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短篇小说1(中英对照)(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2 10:58:03

点击下载

作者:朱振武

出版社: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爱伦·坡短篇小说1(中英对照)

爱伦·坡短篇小说1(中英对照)试读:

关于爱伦·坡

一、 爱伦·坡生平评传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 1809—1849)是美国19世纪诗人、短篇小说家和文艺批评家,是在文学的几个领域对欧美文学乃至整个世界文学都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文学巨匠。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功勋卓著、成绩斐然的大文豪,生前却饱尝辛劳愁苦,难为主流社会所容,死后还备受非议,引发外界褒贬不一的评价。有些人认为,他勤勉稳重,正直果敢,是一位优秀的诗人和天才的小说家,同时也是富有见识和哲理的大评论家;可在那些对他心存偏见和误解的人眼里,他又是恶棍和酒鬼,是不折不扣的疯子和文抄公。其实,无论将他视为天使也罢,魔鬼也罢,爱伦·坡在美国文学发展史中的特殊地位终是毋庸置疑的,他对美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所作的贡献也是不可小觑的,而这些无疑都和他先天的遗传、后天的境遇以及晚年身心所受的创伤联结在一起。诚如一位法国文学评论家所指,“作为人的埃德加·坡和作为作家的埃德加·坡之间存有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一方的才能天赋足以映现另一方的功勋和伟绩。倘若割裂二者,换以他法审视,则是荒谬之举。”

1809年1月19日,爱伦·坡出生在巴尔的摩。爱伦·坡的祖父原属爱尔兰籍,后随家人迁居至此。爱伦·坡的父亲大卫·坡(David Poe)20岁时加入了弗吉尼亚的一家剧团。1806年4月初,他与这家剧团的知名女伶伊丽莎白·阿诺德(或伊丽莎白·坡)(Elizabeth Arnold)在里士满结为伉俪。伊丽莎白曾是剧团成员查尔斯·霍普金斯的夫人,霍普金斯去世后,她和大卫·坡再婚。婚后二人共育有三个子女,长子亨利·坡,次子埃德加·坡和小女罗莎莉·坡。由于在演艺事业上壮志难酬,再加上生活的拮据,大卫·坡自1810年10月起销声匿迹。爱伦·坡过早地失去了父爱,这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他“苦难天才”的双重特质。一方面,爱尔兰血统中对神秘、超自然事物的向往常常把爱伦·坡带入生死之间明暗交接的真空地带,促使他“用细致而科学的、具有骇人效果的方式描写飘浮在神经质的人周围的、并将他引向恶的想象之物”;另一方面,变幻无常和恃才傲物的秉性又让他动辄陷入文人之争的泥潭,成为同时代人蔑视和摒弃的对象。丈夫的失踪使一家人的生活更加窘迫,1811年10月,伊丽莎白不堪重负,一病不起,于是年12月撒手人寰。爱伦·坡的妹妹罗莎莉·坡应该算是爱伦·坡一生最忠实的守护者。爱伦·坡去世后,她成为爱伦·坡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保留了爱伦·坡的部分画像和手稿。1879年,她在华盛顿一所福利院猝死。这就是爱伦·坡的一家,双亲一个早早撒手人寰,一个则如泥牛入海,音信全无,兄妹三人一个先他而去,一个为他留守终身,使得人世间最真挚、最纯朴的情感在爱伦·坡身上演变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于是,他带着慈母的幻影,带着对亲情的渴望,开始在人生历程和创作生涯中不断寻求心灵的慰藉。

爱伦·坡幼年失怙,旋即成了曾经救助过他们的爱伦(Allan)夫妇的螟蛉之子,这也是爱伦·坡名字的由来。养父约翰·爱伦(John Allan)平时不苟言笑,不太容易让人接近,所以,爱伦·坡在家中享受的关爱更多是来自养母。1815年,爱伦一家前往英国居住。到达苏格兰后,爱伦·坡被送入当地一所文法学校念书。学校开设的书法课要求学生去附近的坟场临摹墓碑上撰写的铭文,从而也让爱伦·坡对死神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在伦敦,爱伦·坡奠定了深厚的古典文学基础。他在斯托克·纽因顿学校学习的经历为他创作短篇小说《威廉·威尔逊》(William Wilson, 1839)积累了宝贵的素材和丰富的灵感。通过这次英国之行,爱伦·坡不仅接受到英国正规教育的熏陶,领略了大洋彼岸的旖旎风光和异域风情,而且也收获了对哥特城堡、公共墓碑和历史遗迹的认识,为他描绘现实以外的世界寻觅到了可供临摹的模本。1820年6月,爱伦决定结束旅居英国的生活,重返里士满。爱伦·坡随即在当地的中学继续学业。他成绩优异,而且开始学习用拉丁文写诗,展露了诗人的锋芒。

这一时期,爱伦·坡结识了他少年时期的玩伴鲍勃·斯塔那德(Bob Stanard)的母亲简·斯蒂丝·斯塔那德(Jane Stith Stanard)夫人。爱伦·坡与斯塔那德夫人共有的细致独特的审美情趣使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于是爱伦·坡对她倾注出狂热的情感,后来写下《致海伦》(To Helen, 1831)一诗。

1826年2月,爱伦·坡成为弗吉尼亚大学的一名学生,在这里接受一流的教育,为今后的创作生涯蓄积了大量的知识储备。不过,由于这所新办的学校风气不正,爱伦·坡沾染上了酗酒、赌博的不良习惯。当年年底,对爱伦·坡非常失望的爱伦不准许他再回学校,并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商行当学徒,但爱伦·坡仍以读书、访友为乐,被养父冠以“游手好闲”、“吃闲饭”的骂名。1827年3月,爱伦·坡决定离家出走。4月,爱伦·坡化名为亨利·里·雷恩特(Henri Li Rennet)去了波士顿,不久就邂逅了一家小印刷厂的老板卡尔文·托马斯(Calvin F. S. Thomas)。他愿意在自费的条件下帮爱伦·坡出版一本名为《帖木耳及其他诗》(Tamerlane and Other Poems, 1827)的诗集,这也是爱伦·坡正式问世的第一部作品。出版这本诗集使爱伦·坡再度陷入了经济危机,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向了军队。5月,爱伦·坡以另一化名埃德加·A.佩里(Edgar A. Perry)的身份应征加入美国陆军。对于爱伦·坡而言,这段戎马生活有得亦有失。一方面,身处部队的他不仅可以解除衣食之忧,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写诗,而且也能利用深入祖国边疆要塞的机会,寻求日后创作的素材和灵感。其中,《金甲虫》(The Gold-Bug,1843)中宝藏的埋藏地就是设在人烟罕至的沙利文岛上,《长方形的箱子》(The Oblong Box,1844)中“我们”登船离港的出发地选在查尔斯顿港,而在《气球骗局》(Balloon-Hoax, 1844)和《梅岑格施泰因》(Metzengerstein, 1832)等几部小说中同样也能觅得这段生活的些许踪影。但是漫长的服役生活也带给爱伦·坡难耐的孤寂和无限的愁苦。1829年3月,养母溘然长逝,飘零无助的爱伦·坡愈变孤苦。先前不支持他退伍的养父现在同意他提前退伍,去上西点军校。

