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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1 06:4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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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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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十四)

旧唐书(十四)试读:

列传第九十九

于休烈 子肃 肃子敖 敖子琮

令狐峘 归崇敬 子登 登子融

奚陟 张荐 子又新 希复 希复子读

蒋乂 子系伸

柳登 弟冕 子璟 沈传师 子询

于休烈,河南人也。高祖志宁,贞观中任左仆射,为十八学士。父默成,沛县令,早卒。休烈至性贞悫,机鉴敏悟。自幼好学,善属文,与会稽贺朝、万齐融、延陵包融为文词之友,齐名一时。举进士,又应制策登科,授秘书省正字。累迁右补阙、起居郎、集贤殿学士,转比部员外郎,郎中。杨国忠辅政,排不附己者,出为中部郡太守。

值禄山构难,肃宗践祚,休烈自中部赴行在,擢拜给事中。迁太常少卿,知礼仪事,兼修国史。肃宗自凤翔还京,励精听受,尝谓休烈曰:“君举必书,良史也。朕有过失,卿书之否?”对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有德之君,不忘规过,臣不胜大庆。”时中原荡覆,典章殆尽,无史籍检寻。休烈奏曰:“《国史》一百六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起居注并余书三千六百八十二卷,并在兴庆宫史馆。京城陷贼后,皆被焚烧。且《国史》、《实录》圣朝大典,修撰多时,今并无本。伏望下御史台推勘史馆所由,令府县招访。有人别收得《国史》、《实录》,如送官司,重加购赏。若是史官收得,仍赦其罪。得一部,超授官资,得一卷赏绢十匹。”数月之内,唯得一两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韦述陷贼,入东京,至是以其家藏《国史》一百一十三卷送于官。

肃宗以太常钟磬,自隋已来,所传五音,或有不调,乾元初谓休烈曰:“古者圣人作乐,以应天地之和,以合阴阳之序,则人不夭扎,物不疵疠。且金石丝竹,乐之器也。比亲享郊庙,每听悬乐,宫商不备,或钟磬失度。可尽将钟磬来,朕当于内自定。”太常集乐工考试,数日审知差错,然后令别铸造磨刻。及事毕,上临殿亲试考击,皆合五音,群臣称庆。

休烈寻转工部侍郎、修国史,献《五代帝王论》帝甚嘉之。宰相李揆矜能忌贤,以休烈修国史与己齐列,嫉之,奏为国子祭酒,权留史馆修撰以下之。休烈恬然自持,殊不介意。旧仪,元正冬至,百官不于光顺门朝贺皇后,乾元元年,张皇后遂行此礼。休烈奏曰:“《周礼》有命夫朝人主,命妇朝女君。自显庆已来,则天皇后始行此礼。其日,命妇又朝光顺门,与百官杂处,殊为失礼。”肃宗诏停之。

代宗即位,甄别名品,宰臣元载称之,乃拜右散骑常侍,依前兼修国史,寻加礼仪使。迁工部侍郎。又改检校工部尚书,兼判太常卿事,正拜工部尚书,累封东海郡公,加金紫光禄大夫。在朝凡三十余年,历掌清要,家无提石之蓄。恭俭温仁,未尝以喜愠形于颜色。而亲贤下士,推毂后进,虽位崇年高,曾无倦色。笃好坟籍,手不释卷,以至于终。大历七年卒,年八十一。有集十卷行于代。

嗣子益,次子肃,相继为翰林学士。

是岁春,休烈妻韦氏卒。上以休烈父子儒行著闻,特诏赠韦氏国夫人,葬日给卤簿鼓吹。及闻休烈卒,追悼久之,褒赠尚书左仆射,赙绢百匹、布五十端,遣谒者内常侍吴承倩就私第宣慰。儒者之荣,少有其比。

肃官至给事中。肃子敖。

敖字蹈中,以家世文史盛名。少为时彦所称,志行修谨。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湖南观察使杨凭辟为从事;府罢,凤翔节度使李鄘、鄂岳观察使吕元膺相继辟召。自协律郎、大理评事试监察御史,元和六年,真拜监察御史,转殿中,历仓部司勋二员外、万年令,拜右司郎中,出为商州刺史。长庆四年,入为吏部郎中。其年,迁给事中。

昭愍初即位,李逢吉用事,与翰林学士李绅素不叶,遂诬绅以不测之罪,逐于岭外。绅同职驾部郎中知制诰庞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蒋防,坐绅党左迁信、汀等州刺史。黜诏下,敖封还诏书。时人以为与严相善,诉其非罪,皆曰:“于给事犯宰执之怒,伸庞、蒋之屈,不亦仁乎?”及驳奏出,乃是论庞严贬黜太轻,中外无不大噱,而逢吉由是奖之。寻转工部侍郎,迁刑部,出为宣歙观察使、兼御史中丞。

敖温裕长者,与物无忤,居官亦未尝有立。周践台阁,三为列曹侍郎,谨顺自容而已。太和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六,赠礼部尚书。

四子:球、珪、瑰、琮,皆登进士第。

琮,落拓有大志,虽以门资为吏,久不见用。大中朝,驸马都尉郑颢以琮世故,独以器度奇之。会有诏于士族中选人才尚公主,衣冠多避之。颢谓琮曰:“子人才甚佳,但不护细行,为世誉所抑,久而不调,能应此命乎?”琮然之。会李籓知贡举,颢托之登第;其年遂升谏列,尚广德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践台阁,扬历籓府。乾符中同平章事。

黄寇犯京师,僖宗出幸,琮病不能从。既僭号,起琮为相。琮以疾辞。迫胁不已,琮曰:“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亲姻,义不受命,死即甘心。”竟为贼所害,而赦公主。主视琮受祸,谓贼曰:妾李氏女也,义不独存,愿与于公并命。贼不许,公主入室自缢而卒。广德闺门有礼,咸通、乾符中誉在人口。于族内外冠婚丧祭,主必自预行礼,诸妇班而见之,尊卑答劳,咸有仪法,为时所称。珪、球皆至清显。

令狐峘,德棻之玄孙。登进士第。禄山之乱,隐居南山豹林谷,谷中有亘别墅。司徒杨绾未仕时,避乱南山,止于峘舍。峘博学,贯通群书,有口辩,绾甚称之。及绾为礼部侍郎,修国史,乃引峘入史馆。自华原尉拜右拾遗,累迁起居舍人,皆兼史职,修《玄宗实录》一百卷《代宗实录》四十卷。著述虽勤,属大乱之后,起居注亡失,峘纂开元、天宝事,虽得诸家文集,编其诏策,名臣传记十无三四,后人以漏落处多,不称良史。大历八年,改刑部员外郎。

德宗即位,将厚奉元陵,峘上疏谏曰:

臣闻《传》曰:“近臣尽规”,《礼记》曰:“事君有犯而无隐”。臣幸偶昌运,谬参近列,敢竭狂愚,庶裨分寸,伏惟陛下详察。

臣读《汉书·刘向传》见论王者山陵之诫,良史称叹,万古芬芳。何者?圣贤之心,勤俭是务,必求诸道,不作无益。故舜葬苍梧,不变其肆;禹葬会稽,不改其列。周武葬于毕陌,无丘垅之处;汉文葬于霸陵,因山谷之势。禹非不忠也,启非不顺也,周公非不悌也,景帝非不孝也,其奉君亲,皆从微薄。昔宋文公始为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其臣华元、乐举,《春秋》书为不臣。秦始皇葬骊山,鱼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珍宝之藏,不可胜计,千载非之。宋桓魋为石椁,夫子曰:“不如速朽”。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无”。张释之对孝文曰:“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汉文帝霸陵皆以瓦器,不以金银为饰。由是观之,有德者葬逾薄,无德者葬逾厚,昭然可睹矣!

陛下自临御天下,圣政日新。进忠去邪,减膳节用,不珍云物之瑞,不近鹰犬之娱。有司给物,悉依元估,利于人也。远方底贡,唯供祀事,薄于己也。故泽州奏庆云,诏曰:“以时和为嘉祥”;邕州奏金坑,诏曰:“以不贪为宝”。恭惟圣虑,无非至理。而独六月一日制节文云“应缘山陵制度,务从优厚,当竭帑藏,以供费用”者,此诚仁孝之德,切于圣衷。伏以尊亲之义,贵于合礼。陛下每下明诏,发德音,皆比踪唐、虞,超迈周、汉。岂取悦凡常之目,有违贤哲之心,与失德之君竞其奢侈者也?臣又伏读遗诏曰:“其丧仪制度,务从俭约,不得以金银锦彩为饰。”陛下恭顺先志,动无违者。若制度优厚,岂顾命之意耶?

伏惟陛下远览虞、夏、周、汉之制,深惟夫子、张释之之诫,虔奉先旨,俯遵礼经,为万代法,天下幸甚!今赦书虽已颁行,诸条尚犹未出,此时奉遗制,敷圣理,固未晚也。伏望速诏有司,悉从古礼。臣闻愚夫之言,明主择焉。况臣忝职史官,亲逢睿德,耻同华元、乐举之为不臣也,愿以舜、禹之理,纪圣猷也。夙夜恳迫,不敢不言,抵犯圣明,实忧罪谴。言行身黜,虽死犹生。

优诏答曰:“朕顷议山陵,心方迷谬,忘遵先旨,遂有优厚之文。卿闻见该通,识度弘远,深知不可,形于至言。援引古今,依据经礼,非唯中朕之病,抑亦成朕之躬。免朕获不子之名,皆卿之力也。敢不闻义而徙,收之桑榆,奉以始终,期无失坠。古之遗直,何以加焉!”

初,大历中,刘晏为吏部尚书,杨炎为侍郎,晏用峘判吏部南曹事。峘荷晏之举,每分阙,必择其善者送晏,不善者送炎,炎心不平之。及建中初,亘为礼部侍郎,炎为宰相,不念旧事。有士子杜封者,故相鸿渐子,求补弘文生。炎尝出杜氏门下,托封于峘。峘谓使者曰:“相公诚怜封,欲成一名,乞署封名下一字,峘得以志之。”炎不意峘卖,即署名托封。峘以炎所署奏论,言宰相迫臣以私,臣若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则炎当害臣。德宗出疏问炎,炎具言其事,德宗怒甚,曰:“此奸人,无可奈何!”欲决杖流之,炎苦救解,贬衡州别驾。迁衡州刺史。

贞元中,李泌辅政,召拜右庶子、史馆修撰。性既僻异,动失人和。在史馆,与同职孔述睿等争忿细故,数侵述睿。述睿长者,让而不争。无何,泌卒,窦参秉政,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久之,授吉州刺史。

齐映廉察江西,行部过吉州。故事,刺史始见观察使,皆戎服趋庭致礼;映虽尝为宰相,然骤达后进,峘自恃前辈,有以过映,不欲以戎服谒。入告其妻韦氏,耻抹首趋庭。谓峘曰:“卿自视何如人,白头走小生前,卿如不以此礼见映,虽黜死,我亦无恨。”

峘曰“诺”,即以客礼谒之。映虽不言,深以为憾。映至州,奏峘纠前政过失,鞫之无状,不宜按部临人,贬衢州别驾。衢州刺史田敦,峘知举时进士门生也。初峘当贡部,放榜日贬逐,与敦不相面。敦闻峘来,喜曰:“始见座主。”迎谒之礼甚厚。敦月分俸之半以奉峘。峘在衢州殆十年。顺宗即位,以秘书少监征,既至而卒。

元和三年,峘子太仆寺丞丕,始献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初,亘坐李泌贬,监修国史奏峘所撰实录一分,请于贬所毕功。至是方奏,以功赠工部尚书。

归崇敬,字正礼,苏州吴郡人也。曾祖奥,以崇敬故,追赠秘书监。祖乐,赠房州刺史。父待聘,亦赠秘书监。

崇敬少勤学,以经业擢第。遭丧哀毁,以孝闻,调授四门助教。天宝末,对策高第,授左拾遗,改秘书郎。迁起居郎、赞善大夫,兼史馆修撰,又加集贤殿校理。以家贫求为外职,历同州、润州长史,会玄宗、肃宗二帝山陵,参掌礼仪,迁主客员外郎。又兼史馆修撰,改膳部郎中。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裤褶非古,上疏云:“按三代典礼,两汉史籍,并无裤褶之制,亦未详所起之由。隋代已来,始有服者。事不师古,伏请停罢。”从之。

又谏:“东都太庙,不合置木主。谨按典礼,虞主用桑,练主用栗。作桑主则埋栗主,作栗主则埋桑主,所以神无二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也。东都太庙,是则天皇后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庙,盖将以备行幸迁都之置也。且殷人屡迁,前八后五,则前后迁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别立神主也。议者或云:‘东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礼之,岂可一朝废之乎?’且虞祭则立桑主而虔祀,练祭则立栗主而埋桑主,岂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阙之主,何须更作?作之不时,恐非礼也。”

又议云:每年春秋二时释奠文宣王,祝板御署讫,北面揖,臣以为礼太重。谨按《大戴礼》师尚父授周武王丹书,武王东面而立。今署祝板,伏请准武王东面之礼,轻重庶得其中。

时有术士巨彭祖上疏云:“大唐土德,千年合符,请每四季郊祀天地。”诏礼官儒者议之。崇敬议曰:“按旧礼,立春之日,迎春于东郊,祭青帝。立夏之日,迎夏于南郊,祭赤帝。先立秋十八日,迎黄灵于中地,祀黄帝。秋、冬各于其方。黄帝于五行为土王,在四季生于火,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则否。汉、魏、周、隋,共行此礼。国家土德乘时,亦以每岁六月土王之日,祀黄帝于南郊,以后土配,所谓合礼。今彭祖请用四季祠祀,多凭纬候之说,且据阴阳之说。事涉不经,恐难行用。”又议祭五人帝不称臣云:“太昊五帝,人帝也,于国家即为前后之礼,无君臣之义。若于人帝而称臣,则于天帝复何称也?议者或云:‘五人帝列于《月令》,分配五时。’则五神、五音、五祀、五虫、五臭、五谷皆备,以备其时之色数,非谓别有尊崇也。”又请太祖景皇帝配天,事已具《礼仪志》。自是国典大礼,崇敬常参议焉。

大历初,以新罗王卒,授崇敬仓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充吊祭、册立新罗使。至海中流,波涛迅急,舟船坏漏,众咸惊骇。舟人请以小艇载崇敬避祸,崇敬曰:“舟中凡数十百人,我何独济?”逡巡,波涛稍息,竟免为害。故事,使新罗者,至海东多有所求,或携资帛而往,贸易货物,规以为利。崇敬一皆绝之,东夷称重其德。使还,授国子司业,兼集贤学士。与诸儒官同修《通志》,崇敬知《礼仪志》,众称允当。

时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于国学行齿胄之礼。崇敬以国学及官名不称,请改国学之制,兼更其名,曰:《礼记·王制》曰,天子学曰“辟雍”。又《五经通义》云:“辟雍,养老教学之所也。”以形制言之,雍,壅也;辟,璧也,壅水环之,圆如璧形。以义理言之,辟,明也;雍,和也,言以礼乐明和天下。《礼记》亦谓之泽宫。《射义》云: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宫。故前代文士,亦呼云璧池,亦曰璧沼,亦谓之学省。后汉光武立明堂、辟雍、灵台,谓之三雍宫。至明帝,躬行养老于其中。晋武帝亦作明堂、辟雍、灵台,亲临辟雍,行乡饮酒之礼。又别立国子学,以殊士庶。永嘉南迁,唯有国子学,不立辟雍。北齐立国子寺,隋初亦然。至炀帝大业十三年,改为国子监。今国家富有四海,声明文物之盛,唯辟雍独阙,伏请改国子监为辟雍省。

