐,你真的说你们也许会让我留在绿山墙农舍吗?”她低声说,好像声音大了就会把什么东西毁坏了似的。“你是这么说吗?还是我想象你说过的?”“安妮,如果你分辨不出哪些是事实,哪些不是,那你最好还是学会控制你的那个想象吧!”玛丽娜生气地说,“是的,你听见了我说的那番话,再没有别的了。事情还没有敲定,说不定最后还要让布莱维特太太领你去呢!她无疑比我更需要你。”“我情愿回孤儿院,也不愿待在她那儿。”安妮激动地说,“她看起来就像——就像一把螺丝锥子。”玛丽娜觉得安妮不该说这种话,便尽量忍住不笑,训斥道:“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谈论一位女士呢?你应该感到羞愧!回去,沉默地坐下,管住你的舌头,得像个好姑娘一样。”。“我会努力做你想要我做的任何事,只要你留下我。”安妮说着,乖乖地坐回到了她的软垫椅上。那天晚上,当她们回到绿山墙的时候,马修在小路上迎接她们。当他看到玛丽娜究竟还是带回了安妮,他的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神情,玛丽娜对此并未感到意外。但是关于这件事,她什么也没对他说,直到他们一起到马棚后的院子里挤牛奶的时候,她简单地把安妮的故事告诉了他,还有和史温莎太太会面的结果。“连我喜欢的狗都不会送给布莱维特家的女人。”马修说话的语调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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