在上西点军校之前,爱伦·坡回到巴尔的摩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在那里,爱伦·坡将手稿《阿尔阿拉夫、帖木儿及小诗》(Al Aaraaf, Tamerlane and Minor Poems,1829)投递给《新英格兰人与波士顿文学公报》(Yankee and Boston Literary Gazette)。当时任主编兼作家的约翰·尼尔(John Neal)先生评阅完后同意为爱伦·坡刊登部分诗作。1829年底,爱伦·坡的第二本诗集在巴尔的摩出版,这本诗集通常被认作是爱伦·坡对美国诗歌的第一个真正的贡献。

1830年7月,爱伦·坡步入西点军校。期间,他因擅长撰写讽刺诗而一度赢得“天才”的美誉,并且还创作了《致海伦》、《睡美人》(The Sleeper, 1831)和《海中之城》(The City of the Sea, 1831)等诗篇。然而军校刻板压抑的生活和严格的训练方式令爱伦·坡无法忍受。学校还明确规定,“未经教官特许,士官生不得在室内存有任何小说、诗歌以及与学习无关的书籍。”多处受困的爱伦·坡开始脱离群体,逐渐成为教官和学员眼中的一个孤僻怪异的人。1831年1月,学校军事法庭的一纸宣判书终于让爱伦·坡重获自由,他便迫不及待地前往纽约,为自己第三本诗集的出版寻求商家。艾拉姆·布里斯(Elam Bliss)是纽约的一位出版商,他同意出版《埃德加·A.爱伦·坡诗集》(Poems by Edgar Allan Poe, 1831)。不久,这本扉页上写着“谨以此书献给合众国军校的全体士官”的诗集如期推出。

为了赡养家人,爱伦·坡逐渐将精力投入更具收益性的领域。短篇小说《梅岑格施泰因》在费城《星期六信使报》(Saturday Courier)的匿名发表是爱伦·坡正式由写诗转向小说创作开始的标志。不久,他的《瓶中手稿》(MS. Found in a Bottle,1833)在巴尔的摩《星期六游客报》(Saturday Visitor)举办的小说竞赛中一举夺魁。他也借此机会结交了当时文学界享有盛誉的约翰·P.肯尼迪(John P. Kennedy)先生。1834年3月,约翰·爱伦在里士满病故,爱伦·坡难以维持一个四口之家。关键时刻,肯尼迪将他介绍给里士满《南方文学信使》(Southern Literary Messenger)杂志的主编托马斯·怀特(Thomas White)先生。怀特曾为爱伦·坡登载过短篇小说《贝蕾妮丝》(Berenice, 1835),他毅然向爱伦·坡发出邀请。1835年8月,爱伦·坡回里士满出任《南方文学信使》助理编辑,从此开始不停地撰写书评杂文,创作短篇小说,为自己诗歌的再版奔波忙碌。当年年底,他就被荣升为杂志编辑。但是,由于薪水不高,经济的窘迫不时折磨着爱伦·坡,他经常醉酒误事,于1837年1月被解雇。在《南方文学信使》工作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爱伦·坡共发表了83篇评论,6首诗,4篇杂文,3个短篇小说以及1部未完成的剧本。1836年,还在《南方文学信使》工作期间,27岁的爱伦·坡与不满14岁的表妹弗吉尼亚结了婚,这段婚姻生活幸福而温暖。

离开《南方文学信使》后,爱伦·坡来到纽约,但受到当时经济危机的影响,一直没能找到工作。利用闲居纽约的这段时间,爱伦·坡下了不少工夫研究密码。他在破译密码方面的天赋和功力在其后来创作的推理小说《金甲虫》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该小说在1843年6月还获得了《金元报》短篇小说征文头奖。这一时期,爱伦·坡创作了中篇小说《南塔特克的亚瑟·戈登·皮姆的故事》(The Narrative of A. Gordon Pym of Nantucket,1837),发表在《南方文学信使》上,这是爱伦·坡创作的小说中篇幅最长的一篇。1838年8月,爱伦·坡一家再次迁居费城。几个月后,爱伦·坡迫于生计向《博顿绅士杂志》(Burton's Gentleman's Magazine)主编博顿毛遂自荐,并且受到博顿的欢迎,正式到《博顿绅士杂志》上班。爱伦·坡的编辑工作使他结交了一批文坛挚友,其中有梅因·里德、乔治·利帕德、托马斯·邓恩·英格利希以及鲁弗斯·格里斯沃尔德。这些朋友对他的文学创作和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839年9月,爱伦·坡在《博顿绅士杂志》上发表了恐怖小说《厄舍古屋的崩塌》(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 1839)。10月,爱伦·坡又发表了短篇小说《威廉·威尔逊》,这篇小说被后人誉为意识流小说的雏形。1840年费城当地的出版商利和布兰查德出版了爱伦·坡的小说集《怪异故事集》(Tales of the Grotesque and Arabesque, 1840),其中收入了《厄舍古屋的崩塌》、《威廉·威尔逊》、《莫雷拉》(Morella, 1835)等25篇短篇小说。

1840年春,乔治·R.葛雷姆买下《博顿绅士杂志》,并把它与自己原来的《卡斯基特杂志》合并,改名为《葛雷姆杂志》(Graham's Magazine)。次年,爱伦·坡成了新创刊的《葛雷姆杂志》的助理编辑。这一时期,爱伦·坡先后发表了《人群中的人》(The Man of the Crowd, 1840)、《

摩格街谋杀案

》(The Murders in the Rue Morgue,1841)、《大漩涡底余生记》(A Descent into the Maelstrōm, 1841)、《仙女岛》(The Island of the Fay, 1841)、《艾蕾奥瑙拉》(Eleonora, 1841)、《椭圆形画像》(The Oval Portrait, 1842)等一批颇具影响力的作品。《人群中的人》说明爱伦·坡在一百多年前就敏锐地觉察到现代社会的弊病,睿智地预见到现代人孤独的生存困境。《摩格街谋杀案》开创了侦探小说的先河,爱伦·坡也被公认为侦探推理小说的鼻祖。1841年5月,爱伦·坡在《葛雷姆杂志》上发表了恐怖小说《大漩涡底余生记》,6月,又发表了小说《仙女岛》。秋天,爱伦·坡创作了小说《艾蕾奥瑙拉》,这是爱伦·坡的作品中文笔最流畅、词藻最华丽的一篇。