又以:

祭酒之名,非学官所宜。按《周礼》:“师氏掌以义诏王,教国子。”请改祭酒为太师氏,位正三品。又司业者,义在《礼记》,云“乐正司业”。正,长也,言乐官之长,司主此业。《尔雅》云:“大板谓之业。”按《诗·周颂》:“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则业是悬钟磬之栒虡也。今太学既不教乐,于义则无所取,请改司业一为左师,一为右师,位正四品。

又以:《五经》六籍,古先哲王致理之式也。国家创业,制取贤之法,立明经,发微言于众学,释回增美,选贤与能。自艰难已来,取人颇易,考试不求其文义,及第先取于帖经,遂使专门业废,请益无从,师资礼亏,传受义绝。今请以《礼记》、《左传》为大经;《周礼》、《仪礼》、《毛诗》为中经;《尚书》、《周易》为小经,各置博士一员。其《公羊》、《穀梁》文疏少,请共准一中经,通置博士一员。所择博士,兼通《孝经》、《论语》,依凭章疏,讲解分明,注引旁通,问十得九;兼德行纯洁,文词雅正,仪形规范,可为师表者。令四品以上各举所知。在外者给驿,年七十已上者蒲轮。其国子、太学、四门、三馆,各立五经博士,品秩上下,生徒之数,各有差。其旧博士、助教、直讲、经直及律馆、算馆助教,请皆罢省。

其教授之法,学生至监,谒同业师。其所执贽,脯脩一束、清酒一壶,衫布一段,其色随师所服。师出中门,延入与坐,割脩斟酒,三爵而止。乃发箧出经,抠衣前请。师为依经辨理,略举一隅,然后就室。每朝、晡二时请益,师亦二时居讲堂,说释道义,发明大体,兼教以文行忠信之道,示以孝悌睦友之义。旬省月试,时考岁贡。以生徒及第多少,为博士考课上下。其有不率教,者,则槚楚扑之。国子不率教者,则申礼部,移为太学。太学之不变者,移之四门。四门之不变者,归本州之学。州学之不变者,复本役,终身不齿。虽率教九年而学不成者,亦归之州学。

其礼部考试之法,请无帖经,但于所习经中问大义二十,得十八为通;兼《论语》、《孝经》各问十得八,兼读所问文注义疏,必令通熟者为一通。又于本经问时务策三道,通二为及第。其中有孝行闻于乡闾者,举解具言于习业之下。省试之日,观其所实,义少两道,亦请兼收。其天下乡贡,亦如之。习业考试,并以明经为名。得第者,授官之资与进士同。若此,则教义日深,而礼让兴;礼让兴,则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此由太学而来者也。

诏下尚书集百僚定议以闻。议者以为省者,禁也,非外司所宜名。《周礼》代掌其职者曰氏,国学非代官,不宜曰太师氏。其余大抵以习俗既久,重难改作,其事不行。

会国学胥吏以餐钱差舛,御史台按问,坐贬饶州司马。建中初,又拜国子司业。寻选为翰林学士,迁左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寻兼普王元帅参谋,累加光禄大夫。以两河叛涣之徒初禀朝命,令崇敬以本官兼御史大夫持节宣慰,奉使称旨。及还,上表请归拜墓,许之,赐以缯帛,儒者荣之。寻加特进、检校户部尚书,迁工部尚书,并依前翰林学士,充皇太子侍读。累表辞,以年老乞骸骨,改兵部尚书致仕。贞元十五年卒,时年八十,废朝一日,赠左仆射。子登嗣。

登,字冲之。雅实弘厚,事纪母以孝称。大历七年,举孝廉高第,补四门助教。贞元初,复登贤良科,自美原尉拜右拾遗。时裴延龄以奸佞有恩,欲为相,谏议大夫阳城上疏切直,德宗赫怒。右补阙熊执易等亦以危言忤旨。初执易草疏成,示登,登愕然曰:“愿寄一名。雷电之下,安忍令足下独当!”自是同列切谏。登每联署其奏,无所回避,时人称重。转右补阙、起居舍人,三任十五年。同列尝出其下者,多以驰骛至显官,而登与右拾遗蒋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速介意。后迁兵部员外郎,充皇子侍读,寻加史馆修撰。

顺宗初,以东朝旧恩,超拜给事中,旋赐金紫,仍锡衫笏焉。迁工部侍郎。与孟简、刘伯刍、萧俛受诏同翻译《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又为东宫及诸王侍读,献《龙楼箴》以讽。久之,改左散骑常侍。因中谢,宪宗问时所切,登以纳谏为对,时论美之。转兵部侍郎,兼判国子祭酒事,迁工部尚书。元和十五年卒,年六十七,赠太子少保。

登有文学,工草隶。宽博容物。尝使僮饲马,马蹄踶,僮怒,击折马足,登知而不责。晚年颇好服食,有馈金石之药者,且云先尝之矣,登服之不疑。药发毒几死,方讯云未之尝;他人为之怒,登视之无愠色。常慕陆象先之为人,议者亦以为近之。子融嗣。

融,进士擢第,自监察拾遗入省,拜工部员外郎,迁考功员外。六年,转工部郎中,充翰林学士。八年,正拜舍人。九年,转户部侍郎。开成元年,兼御史中丞。湖南观察使卢周仁违敕进羡余钱十万贯。融奏曰:“天下一家,何非君土?中外财赋,皆陛下府库也。周仁辄陈小利,妄设异端,言南方火灾,恐成灰烬,进于京国,姑徇私诚。入财货以希恩,待朝廷而何浅!臣恐天下放效,以羡余为名,因缘刻剥,生人受弊。周仁请行重责,以例列籓。其所进钱,请还湖南,代贫下租税。”诏周仁所进于河阴院收贮,以备水旱。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案,子弟受人赂三千余贯,半是拟赃。上问融曰:“韩益所犯,与卢元中、姚康孰甚?”对曰:“元中与康枉破官钱三万余贯,益所取受人事,比之殊轻。”乃贬梧州司户。

寻迁京兆尹。时府司物力不充,特敕赐钱五万贯;府司以所赐之半还司农寺菜钱,融因对言之。上以融学家,因问“蔬粝‘字有赖音,何也?’粝是饭之极粗者耶?”融以义类对之。时两公主出降,府司供帐事殷,又俯近上巳,曲江赐宴奏请改日。上曰:“去年重阳,取九月十九日,未失重阳之意,今改取十三日可也。”既而李固言作相,素不悦融,罢尹。月余,授秘书监。俄而固言罢,杨嗣复辅政,以融权知兵部侍郎。一年内拜吏部。三年检校礼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节度使。

融子仁晦、仁翰、仁宪、仁召、仁泽,皆登进士第。咸通中并至达官。

奚陟,字殷卿,亳州人也。祖翰绎,天宝中弋阳郡太守。陟少好读书,登进士第,又登制举文词清丽科,授弘文馆校书,寻拜大理评事。佐入吐蕃使,不行,授左拾遗。丁父母忧,哀毁过礼,亲朋愍之。车驾幸兴元,召拜起居郎、翰林学士。辞以疾病,久不赴职,改太子司议郎。历金部、吏部员外郎、左司郎中,弥纶省闼。又累奉使,皆称旨。

贞元八年,擢拜中书舍人。是岁,江南、淮西大雨为灾,令陟劳问巡慰,所在人安悦之。中书省故事,姑息胥徒,以常在宰相左右也,陟皆以公道处之。先是右省杂给,率分等第,皆据职田顷亩,即主书所受与右史等。陟乃约以料钱为率,自是主书所得减拾遗。时中书令李晟所请纸笔杂给,皆不受;但告杂事舍人,令且贮之,他日便悉以遗舍人。前例,杂事舍人自携私入,陟以所得均分省内官。又躬亲庶务,下至园蔬,皆悉自点阅,人以为难,陟处之无倦。迁刑部侍郎。

裴延龄恶京兆尹李充有能政,专意陷害之,诬奏充结陆贽,数厚赂遗金帛。充既贬官,又奏充比者妄破用京兆府钱谷至多,请令比部勾覆,以比部郎中崔元翰陷充,怨恶贽也。诏许之。元翰曲附延龄,劾治府史。府史到者,虽无过犯,皆笞决以立威,时论喧然。陟乃躬自阅视府案,具得其实,奏言:据度支奏,京兆府贞元九年两税及已前诸色羡余钱,共六十八万余贯,李充并妄破用。今所勾勘,一千二百贯已来是诸县供馆驿加破,及在诸色人户腹内合收,其斛斗共三十二万石,唯三百余石诸色输纳所由欠折,其余并是准敕及度支符牒,给用已尽。陟之宽平守法,多如此类。元翰既不遂其志,因此愤恚而卒。

陟寻以本官知吏部选事,铨综平允,有能名,迁吏部侍郎。所莅之官,时以为称职。贞元十五年卒,年五十五,赠礼部尚书。

张荐,字孝举,深州陆泽人。祖翾,字文成,聪警绝纶,书无不览。为兒童时,梦紫色大鸟,五彩成文,降于家庭。其祖谓之曰:“五色赤文,凤也;紫文,趯翾也,为凤之佐,吾兒当以文章瑞于明廷。”因以为名字。初登进士第,对策尤工,考功员外郎謇味道赏之曰:“如此生,天下无双矣!”调授岐王府参军。又应下笔成章及才高位下、词标文苑等科。翾凡应八举,皆登甲科。再授长安尉,迁鸿胪丞。凡四参选,判策为铨府之最。员外郎员半千谓人曰:“张子之文如青钱,万简万中,未闻退时。”时流重之,目为“青钱学士”。然性褊躁,不持士行,尤为端士所恶,姚崇甚薄之。开元初,澄正风俗,翾为御史李全交所纠,言翾语多讥刺,时坐贬岭南。刑部尚书李日知奏论,乃追敕移于近处。开元中,入为司门员外郎卒。翾下笔敏速,著述尤多,言颇诙谐。是时天下知名,无贤不肖,皆记诵其文。天后朝,中使马仙童陷默啜,默啜谓仙童曰:“张文成在否?”曰:“近自御史贬官。”默啜曰:“国有此人而不用,汉无能为也。”新罗、日本东夷诸蕃,尤重其文,每遣使入朝,必重出金贝以购其文,其才名远播如此。

荐少精史传,颜真卿一见叹赏之。天宝中,浙西观察使李涵表荐其才可当史任,乃诏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既至阙下,以母老疾,竟不拜命。母丧阕,礼部侍郎于邵举前事以闻,召充史馆修撰,兼阳翟尉。硃泚之乱,变姓名伏匿城中,因著《史遁先生传》。德宗还宫,擢拜左拾遗。贞元元年冬,上亲郊。时初克复,簿籍多失,礼文错乱,乃以荐为太常博士,参典礼仪。四年,回纥和亲,以检校右仆射、刑部尚书关播充使,送咸安公主入蕃,以荐为判官,转殿中侍御史。使还,转工部员外郎,改户部本司郎中。十一年,拜谏议大夫,仍充中馆修撰。

时裴延龄恃宠,谮毁士大夫。荐欲上书论之,屡扬言未果。延龄闻之怒,奏曰:“谏官论朝政得失,史官书人君善恶,则领史职者不宜兼谏议。”德宗以为然。荐为谏议月余,改秘书少监。延龄排摈不已,会差使册回纥毗伽怀信可汗及吊祭,乃命荐兼御史中丞,入回纥。二十年,吐蕃赞普死,以荐为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入吐蕃吊祭使。涉蕃界二千余里,至赤岭东被病,殁于纥壁驿,吐蕃传其柩以归。顺宗即位,凶问至,诏赠礼部尚书。

荐自拾遗至侍郎,仅二十年,皆兼史馆修撰。三使绝域,皆兼宪职。以博洽多能,敏于占对被选。有文集三十卷,及所撰《五服图》、《宰辅略》、《灵怪集》、《江左寓居录》等,并传于时。子又新、希复,皆登进士第。

又新,幼工文,善于傅会。长庆中,宰相李逢吉用事,翰林学士李绅深为穆宗所宠,逢吉恶之;求朝臣中凶险敢言者掎摭绅阴事,俾暴扬于搢绅间。又新与拾遗李续之、刘栖楚,尤蒙逢吉睠待,指为鹰犬。穆宗崩,昭愍初即位,又新等构绅,败端州司马,朝臣表贺,又至中书贺宰相。及门,门者止之曰:“请少留,缘张补阙在斋内与相公谈。”俄而又新挥汗而出,旅揖群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让。”人皆辟易惮之。与续之等七人,时号“八关十六子”。

宝历三年,逢吉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请又新为副使,李续之为行军司马。逢吉为宰相时,用门下省主事田伾。伾犯赃亡命,逢吉保之于外。及罢相,裴度发其事,逢吉坐罚俸。又诏曰:“朕在亿兆人之上,不令而人化,不言而人信者,法也。法行则君主重,法废则朝廷轻。田伾常挂亡命之章,偷请养贤之禄,迹在搜捕,公行人间,而更冒选吏曹,显拟郡佐。及黄枢覆验,乌府追擒,证逮皆明,奸状尽得。三移宪牒,一无申陈。众状满前,群议溢耳,终则步健不至,琅珰空来。蔑视纪纲,颇同侮谑,顾兹参画,负我上台。阅视连名,伊尔二子,又新可汀州刺史,李续之可涪州刺史。”及逢吉致仕,李训用事,复召二子为尚书郎。训贬,复贬而卒。

希复子读,登进士第,有俊才。累官至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典贡举,时称得士。位终尚书左丞。

蒋乂,字德源,常州义兴人也。祖瑰,太子洗马,开元中弘文馆学士。父将明,累迁至左司郎中、国子司业、集贤殿学士、副知院事,代为名儒。而乂,史官吴兢之外孙,以外舍富坟史,幼便记览不倦。七岁时,诵庾信《哀江南赋》数遍而成诵在口,以聪悟强力,闻于亲党间。弱冠博通群籍,而史才尤长。其父在集贤时,以兵乱之后,图籍溷杂,乃白执政,请携乂入院,令整比之。宰相张镒见而奇之,乃署为集贤小职。乂编次逾年,于乱中勒成部帙,得二万余卷,再迁王屋尉,充太常礼院修撰。贞元九年,转右拾遗,充史馆修撰。

十三年,以故河中节度使张茂昭弟光禄少卿同正茂宗尚义章公主,茂宗方居母丧,有诏起复云麾将军成礼。诏下,乂上疏谏曰:“墨缞之礼,本缘金革。从古已来,未有驸马起复尚主者。既乖典礼,且违人情,切恐不可。”上令中使宣谕云:“茂宗母临亡有请,重违其心。”乂又拜疏,辞逾激切。德宗于延英特召入对,上曰:“卿所言,古礼也。朕闻如今人家,往往有借吉为婚嫁者,卿何苦固执?”对曰:“臣闻里俗有不甚知礼法者,或女居父母服内,家既贫匮,旁无至亲,即有借吉以就礼者。男子借吉而娶,臣未尝闻之。况陛下临御已来,每事宪章典礼。建中年郡县主出降,皆诏有司依礼,不用俗仪,天下庆戴。忽今驸马起复成礼,实恐惊骇物听。臣或闻公主年甚幼小,即更俟一年出降,时既未失,且合礼经,实天下幸甚!”上曰:“卿言甚善,更俟商量。”俄而韦彤、裴堪谏疏继入,上不悦,促令奉行前诏,然上心颇重乂。