1841年春夏之季,鲁弗斯·格里斯沃尔德拜访了爱伦·坡。他是爱伦·坡后来的遗稿保管人,然而,也正是他编造了一系列诋毁爱伦·坡声誉的世纪流言,并讹传至今。1842年1月,弗吉尼亚得了严重的肺病,她每一次咳血都令爱伦·坡痛苦万分,这不禁唤起了他内心深处对童年时母亲口吐鲜血的记忆。两种场景跨越时空,相互交融,不时在爱伦·坡的脑海中闪现。受此启发,爱伦·坡创作了另一篇代表作《红死魔的面具》(The Masque of the Red Death, 1842)。1842年3月,英国著名作家狄更斯访问费城,与爱伦·坡相识。狄更斯颇为赞赏爱伦·坡的作品,回国后向英国出版界推荐,然而正统保守的英国文坛根本接受不了爱伦·坡的那些离奇怪诞的作品。长期以来艰苦的生活和坎坷的经历使这一时期的爱伦·坡开始将创作的注意力转向人类的下意识,转向人类的病态心理和邪恶欲望。《泄密的心》(The Tell-Tale Heart, 1843)、《黑猫》(The Black Cat, 1843)等几篇恐怖小说就是爱伦·坡这一时期的代表作。《泄密的心》讲述的是一位心理扭曲、人格分裂的病态人,《黑猫》中的主人公也是这样一位理智崩溃、心理反常的病态人。

1844年4月,爱伦·坡和妻子重返纽约,仅仅一星期他就创作完成了《气球骗局》,并发表在《纽约太阳报》(New York Sun)上,引起了巨大轰动。更令人叹服的是,爱伦·坡这篇科幻小说竟然真的预言了人类百年后的首次气球越洋飞行。1845年1月,经过一遍遍的反复修改和字斟句酌的仔细推敲,《乌鸦》(The Raven, 1845)一诗在《纽约明镜晚报》上发表。该诗具有严格、华丽的形式美、音乐美和高度统一和谐的效果,是爱伦·坡高超诗艺的最佳体现,不久就被传诵开来,人们都说,“这只乌鸦简直会取代作为国鸟的鹰”。1845年7月,纽约威利普特南公司出版了包括12篇小说在内的《埃德加·A.坡故事集》(Tales by Edgar A. Poe, 1845)。同年11月,该公司又出版了爱伦·坡的诗集《乌鸦及其他诗》(The Raven and Other Poems, 1845)。

1846年,除发表在《戈迪斯淑女》(Godey's Lady's Book)杂志上的短篇小说《一桶白葡萄酒》(The Cask of Amontillado, 1846),爱伦·坡在文学创作上的收获甚微。1847年1月,弗吉尼亚病逝,这一打击对爱伦·坡来说是致命的。这一年,爱伦·坡除了创作出一首怀念弗吉尼亚和他们忠贞爱情的诗《尤娜路姆——一首诗歌》(Ulalume—A Ballad, 1847)和一首阐释自己对人生和宇宙看法的诗《我发现了》(Eureka, 1848)外,几乎就再也没有写出什么作品。直到1849年5月,他才又写出了令人称颂不绝的诗作《安娜贝尔·李》(Annabel Lee)。这首怀念亡妻之作最初发表在10月9日的纽约《论坛报》(Tribune)上,两个月后《南方文学信使》又予以刊登,引起很大反响。此时的爱伦·坡脆弱不堪,玛丽·休夫人守候在他身边,对他关怀备至。1848年春末,爱伦·坡前去拜访休夫人。休夫人家住在一座教堂旁,时时可以听见从教堂里传出来的钟声。受此启发,爱伦·坡创作了《钟》(The Bells, 1848)一诗。此诗是爱伦·坡审美统一性、音乐性、总体效果性理论的杰出实践代表。爱伦·坡在诗中对钟声的描写正是他对自己人生经历的最好总结——最先度过的是快乐而短暂的童年,接着经历了半生的痛苦和磨难,最后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走向人生的终点。

同奥斯古德夫人的感情一样,爱伦·坡与休夫人的恋情也经受了社会舆论的压力。人言可畏,为避免这些无聊的中伤,休夫人与爱伦·坡逐渐疏远,最后中断了与他的来往。爱伦·坡对此非常痛苦,但痛苦之余他还是满怀热情地到处寻找他生命中的知音。继奥斯古德夫人和休夫人之后,坡又与简·厄米娜·洛克、埃斯特尔·安娜·刘易斯、安妮·里奇蒙、莎拉·海伦·惠特曼夫人以及谢尔顿夫人等多位女性发生过恋情,但都是无花之果。爱伦·坡心力交瘁又得不到抚慰,只能借酒浇愁。1849年10月3日,酒后的爱伦·坡被送到华盛顿大学医院。10月7日凌晨,爱伦·坡说了声“上帝保佑我”便猝然而卒,一颗耀眼的文学巨星就这样告别了人世,享年仅40岁。二、 爱伦·坡小说创作评述

埃德加·爱伦·坡在其短暂而又多舛的一生中为自己在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等方面赢得了盛名。爱伦·坡从事创作的年代,正值美国文学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由于作品中带有所谓的颓废色彩,与当时蒸蒸日上的美国社会格格不入,他一度被排挤在美国主流文学之外。然而,到了19世纪末,引领法国文坛的象征主义先驱波德莱尔从爱伦·坡的作品中找到了创作灵感,公开承认爱伦·坡对他的影响。不同文学的艺术家和文学家也纷纷从爱伦·坡的创作中汲取营养。现代读者在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中找到了孤独和异化的自我。于是,人们对爱伦·坡的作品开始重新审视,尤其当欧美掀起声势浩大的现代主义浪潮时,爱伦·坡脱颖而出,“以不可阻遏之势”,几乎成为现代主义各个流派的高祖。

爱伦·坡生活在美国物质文明迅速上升时期,但他并不像其他作家那样去刻意地歌颂它,以迎合当时的文学批评,而是按自己独树一帜的文学理论进行创作。“19世纪末的美国主要作家尽管不倾向于赞扬爱伦·坡,但是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不错,由于当时美国艺术时代尚未到来,爱伦·坡与麦尔维尔一样在美国物质主义的暗礁上都翻了船,但爱伦·坡不但拒绝被吞噬,反而砥砺前行,为美的事业甘当叛逆者甚至殉道者,结果成了“美国的第一位艺术家,美国的第一位批评家”,进而“震动了这个世界”。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和经济危机的现代人乃至当下的读者,重新拾起其作品时,都禁不住对他肃然起敬,因为其作品尤其是他的短篇小说深入到了人类心灵的深处,超越了时代,并预言了那场席卷整个欧美大陆甚至是整个世界的现代主义思潮的到来。

爱伦·坡在其小说创作中总能凭借各种手段制造出其预设的各种效果,这自然与其转益多师、博采众家之长并对之大胆融化创新密不可分,但爱伦·坡以其高度的文学自觉和超前的创作理念在创作上兢兢业业,惨淡经营,精心营构自己的效果美学,或许是其作品产生良好的美学效果的又一重要原因。正如波德莱尔在称赞爱伦·坡时说,爱伦·坡之所以赢得众人的赏识,在于“他对美的爱,对美的和谐条件的认识”。可以说,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独特的气质和超前的创作理念,爱伦·坡不仅没有在文化土壤贫瘠、实用观念高于一切和支配一切的国家里随波逐流,反而以追新求异的探索精神为美的事业竖起一面特立独行的大纛,在新生的美国文学发展过程中独辟蹊径,一改对欧洲文学特别是英伦文学的顶礼膜拜之风,凭着自己的那份执著、努力和才情使美的实现成为可能,为美轮美奂的诗歌和小说等文学样式植根于新大陆进而实现本土化作出了一份贡献,也为他身后的文学家们提供了诸多可供摹写的范本。

爱伦·坡一生共创作了五篇推理小说,分别是《摩格街谋杀案》、《

玛丽·罗热疑案

》(The Mystery of Marie Rogêt, 1843)、《金甲虫》(The Gold-Bug 1841)、《就是你》(Thou Art the Man, 1844)和《窃信案》(The Purloined Letter, 1844),由此创立了“这种文学类型无与伦比而又完善的模式”,成为举世公认的侦探小说的鼻祖。英国著名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曾经不无感慨地说,一个侦探小说家只能沿这条狭窄的小路步行,而他总会看到前面有爱伦·坡的脚印。如果能设法偶尔偏离主道,有所发掘,那他就会感到心满意足了。然而,爱伦·坡的成就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可以在西方传统文学中找到其推理小说的蛛丝马迹,其所创立的模式之所以不断地被后人发扬光大与他对人性的思考、对人们的审美情趣的关怀也密不可分。

同其他几种小说样式一样,学界对于爱伦·坡的科幻小说的认识和肯定,主要是基于其开拓性的创作、模式化的初步形成和对后来小说的深远影响上,而对其作品何以如此深入人心且渐趋经典化的另一重要因素,也就是其人文关怀则鲜有论及。正如耶鲁学派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曾说,“自爱伦·坡以来,再也没有一位美国作家是如此的让人不可回避,而同时又如此的令人猜疑。”的确,爱伦·坡就是这样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文人。在多舛又短暂的一生中,他以众多开拓之举成为“开创真正地道的美国文学的先驱者之一”。生活在19世纪文化危机中的爱伦·坡,“在所有生命都必将终结的阴影下,顽强地生长,渴望着超越”,他创作中的那种一定程度上的娱乐方式甚至商业行为使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为主流文学所不容,为雅文学所不纳,但是正是他的勇敢和洒脱让他成为那个时代伟大的探索者。他为我们打造了“一个新的文学世界,指向未来的二十世纪”。当科技的发展颠覆了传统的物质宇宙理念,改变了人们的时空观,对人们固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发出挑战之时,爱伦·坡的科幻小说毅然展现了科学技术给世界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给社会和人类心理造成的久久无法平息的涤荡。无论是素有“科幻小说之父”之称的法国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Jules Verne,1828—1905)还是“软科幻小说”的扛鼎人物英国科幻小说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1946),都深受爱伦·坡的启迪和鼓舞,进而将爱伦·坡的风格发扬光大。毫无疑问,爱伦·坡的大部分作品,包括一些科幻小说,已经完成了从通俗到经典的过程,这是因为爱伦·坡创作的“俗文学”是雅俗共赏的,是超越阶层之限制的,是普世的,是关怀世事的和苍生的,是因为其体现的“世俗性”和“娱乐消费性”正是人类之共性。这正是爱伦·坡的作品穿越时光的隧道展现在不同时代的读者面前的真正原因。爱伦·坡已经预见到他那内涵无限丰富的作品在同代人中知音难求,因此他曾宣布:他“可以花一个世纪等待读者”。一个半世纪过去了,爱伦·坡的科幻小说不光在世界各地有大批拥趸者,还为当下的社会发展和人文建设提供了参照和敲响了警钟。爱伦·坡的科幻小说中丰富的想象力、深邃的洞察力和深切的人文关怀仍然备受关注,而他对这种“由边缘文学逐步发展为具有社会和科学内容的独立文学体裁”所作的贡献愈益得到人们的认可。爱伦·坡在其科幻小说中对人的生存状况的关注、对人的尊严的肯定以及对人类美好未来的追求,对今天的社会现实所具有的启示意义是不容忽视的!

爱伦·坡的大部分小说都具有哥特传统的因子,从哥特传统中吸收恐怖的意象:充满没落死亡气息的幽灵般的古堡,荒凉抑郁的乡间,惊悚骇人的哥特情节要素等。爱伦·坡小说的哥特特征主要凸显在小说场景氛围铺垫和叙事中所体现出来的细节方面的生活化以及具有魔术奇幻性的叙事情节,而这其中又不失叙事的现实感,他在精细的哥特环境氛围的描摹上和对叙事情节中偶然性的把握上无不流溢出怪诞恐怖因子这一独特的哥特小说审美吸引力,我们也正是在这些方面的审美接受中能够透视出英国早期哥特小说传统对爱伦·坡在创作上的影响来。当然,爱伦·坡的幽默小说,特别是其在幽默文学的传承和贡献上也是个不容忽视的现象。国内外对爱伦·坡小说的分类可谓见仁见智,但尚未有以“幽默”来划分的。唯有爱伦·坡研究专家朱利安·西蒙斯,从爱伦·坡所创作的70篇小说中选出《辛格姆·鲍勃先生的文学生涯》(The Literary Life of Thingum Bob, Esq., 1844)、《瘟疫王》(King Pest, 1835)、《失去呼吸》(Loss of Breath, 1832)、《眼镜》(The Spectacles, 1844)等20篇左右,将它们专门归为幽默小说一类。这一分类无疑是对爱伦·坡幽默在小说创作上的一大肯定。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爱伦·坡在幽默小说创作上取得的成就,与美国本土幽默的传统是密不可分的。爱伦·坡不但在素材、叙述模式和人物塑造上继承了美国本土幽默和喜剧传统,而且还推陈出新,翻新花样,增强其美学蕴涵,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幽默文风,为推进美国文学,尤其是幽默文学向纵深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三、 爱伦·坡在中国的接受简述