上尝登凌烟阁,见左壁颓剥,文字残缺,每行仅有三五字,命录之以问宰臣。宰臣遽受宣,无以对;即令召乂至,对曰:“此圣历中《侍臣图赞》,臣皆记忆。”即于御前口诵,以补其缺,不失一字。上叹曰:“虞世南暗写《列女传》,无以加也。”十八年,迁起居舍人,转司勋员外郎,皆兼史职。时集贤学士甚众,会诏问神策军建置之由。相府讨求,不知所出,诸学士悉不能对,乃访于乂。乂征引根源,事甚详悉,宰臣高郢、郑珣瑜相对曰:“集贤有人矣!”翌日,诏兼判集贤院事。父子代为学士,儒者荣之。时顺宗祔庙,将行祧迁之礼,诏公卿议。咸云:“中宗中兴之主,不当迁。”乂建议云:“中宗既正位柩前,乃受母后篡夺,五王翼戴,方复大业。此乃由我失之,因人得之,止可同于返正,不得号为中兴。”群议纷然,竟依乂所执。

元和二年,迁兵部郎中。与许孟容、韦贯之等受诏删定制敕,成三十卷,奏行用。改秘书少监,复兼史馆修撰。寻奉诏与独孤郁、韦处厚同修《德宗实录》五年,书成奏御,以功拜右谏议大夫。明年监修国史裴垍罢相,李吉甫再入,以乂垍之修撰,改授太常少卿。久之,迁秘书监。

乂性朴直,不能事人,或遇权臣专政,辄数岁不迁官。在朝垂三十年,前后每有大政事、大议论,宰执不能裁决者,必召以咨访。乂征引典故,以参时事,多合其宜,然亦以此自滞。而好学不倦,老而弥笃,虽甚寒暑,手不释卷。旁通百家,尤精历代沿革。家藏书一万五千卷。本名武,因宪宗召对,奏曰“陛下已诛群寇,偃武修文,臣名于义未允,请改名乂。”上忻然从之。时帝方用兵两河,乂亦因此讽谕耳。乂居史任二十年,所著《大唐宰辅录》七十卷、《凌烟阁功臣》《秦府十八学士》、《史臣》等传四十卷。长庆元年卒,年七十五,赠礼部尚书,谥曰懿。子系、伸、偕、仙、佶。

系,太和初授昭应尉,直史馆。二年,拜右拾遗、史馆修撰,典实有父风。与同职沈传师、郑浣、陈夷行、李汉等受诏撰《宪宗实录》四年,书成奏御,转尚书工部员外,迁本司郎中,仍兼史职。宰相宋申锡为北军罗织,罪在不测,系与谏官崔玄亮泣谏于玉阶之下,申锡亦减死,时论称之。开成中,转谏议大夫。武宗朝,李德裕用事,恶李汉,以系与汉僚婿,出为桂管都护御观察使。中宗即位,征拜给事中、集贤殿学士、判院事。转吏部侍郎,改左丞。出为兴元节度使,入为刑部尚书。俄检校户部尚书、凤翔尹,充凤翔陇节度使,入为兵部尚书。以弟伸为丞相,恳辞朝秩,检校尚书左仆射、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封淮阳县开国公,食邑五百户。

伸,登进士第,历佐使府。大中初入朝,右补阙、史馆修撰,转中书舍人,召入翰林为学士。自员外郎中,至户部侍郎、学士承旨,转兵部侍郎。大中末,中书侍郎、平章事。

仙、佶,皆至刺史。

偕,有史才,以父任历官左拾遗、史馆修撰,转补阙。咸通中,与同职卢耽、牛丛等受诏修《文宗实录》。

蒋氏世以儒史称,不以文藻为事,唯伸及系子兆有文才,登进士第,然不为文士所誉。与柳氏、沈氏父子相继修国史实录,时推良史,京师云《蒋氏日历》,士族靡不家藏焉。

柳登,字成伯,河东人。父芳,肃宗朝史官,与同职韦述受诏添修吴兢所撰《国史》;杀青未竟而述亡,芳绪述凡例,勒成《国史》一百三十卷。上自高祖,下止乾元,而叙天宝后事,绝无伦类,取舍非工,不为史氏所称。然芳勤于记注,含毫罔倦。属安、史乱离,国史散落,编缀所闻,率多阙漏。上元中坐事徙黔中,遇内官高力士亦贬巫州,遇诸途。芳以所疑禁中事,咨于力士。力士说开元、天宝中时政事,芳随口志之。又以《国史》已成,经于奏御,不可复改,乃别撰《唐历》四十卷,以力士所传,载于年历之下。芳自永宁尉、直史馆,转拾遗、补阙、员外郎,皆居史任,位终右司郎中、集贤学士。

登少嗜学,与弟冕咸以该博著称。登年六十余,方从宦游,累迁至膳部郎中。元和初,为大理少卿,与刑部侍郎许孟容等七人,奉诏删定开元已后敕格。再迁右庶子,以衰病改秘书监,不拜,授右散骑常侍致仕。长庆二年卒,时九十余,辍朝一日,赠工部尚书。弟冕。

冕,文史兼该,长于吏职。贞元初,为太常博士。二年,昭德王皇后之丧,论皇太子服纪。左补阙穆质请依礼周期而除,冕与同职张荐等奏议曰:

准《开元礼》子为母齐衰三年,此王公已下服纪。皇太子为皇后丧服,国礼无闻。昔晋武帝元皇后崩,其时亦疑太子所服。杜元凯奏议曰:“古者天子三年之丧,既葬除服。魏氏革命,亦以既葬为节。故天子诸侯之礼,尝已具矣,恶其害己而削去其节。今其存者唯《士丧礼》一篇,戴胜之记错杂其内,亦难以取正。皇太子配二尊,与国为体,固宜卒哭而除服。”于是山涛、魏舒并同其议,晋朝从之。历代遵行,垂之不朽。

臣谨按实录,文德皇后以贞观十年九月崩,十一月葬,至十一年正月,除晋王,治为并州都督。晋王即高宗在籓所封,文德皇后幼子,据其命官,当已除之义也。今请皇太子依魏、晋故事,为大行皇后丧服,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丧终制,庶存厌降之礼。

事下中书,宰臣召问礼官曰:“《语》云:‘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今岂可令皇太子衰服侍膳,至于既葬乎?准令,群臣齐衰,给假三十日即公除。约于此制,更审议之。”张荐曰:“请依宋、齐间皇后为父母服三十日公除例,为皇太子丧服之节。”三十日公除诣于正内,则服墨惨,归至本院,衰麻如故。穆质曰:“杜元凯既葬除服之论,不足为法。臣愚以为遵三年之制则太重,从三十日之变太轻,唯行古之道,以周年为定。”诏宰臣与礼官定可否。宰臣以穆质所奏问博士,冕对曰:“准《礼》,三年丧,无贵贱一也。岂有以父母贵贱而差降丧服之节乎?且《礼》有公门脱齐衰《开元礼》皇后为父母服十三月,其禀朝旨,十三日而除;皇太子为外祖父母服五月,其从朝旨,则五日而除。所以然者,恐丧服侍奉,有伤至尊之意也。故从权制,昭著国章,公门脱衰,义亦在此,岂皆为金革乎?皇太子今若抑哀,公除墨惨朝觐,归至本院,依旧衰麻,酌于变通,庶可传继。”宰臣然其议,遂命太常卿郑叔则草奏,以冕议为是。而穆质坚执前义,请依古礼,不妨太子墨衰于内也。宰臣齐映、刘滋参酌群议,请依叔则之议,制从之。及董晋为太常卿,德宗谓之曰:“皇太子所行周服,非朕本意,有谏官横论之。今熟计之,即礼官请依魏、晋故事,斯甚折衷。”明年冬,上以太子久在丧,合至正月晦受吉服,欲以其年十一月释衰麻,以及新正称庆。有司皆论不可,乃止。

六年十一月,上亲行郊享。上重慎祀典,每事依礼。时冕为吏部郎中,摄太常博士,与司封郎中徐岱、仓部郎中陆质、工部郎中张荐,皆摄礼官,同修郊祀仪注,以备顾问。初,诏以皇太子亚献终献,当受誓戒否,冕对曰:“准《开元礼》有之,然誓词云‘不供其职,国有常刑’,今太子受誓,请改云‘各扬其职,肃奉常仪’。”上又问升郊庙去剑履,及象剑尺寸之度,祝文轻重之宜,冕据礼经沿革闻奏,上甚嘉之。

冕言事颇切,执政不便之,出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州刺史,充福建都团练观察使。冕在福州,奏置万安监牧,于泉州界置群牧五,悉索部内马五千七百匹、驴骡牛八百头、羊三千口,以为监牧之资。人情大扰,期年,无所滋息,诏罢之。以政无状,诏以阎济美代归而卒。子璟,登进士第,亦以著述知名。

璟,宝历初登进士第,三迁监察御史。时郊庙告祭,差摄三公行事,多以杂品;璟时监察,奏曰:“准开元二十三年敕,宗庙大祠,宜差左右丞相、嗣王、特进、少保、少傅、尚书、宾客、御史大夫。又二十五年敕,太庙五享,差丞相、师傅、尚书、嗣、郡王通摄,余司不在差限。又元和四年敕,太庙告祭摄官,太尉以宰相充,其摄司空、司徒,以仆射、尚书、师傅充,余司不在差限。比来吏部因循,不守前后敕文,用人稍轻。请自今年冬季,勒吏部准开元、元和敕例差官。”从之。再迁度支员外郎,转吏部。开成初,换库部员外郎、知制诰,寻以本官充翰林学士。

初,璟祖芳精于谱学,永泰中按宗正谱牒,自武德已来宗枝昭穆相承,撰皇室谱二十卷,号曰《永泰新谱》,自后无人修续。

璟因召对,言及图谱事,文宗曰:“卿祖尝为皇家图谱,朕昨观之,甚为详悉。卿检永泰后试修续之。”璟依芳旧式,续德宗后事,成十卷,以附前谱,仍诏户部供纸笔厨料。五年,拜中书舍人充职。武宗朝,转礼部侍郎,再司贡籍,时号得人。子韬亦以进士擢第。

沈传师,字子言,吴人。父既济,博通群籍,史笔尤工,吏部侍郎杨炎见而称之。建中初,炎为宰相,荐既济才堪史任,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既济以吴兢撰《国史》以则天事立本纪,奏议非之曰:

史氏之作,本乎惩劝,以正君臣,以维家邦。前端千古,后法万代,使其生不敢差,死不妄惧。纬人伦而经世道,为百王准的;不止属辞比事,以日系月而已。故善恶之道,在乎劝诫;劝诫之柄,存乎褒贬。是以《春秋》之义,尊卑轻重升降,几微仿佛,虽一字二字,必有微旨存焉。况鸿名大统,其可以贷乎?

伏以则天皇后,初以聪明睿哲,内辅时政,厥功茂矣。及弘道之际,孝和以长君嗣位,而太后以专制临朝;俄又废帝,或幽或徙。既而握图称箓,移运革名,牝司燕啄之踪,难乎备述。其后五王建策,皇运复兴,议名之际,得无降损。必将义以亲隐,礼从国讳,苟不及损,当如其常,安可横绝彝典,超居帝籍?昔仲尼有言,必也正名,故夏、殷二代为帝者三十世矣,而周人通名之曰王;吴、楚、越之君为王者百余年,而《春秋》书之为子。盖高下自乎彼,而是非稽乎我。过者抑之,不及者援之,不为弱减,不为僭夺。握中持平,不振不倾,使其求不可得,而盖不可掩,斯古君子所以慎其名也。

夫则天体自坤顺,位居乾极,以柔乘刚,天纪倒张,进以强有,退非德让。今史臣追书,当称之太后,不宜曰“上”。孝和虽迫母后之命,降居籓邸,而体元继代,本吾君也,史臣追书,宜称曰“皇帝”,不宜曰“庐陵王”。睿宗在景龙已前,天命未集,徒禀后制,假临大宝,于伦非次,于义无名,史臣书之,宜曰“相王”,未宜曰“帝”。若以得失既往,遂而不举,则是非褒贬,安所辨正,载笔执简,谓之何哉?则天废国家历数,用周正朔,废国家太庙,立周七庙。鼎命革矣,徽号易矣,旂裳服色,既已殊矣!今安得以周氏年历而列为《唐书》帝纪?征诸礼经,是谓乱名。且孝和继天践祚,在太后之前,而叙年制纪,居太后之下;方之跻僖。是谓不智,详今考古,并未为可。

或曰:班、马良史也,编述汉事,立高后以续帝载,岂有非之者乎?答曰:昔高后称制,因其旷嗣,独有分王诸吕,负于汉约,无迁鼎革命之甚。况其时孝惠已殁,孝文在下,宫中二子,非刘氏种,不纪吕后,将纪谁焉?虽云其然,议者犹为不可,况迁鼎革命者乎?

或曰:若天后不纪,帝绪缺矣,则二十二年行事,何所系乎?曰:孝和以始年登大位,以季年复旧业,虽尊名中夺,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足以表年,何所拘阂,裂为二纪?昔鲁昭之出也,《春秋》岁书其居,曰“公在乾侯”。且君在,虽失位,不敢废也。今请并《天后纪》合《孝和纪》,每于岁首,必书孝和所在以统之,书曰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云云。则纪称孝和,而事述太后,俾名不失正,而礼不违常;名礼两得,人无间矣!其姓氏名讳,入宫之由,历位之资,才艺智略,年辰崩葬,别纂录入《皇后传》列于废后王庶人之下,题其篇曰“则天顺圣武后”云。

事虽不行,而史氏称之。

德宗初即位,锐于求理。建中二年夏,敕中书、门下两省,分置待诏官三十员,以见官前任及同正试摄九品已上,择文学理道、韬钤法度之深者为之,各准品秩给俸钱,廪饩、干力、什器、馆宇之设,以公钱为之本,收息以赡用。物论以为两省皆名侍臣,足备顾问,无劳别置冗员。既济上疏论之曰:

臣伏以陛下今日之理,患在官烦,不患员少;患在不问,不患无人。且中书、门下两省常侍、谏议、补阙、拾遗,总四十员,及常参待制之官,日有两人,皆备顾问,亦不少矣。中有二十一员,尚阙人未充,他司缺职,累倍其数。陛下若谓见官非才,不足与议,则当选求能者,以代其人。若欲务广聪明,毕收淹滞,则当择其可者,先补缺员。则朝无旷官,俸不徒费。且夫置钱息利,是有司权宜,非陛下经理之法。今官三十员,皆给俸钱,干力及厨廪什器、建造宇,约计一月不减百万,以他司息例准之,当以钱二千万为之本,方获百万之利。若均本配人,当复除二百户,或许其入流。反覆计之,所损滋甚。当今关辅大病,皆为百司息钱,伤人破产,积于府县。实思改革,以正本源。又臣尝计天下财赋耗篸之大者,唯二事焉:最多者兵资,次多者官俸。其余杂费,十不当二事之一。所以黎人重困,杼轴犹空。方期缉熙,必藉裁减。今四方形势,兵罢未得,资费之广,盖非获已。陛下躬行俭约,节用爱人,岂俾闲官,复为冗食?籍旧而置,犹可省也,若之何加焉?陛下必以制出不可改,请重难慎择,迁延寝罢。

其事竟不得行。既而杨炎谴逐,既济坐贬处州司户。后复入朝,位终礼部员外郎。

传师擢进士,登制科乙第,授太子校书郎、鄠县尉,直史馆,转左拾遗、左补阙,并兼史职。迁司门员外郎、知制诰,召充翰林学士。历司勋、兵部郎中,迁中书舍人。性恬退无竞,时翰林未有承旨,次当传师为之,固称疾,宣召不起,乞以本官兼史职。俄兼御史中丞,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入为尚书右丞。出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转宣州刺史、宣歙池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太和元年卒,年五十九,赠吏部尚书。

初,传师父既济撰《建中实录》十卷,为时所称。传师在史馆,预修《宪宗实录》未成,廉察湖南,特诏赍一分史稿,成于理所。

有子枢、询,皆登进士第。

询历清显,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咸通中,检校户部尚书、潞州长史、昭义节度使。为政简易,性本恬和。奴归秦者,通询侍者,询将戮之未果;奴结牙将为乱,夜攻府第,询举家遇害。

史臣曰:前代以史为学者,率不偶于时,多罹放逐,其故何哉?诚以褒贬是非在于手,贤愚轻重系乎言,君子道微,俗多忌讳,一言切己,嫉之如仇。所以峘、荐坎壈于仕涂,沈、柳不登于显贯,后之载笔执简者,可以为之痛心!道在必伸,物不终否,子孙藉其余祐,多至公卿者,盖有天道存焉!