自20世纪初欧洲文坛掀起一股爱伦·坡热潮以来,爱伦·坡在世界文坛上的地位日益上升,国内外学术界对爱伦·坡的关注也持续升温。我国自“五四”运动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在译介出版、文学史及相关著作、评论文章三方面对爱伦·坡的研究都取得了显著成果。在译介出版方面,国内翻译出版了爱伦·坡的主要作品,许多报纸杂志对爱伦·坡及其作品也时有介绍,这不仅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读者对爱伦·坡及其作品的了解,还有利于推动国内爱伦·坡研究。在文学史及相关著作方面,国内学者从不同侧面勾勒出爱伦·坡坎坷多难的一生及其文学创作生涯,对爱伦·坡所取得的文学成就及其对世界文学所作出的重大贡献也作出了客观、公允的评价,这为日后学者对爱伦·坡进行研究提供了借鉴。在评论文章方面,国内学者、专家运用不同的理论和观察角度,从总论、艺术特点、比较研究、作品分析、创作动机、作品主题等方面对爱伦·坡及其作品进行解读和剖析,特别是近年来,伴随着文化研究的热潮,许多学者十分关注对爱伦·坡精神世界的探索,讨论爱伦·坡的死亡意识和对生命、人性的思考,这使国内爱伦·坡研究呈现出多元化趋势。当然,同近年来我国对福克纳、海明威等文学巨匠的研究相比,爱伦·坡研究还显得相对滞后。目前,国内对外国文学大家的研究进一步深化和拓展,受文化研究的影响,许多学者都在文化语境下探讨他们的作品,分析他们作品中的文化因素。这也正是当前国外爱伦·坡研究的热点之一,从文化的视角出发,探索爱伦·坡与大众文化、文学市场的关系。可以说,当代爱伦·坡研究正呈现出“跨越学科,聚焦文化”的态势,而国内在这一方面的探索仍有待进一步提高,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一方面要加强对国外爱伦·坡研究成果的翻译和引进,另一方面要加强自主研究,进一步拓宽研究的视野和范围,深入对爱伦·坡及其作品的多元化解读和透视,特别是在文化研究勃兴的今天,我们更要关注爱伦·坡与大众文化的关系,在文化视阈的观照下,挖掘爱伦·坡作品中的文化特质,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文化剖析。

近年来,国内对爱伦·坡研究的热情不断高涨,数量众多的译介作品、文学史及相关著作和评论文章相继出版、发表,这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地了解爱伦·坡多舛的创作生涯,也能为学者们深入地探索爱伦·坡及其文学创作提供参考,对当下展开爱伦·坡研究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当然,我们也应看到国内关于爱伦·坡的研究的局限性和相对滞后性。虽然引进、翻译、编译、自著了许多文学史及相关著作,但是国内还没有一部爱伦·坡研究专著,而国外此类作品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我国虽然翻译出版了爱伦·坡的主要作品,但仍有极少数小说没有译介,相当数量的诗歌,如Alone,Beloved Physician,Bridal Ballad,A Campaign Song,A Valentine等,也还没有译文。而各大报纸杂志也很少提及爱伦·坡,像《文艺报》、《文学报》这两大报纸到目前还没有直接写爱伦·坡的文章,而在《文汇读书周报》和《中华读书报》上,也仅各有两篇关于爱伦·坡的文章。杂志方面,除《译林》曾经刊登过爱伦·坡一篇小说的译文外,像《读书》、《世界文学》、《外国文艺》、《书城》、《万象》等重要刊物,均没有对爱伦·坡及其作品的评介。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在引进国外爱伦·坡研究成果方面仍然存在着空白,这与国内对海明威、福克纳等文学巨匠的研究成果的大量引进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到20世纪90年代,我国已基本上完成了海明威主要作品的中文翻译和出版工作,福克纳的主要著作也都有了中译本,引进了四部关于福克纳及其作品的著作,陶洁和蓝仁哲等著名学者还举办了两次大型国际福克纳研讨会,国内外同行之间展开交流和研讨,从而大大地推动了国内对这两位大作家的研究。虽然国内关于爱伦·坡的研究文章呈上升趋势,但局限性很大,研究视野过窄,相对集中在《厄舍古屋的崩塌》、《乌鸦》等几部名作上。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一方面要更多地译介爱伦·坡的作品,引进国外爱伦·坡研究成果,提高对爱伦·坡的重视程度,另一方面也要加强自主研究,不仅拓宽研究的视野和范围,采用新方法,从新的角度对爱伦·坡其人其作进行剖析,在批判地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力求以中国人的视角,从中国的民族文化出发来探讨爱伦·坡及其作品。这也是我们撰写本书的初衷之一。四、 需要说明的几个问题

关于爱伦·坡的译名问题。爱伦·坡全名Edgar Allan Poe,按其发音,中国学者习惯上一般译作“埃(或艾)德加·爱伦·坡”。Allan(爱伦)是爱伦·坡养父之姓,是爱伦·坡的中名,法国等西方国家常称之为“Edgar Poe”(埃德加·坡),但国内早已习惯了“爱伦·坡”这个称呼,爱伦·坡研究专家盛宁先生、肖明翰先生,爱伦·坡的作品的主要译家曹明伦、陈良廷和张冲等先生,也都沿用了这个称谓。因此,按照约定俗成的原则,我们仍称之为“爱伦·坡”。

关于爱伦·坡的短篇小说的收录问题,学术界历来意见分歧,一般认为爱伦·坡一共创作了70部左右的小说,主要是短篇小说,也有几部中篇小说,个别作品被一些学者看成是长篇小说。我们查阅了大量资料之后,认为爱伦·坡一生总共发表了68篇小说,其中,短篇小说65篇[不包括《梅尔泽尔的棋手》(Maelzel's Chess-Player, 1836)],中篇小说3篇:《汉斯·普法尔历险记》(The Unparalleled Adventure of One Hans Pfaall,1835)、《南塔特克的亚瑟·戈登·皮姆的故事》(The Narrative of A. Gordon Pym of Nantucket, 1837)和《朱利叶斯·罗德曼的日记》(The Journal of Julius Rodman,1840)(未完——笔者注)。不同编者主编的爱伦·坡故事集收录内容也同意,这些作品大多数没有什么争议,但有几篇作品是否属于小说则有较大分歧。

再说一下爱伦·坡作品的译名问题。曹明伦先生、陈良廷先生和张冲先生等都着手翻译了爱伦·坡的小说,本书中的译名在重视原文的基础上取众家之长,有的译名是根据约定俗成的原则。The Oblong Box,陈良廷译为《长方形的盒子》、曹明伦译为《长方形箱子》,故事中的box是装尸体之用,盒子显然小了些,因此我们译为《