赞曰:褒贬以言,孔道是模。诛乱以笔,亦有董狐。邦家大典,班、马何辜?惩恶劝善,史不可无。

列传第一百

德宗、顺宗诸子

舒王谊 通王谌 虔王谅 肃王详 文敬太子謜 资王谦 代王諲 昭王诫 钦王谔 珍王諴 郯王经 均王纬 溆王纵 莒王纾 密王绸 郇王综 邵王约 宋王结 集王缃 冀王絿 和王绮 衡王绚 钦王绩 会王纁 福王绾 珍王缮 抚王昽 岳王绲 袁王绅 桂王纶 翼王绰 蕲王缉

德宗皇帝十一子:昭德皇后王氏生顺宗皇帝;舒王谊,昭靖太子之子;文敬太子,顺宗之子;诸妃生通王已下八王,本录不载母氏。

舒王谊,本名谟,代宗第三子昭靖太子邈之子也。以其最幼,德宗怜之,命之为子。大历十四年六月,封舒王,拜开府仪同三司,与通王、虔王同日封。仍诏所司,其开府俸料,逐月进内,寻以军兴罢支。建中元年,领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大使;以泾州刺史孟皞为节度留后。以谊爱弟之子,诸王之长,军国大事,欲其更践,必委试之。

明年,尚父郭子仪病笃,上御紫宸,命谊持制书省之。谊冠远游冠,绛纱袍,乘象辂,驾驷马,飞龙骑士三百人随之。国府之官,皆裤褶骑而导前,卤簿备引而不乐,在遏密故也。及门,郭氏子弟迎拜于外,王不答拜。子仪卧不能兴,以手叩头谢恩已。王解冠珮,以常服传诏劳问之。

三年,蔡帅李希烈叛,诏哥舒曜讨之。八月,希烈自帅众三万,围哥舒曜于襄城,又诏河南都统李勉援之。勉舍襄城,令大将唐汉臣等选劲兵,径袭许州以解围。汉臣未至许,上遣中使追之,责以违诏,亟旋师,为贼所乘,汉臣之众大败。勉恐东都危急,乃分兵数千赴洛,又为贼所隔。贼众急攻汴、滑,勉走宋州,朝廷大耸,乃诏谊为扬州大都督,持节荆襄、江西、沔鄂等道节度,兼诸军行营兵马元帅,改名谊。又以哥舒翰声近,士卒窃议,改封普王,令统摄诸军,进攻希烈。仍以兵部侍郎萧复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元帅府统军长史。旧例有行军长史,以复父名衡,特更之。又以新除潭州观察使孔巢父为右庶子、兼御史大夫,充行军司马;以山南东道节度行军司马、检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樊泽为谏议大夫、兼御史中丞、行军右司马。刑部员外郎刘从一为吏部郎中、兼中丞;侍御史韦儹为工部郎中、兼中丞,并充元帅府判官。兵部员外郎高参为本司郎中,充元帅府掌书记。以右金吾大将军浑瑊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为中军虞候。江西节度使嗣曹王皋为前军兵马使,鄂岳团练使李兼为之副。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为中军兵马使。荆南节度使张伯仪充后军兵马使。以左神武军使王价检校太子宾客;左卫将军高承谦检校太子詹事;前司农少卿郭曙检校左庶子,前秘书省著作郎常愿为秘书少监,并充元帅府押衙。制下未行,泾原兵乱而止。

德宗初闻兵士出怨言,不得赏设,乃令谊与翰林学士姜公辅传诏安抚,许以厚赏。行及内门,兵已阵于阙前;谊狼狈而还,遂奉德宗出幸奉天。贼之攻城,谊昼夜传诏,慰劳诸军,仅不解带者月余。从车驾还宫,复封舒王、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如故。永贞元年十月薨,废朝三日。

通王谌,德宗第三子也。大历十四年封,制授开府仪同三司。贞元九年十月,领宣武军节度大使、汴宋等州观察支度营田等使,以宣武都知兵马使李万荣为留后,王不出阁。十一年,河东帅李自良卒,以谌为河东节度大使,以行军司马李说知府事,充留后,亦不出阁。

虔王谅,德宗第四子。大历十四年封,授开府仪同三司。贞元二年,领蔡州节度大使、申光蔡观察等使,以大将吴少诚为留后。十年,领朔方灵盐节度大使、灵州大都督,以朔方行军司马李栾为灵府左司马,知府事,朔方留后。十一年九月,横海大将程怀信逐其帅怀直。十月,以谅领横海节度大使、沧景观察等使,以都知兵马使程怀信为留后,王不出阁。十六年,徐帅张建封卒,徐军乱,又以谅领徐州节度大使、徐泗濠观察处置等使,以建封子愔为留后。

肃王详,德宗第五子。大历十四年六月封。建中三年十月薨,时年四岁,废朝三日,赠扬州大都督。性聪惠,上尤怜之,追念无已,不令起坟墓,诏如西域法,议层砖造塔。礼仪使判官、司门郎中李岩上言曰:“坟墓之义,经典有常,自古至今,无闻异制。层砖起塔,始于天竺,名曰‘浮图’,行之中华,窃恐非礼。况肃王天属,名位尊崇,丧葬之仪,存乎简册,举而不法,垂训非轻。伏请准令造坟,庶遵典礼。”诏从之。

文敬太子謜,顺宗之子。德宗爱之,命为子。贞元四年,封邕王,授开府仪同三司。七年,定州张孝忠卒,以謜领义武军节度大使、易定观察等使,以定州刺史张茂昭为留后。十年六月,潞帅李抱真卒,又以謜领昭义节度大使、泽潞邢洺名磁观察等使,以潞将王虔休为潞府司马、知留后。十五年十月薨,时年十八,废朝三日,赠文敬太子,所司备礼册命。其年十二月,葬于昭应,有陵无号。发引之日,百官送于通化门外,列位哭送。是日风雪寒甚,近岁未有。诏置陵署令丞。

资王谦,德宗第七子。大历十四年封。

代王諲,德宗第八子。本封缙云郡王,早薨。建中二年,追封代王。

昭王诫,德宗第九子。贞元二十一年封。

钦王谔,德宗第十子。顺宗即位,诏曰:王者之制,子弟毕封,所以固籓辅而重社稷,古今之通义也。第十弟谔等,宽简忠厚,生知孝敬,行皆由礼,志不违仁。乐善本于性情,好贤宗于师傅。缵修六艺,达人伦风化之源;博习群言,知惠和睦友之道。温恭朝夕,允茂厥猷,克有嘉闻,宜封土宇。谔可封钦王。第十一弟可封珍王。

珍王諴,德宗第十一子,与钦王同制封。

德宗仁孝,动循法度,虽子弟姑妹之亲,无所假借。建中初,诏亲王子弟带开府朝秩者,出就本班。又以公主、郡县主出降,与舅姑抗礼。诏曰:“冠婚之义,人伦大经。昔唐尧降嫔,帝乙归妹。迨于汉氏,同姓主之。爰自近古,礼教陵夷,公郡法度,僭差殊制。姻族阙齿序之义,舅姑有拜下之礼,自家刑国,多愧古人。今县主有行,将俟嘉令,俾亲执枣栗,以见舅姑;敬遵宗妇之仪,降就家人之礼。事资变革,以抑浮华。其令礼仪使与礼官博士,约古今旧仪及《开元礼》,详定公主、郡县主出降、觌见之文仪以闻。”

初,开元中置礼会院于崇仁里。自兵兴已来,废而不修,故公、郡、县主不时降嫁,殆三十年,至有华发而犹丱者,虽居内馆,而不获觐见十六年矣。凡皇族子弟,皆散弃无位,或流落他县,湮沉不齿录,无异匹庶。及德宗即位,叙用枝属,以时婚嫁,公族老幼,莫不悲感。初即位,将谒太庙,始与公、郡、县主相见于大次中,尊者展其敬,幼者申其爱,歔欷哭泣之声闻于朝,公卿陪列者为之凄然。每将有大礼,必与诸父昆弟同其斋次。及岳阳、信宁、宜芳、永顺、朗陵、阳安、襄城、德清、南华、元城、新乡等十一县主同月出降,敕所司大小之物,必周其用。至于栉、纚、笄、总,皆经于心,各给钱三百万,使中官主之,以买田业,不得侈用。其衣服之饰,使内司计造,不在此数。是时所司度人用一笼花,计钱七十万。帝曰:“笼花首饰,妇礼不可阙,然用费太广,即无谓也。宜损之又损之。”及三万而止。帝谓主等曰:“吾非有所爱,但不欲无益之费耳。”各以余钱六十万赐之,以备他用。

旧例,皇姬下嫁,舅姑返拜而妇不答。及是制下,礼官定制曰:“既成婚于礼会院,明晨,舅坐于堂东阶西向,姑南向,妇执笄,盛以枣栗,升自西阶,再拜,跪奠于舅席前。退降受盛以腶修。升,北面再拜,跪奠于姑席前。降,东面拜婿之伯叔兄弟姊妹。已而谢恩于光顺门,婿之亲族亦随之,然后会宴于十六宅。”是日,县主皆如其制。初,赠司徒沈易良之妻崔氏,即太后之季父母也,帝每见之,方屣而靴,召王、韦二美人出拜。敕崔氏坐受勿答。故戚属之间,罔不惮其敬,不肃而遵礼法焉。

顺宗二十三子:庄宪皇后王氏生宪宗皇帝;王昭仪生郯王经;赵昭仪生宋王结;王昭仪生郇王综;王昭训生衡王绚;余十八王,本录不载母氏。

郯王经,本名涣,顺宗次子。始封建康郡王,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八年薨。

均王纬,本名沔,顺宗第三子。始封洋川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

溆王纵,本名洵,顺宗第四子。初授殿中监,封临淮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

莒王纾,本名浼,顺宗第五子。初授秘书监,封弘农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太和八年薨。

密王绸,本名泳,顺宗第六子。始封汉东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元和二年九月薨。

郇王综,本名湜,顺宗第七子。初授少府监,封晋陵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元和三年四月薨。

邵王约,本名溆,顺宗第八子。初授国子祭酒,封高平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

宋王结,本名滋,顺宗第九子。始封云安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长庆二年薨。

集王缃,贞元二十一年封。长庆二年薨。

冀王絿,本名淮,顺宗第十子。初授太常卿,封宣城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太和九年薨。

和王绮,本名湑,顺宗第十一子。始封德阳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太和七年薨。

衡王绚,顺宗第十二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宝历二年薨。

钦王绩,顺宗第十三子。贞元二十一年封。

会王纁,顺宗第十四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元和五年十一月薨。

福王绾,本名浥,顺宗第十五子。母庄宪王皇后,宪宗同出。初授光禄卿,封河东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咸通元年,特册拜司空。明年薨。

珍王缮,本名况,顺宗第十六子。初授卫尉卿,封洛交郡王,贞元二十一年进封。

抚王昽,顺宗第十七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咸通四年,特册拜司空。五年,册司徒。乾符三年,册太尉。其年薨。

岳王绲,顺宗第十八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二年薨。

袁王绅,顺宗第十九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十四年薨。

桂王纶,顺宗第二十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九年薨。

翼王绰,顺宗第二十一子。贞元二十一年封。咸通二年薨。

蕲王缉,顺宗第二十二子。咸通八年封。

史臣曰:夫圣人君临宇县,肇启邦基,莫不受命上玄,膺名帝箓。自太昊已降,五运相推,迄于殷汤,历数绵永。但设均平之化,未闻封建之名。洎乎周、汉,始以子弟建侯树屏,以作维城。及王室浸微,遂有莽、卓之乱。唐室自艰难已后,两河兵革屡兴,诸王虽封,竟不出阁,夫帝王居寰宇之尊,抚亿兆之众,但能平一理道,夙夜严恭,任贤使能,设官分职,自然四海乐推。天命所祐,纵无封建,亦鸿基永固,安俟婴孺镇重哉?