长方形的箱子

》。《钟楼里的魔鬼》(The Devil in the Belfry, 1839),有人译为《钟楼魔影》,我们认为《钟楼魔影》虽然听起来朗朗上口,但是与标题的英文相去较远。《窃信案》,又译为《被窃之信》,虽然和标题的英文较为符合,但是该篇短篇小说是一篇侦探故事,因此译为《窃信案》更符合小说的主题和情节。《瘟疫王》又译为《裴斯特王》,后一种译法把pest直接译成名字,而裴斯特对中国读者来说比较陌生,因此译成“瘟疫”更清楚,而且读者一看到故事标题就会产生恐惧之感,从而产生更好的阅读效果。《

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

——爱伦·坡短篇小说(评注本)》收录爱伦·坡的短篇小说12篇,主要由上海大学的雷远旻和三峡大学的黄海瑛注释和翻译。其中,上海大学的张璃老师做了部分审校工作。此外,张秀丽、程庆华、许广洁、邓娜娜、张小红、庄琰、刘略昌、付慧、吴妍、王子红、刘玉波、李映珵、王冬青、冯丽杰、黄厚文以及浙江工商大学外语学院的王二磊和赵永健老师在这套“美国名家短篇小说评注丛书”、特别是《泄密的心——爱伦·坡短篇小说(评注本)》和《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爱伦·坡短篇小说(评注本)》的材料挖掘和审校过程中做了大量工作。各篇导读在体现译者们的阅读感想的同时还借鉴了朱振武主编的《爱伦·坡小说全解》(学林出版社,2008年出版)。

尽管我们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舛误之处肯定在所难免,诚望各位前辈、各位专家、各位同仁和各位读者批评指正。朱振武2010年夏于上海心远斋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

嘿,骗人啦骗人啦。

猫儿把提琴拉。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有两个杰里米。一位是写了《为高利贷辩护》哀史的杰里米·边沁,这位被约翰·尼尔先生大加赞赏的杰里米虽然伟大,所事毕竟微不足道。至于另一位杰里米,最重要的精密科学就是因他而得名的,他不光伟大,所事亦不平凡——事实上可以说是极不平凡。

骗术——或是由欺骗这一动作所表达的抽象意义——人们相当了解。然而,欺骗这一事实,这种行为,这种事情却多少难以定义。但如果不是从欺骗本身,而是从“人是会欺骗的动物”这一角度来定义,我们对于上述问题,或许就有较为明了的认识。如果当初柏拉图能如此思考,就不会因一只拔光毛的鸡而遭人奚落了。

一只拔光毛的鸡显然是“无羽毛的两足动物”,但依据柏拉图自己下的定义,它为什么不是人?这么质问他可谓恰当。但是,我绝不会被类似的问题所难倒。人是会欺骗的动物,除了人以外没有别的动物有此本领。要想推翻这个定义,那想必需要整整一笼拔光毛的鸡。

事实上,骗术的精髓、本质和原则背后的那些因素,是身着华袍衮服的某类动物所特有的。乌鸦会偷窃,狐狸会欺诈,黄鼠狼聪明过人,但唯有人类懂得欺骗。欺骗就是人的宿命。诗人说,“上帝造人,使其哀悼”,倒不如说是“上帝造人,旨在行骗”。这是他的目的,他的目标,他的归宿。正因为如此,当一个人行骗之后,我们就会说他“大功告成”了。

实事求是地想一想,骗术糅合了多种特点:小打小闹、唯利是图、坚持不懈、长于创造、胆大妄为、泰然自若、独具匠心、傲慢自大、沾沾自喜。

小打小闹——骗子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他们经营规模不大,干的是小买卖,交货后,要么付现,要么见票即付。一旦他们受到诱惑扩大投机规模,立即就会失去自身的特点,成了我们所谓的“金融家”。这个词除了规模之外,其他各方面都可传达欺骗的意义。因此,骗子可以被认为是小型的金融家,而金融运作则可以被认为是巨人国里的欺骗行为。金融运作相比于欺骗,如同荷马与“弗拉库斯”相比——亦如乳齿象与老鼠相比——彗星之尾与猪的尾巴相比。

唯利是图——骗子是自私自利的。他们鄙视为欺骗而欺骗,他们眼里只有一个目标——自己的口袋,当然还有你们的口袋。他们总是留意赚钱的机会,他们关注自身的利益,你们位在其次,要自己照看好自己。

坚持不懈——骗子都是坚持不懈的人,不太容易气馁。即便银行破产,他们也毫不在乎。他们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目标,

就像无法从油腻腻的肉皮前赶走的狗一样,从不放走自己的猎物。

长于创造——骗子都是足智多谋的。他们极富创造能力,懂得运筹帷幄、无中生有、左右腾挪。如果他做不了亚历山大,就做第欧根尼。如果没成为骗子,就该成为捕鼠利器的发明家,或钓鱼能手。

胆大妄为——骗子都是胆大妄为之人。他们无所畏惧,把战火烧至非洲,主动出击,征服一切。他们不怕弗雷·赫伦的匕首。如果大盗迪克·特平再多几分审慎,丹尼尔·奥康乃尔再少几分花言巧语,查理十二世再多几分头脑,他们也许都能成为个中高手。

泰然自若——骗子都是泰然自若的。他们根本不会神经紧张,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过神经。没有什么能使他们惊慌失措,他们从不会颜面扫地——除非被扫地出门。他们很冷静——冷静像块石头,镇定若似伯丽夫人的微笑。他们很自在,自在得有如戴惯的手套,又有如古比亚村的少女。

独具匠心——骗子都饶有独创性——他们刻意这么做。他们只用自己的点子,不屑于盗用他人的想法,厌恶老调重弹。我敢肯定,如果他们发现自己骗人钱财的伎俩早已有人用过,他们会物归原主的。

傲慢自大——骗子都十分傲慢。他们趾高气扬,两手叉腰,有时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对你冷嘲热讽,惹你生气。他们吃你的饭,喝你的酒,借你的钱,拧你的鼻子,踹你的狗,还要吻你的老婆。

沾沾自喜——真正的骗子大功告成时,定会笑得合不拢嘴。但这一点,他们只能孤芳自赏。当一天的差事完成时,即分配给他们的活儿干完后,骗子就会笑逐颜开。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们满面春风,完全是自娱自乐。他们回到家里,锁好门,脱衣就寝,吹灭蜡烛,惬意地枕着枕头。做完这些事后,骗子就会沾沾自喜。这并非假设,而是顺理成章的事,是从本质到表象推演出来的。如果没有洋洋自得,欺骗就不能算是欺骗。

欺骗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人类婴幼儿时期。亚当有可能就是第一个骗子。无论如何,骗术可以追溯到极其遥远的古代。然而现代人的行骗术登峰造极,我们的祖先民智未开,根本无法想象。因此,我没必要翻“老皇历”,简明扼要地讲几件“时新事”就可以了。