赞曰:孝文秉礼,道弘籓邸。睦族展亲,仪刑戚里。自阁临籓,所谓周爰。无如恶鸟,终怀笼樊。

列传第一百一

高崇文 子承简

伊慎 硃忠亮 刘昌裔 范希朝 王锷 子稷

阎巨源 孟元阳 赵昌

高崇文,其先渤海人。崇文生幽州,朴厚寡言,少从平卢军。贞元中,随韩全义镇长武城,治军有声。五年夏,吐蕃三万寇宁州,崇文率甲士三千救之,战于佛堂原,大破之,死者过半。韩全义入觐,崇文掌行营节度留务,迁兼御史中丞。十四年,为长武城使,积粟练兵,军声大振。

永贞元年冬,刘辟阻兵,朝议讨伐,宰臣杜黄裳以为独任崇文,可以成功。元和元年春,拜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充左神策行营节度使,兼统左右神策、奉天麟游诸镇兵以讨辟。时宿将专征者甚众,人人自谓当选,及诏出大惊。崇文在长武城,练卒五千,常若寇至。及是,中使至长武,卯时宣命,而辰时出师五千,器用无阙者。军至兴元,军中有折逆旅之匕箸,斩之以徇。西从阆中入,遂却剑门之师,解梓潼之围,贼将邢泚遁归。屯军梓州,因拜崇文为东川节度使。先是,刘辟攻陷东川,擒节度使李康;及崇文克梓州,乃归康求雪己罪,崇文以康败军失守,遂斩之。

成都北一百五十里有鹿头山,扼两川之要,辟筑城以守,又连八栅,张掎角之势以拒王师。是日,破贼二万于鹿头城下,大雨如注,不克登,乃止。明日,又破于万胜堆。堆在鹿头之东,使骁将高霞寓亲鼓,士扳缘而上,矢石如雨;又命敢死士连登,夺其堆,烧其栅,栅中之贼歼焉。遂据堆下瞰鹿头城,城中人物可数。凡八大战皆大捷,贼摇心矣。

八月,阿跌光颜与崇文约,到行营愆一日。惧诛,乃深入以自赎,故军于鹿头西大河之口,以断贼粮道,贼大骇。是日,贼绵江栅将李文悦以三千人归顺,寻而鹿头将仇良辅举城降者众二万。辟之男方叔、子婿苏强,先监良辅军,是日械系送京师,降卒投戈面缚者弥十数里,遂长驱而直指成都。德阳等县城皆镇以重兵,莫不望旗率服,师无留行。辟大惧,以亲兵及逆党卢文若赍重宝西走吐蕃。吐蕃素受其赂,且将启之。崇文遣高霞寓、郦定进倍道追之,至羊灌田及焉。辟自投岷江,擒于涌湍之中。西蜀平,乃槛辟送京师伏法。文若赴水死。王师入成都,介士屯于大逵,军令严肃,珍宝山积,市井不移,无秋毫之犯。

先是,贼将邢泚以兵二万为鹿头之援,既降又贰,斩之以徇。衣冠陷逆者,皆匍匐衙门请命,崇文条奏全活之。制授崇文检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管内度支营田观察处置、统押近界诸蛮,西山八国云南安抚等使。改封南平郡王,食实封三百户,诏刻石纪功于鹿头山下。

崇文不通文字,厌大府案牍谘禀之繁,且以优富之地,无所陈力,乞居塞上以扞边戍,恳疏累上。二年冬,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邠州刺史、邠宁庆三州节度观察等使,仍充京西都统。恃其功而侈心大作,帑藏之富,百工之巧,举而自随,蜀都一罄。以不习朝仪,惮于入觐,优诏令便道之镇。居三年,大修戎备。元和四年卒,年六十四,废朝三日,赠司徒,谥曰威武,配享宪宗庙庭。

子承简,少为忠武军部将,后入神策军。以父征刘辟,拜嘉王傅。裴度征淮、蔡,奏承简以本官兼御史中丞,为其军都押衙。淮西平,诏以郾城、上蔡、遂平三县为溵州,治郾城,用承简为刺史。寻转邢州刺史,值观察使责时赋急,承简代数百户出其租。

迁宋州刺史,属汴州逐其帅,以部将李絺行帅事。絺遣其将责宋官私财物,承简执而囚之。自是汴使来者,辄系之,一日并出斩于军门之外,威震郡中。及絺兵大至,宋州凡三城,已陷南一城,承简保北两城以拒,凡十余战。会徐州救兵至,絺为汴将李质执之,传送京师,兵围宋者即遁去。授承简检校左散骑常侍、充海沂密等州节度观察处置等使。

俄迁检校工部尚书、义成军节度、郑滑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就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入拜右金吾卫大将军,充右街使。复出为邠宁庆等州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先是,羌虏多以秋月犯西边,承简请军宁州以备之。因疾,上言乞入觐,即随表诣阙。太和元年八月,行至永寿县传舍卒,赠司空。

崇文孙骈,历位崇显,终淮南节度使,自有传。

伊慎,兗州人。善骑射,始为果毅。丧母,将营合祔,不识其父之墓。昼夜号哭,未浃日,梦寐有指导焉。遂发垅,果得旧记验。

大历八年,江西节度使路嗣恭讨岭南哥舒晃之乱,以慎为先锋,直逼贼垒,疾战破之,斩首三千级,由是复始兴之地。未几,与诸将追斩晃于泔溪,函首献于阙下。嗣恭表慎功,授连州长史,知当州团练副使,三迁江州别驾。

讨梁崇义之岁,慎以江西牙将从李希烈,摧锋陷敌,功又居多。江汉既平,希烈爱慎之材,数遗善马,意欲縻之,慎以计遁,归命本道。明年,希烈果反。嗣曹王皋始至钟陵,大集将吏,得慎而壮之。大集兵将,缮理舟师。希烈惧慎为曹王所任,遗慎七属之甲,诈为慎书行间焉。上遣中使即军以诘之,曹王乃抗疏论雪。上章未报,会贼兵溯江来寇,曹王乃召慎勉之令战,大破三千余众,朝廷始信其不贰。累破蔡山栅,取蕲州,降其将李良。又攻黄梅县,杀贼将韩霜露,斩首千余级。优诏褒异,授试太子詹事,封南充郡王,又兼御史中丞、蕲州刺史,充节度都知兵马使。

建中末,车驾在梁、洋,盐铁使包佶以金币溯江将进献,次于蕲口。时贼已屠汴州,遣骁将杜少诚将步骑万余来寇黄梅,以绝江道。慎兵七千,遇于永安戍。慎列树三栅,相去数里,偃旗卧鼓。于中栅声鼓,三栅悉兵以击,贼军大乱,少诚脱身以免,斩级不可胜数,江路遂通。又破苟莽栅,进兵围安州。贼阻涢水,攻之不能下。希烈遣其甥刘戒虚将骑八千来援,慎分兵迎击,战于应山,擒戒虚,缚示城下,遂开门请罪。以功拜安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仍赐实封一百户。希烈又遣将援隋州,慎击之于厉乡,走康叔夜,斩首五千级。希烈死,李惠登为贼守隋州,慎飞书招谕,惠登遂以城降。因密奏惠登可用,诏授隋州刺史。

贞元十五年,以慎为安黄等州节度、管内支度营田观察等使。十六年,吴少诚阻命,诏以本道步骑五千,兼统荆南、湖南、江西三道兵,当其一面。于申州城南前后破贼数千,以例加检校刑部尚书。二十一年,于安黄置奉义军额,以为奉义军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宪宗即位,入真拜右仆射。元和二年,转检校左仆射,兼右金吾卫大将军。以赂第五从直求镇河中,为从直所奏,贬右卫将军。数月,复为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右卫上将军。元和六年卒,年六十八,赠太子太保。

硃忠亮,本名士明,沛州浚仪人。初事薛嵩为将。大历中,诏镇普润县,掌屯田。硃泚之乱,以麾下四十骑奔奉天。德宗嘉之,封东阳郡王,为“奉天定难功臣”。及大驾南幸,为虏骑所获,系于长安。贼平,李晟释之,荐于浑瑊,署定平镇都虞候。镇使李朝采卒,遂代之。宪宗即位,加御史大夫。筑临泾城有劳,特加检校工部尚书、泾原四镇节度使,仍赐名。泾土旧俗多卖子,忠亮以俸钱赎而还其亲者约二百人。元和八年卒,赠右仆射。

刘昌裔,太原阳曲人。少游三蜀。杨琳之乱,昌裔说其归顺。及琳授洺州刺史,以昌裔为从事,琳死乃去。

曲环将幽陇兵收濮州也,辟为判官。诏授监察御史,累加至检校兵部尚书,赐紫,兼中丞,充营田副使。贞元十五年,环镇许州,卒,诏上官涚知节度留后。吴少诚攻许州,涚领事,欲弃城走。昌裔追止之曰:“留后既受诏,宜以死守城。况城中士马足以破贼,但坚壁不战,不过五七日,贼势必衰,我以全制之可也。”涚然之。贼日夕攻急,堞坏不得修,昌裔令造战棚木栅以待;募壮士破营,得突将千人,凿城分出,大破之,因立战棚木栅于城上,城以故不陷。兵马使安国宁与涚不善,谋反以城降贼;事泄,昌裔密计斩之。即召其麾下千余人食之,赏缣二匹,伏兵诸要巷,令持缣者悉斩之,无一人得脱。十六年,以全陈许功,以涚为节度使,昌裔为陈州刺史。

韩全义之败溵水也,与诸道兵皆走保陈州;求舍,昌裔登城谓曰:天子命公讨蔡州,今来陈州,义不敢纳,请舍城外。而从千骑入全义营,持牛酒劳军。全义不自意,惊喜叹服。十八年,改充陈许行军司马。明年,涚卒,诏昌裔为许州刺史,充陈许节度使,再加检校右仆射。

元和八年五月,许州大水,坏庐舍,漂溺居人。六月,征昌裔加检校左仆射,兼左龙武统军。初,昌裔以老疾而军府无政,因其水败军府,上乃促令韩皋代之。昌裔赴召,至长乐驿,闻有是命,乃上言风眩,请归私第,许之。其年卒,赠潞州大都督。

范希朝,字致君,河中虞乡人。建中年,为邠宁虞候,戎政修举,事节度使韩游瑰。及德宗幸奉天,希朝战守有功,累加兼中丞,为宁州刺史。游瑰入觐,自奉天归邠州,以希朝素整肃有声,畏其逼己,求其过,将杀之。希朝惧,奔凤翔。德宗闻之,趣召至京师,置于左神策军中。游瑰殁,邠州诸将列名上请希朝为节度,德宗许之。希朝让于张献甫,曰:“臣始逼而来,终代其任,非所以防凯觎安反侧也。”诏嘉之,以献甫统邠宁。数日,除希朝振武节度使,就加检校礼部尚书。

振武有党项、室韦,交居川阜,凌犯为盗,日入慝作,谓之“刮城门”。居人惧骇,鲜有宁日。希朝周知要害,置堡栅,斥候严密,人遂获安。异蕃虽鼠窃狗盗,必杀无赦,戎虏甚惮之,曰:“有张光晟,苦我久矣,今闻是乃更姓名而来。”其见畏如此。蕃落之俗,有长帅至,必效奇驼名马,虽廉者犹曰当从俗,以致其欢,希朝一无所受。积十四年,皆保塞而不为横。单于城中旧少树,希朝于他处市柳子,命军人种之,俄遂成林,居人赖之。贞元末,累表请修朝觐。时节将不以他故自述职者,惟希朝一人,德宗大悦。既至,拜检校右仆射,兼右金吾大将军。

顺宗时,王叔文党用事,将授韩泰以兵柄;利希朝老疾易制,乃命为左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镇奉天,而以泰为副,欲因代之,叔文败而罢。宪宗即位,复以检校仆射为右金吾,出拜检校司空,充朔方灵盐节度使。

突厥别部有沙陀者,北方推其勇劲,希朝诱致之,自甘州举族来归,众且万人。其后以之讨贼,所至有功,迁河东节度使。率师讨镇州无功。既耄且疾,事不理,除左龙武统军,以太子太保致仕。元和九年卒,赠太子太师。

希朝近代号为名将,人多比之赵充国。及张茂昭击王承宗,几覆,希朝玩寇不前,物议罪之。

王锷,字昆吾,自言太原人。本湖南团练营将。初,杨炎贬道州司马,锷候炎于路,炎与言异之。后嗣曹王皋为团练使,擢任锷,颇便之。使招邵州武冈叛将王国良有功,表为邵州刺史。及皋改江西节度使,李希烈南侵,皋请锷以劲兵三千镇寻阳。后皋自以全军临九江,既袭得蕲州,尽以众渡,乃表锷为江州刺史、兼中丞,充都虞候,因以锷从。小心习事,善探得军府情状,至于言语动静,巨细毕以白皋。皋亦推心委之,虽家宴妻女之会,锷或在焉。锷感皋之知,事无所避。

后皋攻安州,使伊慎盛兵围之;贼惧,请皋使至城中以约降,皋使锷悬而入。既成约,杀不从者以出。明日城开,皋以其众入。伊慎以贼恟惧,由其围也,不下锷,锷称疾避之。及皋为荆南节度使,表锷为江陵少尹、兼中丞,欲列于宾倅。马彝、裴泰鄙锷请去,乃复以为都虞候。

明年,从皋至京师,皋称锷于德宗曰:“锷虽文用小不足,他皆可以试验。”遂拜鸿胪少卿。寻除容管经略使,凡八年,溪洞安之。迁广州刺史、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广人与夷人杂处,地征薄而丛求于川市。锷能计居人之业而榷其利,所得与两税相埒。锷以两税钱上供时进及供奉外,余皆自入。西南大海中诸国舶至,则尽没其利,由是锷家财富于公藏。日发十余艇,重以犀象珠贝,称商贷而出诸境。周以岁时,循环不绝,凡八年,京师权门多富锷之财。拜刑部尚书。时淮南节度使杜佑屡请代,乃以锷检校兵部尚书,充淮南副节度使。锷始见佑,以趋拜悦佑,退坐司马事。数日,诏杜佑以锷代之。

锷明习簿领,善小数以持下,吏或有奸,锷毕究之。尝听理,有遗匿名书于前者,左右取以授锷,锷内之靴中,靴中先有他书以杂之。及吏退,锷探取他书焚之,人信其以所匿名者焚也。既归省所告者,异日乃以他微事连其所告者,固穷按验之以谲众,下吏以为神明。锷长于部领,程作有法,军州所用竹木,其余碎屑无所弃,皆复为用。掾曹帘坏,吏以新帘易之,锷察知,以故者付舡坊以替箬,其他率如此。每有飨宴,辄录其余以备后用,或云卖之,收利皆自归,故锷钱流衍天下。在镇四年,累至司空。

元和二年来朝,真拜左仆射,未几除检校司徒、河中节度。居三年,兼太子太傅,移镇太原。时方讨镇州,锷缉绥训练,军府称理。锷受符节居方面凡二十余年。九年,加同平章事。十年卒,年七十六,赠太尉。锷将卒,约束后事甚明,如知其死日。

锷附太原王翃为从子,以婚阀自炫,炫子弟多附锷以致名宦。又尝读《春秋左氏传》,自称儒者,人皆笑之。

子稷,历官鸿胪少卿。锷在籓镇,稷尝留京师,以家财奉权要,视官高下以进赂,不待白其父而行之。广治第宅,尝奏请藉坊以益之,作复垣洞穴,实金钱于其中。贵官清品,溺其赏宴而游,不惮清议。及父卒,为奴所告稷换锷遗表,隐没所进钱物。上令鞫其奴于内仗,又发中使就东都验责其家财。宰臣裴度苦谏,于是罢其使而杀奴。稷长庆二年为德州刺史,广赍金宝仆妾以行。节度使李全略利其货而图之,故致本州军乱,杀稷,其室女为全略所虏,以妓媵处之。

稷子叔泰。开成四年,沧州节度使刘约上言:“王稷为李全略所杀,家无遗类。稷男叔泰,时年五岁,郡人宋忠献匿之获免,乃收养之,今已成长。臣奖其义,忠献已补职,叔泰津送以闻。”文宗诏曰:“王锷累朝宣力,王稷一旦捐躯,须录孤遗,微申悯念。王叔泰委吏部与九品官,令奉祭。”

阎巨源,贞元十九年以胜州刺史摄振武行军司马。属希朝入觐,遂代为节度。以材力进,无他智能。初不知书而好文,其言辄乖误,时人多摭其谈说以为戏,然以宽厚为将卒所怀。后为邠宁节度使、检校左仆射。元和九年卒。

孟元阳,起于陈许军中,理戎整肃,勤事,善部署。曲环之为节度,元阳已为大将,环使董作西华屯。元阳盛夏芒戺立稻田中,须役者退而后就舍,故其田岁无不稔,军中足食。环卒,吴少诚寇许州,元阳城守;外无救兵,攻围甚急,而终不能傅其城,贼乃罢兵。韩全义五楼之败,诸军多私归,元阳及神策都将苏元策、宣州都将王干各率部留军溵水,破贼二千余人。兵罢,加御史大夫。元和初,拜河阳节度、检校尚书。五年,拜右仆射、昭义节度,入为右羽林统军,封赵国公。俄拜左金吾大将军,复除统军。元和九年卒,赠扬州大都督。

赵昌,字洪祚,天水人。祖不器,父居贞,皆有名于时。李承昭为昭义节度,辟昌在幕府。贞元七年,为虔州刺史。属安南都护为夷獠所逐,拜安南都护,夷人率化。十年,因屋坏伤胫,恳疏乞还,以检校兵部郎中裴泰代之,入拜国子祭酒。及泰为首领所逐,德宗诏昌问状。昌时年七十二,而精健如少年者,德宗奇之,复命为都护,南人相贺。

宪宗即位,加检校工部尚书,寻转户部尚书,充岭南节度。元和三年,迁镇荆南,征为太子宾客。及得见,拜工部尚书、兼大理卿。岁余,让卿守本官。六年,除华州刺史,辞于麟德殿。时年八十余,趋拜轻捷,召对详明,上退而叹异,宣宰臣密访其颐养之道以奏焉。在郡三年,入为太子少保。九年卒,年八十五,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成。

史臣曰:高崇文以律贞师,勤于军政,戎麾指蜀,遽立奇功,可谓近朝之良将也。伊慎、硃忠亮、刘昌裔、范希朝、阎巨源、孟元阳、赵昌等,各立功立事,亦一时之名臣。王锷明可照奸,忠能奉主,此乃垂名于后也。至若竹头木屑,曾无弃遗,作事有程,俭而足用,则又士君子之为也。如贱收贵出,务积珠金,唯利是求,多财为累,则与夫清白遗子孙者远矣!凡百在位,得不鉴之。

赞曰:崇文之功,显于西蜀。伊慎之忠,见乎南服。硃、刘、范、阎,各有其目。元阳、赵昌,不无遗躅。惟彼太原,战勋可录。累在多财,子孙不禄。

列传第一百二

马璘 郝廷玉 王栖曜 子茂元

刘昌 子士泾 李景略 张万福 高固 郝玼 段佐

史敬奉 野诗良 辅附

马璘,扶风人也。祖正会,右威卫将军。父晟,右司御率府兵曹参军。璘少孤,落拓不事生业。年二十余,读《马援传》至“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而归”,慨然叹曰:“岂使吾祖勋业坠于地乎!”开元末,杖剑从戎,自效于安西。以前后奇功,累迁至左金吾卫将军同正。

至德初,王室多难,璘统甲士三千,自二庭赴于凤翔。肃宗奇之,委以东讨。殄寇陕郊,破贼河阳,皆立殊效。尝从李光弼攻贼洛阳,史朝义自领精卒,拒王师于北邙,营垒如山,旌甲耀日,诸将愕眙不敢动。璘独率所部横戈而出,入贼阵者数四,贼因披靡溃去。副元帅李光弼壮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见以少击众,有雄捷如马将军者。”迁试太常卿。

明年,蕃贼寇边,诏璘赴援河西。广德初,仆固怀恩不顺,诱吐蕃入寇,代宗避狄陕州。璘即日自河右转斗戎虏间,至于凤翔。时蕃军云合,凤翔节度使孙志直方闭城自守;璘乃持满外向,突入悬门,不解甲,背城出战,吐蕃奔溃。璘以劲骑追击,俘斩数千计,血流于野,由是雄名益振。代宗还宫,召见慰劳之,授兼御史中丞。

永泰初,拜四镇行营节度,兼南道和蕃使,委之禁旅,俾清残寇。俄迁四镇、北庭行营节度及邠宁节度使、兼御史大夫,旋加检校工部尚书。以犬戎浸骄,岁犯郊境,泾州最邻戎虏,乃诏璘移镇泾州,兼权知凤翔陇右节度副使、泾原节度、泾州刺史,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如故。复以郑、滑二州隶之。璘词气慷慨,以破虏为己任。既至泾州,分建营堡,缮完战守之具,频破吐蕃,以其生口俘馘来献,前后破吐蕃约三万余众。在泾州令宽而肃,人皆乐为之用。镇守凡八年,虽无拓境之功,而城堡获全,虏不敢犯,加检校右仆射。上甚重之,迁检校左仆射知省事,诏宰臣百僚于尚书省送上,进封扶风郡王。

璘虽生于士族,少无学术,忠而能勇,武干绝伦,艰难之中,颇立忠节,中兴之猛将也。年五十六,大历十二年卒,德宗悼之,废朝,赠司徒。

璘久将边军,属西蕃寇扰,国家倚为屏翰。前后赐与无算,积聚家财,不知纪极。在京师治第舍,尤为宏侈。天宝中,贵戚勋家,已务奢靡,而垣屋犹存制度。然卫公李靖家庙,已为嬖臣杨氏马厩矣。及安、史大乱之后,法度隳弛,内臣戎帅,竞务奢豪,亭馆第舍,力穷乃止,时谓“木妖”。璘之第,经始中堂,费钱二十万贯,他室降等无几。及璘卒于军,子弟护丧归京师,士庶观其中堂,或假称故吏,争往赴吊者数十百人。德宗在东宫,宿闻其事;及践祚,条举格令,第舍不得逾制,仍诏毁璘中堂及内官刘忠翼之第;璘之家园,进属官司。自后公卿赐宴,多于璘之山池。子弟无行,家财寻尽。

郝廷玉者,骁勇善格斗,事太尉李光弼,为帐中爱将。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阳,光弼拔东都之师保河阳。时三城壁垒不完,刍粮不支旬日;贼将安太清等率兵数万,四面急攻。光弼惧贼势西犯河、潼,极力保孟津以掎其后,昼夜婴城,血战不解,将士夷伤。光弼召诸将讯之曰:“贼党何面难抗?”或对曰:“西北隅最为勍敌。”乃亟召廷玉谓之曰:“凶渠攻西北者难奈,尔为我决胜而还。”辞曰:“廷玉所领,步卒也,愿得骑军五百。”光弼以精骑三百授之。光弼法令严峻,是日战不利而还者,不解甲斩之。廷玉奋命先登,流矢雨集,马伤不能军而退。光弼登堞见之,骇然曰:“廷玉奔还,吾事败矣!”促令左右取廷玉首来。廷玉见使者曰:“马中毒箭,非败也。”光弼命易马而复,径骑冲贼阵,驰突数四。俄而贼党大败于河壖,廷玉擒贼将徐璜而还。由是贼解中氵单之围,信宿退去。前后以战功累授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封安边郡王。从光弼镇徐州。光弼薨,代宗用为神策将军。

永泰初,仆固怀恩诱吐蕃、回纥入犯京畿,分命诸将屯于要害,廷玉与马璘率五千人屯于渭桥西窑底。观军容使鱼朝恩以廷玉善阵,欲观其教阅。廷玉乃于营内列部伍,鸣鼓角而出,分而为阵,箕张翼舒,乍离乍合,坐作进退,其众如一。朝恩叹曰:“吾在兵间十余年,始见郝将军之训练耳。治戎若此,岂有前敌耶?”廷玉凄然谢曰:“此非末校所长,临淮王之遗法也。太尉善御军,赏罚当功过。每校旗之日,军士小不如令,必斩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驰突,有心破胆裂者。太尉薨变已来,无复校旗之事,此不足军容见赏。”

王缙为河南副元帅,诏以廷玉为其都知兵马使,累授秦州刺史。大历八年卒,追录旧勋,赠工部尚书。

王栖曜,濮州濮阳人也。初游乡学。天宝末,安禄山叛,尚衡起义兵讨之,以栖曜为牙将。下兗、郓诸县,军威稍振。进为衙前总管。初,逆将邢超然据曹州,栖曜攻之。超然乘城号令,栖曜曰:“彼可取也!”一箭殒之,城中气慑,遂拔曹州。及衡居节制,授右威卫将军、先锋游奕使。随衡入朝,授试金吾卫将军。

上元元年,王玙为浙东节度使,奏为马军兵马使。广德中,草贼袁晁起乱台州,连结郡县,积众二十万,尽有浙江之地。御史中丞袁傪东讨,奏栖曜与李长为偏将,联日十余战,生擒袁晁,收复郡邑十六,授常州别驾、浙西都知兵马使。

时江左兵荒,诏内常侍马日新领汴滑军五千镇之。日新贪暴,贼萧庭兰乘人怨诉,逐之而劫其众。时栖曜游奕近郊,为贼所胁,进围苏州。栖曜因其懈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复出击贼,其众大溃。迁试金吾大将军。

李灵曜叛于汴州,浙西观察使李涵俾栖曜将兵四千为河南掎角。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累加至御史中丞。李希烈既陷汴州,乘胜东侵,连陷陈留、雍丘,顿军宁陵,期袭宋州。浙西节度使韩滉命栖曜将强弩数千,夜入宁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惊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东去。

贞元初,拜左龙武大将军,旋授鄜坊、丹延节度观察使、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贞元十九年卒于位。子茂元。

茂元,幼有勇略,从父征伐知名。元和中,为右神策将军。太和中,检校工部尚书、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在安南招怀蛮落,颇立政能。南中多异货,茂元积聚家财钜万计。李训之败,中官利其财,掎摭其事,言茂元因王涯、郑注见用。茂元惧,罄家财以赂两军,以是授忠武军节度、陈许观察使。会昌中,为河阳节度使。是时河北诸军讨刘稹,茂元亦以本军屯天井,贼未平而卒。

刘昌,字公明,汴州开封人也。出自行间,少学骑射。及安禄山反,昌始从河南节度张介然,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及史朝义遣将围宋州;昌在围中,连月不解,城中食尽,贼垂将陷之。刺史李岑计蹙,昌为之谋曰:“今河阳有李光弼制胜,且江、淮足兵,此廪中有数千斤曲,可以屑食。计援兵不二十日当至。东南隅之敌,众以为危,昌请守之。”昌遂被铠持盾登城,陈逆顺以告谕贼,贼众畏服。后十五日,副元帅李光弼救军至,贼乃宵溃。光弼闻其谋,召置军中,超授试左金吾卫郎将。光弼卒,宰臣王缙令归宋州,为牙门将。转太仆卿,兼许州别驾。

李灵曜据汴州叛,刺史李僧惠将受灵曜牵制;昌密遣曾神表潜说僧惠。僧惠召昌问计,昌泣陈其逆顺;僧惠感之,乃使神表赍表诣阙,请讨灵曜,遂翦灵曜左翼。汴州平,李忠臣嫉僧惠功,遂欲杀昌,昌潜遁。及刘玄佐为刺史,乃复其职。又转太常卿,兼华州别驾。玄佐寻为宋亳颍宣武军节度使;昌自下军为左厢兵马使。

李纳反,以师收考城,充行营诸军马步都虞候,加检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明年,玄佐围濮州,昌摄濮州刺史。李希烈既陷汴州,玄佐遣将高翼以精兵五千保援襄邑;城陷,翼赴水死。自宋及江、淮,人心震恐。时昌以三千人守宁陵,希烈率五万众阵于城下;昌深堑以遏地道,凡四十五日,不解甲胄,躬励士卒,大破希烈。希烈解围攻陈州,刺史李公廉计穷,昌从刘玄佐以浙西兵合三万人救之。至陈州西五十里与贼遇,昌晨压其阵,及未成列,大破之,生擒其将翟曜。希烈退保蔡州,自此不复侵轶。诏加检校左散骑常侍。随玄佐收汴州,加检校工部尚书,增实封通前二百户。丁母忧,起复加金吾卫大将军,赠其母梁国夫人。

贞元三年,玄佐朝京师,上因以宣武士众八千委昌北出五原。军中有前却沮事,昌继斩三百人,遂行。寻以本官授京西北行营节度使。岁余,授泾州刺史,充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节度支度营田等使。昌躬率士众,力耕三年,军食丰羡,名闻阙下。复筑连云堡,受诏城平凉,以扼弹筝峡口。昌命徒庀事,旬余而毕。又于平凉西别筑胡谷堡,名曰彰信。平凉当四会之冲,居北地之要,分兵援戍,遏其要冲,遂以保宁边鄙,加检校右仆射。

昌初至平凉劫盟之所,收聚亡殁将士骸骨坎瘗之,因感梦于昌,有愧谢之意。昌上闻,德宗下诏深自克责,遣秘书少监孔述睿及中使以御馔、内造衣服数百袭,令昌收其骸骨,分为大将三十人,将士百人,各具棺槥衣服,葬于浅水原。建二冢,大将曰“旌义冢”,将士曰“怀忠冢”。诏翰林学士撰铭志祭文。昌盛陈兵设,幕次具牢馔祭之。昌及大将皆素服临之,焚其衣服纸钱,别立二石堆。题以冢名。诸道师徒,莫不感泣。

昌在西边仅十五年,强本节用,军储丰羡。及婴疾,约以是日赴京求医,未发而卒,年六十四,废朝一日,赠司空。子士泾。

士泾,德宗朝尚主,官至少列十余年,家富于财。结托中贵,交通权幸。宪宗朝,迁太府卿。制下,给事中韦弘景等封还制书,言士泾不合居九卿,辞语激切。宪宗谓弘景曰:“士泾父有功于国,又是戚属,制书宜下。”弘景奉诏。士泾善胡琴,多游权幸之门,以此为之助,时论鄙之。

李景略,幽州良乡人也。大父楷固。父承悦,檀州刺史、密云军使。景略以门廕补幽州功曹。大历末,寓居河中,阖门读书。李怀光为朔方节度,招在幕府。五原有偏将张光者,挟私杀妻,前后不能断。光富于财货,狱吏不能劾。景略讯其实,光竟伏法。既而亭午有女厉被发血身,膝行前谢而去。左右有识光妻者,曰:“光之妻也。”因授大理司直,迁监察御史。及怀光屯军咸阳,反状始萌。景略时说怀光请复宫阙,迎大驾,怀光不从。景略出军门恸哭曰;“谁知此军一日陷于不义。”军士相顾甚义之,因退归私家。

寻为灵武节度杜希全辟在幕府,转殿中侍御史,兼丰州刺史、西受降城使。丰州北扼回纥,回纥使来中国,丰乃其通道。前为刺史者多懦弱,虏使至则敌礼抗坐。时回纥遣梅录将军随中官薛盈珍入朝,景略欲以气制之。郊迎,传言欲先见中使,梅录初未喻。景略既见盈珍,乃使谓梅录曰:“知可汗初没,欲申吊礼。”乃登高垅位以待之。梅录俯偻前哭,景略因抚之曰:“可汗弃代,助尔号慕。”虏之骄容威气,索然尽矣,遂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纥使至景略,皆拜之于庭,由是有威名。杜希全忌之,上表诬奏,贬袁州司马。希全死,征为左羽林将军,对于延英殿,奏对衎洁,有大臣风彩。

时河东李说有疾,诏以景略为太原少尹、节度行军司马。时方镇节度使少征入换代者,皆死亡乃命焉,行军司马尽简自上意。受命之日,人心以属。景略居疑帅之地,势已难处。回纥使梅录将军入朝,说置宴会,梅录争上下坐,说不能遏,景略叱之。梅录,前过丰州者也,识景略语音,疾趋前拜曰:“非丰州李端公耶?不拜麾下久矣,何其瘠也。”又拜,遂命之居次坐。将吏宾客顾景略,悉加严惮。说心不平,厚赂中尉窦文场,将去景略,使为内应。

岁余,风言回纥将南下阴山,丰州宜得其人。上素知景略在边时事。上方轸虑,文场在旁,言景略堪为边任,乃以景略为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天德军西受降城都防御使。迫塞苦寒,土地卤瘠,俗贫难处。景略节用约己,与士同甘苦,将卒安之。凿咸应、永清二渠,溉田数百顷,公私利焉。廪储备,器械具,政令肃,智略明。二岁后,军声雄冠北边,回纥畏之,天下皆惜其理未尽景略之能。贞元二十年,卒于镇,年五十五,赠工部尚书。