以下是一次精彩的骗局。比如,一个家庭主妇想要买一个沙发,有人看见她进出了好几家家具店。最后她到了一家沙发款式多样、质量颇佳的店,门口的人彬彬有礼、滔滔不绝,迎上前来,邀她进店。她看到一款十分中意的沙发,一问价钱,发现比自己预想的低了两成,不禁喜出望外。她很爽快地买下沙发,拿了账单和收据,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并要求尽快把货送到家里,然后在店主的频频鞠躬中离开了。到了晚上,沙发还没送到。她派了一个佣人去打听延误的原因,对方却根本不承认有这笔买卖。他们没有出售过沙发——没人收到过钱——当然这不包括那位临时冒充店主的骗子。

家具店根本无人看管,因此给这种骗局提供了无穷的便利。顾客进来,看家具,离开,都无人理睬。如果有人想购买或是询问价格,可以摇摇手边的铃铛,人们觉得这样安排就够了。

以下是一次体面的骗局。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进了家店,买了价值一美元的东西,结果却懊丧地发现自己把钱包忘在了另一件大衣的口袋里,于是他对店主说——“亲爱的先生,请别介意!——您能帮个忙,把东西送到我家吗?先等等!我觉得我家里的钞票也都是五元以上的。不过你可以把货物和四元的找零一起送来。”“好的,先生。”店主答道,立刻对这位顾客的高尚品德有了很高的评价。他心里想,要是别人,肯定会答应下午再来时再付款,然后把东西夹在腋下匆匆离去。

店主派一个伙计送去货物,并带着找零。在路上恰巧遇见那位主顾,他嚷到:“啊!这是我的东西——我以为你很早就送到我家了。去吧,我的太太乔特夫人会给你五元钱——我已经跟她吩咐过了。找零最好还是给我——我去邮局需要些零钱。很好!一块、两块,这不是假币吧?——三块、四块——正好!和我太太说你遇到我了,你现在就去,别在路上闲逛。”

那伙计根本就没有闲逛——但他却在这差使上费了很长时间——他没找到所谓的乔特夫人。然而他自我安慰道,毕竟自己还没傻到没拿钱就把东西留下。他回到店里,看上去倒挺得意。但当老板问到找零哪去了,他愤愤不平,明显受到了伤害。

以下是一次简单的骗局。船即将起航,船长接见了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收到了一份异常合理的市政收费单据。喜于能如此容易地了结此事,且因诸事缠身,头昏脑胀,他立即付清了账单。15分钟后,他收到了另一张不太合理的账单。递单人很快证实了前者是个骗子,前一次的收款是骗局。

这里还有个类似的情况。轮船即将离开码头,一个手拿行李箱的旅客飞奔过来。突然,他停住了,俯下身,烦躁不安地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钱包,他喊道:“哪位先生遗失了钱包?”没有人能说自己正好掉了钱包。但当那位旅客发现钱包里的钱数额不菲时,人群一阵骚动。然而船不可能停下不走。“时间不等人。”船长说。“看在上帝的分上,等几分钟吧,”那位旅客说,“真正的失主很快就会出现的。”“不能等!”大权在握的船长回答道,“准备开船,听到了吗?”“那我该怎么办?”这位旅客十分为难地问道,“我要出国好几年呢,私吞这笔巨款,我于心不安啊。我恳求您了先生。”(此时,他对岸上的一位先生说)“你一看就像老实人。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管这个钱包——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能为此登一则失物招领广告吗?你看这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了。失主无疑会为此酬谢你的。”“谢我?——不,该谢的是你!——是你发现钱包的。”“好吧,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就拿点酬劳吧,免得你心里不安。让我看看——为什么都是百元大钞——天啊,拿100美元太多了——我觉得50美元差不多了。”“开船!”船长下命。“我找不开100美元啊,想来想去,你最好——”“开船!”船长喊道。“不要紧!”岸上的那位先生喊道,他刚看过了自己的钱包。“不要紧,我有办法。我有一张北美银行50美元的钞票——把钱包给我吧。”

那位过分正直的旅客很不情愿地收下了50美元,然后把钱包按岸上那位先生的要求,扔给他了。轮船冒着嘶嘶作响的浓烟起航了。半小时后,发现这所谓的一大笔钱都是假的,整个事情不过是一场绝佳的骗局。

以下是一次大胆的骗局。一次野营会或类似的聚会,目的地只有通过一座不用收费的桥才能抵达。一个骗子站在桥上,恭敬地告知每位过客该县新公布的法律规定,每个步行过桥的人要收一美分,马匹或驴子经过,要收两美分,等等。虽然有人抱怨,但无人拒交。骗子回家后,身家一下子多了五六十美元。不过诸如此类收取一大群人的钱也是件麻烦事。

以下是一次干净利落的骗局。骗子的某位朋友持有他许诺还款的字据,是用红墨水印制的普通表格,已填写妥当并已签字。那骗子买了几十张这种票据,每天取一张浸在汤里,训练他的狗跳跃扑食,最后再把它当美食赏给这条狗。付款的日子到了,骗子带着他的狗一起拜访朋友,那张他许诺还款的字据就是他们谈论的主要话题。当那朋友从写字台中取出字据,递给骗子时,那狗立即跳起,将字据扑食。骗子不仅大为吃惊,且对狗的荒唐行为十分恼怒,他向朋友表示,一旦有了他欠款的字据,他随时准备前来付款。

以下是一次非常下流的骗局。一位女士在大街上被骗子的同伙侮辱,骗子飞身相救。在不痛不痒地打了他朋友一顿之后,坚持要送这位女士回家。到家后,他把手放在胸口,鞠了个躬,非常恭敬地与她道别。那位女士邀请他,以她救命恩人的身份,进屋小坐,并介绍给她的哥哥和爸爸。他叹了口气,拒绝了邀请。她低声说:“先生,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吗?”“有啊,小姐,有的。请问你可以借我几个先令吗?”