张万福,魏州元城人。自曾祖至其父,皆明经,止县令州佐。万福以父祖业儒皆不达,不喜为书生,学骑射。年十七八,从军辽东有功,为将而还。累摄舒庐寿三州刺史、舒庐寿三州都团练使。州送租赋诣京师,至颍州界为盗所夺,万福领轻兵驰入颍州界讨之。贼不意万福至,忙迫不得战,万福悉聚而诛之,尽得其所亡物,并得前后所掠人妻子、财物、牛马等万计,悉还其家;不能自致者,万福给船乘以遣之。

寻真拜寿州刺史、淮南节度副使。为节度使崔圆所忌,失刺史,改鸿胪卿;以节度副使将千人镇寿州,万福不以为恨。

许杲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人驻濠州不去,有窥淮南意。圆令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提卒去,止当涂陈庄。贼陷舒州,圆又以万福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盗贼,连破其党。

大历三年,召赴京师,代宗谓曰:“闻卿名久,欲一识卿面,且将累卿以许杲。”万福拜谢,因前奏曰:“陛下以一许杲召臣,如河北诸将叛,欲以属何人?”代宗笑谓曰:“且与吾了许杲事,方当大用卿。”以为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督淮南岸盗贼。至州,杲惧,移军上元。杲至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命万福追讨之。未至淮阴,杲为其将康自劝所逐。自劝拥兵继掠,循淮而东,万福倍道追而杀之,免者十二三,尽得其虏掠金帛妇人等,皆送致其家。元甫将厚赏将士,万福曰:“官健常虚费衣粮,无所事,今乃一小赖之,不足过赏,请用三之一。”代宗发诏以劳之,赐衣一袭、宫锦十双。

久之,诏以本镇之兵千五百人防秋西京。万福诣扬州交所领兵,会元甫死,诸将皆愿得万福为帅,监军使米重耀亦请万福知节度事。万福曰:“某非幸人,勿以此相待。”遂去之。带利州刺史镇咸阳,因留宿卫。

李正己反,将断江、淮路,令兵守埇桥、涡口。江、淮进奏舡千余只,泊涡下不敢过。德宗以万福为濠州刺史,召见谓曰:“先帝改卿名‘正’者,所以褒卿也。朕以为江、淮草木亦知卿威名,若从先帝所改,恐贼不知是卿也。”复赐名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舡,淄青兵马倚岸睥睨不敢动,诸道舡继进。改泗州刺史。魏州饥,父子相卖,饿死者接道。万福曰:“魏州吾乡里,安可不救?”令其兄子将米百车往饟之。又使人于汴口,魏人自卖者,给车牛赎而遣之。

为杜亚所忌,征拜右金吾将军。召见,德宗惊曰:“杜亚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诏图形于凌烟阁,数赐酒馔衣服,并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及阳城等于延英门外请对论事,伏阁不去。德宗大怒,不可测。万福扬言曰:“国有直臣,天下太平矣!万福年已八十,见此盛事。”阁前遍揖城等,天下益重其名。

贞元二十一年,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其年五月卒,年九十。万福自始从军至卒,禄食七十余年,未尝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爱。在泗州时,遇德宗幸奉天,李希烈反,陈少游悉令管内刺史送妻子在扬州以为质。万福独不送,谓使者曰:“为某白相公,万福妻老且丑,不足烦相公寄意。”终不之遣,由是为人所称。

高固,高祖侃,永徽中,为北庭安抚使,有生擒车鼻可汗之功,官至安东都护,事具前录。固生微贱,为叔父所卖,展转为浑瑊家奴,号曰黄芩。性敏惠,有膂力,善骑射,好读《左氏春秋》。瑊大爱之,养如己子,以乳母之女妻之,遂以固名,取《左氏传》高固之名也。

少随瑊从戎于朔方,德宗幸奉天,固犹在瑊麾下。是时,贼兵已突入东壅门,固引甲士乱挥长刀,连斫数贼,拽车塞阖,一以当百,贼乃退去。众咸壮之。以功封渤海郡王。李怀光既反,德宗再幸梁汉。怀光发迹邠宁,至是,使留后张昕取将士万余人以资援河中。固时在军中,乃伺便突入张昕帐中,斩首以徇。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前军兵马使。贞元十七年,节度使杨朝晟卒,军中请固为帅,德宗念固功,因授检校工部尚书。顺宗即位,就加检校礼部尚书。宪宗朝,进检校右仆射。数年受代,入为统军,转检校左仆射,兼右羽林统军。元和四年七月卒,赠陕州大都督。

郝玼者,泾原之戍将也。贞元中,为临泾镇将,勇敢无敌,声振虏庭。玼以临泾地居险要,当虏要冲,白其帅曰:“临泾草木丰茂,宜畜牧,西蕃入寇,每屯其地,请完垒益军,以折虏之入寇。”前帅不从。及段佐节制泾原,深然其策。元和三年,佐请筑临泾城,朝廷从之。仍以为行凉州,诏玼为刺史以戍之。自此西蕃入寇,不过临泾。

玼出自行间,前无坚敌。在边三十年,每战得蕃俘,必刳剔而归其尸,蕃人畏之如神。赞普下令国人曰:“有生得郝玼者,赏之以等身金。”蕃中兒啼者,呼玼名以怖之。十三年,检校左散骑常侍、渭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泾原行营节度、平凉镇遏都知兵马使,封保定郡王。吐蕃畏其威,纲纪欲图之,朝廷虑失骁将,移授庆州刺史,竟终牖下。

段佐者,亦以勇敢知名。少事汾阳王子仪为牙将,从征边朔,绩效居多。贞元末,为泾原节度使,练卒保边,亦为西蕃畏惮。累至检校工部尚书、右神策大将军。元和五年卒。

史敬奉,灵武人,少事本军为牙将。元和十四年,敬奉大破吐蕃于盐州城下,赐实封五十户。先是,西戎频岁犯边,敬奉白节度杜叔良请兵三千,备一月粮,深入蕃界;叔良以二千五百人授之。敬奉既行十余日,人莫知其所向,皆谓吐蕃尽杀之矣。乃由他道深入,突出蕃众之后。戎人惊溃,敬奉率众大破之,杀戮不可胜纪,驱其余众于芦河,获羊马驼牛万数。敬奉形甚短小,若不能胜衣。至于野外驰逐,能擒奔马,自执鞍勒,随鞍跃上,然后羁带,矛矢在手,前无强敌。甥侄及僮使仅二百人,每以自随;临入敌,辄分其队为四五,随逐水草,每数日各不相知;及相遇,已皆有获虏矣。

与凤翔将野诗良辅、泾原将郝玼各以名雄边上。吐蕃尝谓汉使曰:“唐国既与吐蕃和好,何妄语也!”问曰:“何谓?”曰:“若不妄语,何因遣野诗良辅作陇州刺史?”其畏惮如此。

史臣曰:自盗起中原,河、陇陷虏,犬戎作梗,屡犯郊畿。谋臣运策以竭精,武士荷戈而不暇。如璘、昌之材力,扼腕奋命,欲吞虏于胸中;郝、史骁雄,斩将搴旗,将申威于塞外。而竟不能北逾白道,西出萧关,俾十九郡生民,竟沦左衤任,仅能自保,功何取焉!虽运使时然,亦将略有所未至。栖曜、万福之节概,景略之负气,壮哉!

赞曰:马、刘、史、郝,气雄边朔。力扞獯虏,终惭卫、霍。万福义勇,景略气豪。为人所忌,慷慨徒劳。

列传第一百三

姚南仲 刘乃 子伯刍 孙宽夫 端夫曾孙允章附

袁高 段平仲 薛存诚 子廷老 廷老子保逊 保逊子昭纬

卢坦

姚南仲,华州下邽人。乾元初,制科登第,授太子校书,历高陵、昭应、万年三县尉。迁右拾遗,转右补阙。大历十三年,贞懿皇后独孤氏崩,代宗悼惜不已,令于近城为陵墓,冀朝夕临望于目前。南仲上疏谏曰:

伏闻贞懿皇后今于城东章敬寺北以起陵庙,臣不知有司之请乎,陛下之意乎,阴阳家流希旨乎?臣愚以为非所宜也。谨具疏陈论,伏愿暂留天睠而省察焉。

臣闻人臣宅于家,君上宅于国。长安城,是陛下皇居也,其可穿凿兴动,建陵墓于其侧乎?此非宜一也。

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是以古帝前王葬后妃,莫不凭丘原,远郊郭。今则西临宫阙,南迫康庄,若使近而可见,死而复生,虽在西宫待之可也。如骨肉归土,魂无不之,章敬之北,竟何所益?视之兆庶,则彰溺爱;垂之万代,则累明德,此非所宜二也。

夫帝王者,居高明,烛幽滞。先皇所以因龙首建望春,盖为此也。今若起陵目前,动伤宸虑,天心一伤,数日不平。且匹夫向隅,满堂为之不乐;万乘不乐,人其可欢心乎?又暇日起歌,动钟于内,此地皆闻,此非宜三也。

伏以贞懿皇后,坤德合天,母慈逮下,陛下以切轸旒扆,久俟蓍龟。始谥之以贞懿,终待之以亵近,臣窃惑焉,非所以称述后德,光被下泉也。今国人皆曰:“贞懿皇后之陵迩于城下者,主上将日省而时望焉。”斯有损于圣德,无益于贞懿。将欲宠之,而反辱之,此非宜四也。

凡此数事,实玷大猷,天下咸知,伏惟陛下熟计而取其长也。陛下方将偃武靖人,一误于此,其伤实多。臣恐君子是非,史官褒贬,大明忽亏于掩蚀,至德翻后于尧、舜,不其惜哉!今指日尚遥,改卜何害?抑皇情之殊眷,成贞懿之美号。

疏奏,帝甚嘉之,赐绯鱼袋,特加五品阶,宣付史馆。

与宰相常衮善,衮贬官,南仲坐出为海盐县令。浙江东、西道观察使韩滉辟为推官,奏授殿中侍御史、内供奉,充支使。寻征还,历左司兵部员外,转郎中,迁御史中丞、给事中、同州刺史、陕虢观察使。

贞元十五年,代李复为郑滑节度使。监军薛盈珍恃势夺军政,南仲数为盈珍谗毁,德宗颇疑之。十六年,盈珍遣小使程务盈驰驿奉表,诬奏南仲阴事。南仲裨将曹文洽亦入奏事京师,伺知盈珍表中语。文洽私怀愤怒,遂晨夜兼道追务盈,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宿;中夜杀务盈,沉盈珍表于厕中,乃自杀。日旰,驿吏辟门,见血流涂地,旁得文洽二缄,一告于南仲,一表理南仲之冤,且陈首杀务盈。上闻其事,颇骇异之。南仲虑衅深,遂乞入朝。德宗曰:“盈珍扰军政耶?”南仲对曰:“勇珍不扰军政,臣自隳陛下法耳。如盈珍辈所在有之,虽羊、杜复生,抚百姓,御三军,必不能成恺悌父母之政,师律善阵之制矣。”上默然久之。授尚书右仆射。贞元十九年七月,终于位,年七十四,赠太子太保,谥曰贞。

刘乃,字永夷,洺州广平人。高祖武干,武德初拜侍中,即中书侍郎林甫从祖兄子也。父如璠,昫山丞,以乃贵,赠民部郎中。乃少聪颖志学,暗记《六经》日数千言。及长,文章清雅,为当时推重。天宝中,举进士,寻丁父艰,居丧以孝闻。既终制,从调选曹。乃常以文部选才未为尽善,遂致书于知铨舍人宋昱曰:《虞书》称:“知人则哲,能官人则惠。”巍巍唐、虞,举以为难。今夫文部,既始之以抡材,终之以授位,是则知人官人,斯为重任。昔在禹、稷、皋陶之众圣,犹曰载采有九德,考绩以九载。近代主司,独委一二小冢宰,察言于一幅之判,观行于一揖之内,古今迟速,何不侔之甚哉!夫判者,以狭词短韵,语有定规为体,亦犹以一小冶而鼓众金,虽欲为鼎为镛,不可得也。故曰:判之在文,至局促者。夫铨者,必以崇衣冠,自媒耀为贤,斯又士之丑行,君子所病。若引文公、尼父登之于铨廷,则虽图书《易象》之大训,以判体挫之,曾不及徐、庾。虽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啬夫。呜呼!彼干霄蔽日,诚巨树也,当求尺寸之材,必后于椓杙。龙吟武啸,诚希声也,若尚颊舌之感,必下于蛙黾。观察之际,犹不悲夫!执事虑过龟策,文合雅诰,岂拘以琐琐故事,曲折因循哉?诚能先资以政事,次征以文学,退观其理家,进察其临节,则厖鸿深沉之事,亦可以窥其门户矣!

其载,补剡县尉,改会稽尉。宣州观察使殷日用奏为判官,宣慰使李季卿又以表荐,连授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转运使刘晏奏令巡覆江西,多所蠲免。改殿中侍御史、检校仓部员外、民部郎中,并充浙西留后。佐晏征赋,颇有裨益,晏甚任之。

大历十二年,元载既诛,以乃久在职,召拜司门员外郎。十四年,崔祐甫秉政,素与乃友善。会加郭子仪尚父,以册礼久废,至是复行之。祐甫令两省官撰册文,未称旨;召乃至阁草之,立就。词义典裁,祐甫叹赏久之。数日,擢为给事中,寻迁权知兵部侍郎。及杨炎、卢杞为相,意多丑正,以故五岁不迁。建中四年夏,但真拜而已。

其冬,泾师作乱,驾幸奉天。乃卧疾在私第,贼泚遣使以甘言诱之,乃称疾笃。又令其伪宰相蒋镇自来招诱,乃托喑疾,灸灼遍身。镇再至,知不可劫胁,乃叹息曰:镇亦尝忝列曹郎,苟不能死,以至于斯,宁以自辱膻腥,复欲污秽贤哲乎?歔欷而退。及闻舆驾再幸梁州,乃自投于床,搏膺呼天,因是危惙,绝食数日而卒,时年六十。德宗还京,闻乃之忠烈,追赠礼部尚书。子伯刍。

伯刍,字素芝,登进士第,志行修谨。淮南杜佑辟为从事,府罢,屏居吴中。久之,征拜右补阙,迁主客员外郎。以过从友人饮噱,为韦执谊密奏,贬虔州掾曹,复为考功员外郎裴垍善其应对机捷,迁考功郎中、集贤院学士,转给事中。裴垍罢相,为太子宾客,未几而卒。李吉甫复入相,与垍宿嫌,不加赠官;伯刍上疏论之,赠垍太子少傅。伯刍妻,垍从姨也。或谗于吉甫,此以论奏。伯刍惧,亟请散地,因出为虢州刺史。吉甫卒,裴度擢为刑部侍郎,俄知吏部选事。元和十年,以左常侍致仕,卒,年六十一,赠工部尚书。伯刍风姿古雅,涉学,善谈笑,而动与时适,论者稍薄之。

子宽夫,登进士第,历诸府从事。宝历中,入为监察御史。尝上言曰:“近日摄祭多差王府官僚,位望既轻,有乖严敬。伏请今后摄太尉,差尚书省三品已上及保傅宾詹等官;如人少,即令丞郎通摄之。”俄转左补阙。少列陈岵进注《维摩经》得濠州刺史。宽夫与同列,因对论之,言岵因供奉僧进经以图郡牧。敬宗怒谓宰相曰:“陈岵不因僧得郡,谏官安得此言,须推排头首来。”宽夫奏曰:“昨论陈岵之时,不记发言前后,唯握笔草状,即是微臣。今论事不当,臣合当罪。若寻究推排,恐伤事体。”帝嘉其引过,欣然释之。

宽夫弟端夫,为太常博士,驳韦绶谥议知名。宽夫子允章、焕章。

允章登进士第,累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礼部侍郎。咸通九年,知贡举,出为鄂州观察使、检校工部尚书,后迁东都留守。黄巢犯洛阳,允章不能拒,贼不之害,坐是废于家。以疾卒。

袁高,字公颐,恕己之孙。少慷慨,慕名节。登进士第,累辟使府,有赞佐裨益之誉。代宗登极,征入朝,累官至给事中、御史中丞。建中二年,擢为京畿观察使。以论事失旨,贬韶州长史,复拜为给事中。

贞元元年,德宗复用吉州长史卢杞为饶州刺史,令高草诏书。高执词头以谒宰相卢翰、刘从一曰:“卢杞作相三年,矫诈阴贼,退斥忠良。朋附者咳唾立至青云、睚眦者顾盼已挤沟壑。傲很明德,反易天常,播越銮舆,疮痍天下,皆杞之为也。爰免族戮,虽示贬黜,寻已稍迁近地,若更授大郡,恐失天下之望。惟相公执奏之,事尚可救。”翰、从一不悦,改命舍人草之。诏出,执之不下,仍上奏曰:“卢杞为政,穷极凶恶。三军将校,愿食其肉;百辟卿士,嫉之若雠。”遗补陈京、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等上疏论奏。次日,又上疏。高又於正殿奏云:“陛下用卢杞独秉钧轴,前后三年,弃斥忠良,附下罔上,使陛下越在草莽,皆杞之过。且汉时三光失序,雨旱不时,皆宰相请罪,小者免官,大者刑戮。杞罪合至死,陛下好生恶杀,赦杞万死,唯贬新州司马,旋复迁移。今除刺史,是失天下之望。伏惟圣意裁择。”上谓曰:“卢杞有不逮,是朕之过。”复奏曰;“卢杞奸臣,常怀诡诈,非是不逮。”上曰:朕已有赦。高曰:赦乃赦其罪,不宜授刺史。且赦文至优黎民,今饶州大郡,若命奸臣作牧,是一州苍生,独受其弊。望引常参官顾问,并择谨厚中官,令采听於众。若亿兆之人异臣之言,臣当万死。于是,谏官争论于上前,上良久谓曰:若与卢杞刺史太优,与上佐可乎?曰:可矣!遂追饶州制。翌日,遣使宣慰高云:朕思卿言深理切,当依卿所奏。太子少保韦伦、太府卿张献恭等奏:袁高所奏至当,高是陛下一良臣,望加优异。

贞元二年,上以关辅禄山之后,百姓贫乏,田畴荒秽,诏诸道进耕牛,待诸道观察使各选拣牛进贡,委京兆府劝课民户,勘责有地无牛百姓,量其地著,以牛均给之。其田五十亩已下人,不在给限。高上疏论之:“圣慈所忧,切在贫下。有田不满五十亩者尤是贫人,请量三两家共给牛一头,以济农事。”疏奏,从之。寻卒于官,年六十,中外叹惜。宪宗朝,宰臣李吉甫尝言高之忠鲠,诏赠礼部尚书。

段平仲,字秉庸,武威人。隋人部尚书段达六代孙也。登进士第。杜佑、李复相继镇淮南,皆表平仲为掌书记。复移镇华州、滑州,仍为从事。入朝为监察御史。平仲磊落尚气节,嗜酒傲言。时德宗春秋高,多自听断。由是庶务壅隔,事或不理,中外畏上严察,无敢言者。平仲尝谓人曰:“主上聪明神武,臣下畏惧不言,自循默耳。如平仲一得召见,必当大有开悟。”贞元十四年,京师旱,诏择御史、郎官各一人,发廪赈恤。平仲与考功员外陈归当奉使,因辞得对,乃入近御座,粗陈本事。上察平仲意有所蓄,以归在侧不言。及奏事毕退,平仲独不退,欲有奏启;上因兼留归问之,声色甚厉,杂以他语。平仲错愕,都不得言因误称其名。上怒,叱出之。平仲苍黄,又误趋御障后,归下阶连呼,乃得出。由是坐废七年,然亦因此名显。

后除屯田膳部二员外郎、东都留守判官,累拜右司郎中。元和初,迁谏议大夫。内官吐突承璀为招讨使,征镇州,无功而还。平仲与吕元膺抗疏论列,请加黜责。转给事中。自在要近,朝廷有得失,未尝不论奏,时人推其狷直。转尚书左丞,以疾改太子左庶子卒。

薛存诚,字资明,河东人。父胜,能文,尝作《拔河赋》词致浏亮,为时所称。存诚进士擢第,累辟使府,入朝为监察御史,知馆驿。元和初,王师讨刘辟,邮传多事,上特令中官为馆驿使。存诚密表论奏,以为有伤公体。会谏官亦论奏,上乃罢之。转殿中侍御史,迁度支员外郎。裴垍作相,用为起居郎,转司勋员外、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改兵部郎中、给事中。琼林库使奏占工徒太广,存诚以为此皆奸人窜名,以避征役,不可许。咸阳县尉袁儋与军镇相竞,军人无理,遂肆侵诬,儋反受罚。二敕继至,存诚皆执之。上闻甚悦,命中使嘉慰之,由是擢拜御史中丞。

僧鉴虚者,自贞元中交结权倖,招怀赂遗,倚中人为城社,吏不敢绳。会于頔、杜黄裳家私事发,连逮鉴虚下狱。存诚案鞫得奸赃数十万,狱成,当大辟。中外权要,更於上前保救,上宣令释放,存诚不奉诏。明日,又令中使诣台宣旨曰:“朕要此僧面诘之,非赦之也。”存诚附中使奏曰:“鉴虚罪款已具,陛下若召而赦之,请先杀臣,然后可取。不然,臣期不奉诏。”上嘉其有守,从之,鉴虚竟笞死。洪州监军高重昌诬奏信州刺史李位谋大逆,追赴京师。上令付仗内鞫问。存诚一日三表,请付位于御史台。及推案无状,位竟得雪。

未几,再授给事中。数月,中丞阙,上思存诚前效,谓宰相持宪无以易存诚,遂复为御史中丞。未视事,暴卒。宪宗深惜之,赠刑部侍郎。存诚性和易,于人无所不容,及当官御事,即确乎不拔,士友以是称重之。子廷老。

廷老谨正有父风,而性通锐。宝历中为右拾遗。敬宗荒恣,宫中造清思院新殿,用铜镜三千片、黄白金薄十万番。廷老与同僚入阁奏事曰:“臣伏见近日除拜,往往不由中书进拟,或是宣出。伏恐纲纪渐坏,奸邪恣行。”敬宗厉声曰:“更谏何事?”舒元褒对曰:“近日宫中修造太多。”上色变曰:“何处修造?”元褒不能对,廷老进曰:“臣等职是谏官,凡有所闻,即合论奏。莫知修造之所,但见运瓦木绝多,即知有用。乞陛下勿罪臣言。”帝曰:“所奏已知。”寻加史馆修撰。

时李逢吉秉权,恶廷老言太切直。郑权因郑注得广州节度,权至镇,尽以公家珍宝赴京师以酬恩地。廷老上疏请按权罪,中人由是切齿。又论逢吉党人张权舆、程昔范不宜居谏列,逢吉大怒。廷老告满十旬,逢吉乃出廷老为临晋县令。

文宗即位,入为殿中侍御史。太和四年,以本官充翰林学士,与同职李让夷相善。廷老之入内署,让夷荐挈之。廷老性放逸嗜酒,不持检操,终日酣醉,文宗知之不悦。五年,罢职,守本官,让夷亦坐廷老罢职,守职方员外郎。廷老寻拜刑部员外郎,转郎中,迁给事中。开成三年卒。廷老当官举职,不求虚誉,侃侃于公卿之间,甚有正人风望。赠刑部侍郎。

子保逊,登进士第,位亦至给事中。

保逊子昭纬,乾宁中为礼部侍郎,贡举得人,文章秀丽。为崔胤所恶,出为磎州刺史,卒。

卢坦,字保衡,河南洛阳人,其先自范阳徙焉。父峦,赠郑州刺史。坦尝为义成军判官,节度使李复疾笃,监军使薛盈珍虑变,遽封府库,入其麾下五百人于使牙,军中恟ㄅ;坦密言于盈珍促收之。及复卒,坦护丧归东都。后为寿安令。

时河南尹征赋限穷,而县人诉以机织未就;坦请延十日,府不许。坦令户人但织而输,勿顾限也,违之不过罚令俸耳。既成而输,坦亦坐罚,由是知名。累迁至库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会李锜反,有司请毁锜祖父庙墓。坦常为锜从事,乃上言曰:“淮安王神通有功于草昧。且古之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锜故累五代祖乎?”乃不毁。因赐神通墓五户,以备洒扫。及武元衡为宰相,以坦为中丞,李元素为大夫,命坦分司东都,未几归台。裴均为仆射,在班逾位,坦请退之,均不受。坦曰:“姚南仲为仆射,例如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南仲是守正而不交权幸者也。”寻罢为右庶子,时人归咎于均。旬月,出为宣歙池观察使。三年,入为刑部侍郎、盐铁转运使,改户部侍郎、判度支。

元和八年,西受降城为河徙浸毁,宰相李吉甫请移兵于天德故城。坦与李绛叶议,以为:西城张仁愿所筑,制匈奴上策。城当碛口,居虏要冲,美水丰草,边防所利。今河流之决,不过退就二三里,奈何舍万代安永之策,徇一时省费之谋?况天德故城僻处确瘠,其北枕山,与河绝远,烽候警备,不相统接。虏之唐突,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非所利也。及城使周怀义奏利害,与坦议同。事竟不行。未几,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在镇累年,后请收闰月军吏粮料,以助军行营,人多非之。贞元十二年九月卒,年六十九,赠礼部尚书。

史臣曰:古之诤臣,有死于言者。其次,引裾折槛,不改其操,亦难矣哉!袁高之执卢杞,存诚之戮鉴虚,有古人之遗风焉!平仲触鳞之气,纠其谬欤?文洽夺章,以摅府愤;永夷绝食,不饮盗泉,节义之士也。南仲非葬之言,卢坦西城之议,量之深也。如数子,道为时无君子,乃是厚诬。

赞曰:灵草指佞,谏臣匡失。惟袁与薛,人中屈轶。宽夫雀跃,廷老鸿轩。姚、卢启奏,君子之言。

列传第一百四

孔巢父 从子戡 戣戢许

孟容中 元膺 刘栖楚 张宿 熊望柏

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父如珪,海州司户参军,以巢父赠工部郎中。巢父早勤文史,少时与韩准、裴政、李白、张叔明、陶沔隐于徂来山,时号“竹溪六逸”。永王璘起兵江淮,闻其贤,以从事辟之。巢父知其必败,侧身潜遁,由是知名。

广德中,李季卿为江淮宣抚使,荐巢父,授左卫兵曹参军。大历初,泽潞节度使李抱玉奏为宾幕,累授监察御史,转殿中、检校库部员外郎,出授归州刺史。建中初,泾原节度留后孟皞表巢父试秘书少监,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寻拜汾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未行,会普王为荆襄副元帅,以巢父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兼御史大夫。

寻属泾师之难,从德宗幸奉天,迁给事中、河中陕华等州招讨使。累献破贼之谋,德宗甚赏之。寻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巢父博辩多智,对田悦之众,陈逆顺利害君臣之道,士众欣悚喜抃,曰:“不图今日复睹王化!”及就宴,悦酒酣,自矜其骑射之艺、拳勇之略,因曰:“若蒙见用,无坚不摧。”巢父谓之曰:“若如公言而不早归国者,但为一好贼耳。”悦曰:“为贼既曰好贼,为臣当作功臣。”巢父曰:“国方有虞,待子而息。”悦起谢焉。悦背叛日久,其下厌乱,且喜巢父之至。数日,田承嗣之子绪以失职怨望,因人心之摇动,遂构谋杀悦,而与大将邢曹俊等禀命于巢父。巢父因其众意,令田绪权知军务,以纾其难。

兴元元年,李怀光拥兵河中。七月,复以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既传诏旨,怀光以巢父尝使魏博,田悦死于帐下,恐祸及。又朔方蕃浑之众数千,皆在行列,颇骄悖不肃。闻罢怀光兵权,时怀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众咸忿恚,咄嗟曰:“太尉尽无官矣!”方宣诏,喧噪,怀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并遇害。上闻之震悼,赠尚书左仆射,仍诏收河中日备礼葬祭。赐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员官。从子戡、戣、戢。

戡,巢父兄岑父之子。方严有家法,重然诺,尚忠义。卢从史镇泽潞,辟为书记。从史浸骄,与王承宗、田绪阴相连结,欲效河朔事以固其位。戡每秉笔至不轨之言,极谏以为不可,从史怒戡,岁余,谢病归洛阳。李吉甫镇扬州,召为宾佐。从史知之,上疏论列,请行贬逐。宪宗不得已,授卫尉丞,分司洛阳。初,贞元中籓帅诬奏从事者,皆不验理,便行降黜。及戡诏下,给事中吕元膺执之,上令中使慰喻元膺,制书方下。戡不调而卒,赠驾部员外郎。

戣,字君严。登进士第,郑滑节度使卢群辟为从事。群卒,命戣权掌留务,监军使以气凌之,戣无所屈降。入为侍御史,累转尚书郎。元和初,改谏议大夫,侃然忠谠,有谏臣体。上疏论时政四条,帝意嘉纳。

六年十月,内官刘希光受将军孙璹赂二十万贯,以求方镇。事败,赐希光死。时吐突承璀以出军无功,谏官论列,坐希光事出为淮南监军使。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上待承璀意未衰,欲投匭上疏,论承璀有功,希光无事,久委心腹,不宜遽弃。戣为匭使,得涉副章,不受,面诘责之。涉乃进疏于光顺门。戣极论其与中官交结,言甚激切。诏贬涉为陕州司仓。幸臣闻之侧目,人为危之。

戣高步公卿间,以方严见惮。俄兼太子侍读,迁吏部侍郎,转左丞。

九年,信州刺史李位为州将韦岳谗谮于本使监军高重谦,言位结聚术士,以图不轨。追位至京师,鞫于禁中。戣奏曰:“刺史得罪,合归法司按问,不合劾于内仗。”乃出付御史台。戣与三司讯鞫,得其状。位好黄老道,时修斋箓,与山人王恭合炼药物,别无逆状。以岳诬告,决杀。贬位建州司马。时非戣论谏,罪在不测,人士称之。愈为中官所恶,寻出为华州刺史、潼关防御等使。入为大理卿,改国子祭酒。

十二年,岭南节度使崔咏卒,三军请帅,宰相奏拟皆不称旨。因入对,上谓裴度曰:“尝有上疏论南海进蚶菜者,词甚忠正,此人何在,卿第求之。”度退访之。或曰祭酒孔戣尝论此事,度征疏进之。即日授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

戣刚正清俭,在南海,请刺史俸料之外,绝其取索。先是帅南海者,京师权要多托买南人为奴婢,戣不受托。至郡,禁绝卖女口。先是准诏祷南海神,多令从事代祠。戣每受诏,自犯风波而往。韩愈在潮州,作诗以美之。时桂管经略使杨旻、桂仲武、裴行立等骚动生蛮,以求功伐,遂至岭表累岁用兵。唯戣以清俭为理,不务邀功,交、广大理。

穆宗即位,召为吏部侍郎。长庆中,或告戣在南海时家人受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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