起初,这位女士一阵不安,宁愿晕过去。但转念一想后,她打开了钱包,给了他钱。我要说这是一次小打小闹的骗局——因为借来的钱整整有一半要付给那个扮演侮辱女士的人,他随后还不得不一动不动地站着被暴打一顿呢。

以下是一个不大却毫无破绽的骗局。骗子走进一家酒馆的吧台,点了几根卷烟。东西送来后,他扫了一眼,说道:“我不太喜欢这种烟。拿回去吧,给我换杯兑水的白兰地吧。”

兑水的白兰地送来了,骗子喝光后,朝门走去,但是店主叫住了他。“先生,我想你忘了付兑水的白兰地的钱了。”“付兑水的白兰地钱!——我不是用烟换的兑水白兰地吗?你还要什么呢?”“但是先生,我记得你没付过烟钱。”“你这个无赖,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是还给你烟了吗?你的烟不就在那儿吗?难道你想让我为我没买的东西付钱?”“但是,先生……”酒店老板一下子不知如何说才好,“但是,先生……”“先生,别和我说那么多‘但是’”,骗子打断了他,神情异常气愤。他摔门而去,末了还说了句:“先生,别和我说那么多‘但是’,别用你的把戏愚弄我们旅客。”

以下是一次十分聪明的骗局,其简便易行颇值得推荐。某人的确丢了钱包,他在某大城市的某日报上登了寻物启事,详细描述了所丢的钱包。

骗子抄录了那条寻物启事的具体事实,但对标题、用词和地址略作修改,例如,原来的寻物启事比较冗长,标题是“钱包遗失”,要求拾到者把钱包送到汤姆街一号。骗子抄录的版本则十分简单,标题仅仅“遗失”二字,并请拾到者送到诸如迪克街二号或是哈利街三号之类的地方,即可见到失主。更有甚者,这份寻物启事当天至少刊登在五六份日报上,时间也只比原寻物启事晚了几小时。就算失主看到了这则寻物启事,他也不太可能联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但是,拾到者把钱包送给骗子的概率与交给真正失主的概率相比是5∶1或6∶1。骗子付点酬金,拿好钱包,溜之大吉。

以下是一次极为相似的骗局。一位时尚女郎在大街上遗失了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为了找到它,她悬赏四五十美元。在寻物启事中,她非常详尽描述了那件宝贝和镶嵌物,并宣称,若有人将其归还到某街某号,酬金马上支付,绝无半句啰嗦。一两天后,趁该女士不在家,有人按响了某街某号家的门铃,佣人应声而出,来者求见该女士,却被告知并不在家。惊闻这个消息后,来访者深表遗憾,因为他有要紧事,与这位女士本人有关,其实就是他有幸找到了那枚钻石戒指。也许他下次再来,也是一样吧。“绝对不行!”佣人说;该女士的妹妹和妹夫闻讯赶来,也异口同声说道:“绝对不行。”大家吵吵嚷嚷,验明戒指正身,付了酬金,将来者几乎是推出门去。女士回到家后,对妹妹和妹夫略表不满,因为他们花了四五十美元换了一枚假的钻戒——由正宗的仿金合金和地道的人造宝石制成的假戒指。

骗术是无止境的,即便我只是枚举这门学问诸多变化的一半,这篇文章也收不了尾。但文章总得结尾,简要地回顾某次体面而周密的骗局并就此搁笔最好不过了。故事不久前在本市上演,之后又在合众国某些更易行骗的地方一再发生。一位中年绅士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来到这座城市,他为人严谨,绝不鲁莽,相当沉稳,三思而后行。他衣着整洁,但朴实无华,打着白色领结,穿一件只求舒服的宽松背心,脚上是双看起来很舒服的厚底鞋,身穿没有吊带的裤子。事实上,他看上去完全就是那种富有、沉稳、严谨、令人尊敬的“商人”,堪称表率——他就像一流的喜剧中常看到的某类人一样,外表严厉、内心温柔。他们言出必行,而且,如您所知,行善时一掷千金,讨价还价时锱铢必较。

他大费周折之后才找到一个寄宿处。习惯了安静生活的他不喜欢孩子,他的生活习惯有条不紊——因此他更想入住一个不吵不闹、受人尊敬、一心信教的小家庭,费用什么的倒不是问题——不过他坚持要在每月的第一天支付账单(今天是二号了)。当他终于找到一个中意的人家时,他叮嘱女主人,无论如何不可忘记这一点。每月的一号10点整,把账单和收条给他送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拖到第二天。

安排完这些事后,这位生意人在城里一块体面但并不时尚的地方租了一间办公室。他最看不起矫揉造作,他说:“外表光鲜亮丽之处,背后定是虚无肤浅。”——女房东对他的这席话感触颇深,于是立即用铅笔记在家用圣经中《所罗门箴言》的空白处。

下一步是刊登广告。依照时新的做法,广告登在本市主要的高价商业性刊物上,而且需要提前支付广告的费用——但我们的这位生意人避而不谈费用,因为有辱斯文。他秉持的信念之一是,只有事情做成了才该付款。

招聘——本公司将在本市大力发展业务,需要三四位有头脑有才干的员工,待遇优厚。本公司并不特别注重能力,而是需要品行端正。事实上,由于该工作责任重大、涉及经手大笔钱款,因此,每位雇员最好先交纳50美元押金。如不打算向本公司交纳押金或者无法提供有效道德品质证明者,请勿应聘。虔诚信奉教规的年轻绅士优先考虑。申请表请于早上10点至11点或下午4点至5点间送往本公司。布格斯、豪格斯、罗格斯、弗洛格斯公司道格斯街110号

到当月的31号,广告已为布格斯、豪格斯、罗格斯、弗洛格斯公司招揽了15至20位虔诚信奉教规的年轻绅士。但是我们的那位生意人并不会急于和他们中任何一位签合同——生意人从不草率——直到一丝不苟地通过是否虔诚信奉教规的教义问答后,这些年轻人才得以录用并交纳50美元押金。这是这家体面的布格斯、豪格斯、罗格斯、弗洛格斯公司采取的正当预防措施。第二个月的第一天早上,女主人并没有像之前答应的那样,把账单给这位生意人——那家格斯公司的头头无疑会因这个小疏忽严厉批评她——前提是,如果人们能说服他为了这一目的继续在这个城镇滞留一两天。

事实上,警方正为到处寻找此人而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郑重其事地宣布那位生意人实则一“高脚鸡”——有人认为警方事实上是要暗示他“溜得快”——又有人认为这就是古话说的:此人下落不明。与此同时,那些年轻绅士们通通都不像从前一样虔诚了。而那位女主人花了一先令买了块最好的印度橡皮,非常小心地擦掉了某个蠢货当初用铅笔在她的家用圣经中《所罗门箴言》的空白处所作的记录。

窃信案

在智慧面前,没有比过分机灵更可恨的了。——塞内加

18××年秋,巴黎,一个大风呼啸的傍晚,天刚刚黑,我和我的朋友C.奥古斯特·杜宾待在他的小图书室里,或者说小书房里,它位于圣·日耳曼区登诺街33号四楼背街的一面。此时,我正享受着双重乐趣:一边沉思,一边吸着海泡石烟斗。至少有一个小时,我们俩都保持着沉默;在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人看来,我们俩大概都在专心致志地喷云吐雾,房间里烟雾缭绕,空气混浊。不过,拿我自己来说,我的脑海里正想着那天晚上早些时候我们谈论过的一些话题,我指的是摩格街凶杀案和玛丽·罗热谋杀案。因此,当房门被推开,走进来我们的老熟人巴黎警察局G局长时,我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我们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因为这个人虽然为人可鄙,但谈吐非常风趣,而且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我们一直坐在黑暗里,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